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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olariswong (空心菜&我们跳舞吧),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魔域枭雄49、5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5月23日11:45:23 星期三), 站内信件
第四十九章 白莺公主
车马进入周境,沿途官员无不亲来迎送,诚惶诚恐,不敢有丝毫差池。一路无话,
这一日已到北周国都长安。尉迟鹰迅速派人飞骑入京,告知武帝。
武帝传旨,文武百官于十里长亭相迎,因为白莺公主成婚后,便是北周皇后,一国
之母,按照礼仪,也应如此。而城中自然更是早已打扫清洗,四处披红挂彩,热闹非凡
。白莺公主入城之际,更是万人空巷,热闹无比。市民百姓,将几处街巷挤得水泄不通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争相前来观看公主入城。
武帝传旨,白莺公主及随行侍女先行安置于翔鸾宫。待大婚之后,再入主中宫。南
陈送亲官员,统由太常寺招待。另命大司徒秦冉、宗正宇文孝伯选择黄道吉日,筹备婚
礼。
皇帝大婚在即,宫中、朝中自然是乱成一团。忙到第三日,尉迟鹰和卓文靖方有空
闲,得以谒见武帝。
武帝大婚在即,心情甚好,微笑道:“此番你二人出使江南,迎亲之事,办得很妥
当。”卓文靖恭恭敬敬道:“是,此次迎亲,全然托赖皇上洪福和尉迟将军的神勇。”
武帝笑着看了尉迟鹰一眼,颌首道:“此番北齐竟会出兵中途拦截,倒也出乎朕的意料
。但你们能随机应变,杀退敌军,得保公主平安,也确是不容易。”
卓文靖道:“禀皇上,杀退敌军,全然是尉迟副使一人之功。微臣是一文官,手无
缚鸡之力。战阵之士,未曾杀过敌一兵一卒,实在惭愧。”
他一边说,一边偷眼瞧去,武帝脸含微笑,不住点头。他早已看出,尉迟鹰是武帝
座下第一爱将,圣眷方隆,自己大说尉迟鹰的好话,一边是卖给了尉迟鹰一个顺水人情
,另一边也可讨得武帝欢心,真是何乐而不为!
武帝又详细询问江南风物,水土人情。宣帝为人及其左右用事之人的性情才干,卓
文靖便察觉武帝显然对江南情形十分了解,所知甚详。甚至连宣帝手下哪一个大臣耿直
,哪一个大臣昏庸,无不了然于胸。
卓文靖好生惊讶,却又有几分佩服,说道:“皇上,你没去过江南,可这江南之事
,您知道的比微臣还要多。”武帝微笑不语,尉迟鹰在一旁虽默默无语,却是脸含微笑
,心念一转,卓文靖顿时醒悟: 是了,尉迟鹰的禁卫军耳目遍布天下,定是在江南也有
许多探子。
武帝不欲向臣下泄漏自己平南大计,问了一会,道:“这一趟,你立了大功,这就
下去休息吧!”卓文靖心知尉迟鹰必有要事密奏,答应一声,先行退了出去。
屏退左右,武帝问道:“小鹰,你这次出使,可曾说动南陈共同出兵?”尉迟鹰道
:“是,皇上,臣业已和江南签下密约,若我国出兵伐齐,南陈则也同时出兵,两下夹
攻,则北齐必灭,只不过,他们的条件也甚为苛刻。”
武帝皱眉道:“他们想要什么?”尉迟鹰道:“密约上他们坚持,一旦平灭北齐,
则北齐江北淮南之地尽归南陈,我国不得染指,另以我国建、宜两州相酬。”
武帝哼了一声,道:“胃口还真不小。”尉迟鹰一笑道:“皇上望安,其实江北、
淮南之地又算得什么?就算暂时将这些地方给他们,也不过是寄存在他们那儿罢了。皇
上何时想要,只要给臣十万精兵,臣立时便为皇上拿过来。”
武帝哈哈大笑道:“小鹰,你这话可说得太大了。”尉迟鹰微笑道:“皇上,非是
臣夸口,此番出使,臣早在暗中观察南陈军备,据臣亲眼所见,南陈兵备松懈,将骄士
惰,不难击破。”
武帝神色一肃,道:“有何为据?”尉迟鹰便将南陈侍中尉迟缙与已结拜欲求一纸
赦书之事说了,最后又道:“尉迟缙在江南官居侍中,官可谓不低,自然熟知国势,他
既作此推断,绝非空穴来风。”
武帝默默听完,叹道:“江南并非无人,奈何其主不能用之,此诚我大周之福也。
这尉迟缙倒也是个人材,可惜骨气稍欠缺。他要的一纸赦书,朕可以给他。另外,你可
以转告他,若愿为我大周效力,则朕一统江南之日,便也是他加官晋爵之时。”尉迟鹰
道:“臣代尉迟缙先谢过皇上!”
武帝挥手笑道:“好了好了,这次迎亲,千里迢迢,也难为你了。这几日无事,便
在家中好好休息。过几日朕大婚,你便想休息,只怕也不可得了。”尉迟鹰也不禁笑了
,道:“谢皇上关怀。”退了下去。
次日一早,尉迟鹰又来到皇宫。武帝虽吩咐他休息,但尉迟鹰职责所限,注定无法
安心休息,反而心中更加牵挂,生恐在大喜之日若发生什么意外,可不是闹着玩的。不
如索性入宫巡视一下,检查一下皇城警卫。
此刻天色尚早,淡淡的晨雾笼罩着天际,灰蒙蒙的一片,沿途巡逻的侍卫见到副总
管前来巡视,纷纷致意。尉迟鹰淡淡地点点头,毫无目的走着,任凭思绪在这清晨的凉
意中游移。
但他的思绪却无法集中,一半是因为繁忙的军务,使他少有闲暇来享受这片刻的宁
静,另一半则是因为他那半是天生,半是后天所磨炼而出的对四周敏锐的观察力,时刻
都在留意四周。
一阵微风拂过,尉迟鹰忽然抬起头,停住了脚步,侧耳倾听着。一阵轻微而细碎的
声音隐约传来,而且就在这附近,是什么呢?在这清凉如水的晨雾中,会有什么在移动
?
他看了看四周,这儿是御花园,并无人居住,因为并非紧要之地,平时也并无侍卫
在此守卫。下意识地,尉迟鹰缓步走了进去。
天空中淡淡的晨雾笼罩着各种花木混和的清幽而雅致的香味。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在
低唱。御花园的清晨是恬静、安详而又美好的。但一种潜意识却告诉他,这里有人。他
就凭着这种潜意识在花木间缓步而行,一双鹰似的眼睛冷静而又细致地搜索着前后左右
。
一阵清晰的声浪倏地划破了御花园的宁静,在清凉的晨空中响起。
尉迟鹰不由自主抬起头,带着几分淡淡的惊讶,侧耳倾听着那在清晨的凉意中流淌
奔泻的声浪。那是一串瑶琴的琴声,叮叮咚咚,清幽而又飘逸,如一道明澈的小溪在你
耳边细细呜咽,轻声呢喃。
尉迟鹰不知不觉循声走了过去,他虽不是精通音律的雅士才子,却也不是一窍不通
的俗人莽客。虽然他不知这首曲子的名字,但他却能从那抑扬有致的琴音中听出一丝淡
淡的忧郁和苦闷。“琴由心生”,是谁会这么早来此抚琴抒怀?是失宠的妃子,在怀念
旧日君王的恩宠?抑或是幽怨的宫女,在感叹青春的易逝?
尉迟鹰忽然感到自己这样贸然闯入他人的世界,是一种冒犯和亵渎。但一股强烈的
好奇和无法抵御的吸引力,却又使他不由自主地分花拂柳,缓步走了过去。
琴声更响,是从左侧传来的。尉迟鹰忽然想起,那边是一处非常幽静的小湖,湖水
清澈见底,游鱼可辨。湖心建有一处小巧精致的“揽月亭”,声音应该就是从那边传来
的。
尉迟鹰轻轻拨开一枝垂柳,走了过去,他的脚步很轻,几乎可说是落地无声,他不
想惊动那个弹琴的人。
绕过一座假山,就是一座汉白玉雕砌的九曲小桥。尉迟鹰悄无声息地走近“揽月亭
”,斜倚在一只大理石柱边,静静注视着亭中正专注于琴音之中的少女。
因为少女面朝小湖,尉迟鹰只能看到少女的背影。少女乌黑秀丽的长发未作任何修
饰,随意散披在肩头,垂至腰际。一件轻柔的白色纱衣掩住了她苗条、婀娜的玉体,腰
间的白色绣带却又衬出她的纤腰盈盈一握。
晨雾已渐渐散去,白衣少女沐浴在一缕初升的金色霞光之中,说不出的飘逸、洒脱
和雅致,几令人有“不食人间烟火”之感。
白衣少女并没察觉背后有人,仍然神往地抚琴。那一串令人不能置信的美妙声浪就
从她的纤纤十指下倾泻而出。她的全部身心似乎也已经溶化在这美妙的琴音中。
尉迟鹰静静地听着,脑中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自己仿佛正置身于一幅美丽
的图画中,初晨淡淡的阳光,幽雅的湖心小亭,飘缈的琴音,神秘的白衣少女,竟似一
个虚幻的神仙世界。
尉迟鹰斜倚着石柱,静静着站着,凝视着少女的背影,倾听着美妙的琴声。浑然忘
了置身何地,他沉醉在琴音中,却并非全然是为了这琴声,而是在这琴声中所蕴含的一
个少女的忧郁。她这样年轻,为什么会这样忧郁?
终于,一曲既终。白衣少女面对古琴,幽幽轻叹一声,站起了身。尉迟鹰立时惊觉
,刚想闪身避开,白衣少女已转过身,美目一转,乍见身后竟立了一男子,不禁一怔。
尉迟鹰也大感狼狈,但这一瞥之间,却已看清面前这位长发披肩的白衣少女,正是南陈
白莺公主。
白莺公主也认出了尉迟鹰,脸上掠过一抹红云,道:“你……你怎会在这里?”尉
迟鹰急忙躬身施礼,道:“回禀公主,末将巡视皇城,无意来到御花园,听到琴音便循
声而来,惊扰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白莺公主嫣然一笑,道:“你来了很久了?”尉迟鹰道:“是,末将来时,公主刚
开始抚琴,不敢打搅,是以便在亭外静听。”
白莺公主瞟了一眼桌上的瑶琴,轻声道:“你既听了这许久,那你觉得我这曲《幽
幽燕归南》如何?”尉迟鹰微一沉吟,道:“公主殿下,小将一介武夫,只是粗通音律
,说错莫怪。适才听公主琴曲之中,抑扬清雅,确是将那一种乳燕归南的境界奏了出来
,只不过……”
说到这里,尉迟鹰忽然深深地看了一眼白莺公主,白莺公主秀眉微皱,道:“不过
什么?”尉迟鹰深深道:“不过这琴曲却也显得太过忧郁了。”
白莺公主惊异地凝望着尉迟鹰,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她想像不出,一个在战阵中
猛如狮虎的将军,竟会告诉她,在她的琴音中有着太多忧郁。而这,正是埋藏在她心底
深处多年的秘密。
一抹红晕不知不觉地掠上了白莺公主娇美的双颊,她微笑着掩饰道:“如果我知道
你在听,我会弹的更好一些。”顿了顿,忽然又有些羞涩地道:“不过,如果真知道你
在听,我就不会弹了。”
尉迟鹰不解地道:“那为什么?”白莺公主脸上一红,抿着嘴角笑了,那样子很像
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她低低道:“我从不弹给别人听,我是说,没有人会真的听!”
尉迟鹰益加不解,问道:“为什么?”
白莺公主轻轻摇摇头。神情之中有几分萧索,也有几分落寞。好一会,她才轻声道
:“从小到大,无论我做什么,做的好与不好,都没有人在意,他们只会争着夸奖我,
即使我把一件事做的很不好,他们也会对我说,我做的很正确,很好。”
尉迟鹰明白了,身为皇室后裔,一切都被“皇室”这特殊的尊贵身份所淹没。人们
只会注意你的尊贵身份,而不可避免地就会忽略你的另一部分,这也是大凡王子、公主
很难找到知音朋友的原因之一。
想了想,尉迟鹰道:“公主,其实这一切你本不必去理会。如果你想去做一件事,
你认为是对的,就做下去。但如果是不对的,就放弃或改正它。这不就成了吗?为什么
一定要别人在意呢?”
白莺公主轻轻道:“是啊,为什么要别人在意呢?”顿了顿,她又道:“那么你做
事,就从来不管别人怎么想么?”
尉迟鹰点头道:“是,公主。我做任何事,只要自己无愧于心,从不管别人怎么说
。就好像我杀过许多人,也处死过许多人。有人称赞我,也有人诅咒我,恨不得我早点
被雷劈死。对这些,我一概不理。因为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杀人有时是为了自
己,但有时也是为了救更多的人。既然如此,我便无愧于天地,便是上天要惩罚我,我
也坦然受之,更不会在乎他人对我如何评价了。”
白莺静静地听着,幽幽道:“杀人总是一件不好的事。但听你这么一说,似乎你杀
人,反倒是在做善事了。”
尉迟鹰笑了笑道:“杀人虽不好,但有时却要看杀的是什么人。大奸大恶之人,杀
之岂非为民除害?这自然便是做善事了,而且还是一件大大的善事!”
白莺公主眨着一双美目,颇有些困惑,道:“你说的也许也有道理,但我不知道究
竟对不对,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尉迟鹰也颇有歉意地笑道:“啊,这些血腥杀
戮之事,公主原来不该听到的。”
白莺公主忽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声道:“我该回去了,他们一定等的急了……”尉
迟鹰急忙一闪身,躬身施礼道:“末将恭送公主。”白莺公主微微点头,曼步离去,忽
又回眸一笑,笑容灿若春花,明媚无比。
尉迟鹰几乎看得呆了。他自幼生长山林,少见女子,进身庙堂之后,又迭逢大乱,
四处奔波,从未有闲暇顾及儿女私情,虽曾与一位神秘女郎有过一夜之缘,但毕竟过于
神秘离奇。而白莺公主却是活生生便在眼前,娴雅温柔之中却又不乏天真纯洁。这样的
少女,世间有几个男人能不对她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或者说,爱慕之心。
但尉迟鹰却也并非常人,一凛之下,立即从绮梦中醒来。心中暗骂自己糊涂,此女
贵为公主,而且即将成为武帝之妻、一国之母,自己怎能产生这种念头?甚至连想一想
都是莫大的罪过。
忽听一声大响,四下里锣声骤响,登时打破了皇城的安详和宁静。白莺公主刚惊疑
地停下脚步,便见人影一闪,尉迟鹰又已站在自己面前,她惊异地回头瞥了一眼湖心小
亭,相距约有数丈,尉迟鹰竟然一掠而至。
白莺公主蹙眉道:“这是怎么回事?”尉迟鹰道:“禀公主,这是宫中传警的信号
。想是有几个小毛贼潜入了宫中。”
白莺公主诧异道:“怎么会有这种事?”尉迟鹰道:“末将不知。”见白莺公主脸
上隐有惧意,心知她是金枝玉叶,自幼被父母呵护备至,从未受过惊吓,听说有刺客入
宫难免生惧,当下沉声道:“请公主放心,小将但教性命不在,也要卫护公主安全。”
白莺公主心中一动,明亮的眼波悄悄凝视着尉迟鹰,忽然抿嘴一笑:“我有什么不
放心的,我来此地不过数日,认识的人也仅你一个而已,与旁人更是无冤无仇,又有谁
会来害我呢?”
尉迟鹰心道:“这位公主真是天真得可爱,人家要害你,可不一定要和你有冤有仇
,但教利益所在,什么事做不出来?”但他转念一想,罢了罢了,人家是金枝玉叶,天
潢贵裔,又怎知人心险恶,当下道:“是,公主说的是,请公主移驾,回翔鸾宫以策万
全。”
负责翔鸾宫守卫的是尉迟鹰亲自安排的右卫第三队,全队一百二十名侍卫,人人身
手了得。不论是何人前来行刺,都是足以抵挡一二的了。
白莺公主“嗯”了一声,刚迈出一步,碎石小径已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又快又急
。尉迟鹰剑眉一扬,厉声喝道:“是谁?”
话音未落,他已如一只苍鹰般飞掠而出,一招“鹰隼试翼”,长剑破空飞出,稳稳
指向了那刚从花径后奔出来的一人。
第五十章 疯魔杖法
那人大吃一惊。
眼前剑光耀眼,他本能地想拔刀抵挡。但森冷的剑气却已沁透了他咽喉的肌肤,那
人反应倒不慢,立即停手驻足,不再作无谓的抵挡。如此一来,对方自然也就不会再一
剑刺穿他的喉咙。
果不其然,尉迟鹰这一剑只用了九成力,仍留有三分余力,对方既不作反抗,腕上
使力,长剑顿时也止住。
那人只吓得一身冷汗,待他一看清面前之人,却又惊喜万分,喊道:“副总管。”
尉迟鹰锐目一扫,这人三十余岁,身着侍卫服色,腰上系有腰牌,正是宫中大内总
管颜同的亲信之一的周栋。当下手腕一翻,“铮”的一声,收剑回鞘。问道:“你来这
里作什么?”
周栋忙道:“回副总管,宫中发现许多刺客,颜总管派出小的等十人,分头找副总
管,御花园外当值的弟兄们说看见副总管在御花园里,所以小的就来了。”
尉迟鹰点点头,忽道:“你说宫中来了许多刺客,可知刺客有多少人,是什么来头
?他们意欲何为?”周栋面露难色,道:“这,小的不知,小的只是奉命来告知副总管
,请副总管速往御书房相会。”尉迟鹰道:“好了,我送回公主后,立即前来。”周栋
答应一声,匆匆离去。
一转身,尉迟鹰又飞掠至白莺公主面前,道:“公主,此地不可久留,请速速离去
!”
白莺公主虽不知两人刚才说了些什么,但见尉迟鹰神色郑重,也隐隐猜到几分,轻
声道:“好,那我们走吧!”尉迟鹰忽又施一礼,道:“刺客尚在宫中,请公主在后,
未将在前,以便应付突发攻袭。”
白莺公主此时对尉迟鹰已是安全信任,闻言美目流波,嫣然一笑,道:“好吧,那
就有劳将军了。”
尉迟鹰左手紧握剑鞘,双目敏锐地察看四周,满怀戒备。全身蓄势待发,只要有一
丝响动,一丝异常,他的“青狮剑”立时便会出鞘。
本来在这御花园中,尉迟鹰大可不必如此紧张。警锣一响,大内三千侍卫立时戒备
,宫外成千上万的御林军更是弓上弦,刀出鞘,横戈相待,些许刺客还能飞上天去?
但尉迟鹰却也有他说不出的苦衷。这自然是因为白莺公主乃北周迎娶回来的未来皇
后,又关系到两国邦交。若有一分疏忽,自己护卫不周,丢官办罪事小。这事传扬出去
,却须被诸国乃至天下人耻笑,也损辱国家体面。
白莺公主走在后面,本也有几分忐忑,但不知为何,走着走着,她忽然产生了一种
非常奇怪的感觉。她能强烈感受到前面那个男人的存在,他就像一座大山,只要有他在
身边,她就不必再有任何的忧虑和害怕,甚至是一点点不安,仿佛是有他在,一切的灾
难、不幸都会离她远不可及。
一抹羞意的红云飞上了白莺公主的面颊,她惊异而又难以置信地问自己:“这是为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走出御花园,宫中各处都已有侍卫来回巡视。尉迟鹰小心翼翼将白莺公主送至翔鸾
宫,命宫女好生侍候。自己匆匆出外,点手叫过一名侍卫,问道:“你们队长呢?”那
侍卫忙道:“回副总管,孟队长听说宫中出现刺客,就带了一半弟兄去搜索刺客了。”
尉迟鹰气极怒喝:“混帐。”心道:“难怪白莺公主可悄然一人前往园中抚琴,此
地警卫松懈竟至如此地步。”心念一转,道:“快去把你们副队长‘飞钺’勾云给我叫
来。”
那侍卫一见尉迟鹰神色不善,吓得连忙奔跑开,去寻副队长“飞钺”勾云。
片刻后,“飞钺”勾云慌慌张张奔了过来。刚想开口,尉迟鹰已怒冲冲地一挥手,
喝道:“勾云,你立即派人,给我把孟正雄这个混帐东西找回来。记着告诉他,把人全
给我带回来。”
勾云认识尉迟鹰这么久,还从没见他发这么大火,吓得一缩头,急忙出去分派。几
名侍卫飞也似地离去,寻找右卫第三队队长孟正雄。
不大功夫,一名军官提前一对吴钩剑满头大汗地带着数十名侍卫跑了过来。为首军
官,身材适中,浓眉大眼,满面精悍之色,正是大内三千禁卫中有名的硬手,以一对吴
钩剑驰名的“穿山银蛇”孟正雄。
孟正雄跑到尉迟鹰跟前,抹了一把额上汗珠,气喘吁吁道:“副总管,福庆宫发现
了刺客。”尉迟鹰道:“有多少人?”孟正雄呼呼喘气,道:“人数不详,但总有几十
人吧!”
尉迟鹰点点头,忽然脸色一沉,喝道:“孟正雄,你好大胆!”孟正雄吓了一跳,
见尉迟鹰神色肃然,不像是开玩笑,忙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尉迟鹰大骂道:“你这个混帐,糊涂至极。我命你守卫翔鸾宫是何等重任,你不精
心保护公主,反而擅离职守,抽走守卫,置公主于险地。你说,你该当何罪?”
这“擅离职守”的大帽子扣下来,孟正雄顿时吓得脸上泛白。
他适才听到锣声,立即便想到此乃立功的大好时机。至于守护公主,依他想来,谁
会来刺她?还是保护皇上为第一要务,是以忙不迭带人前往。被尉迟鹰这一骂,他这才
想起自己正犯了宫中大忌,擅离职守,若追查下来,那便是杀头的罪名。心中一慌,双
腿一软,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属下知罪,属下知罪,请副总管开恩。”
右卫第三队副队长“飞钺”勾云也急忙跪倒求情:“副总管,请念在孟队长是初犯
,网开一面,让他戴罪立功。”
尉迟鹰“哼”了一声,神色稍显和缓,道:“孟正雄,你擅离职守,原该重责,念
在此刻是用人之时,你仍旧守卫翔鸾宫,不得有任何差池,若是公主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你就自己抹了脖子罢。”
孟正雄浑身是汗,连声道:“是,属下记住了。”尉迟鹰道:“你起来吧!”孟正
雄这才舒了口气,站起身。
这里安排妥当,尉迟鹰方才放心前往御书房。他知武帝勤奋好学,这个时候多半是
在御书房习文练字。果然,御书房里里外外,早已站满了侍卫,连房顶上也有人影晃动
,那自然是防范刺客中有高手自上而击。只不过皇帝正在屋内,众侍卫不敢站在皇帝头
上,均是在屋檐四周警戒。
房门口站了一人,面容冷漠,目光锐利,正是大内总管颜同。
尉迟鹰匆匆上前,颜同急忙迎了上来,脸露喜色,道:“兄弟,你可来了。”尉迟
鹰也不及寒喧,道:“颜总管,情况怎样?万岁可曾受惊?”
颜同摇头道:“那倒未曾。万岁一直在房中批阅奏章,听说有刺客时,只说了一句
:‘尽数拿下后再来禀报‘。”尉迟鹰不禁莞尔道:“皇上倒还真有大将之风。”颜同
也一笑,道:“可不是么!”
尉迟鹰道:“颜总管,刚才我听说,刺客正在福庆宫。”颜同点头道:“嗯,右卫
第一队发现后,已和他们干上了。我得到消息后,怕漏了残余,又调了左卫第一、第三
队前去。‘八大金刚‘也派去了四个。”尉迟鹰想了想道:“有这么多人也该够了。嗯
,颜总管,你知道这些刺客到底有多少人?”
颜同面现尴尬,道:“这我也不清楚。这伙人是装扮成南陈运送大婚礼物的杂役,
将刀剑兵刃藏在礼盒中带进了宫中。守宫门的兄弟也没想到,在嫁妆礼盒中,放的竟然
是这玩意儿。皇上大婚时用的礼盒,弟兄们也不敢乱翻搜检,才出了这么一件事,真他
妈的岂有此理……”
尉迟鹰心中一动,但此时却不便多说,道:“颜总管,你也不必担心,小弟这就去
看看,那些刺客生了几个脑袋。保卫皇上的重任,就托付给老兄你了。”
颜同一听心中大喜。他急着找尉迟鹰,就是因为按律自己不能远离皇上,以免有失
,只能由尉迟鹰前去。而他对尉迟鹰的办事能力和一身武功极为推崇,有他前去,什么
事都会处理得妥妥当当,当下连连点头,道:“好,兄弟,那边的事,就交给兄弟了。
”
尉迟鹰点点头,双手一拱,如飞而去。未至福庆宫,便见人影混杂。花坛中,假山
旁,小桥畔,宫殿内,处处都有人影翻飞,刀光闪烁。数十名衣饰各异之人,有男有女
,有老有少,正与数百名侍卫杀成一团,这伙刺客虽是以寡敌众,却是毫无惧意,抡刀
舞剑,大呼酣斗。
尉迟鹰心中好生纳闷: 这些刺客都是些什么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闯入大内行刺?
目光一转,便见“八大金刚”之中老二“大力金刚”董巨手舞一对纯钢大斧正与一个粗
壮的浓髯大汉战得难解难分。
那浓髯大汉手执一柄锯齿刀,舞得呼呼生风。以一对一,董巨竟占不了半分便宜,
再一转眼,便见左卫第一队队长“铁手判官”单行远独斗一个长须老者,竟也是旗鼓相
当。
这一下,尉迟鹰心中惊异更盛。董巨、单行远都是大内中有数的高手,武功犹在江
湖一般帮派掌门人之上。这些刺客以一对一,竟无丝毫败像,岂不令人心惊!
面前一座精巧的花圃旁,二名中年汉子,手执长剑,盘旋飞舞,正将三名侍卫杀得
手忙脚乱。尉迟鹰蓦地一声清啸,身形急纵而起,形如大鸟展翼,振翅而起。一招“鹰
击长空”变掌为爪,急扑而下。
两名汉子闻听头顶风声甚急,一人立即变招。长剑一斜,一招“斗柄指南”,剑光
点点,指向尉迟鹰。但尉迟鹰这一扑之势,疾若飘风,那汉子一剑刺去,尉迟鹰却侧身
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长剑,一爪直击。
中年汉子急欲变招,却已不及,只觉胸口一阵剧痛,鲜血四溅,却是尉迟鹰这一“
爪”硬生生撕下一大片皮肉。中年汉子厉声嗥叫,目露异光,忽和身向尉迟鹰猛扑过来
。尉迟鹰心中一凛,没想到此人竟如此悍不畏死,急忙飞起一腿,将他踢得飞了出去。
另一名中年汉子“嗬嗬”怪叫,舍了那三名侍卫,长剑一抖,直扑尉迟鹰。尉迟鹰
便发现这人与刚才那中年汉子一般都是目露异光,十分古怪,但此时却已不及多想,一
招“双龙入海”,以大擒拿手去硬抢他的长剑,
那汉子霍的一个“凤点头”,长剑轻放,散出十余个剑花,反削尉迟鹰手指。
尉迟鹰心道:“这汉子身法灵敏,变招迅捷,身手倒也了得。”当下曲肘撤臂,脚
跟滴溜溜一旋,右手抓他“凤尾穴”。那汉子此时剑在外门,不及收回,迅疾倒转长剑
,竟用剑柄点向尉迟鹰的“阳白穴”。
他这一下变招极巧,但却已在尉迟鹰意中。他料定自己以“神龙探爪”抓他的“凤
尾穴”,这汉子不及收剑,必然会用“荆轲献图”这一招加以化解,果然不出他所料。
那汉子一招递出,尉迟鹰叱道:“躺下。”疾出一掌,划了个弧形,正击在他肩头
,那汉子一声闷哼,登时半身酸软。只觉手上一轻,却是长剑已被尉迟鹰夹手夺过。随
即又曲肘一个“肘锤”,正撞中他胸腹。那汉子双目圆瞪,似乎犹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
切,但身子却慢慢软倒。
三名侍卫大喜,一齐扑上,将中年汉子缚了。尉迟鹰心忖: 这些人行事诡异,身手
不弱,必有幕后主谋,得多抓些活的,以便追查线索。他虽是这般想,手可没停,身形
一展,直扑入那人数混杂之地,将那柄从中年汉子手中夺过的长剑一挽一送,血光骤现
,一名汉子已惨呼着倒地身亡。
两名汉子“嗬嗬”怪叫,挥舞着勾镰刀扑上。尉迟鹰又一声清啸,长剑一招“分花
拂柳”分袭二人。令人奇怪,两人一闻啸声,竟齐齐一怔,目中异光更盛。但他两人这
一怔,尉迟鹰长剑已至,两人一中前胸,一中喉头,怪叫着扑倒在地。
尉迟鹰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瞧这两人身形,都是好手,何以如此不济,竟挺身受死
?想起适才那两名汉子也是一般目露异光,心念一动,蓦地怪啸连连,扑入人群。
果不其然,对阵之敌一闻啸声,都会不由自主一怔,如此一来,尉迟鹰掌劈剑刺,
大开杀戒,犹如虎入羊群。只片刻间,便已有五名汉子命丧黄泉,三人被擒。余人不明
所以,无不惊愕。蓦听一声大吼,一柄粗如鸭蛋般的镔铁禅杖,势挟疾风,以“毒龙摆
尾”之势,横卷而来。
尉迟鹰心中一凛:这是少林派的疯魔杖法,如何会在此地出现?急飘开三尺,看是
何许人物。便见一人,眉粗眼大,满脸青虚虚的胡茬,身材粗壮结实,虽然穿了俗家人
衣衫,但头顶光秃秃的,还烧有戒疤,不禁笑道:“原来是个秃驴。”
那和尚闻言,勃然大怒,虎吼一声,呼的一声,禅杖又向尉迟鹰横扫过来。劲风起
处,砂飞石走,金铁交鸣,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
尉迟鹰也不禁赞道:“好秃驴,真有二下子。”他见这和尚目光充足,双目有神,
虽心中疑惑,也就不再重施故技。长剑一抖,点点白光,密如暴雨,急袭而至。那和尚
禅杖一立,“叮”的一声,将尉迟鹰长剑格开,霎时云收雨散,顺势禅杖一递,骤然一
按,“毒蛇寻穴”直取尉迟鹰丹田下“血海穴”。
尉迟鹰暗暗点头,心道:“这和尚受过少林真传,疯魔杖法如此娴熟了得,绝非寻
常之人。”
他知“疯魔杖法”乃少林派七十二项绝技之一,博大精深,绝不容轻视。当即也施
展自己看家本领,“狂狮怒剑”着着精妙,凝神接战。两人均是以快打快,各出全力。
转眼间过了十余招。
那莽和尚将禅杖抡圆,端的似一条虬龙,张牙舞爪,伺机而噬。方圆丈许之内,完
全笼罩在他的杖影之下,但尉迟鹰剑光闪烁,身影飘忽,长剑上挑下刺,左施右展,将
门户封闭得严紧如山,不时暴起猝击。虽然杖影重重,却连他的衣角也沾不上。
莽和尚心中焦燥,思忖: 洒家自出少林,以这套疯魔杖法打遍武林,罕逢敌手。今
日一○八招堪堪用尽,却连一个鹰爪孙也拾夺不下,怎能完成行刺重任?传扬出去,洒
家怎还有脸在江湖上行走?
一念及此,莽和尚嗔目大喝,又是一杖打下。这一杖他已用了十成功力,四面八方
都是一片杖影,如排山倒海般压了下来,这正是一百零八式疯魔杖法的最后一招“金刚
伏魔”。
尉迟鹰蓦地一声清啸,长剑幻变千重剑影,如云如电,于万千幻影之中作猝然一击
。
俄顷便听金铁交鸣之声涩人双耳,“当”的一声大响,那莽和尚一个跟头倒翻而出
,脸色泛白,左胸血流如注。双目暴凸,死死瞪着尉迟鹰,喉头“喀喀”轻响,终于呼
出一口浊气,魁梧的身躯颓然栽倒。
尉迟鹰松了口气,一看手中长剑,却已只剩半截。
这一招“金刚伏魔”委实厉害。若不是这莽和尚求胜心切,浮躁中露出左胸这一处
破绽,而自己又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险之极矣地用绝招“匹练飞虹”反败为胜,伤了那
莽和尚,此刻恐怕便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忽听“啊啊”二声惨呼,他转头望去,又有两名刺客死在侍卫刀下。此刻大内侍卫
越聚越多,一众刺客虽均是悍不畏死,终是越战越少。何况领头的人物又已血溅当场,
实力更趋弱小。但即便如此,尉迟鹰带同一干侍卫仍花了约大半个时辰,以重大伤亡方
才将这数十名悍勇无比的亡命之徒或杀或擒,尽数拿下。
肃清了福庆宫的刺客,尉迟鹰下令,清理现场。一众侍卫轰然答应,或押解人犯,
或搬抬尸体,或救治伤者。正忙得不可开交,一名侍卫匆匆跑来,道:“禀副总管,刚
才翔鸾宫也发现刺客。”
尉迟鹰立时吓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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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至夕照低阴,秋蝉疏引,发声幽息,有切尝闻。岂人心异于曩时,将虫响悲于前听?
嗟乎,声以动容,德以象贤。故洁其身也,禀君子达人之高行;蜕其皮也,有仙都羽化
之灵姿。候时而来,顺阴阳之数;应节为变,审藏用之机。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
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
知。……不哀伤而自怨,未摇落而先衰。……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
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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