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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olariswong (空心菜&我们跳舞吧),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魔域枭雄59、6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5月23日11:52:06 星期三), 站内信件
第五十九章 平阳之战
睡至半夜,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听到有人喊马嘶之声。尉迟鹰骤然一惊,翻身坐起,侧
耳细听。果然听到房外步声杂沓,铁甲铿锵、号令传唤之声响成一片。
尉迟鹰脑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城中有变?”一跃而起,迅速穿好衣衫,抄起
床头所悬的“青狮剑”,开门大步走出房去。
目光四下一扫,便见一队队顶盔贯甲的士卒匆忙杂乱地来来往往,值勤军官大声呼
叱。不少府中仆役之辈,也从梦中惊醒,衣衫不整,睡眼惺松地出门察看,昏头昏脑地
四下道:“出什么事啦?”
尉迟鹰久经战阵,一看这情形,不问可知城中发生了某种变故。他刚想向值勤军官
查问,一名亲兵急匆匆跑来,连声道:“宇文将军有请大人速去大堂议事。”
尉迟鹰点点头,大步流星来到府堂大厅。远远便见大堂灯火通明,人声嘈杂,传令
兵进出不停。他加快脚步走进去,一眼便看见宇文及衣冠不整地坐在大堂之上,神色倦
怠,满面愁容,想来也是刚刚从睡梦中惊醒。
旁边几个披挂整齐的军官垂手而立,大家正在厅中听探子禀报军情,一个个脸带忧
惶,噤若寒蝉,看来局势堪忧。
一见到尉迟鹰,宇文及立即面现喜色,离座道:“贤弟,我刚刚让人去请,想不到
这么快,你便到了。”
尉迟鹰道:“宇文将军,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半夜府中一片混乱,莫非府中有变
,出了什么大事?”
宇文及苦笑一声,说道:“唉,若是真的府中出事倒好了。”
尉迟鹰皱眉道:“那是何缘故?”宇文及叹道:“贤弟有所不知,并非府中出事,
而是平阳出了大事。”
尉迟鹰道:“此话怎讲?”宇文及道:“入夜时分,有探马来报,平阳城外突然出
现大批敌军,现已将平阳城四下里围得水泄不通。”
尉迟鹰也不由一惊,问道:“可曾弄清是何处杀来的兵马?”宇文及茫然地摇摇头
。尉迟鹰立即回头道:“拿行军地图来。”
一名军官急忙入内室取出地图,铺在案上,尉迟鹰细细看了一会,心中也不禁纳闷
。
照图上看来,武帝所率大军正与齐军高潜部相峙,宫牧野和宇文神举两军分列其侧
,互为犄角,两相策应。照理决不可能有敌军越过此防线,袭向平阳,纵然偷越,武帝
也应预先告知。难道此军并非从高潜处而来?
想到这里,尉迟鹰道:“宇文将军,你我先上城楼,看一下敌军虚实。”宇文及忙
道:“好。”随即传令备马。
两人上了城楼,展目向下一望,但见四野漆黑,星月无光。火把、灯笼却鳞次栉比
,如一条火龙相仿,已将城池四下里围住,而远处,还有火龙络绎而来,绵延数里,想
是敌人援军。看这架势,围城的敌军,至少也有好几万。
宇文及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尉迟鹰瞥了他一眼,他知宇文及虽
官拜虎贲中郎将,却并非行伍出身,自然也没什么临战经验,如此慌张也在情理之中,
当即道:“宇文将军,敌情未明,初战必须谨慎。请速传号令,命全城官兵上城守御,
再传城中丁壮男子,一律听从调派,到城楼上搬运弓矢木石,协助守城。”
宇文及顿时恍然,连忙扭头对身后的传令官道:“你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传令
!”那传令官连忙飞奔下城传令。宇文及又向城下那一条蜿蜒的火龙瞟了几眼,心中仍然
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说道:“贤弟,敌军势大,我们是不是应该早作准备?”
尉迟鹰一怔,一时不明他言中之意,道:“宇文将军的意思是……”宇文及面有难
色,吞吞吐吐道:“眼下敌军围城,城内守军不过五千,将不过十员,众寡悬殊,我们
是不是应该早些弃城突围?”
尉迟鹰闻言一皱眉,心中大怒,未战先怯,诚可耻也。但又一想宇文及乃一城主将
,不能大过无礼,强压心中怒火,道:“宇文将军此言差矣,平阳乃北齐重镇,又是我
军粮道必经之所在。此城若失,则陛下所率大军,粮草不继,必然危殆。”
顿了顿,尉迟鹰心想还是以攻心为上,又缓缓道:“再者说,此刻敌军围城正紧,
锐气正盛,你冒然出城,先不说能否突出重围。便是侥天之幸,出围而走,这失城丧地
、陷陛下于危境的罪责,将军又要如何承担?一旦陛下还朝,他只怕也饶不了你。”
这一番话鞭辟入时,软硬兼施,合情合理,每一句都说到了宇文及心里。他原是个
没主见的人,直听得面色灰白,心想敌军大兵压境,不突围难免身首异处。但若突围呢
,后果又确实如尉迟鹰所说般严重,一旦行差踏错了一步,动辄就是杀头抄家的大罪。
想到这里,额头汗水涔涔而下。
尉迟鹰察言观色,心知自己一番话已将宇文及震慑。但这种事又不能相逼太紧,以
免适得其反。当下又安抚道:“宇文将军,陛下所率大军距此不过百余里,只要咱们据
城死守,坚持数日,陛下得到消息,自会立时发兵来救。那时平阳不但有救,将军又立
下大功,岂不两全其美。”
宇文及思前想后,终于下定决心,道:“好,既然如此,那就请贤弟修书求援,我
在此率军坚守。”他知尉迟鹰是武帝的心腹,由他修书,比自己可要有效许多。尉迟鹰
也明白他的意思,展颜笑道:“对了,这才是上上之策。”
忽一转念,又想到若自己前去求援,这宇文及又三心二意,则平阳难保,此险绝不
可冒,遂道:“这样吧,我修书一封,选一精细人乘夜混出城,前往报信,至于这守城
重任,若宇文将军不弃,小弟愿助一臂之力。”
宇文及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但脸既已被自己打肿了,就须硬充胖子充到底。此
时听尉迟鹰自愿留下相助守城,心中大喜,道:“如此更好,尉迟将军文武全材,勇冠
三军,若能相助,何愁敌军数万。”
当下两人分工而行。尉迟鹰回府,修书一封致武帝,详细谈了自己来此经过及平阳
近况,恭请武帝速发援军,确保粮道畅通。料想武帝一看此信,必会派兵前来。宇文及
则挑选了一名精明干练的校尉,牵上一匹好马,换了北齐军的服饰,怀揣密信,乘着夜
色出城而去。
尉迟鹰修书完毕,亲自送那名校尉出城。旋即登上城楼,布置城防。
号令传出后,全城百姓踊跃而来,搬土运石,忙得不可开交。平阳百姓旧日多为北
齐官吏所欺诈压迫,心甚急尤。而北周军律森严,严禁骚挠百姓,毁坏稼穑,已颇得百
姓拥戴。一听北齐大军围城,无不心生惧意,纷纷摩拳擦掌,相助周军守城。更有许多
百姓,竟将家中砖瓦、木石都拆卸下来,运上城头,用作守城器械。尉迟鹰深为感动,
命军中文书详细记录,待战后以原价二倍重重赔偿。
如此忙乱了二三个时辰,及至天色微明,城头已堆满箭矢、擂木、滚石,又设置了
拦阻网、铁叶板、鱼油、硫磺等攻防器物,一队队官兵往来巡视,一切都已井井有条。
尉迟鹰这才松了口气。
宇文及在旁,见尉迟鹰指挥调度,井然有序,不禁大感惭愧。惭愧之余,又觉欣慰
后怕。若非自己强留他在此留宿一夜,如今还不知会怎样呢!
宇文及四下里巡视了一遍,大感满意。蓦地想到:自己从无实战经验,将略更非所
长。自己代理城守一职,原本是考虑催调粮草军需,保障大军所需。如今敌军突如其来
,既然有久经战阵的尉迟鹰在此,何不索性让他代理一应军务,自己从旁协助?
更重要的,尉迟鹰若代理军务后,守得住那自然最好,日后论功行赏,自己也有一
份举荐让贤的功劳。反过来说,若平阳失守,自己也可有理由开脱,谁让主管军务的是
尉迟鹰呢?
想到这里,宇文及心中暗喜得计。但转念一想,又觉没有什么把握,以尉迟鹰的精
明多智,只怕一眼就可看出自己的真正用心,他若断然不肯答应,岂不糟糕。
宇文及连忙召来几名亲信幕僚、副将商议此事。众人也知要保住平阳,依靠宇文及
只怕不行,而尉迟鹰在边关立下的赫赫战功,却令人放心了许多。至于城守大人要转嫁
罪责,那也在情理之中,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当下纷纷赞同,称赞城守大人此举高明
。
有那心思机敏者立即献计,不妨以先斩后奏之法,逼迫尉迟鹰不得不接受。那时众
人群起拥护,人心所向,他再要推脱便不可得了。
宇文及闻言大喜,正所谓事不宜迟,立即招集城中各有司、众将官,明言自己才识
浅薄,不足担当守城重任,所以甘愿让贤,一应军务,均由尉迟鹰代理。
尉迟鹰大感意外,他何尝不知这是宇文及转嫁罪责之举,但现下情势危急,个人荣
辱实在无法顾忌太多,当下也并不推辞,坦然接受宇文及所付的剑印。一众官兵将校都
曾听过“尉迟鹰”这个名字,听得由他指挥,无不军心振奋,咸听号令。
尉迟鹰得众将拥护,这才放心调派。首先,他将自己所带三千精兵与宇文及的四千
守军合兵一处,抽出二千精兵用作后备、应急之用。余下五千官兵分成四队,挑选四名
胆大心细的军官,分守四门。
又从城中丁壮百姓中挑选出万余人,编成“忠勇营”,暂由宇文及统领,发放刀枪
,协助官兵守城。而自己,则率卫队长况钟,及一些亲兵、府衙护卫、军校等人,组成
三百余人的“督战队”,总镇四门。
天已大亮,敌军仍未见动静。直至日上三竿,远处才见尘头大起,声若闷雷,由远
及近,眺望楼上的小校传下信号:“敌军来袭。”
尉迟鹰一摆手,军兵两翼散开,隐伏在城垛之后。尉迟鹰大步走到城头,扬目望去
。漫无边际的大队敌军,如一片黄云,践沙扬尘而来。旌旗蔽野,剑戟如林,声势壮浩
无比。
行至关前里许之地,中军号角长鸣。前军人马勒马停步,往两旁一分。弓弩手、排
枪手、刀斧手、捆绑手,依次站定。正中央两面大旗一分,一匹青鬃马居中而出,泼喇
喇跑至城下,马上军官趾高气扬,扬鞭大叫:“城上守军听着,目下此城已被我大军四
下围困,尔等还不开城纳降,更待何时?”
尉迟鹰冷笑一声,戟指喝道:“败军之将,还敢在此扬威。快回去叫你的人前来送
死吧!”他内功深厚,声音洪亮,一句话送出老远。城上城下,不少军校都听得清清楚楚
。
那军官脸色微变,喝道:“尔等已是瓮中之鳖,若再执迷不悟,少时打破城池,俱
叫尔等人头落地。”尉迟鹰大怒,喝道:“狗头,若再罗嗦,先射你作刺猪。”随手抓
过一张硬弓,二枝狼牙箭,挽弓射出,“嗖,嗖”二声,钉在那军官马前。
那军官倒也不惧,冷笑一声道:“好。”拨转马头,回归本阵。尉迟鹰知道敌军立
时便要大举进攻。一招手,城头伏兵尽起,严阵以待。
片刻后,敌军阵中鼓声骤响,中军黄旗招动,一彪人马齐声呐喊,纵骑飞驰。转眼
间已冲至城下,数千步兵左手圆盾,右手钢刀,队列整齐,缓缓逼近城楼,军中已经架
起了云梯。只待搭上城楼,立即蜂拥而上。
尉迟鹰双目圆瞪,紧紧盯着城下敌军,眼见敌军前锋进抵护城河,手中钢刀猛地劈
下,大喝一声:“放箭。”
众军蓄势已久,闻令立即张弩齐射。一排羽箭飞出,密如骤雨。随即城头上丁壮百
姓准备的灰瓶、擂木、大石、砖瓦如雨而下,惨叫声中,攻城的敌军顿时倒下一大片,
余下的敌军又潮水般退了回去。
城头上,尉迟鹰剑眉紧皱,脸上毫无得色。一名军官兴奋地道:“大人,敌军退了
。”
尉迟鹰瞟了他一眼,见是个年纪甚轻的校尉,轻轻摇摇头,道:“错了,刚才仅是
一次试探,他们马上就会回来。”
第六十章 血战城关
话音刚落,敌军中鼓声又响,又有一队敌军喊声震天,向平阳杀来。
这一次来的人较上次明显增多,犹如潮水般汹涌而至。马军紧随在后,立马城壕边
,张弩向上仰射,掩护步军冲击。数千军兵肩抬云梯,手握大刀,呐喊着涉过护城河,
架起云梯,后队敌军如蚁附缘,争先而上。
尉迟鹰沉着应战,命众军乱箭回射。霎那间,空中箭矢如蝗,交错来去。鼓声隆隆
,杀声阵阵,周军或使长枪、或使大刀,拼命守住城头,格杀冒着箭雨攀梯而上的敌兵
。怎奈敌军人多,倒下一批,又涌上一批。一些悍勇官兵左手舞盾,右手挥刀,在枪林
箭雨中已爬上了城头。
刀剑撞击声中,尉迟鹰阔步上前。钢刀闪烁,在虎吼声中,接连将二名北齐军官,
七名士卒劈下城去,他目光四下一扫,已判明爬上城头的敌军约有百余人。当即挥手命
“督战队”上前接战,自己则督率军兵以强弓硬弩,滚木擂石,阻住后队敌军。
一时之间,城上城下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两军杀得难解难分。北齐军没料到孤军
守城,竟如此悍勇。箭石如雨,攻势稍挫,尉迟鹰已乘机率队反击城上敌军。不过小半
个时辰,爬上城的百余敌军已尽数被杀,平阳城又转危为安,齐军主将大怒,亲自驱兵
来攻。
双方自午时战至傍晚,都已疲累不堪。北齐军马连续十余次猛攻,终然无功,反而
遗尸上千。齐军主将原以为平阳孤城,不过数千守军,直可唾手而下,一经交战,才知
全然不是一回事。眼见周军防御严密,抵抗顽强。已方久攻不下,军心已沮,当即传令
鸣锣收兵。
敌军人马缓缓退去,尉迟鹰这才松了一口气。伸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对身侧的
传令官道:“传令下去,各门守将清点伤亡,赶修城楼,准备再战。”传令官答应了,
尉迟鹰这才和宇文及一齐下了城楼,上马回府。
回到府衙,两人卸去盔甲,洗脸漱口,亲兵奉上香茶,宇文及眉飞色舞,连声道:
“好险,好险。”尉迟鹰笑了笑,今天这一战,规模虽不算大,但却已令未经战阵的宇
文及看得惊心动魄,目瞪口呆。两人用过膳后,闲谈了一会,便见一名军官匆匆走了进
来,施了一礼,道:“两位大人,清点损失,属下已办好了。”
尉迟鹰点点头,对属下将校这种雷厉风行的执行命令十分满意,问道:“我军伤损
多少?”那军官道:“经初步查点,今日士卒、百姓战死者四百七十余人,伤约一千一
百余人。各级军官死伤六十八人。”
宇文及道:“杀敌三千,自损八百。今日我军以伤亡一千五百人的代价,换得敌军
数千人死伤,城池仍在我手,也算小胜了。”
尉迟鹰听他言中有自满之意,笑了笑,也不便多说,道:“还有什么?”那军官略
一迟疑,道:“大人,今日一战,我军耗箭五万余枝,现下城中箭矢已有些供应不继。
”
宇文及闻言吃了一惊,没有箭还守什么城,连忙问道:“那城中还剩多少枝箭?”
那军官道:“据负责供应箭矢的曾副将说,大约还剩二万余枝。”
宇文及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之极,喃喃自语:“这可如何… 如何是好?”尉迟鹰心
中也是一惊,想到白天只顾杀敌,却忘了提醒众人节约箭矢,心中虽十分懊悔,脸色却
神色如常。他知军心士气,全系主帅一人。若主帅惊慌失措,部下自然不战而溃,他想
了一下道:“你先去罢,此事我自会办理。”
军官依言退下。房中就只剩宇文及和尉迟鹰二人,尉迟鹰皱眉思索,也觉十分棘手
,二万枝箭,最多只能抵挡一日,那第三天又怎么办?派人去城外捡拾?杯水车薪,无
济于事,想到“城外”,尉迟鹰心中一动,顿时有了主意,唇边浮起一丝微笑。
宇文及见状,连忙问道:“贤弟可是有了良策!”尉迟鹰展颜一笑,胸有成竹说道:
“宇文将军不必担心,此事交于小弟,保管明日城中不会有箭矢之忧。”宇文及满腹孤
疑,心道:“你倒说的轻巧,难道你能令城中工匠连夜造出十万枝羽箭?他知现下城中
用于制箭的秸杆、胶漆、羽毛所存不多。就算全城工匠连夜赶工,最多也只能制出五千
枝而已。”
宇文及半信半疑,却见尉迟鹰叫过况钟,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况钟起初满面疑
惑,过了一会却又是笑容满面,行了一礼,匆匆离去。
宇文及更加孤疑,开口欲问,尉迟鹰已笑道:“宇文将军,现下天色已不早,你我
还是早些安歇吧。明日说不准又有敌军有攻,那就免不了一场恶战。”说着,便将宇文
及拉拉扯扯,拖入后堂。因两人也不知夜晚会有何紧急军情,均是在后堂搭了二个竹榻
,两人均合衣而卧。
宇文及心中有事,哪里睡得着?再看尉迟鹰,却是头一沾枕,便即呼呼大睡。宇文
及心中更加嘀咕:你不去督工造箭,却在此安睡,难道你明日能变出十万枝箭?左思右
想,也猜不出尉迟鹰用何方法,明日可得十万枝箭。正在他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之际,
外面忽然鼓声暴响,杀声震天。
宇文及一惊过后,立即跳起道:“不好,有敌军夜袭。”手忙脚乱地去顶盔贯甲,
尉迟鹰也醒了,却懒洋洋伸个懒腰,打个呵欠,道:“不是敌军夜袭,是我军在击鼓挠
敌,不必理会。”
宇文及又急又惊,道:“你……唉,这等声势分明是敌军攻城……你居然说不必理
会?”抓过案上的佩剑,便欲出府迎敌,忽觉手腕一紧,回头一看,却是被尉迟鹰拉住
了,不禁怒道:“你不去迎敌,却又拉着我作甚,莫非你让我也在此坐等敌军杀进城么
?”
尉迟鹰笑道:“宇文将军不必动怒,这确是疑兵之计,专为挠敌之用,并非敌军夜
袭。你若不信,天明一切便知。”说着放开了手,宇文及心中迟疑,见尉迟鹰神态安详
,并无丝毫慌乱之意。难道这真是什么疑兵之计?
尉迟鹰不再多说,自行合衣睡下。宇文及兀自放心不下,探头往外一张,并无一个
军士前来报信,一颗心才稍稍放下,也学着尉迟鹰的样子合衣睡下,但他心内七上八下
,哪里睡得着?
好容易捱到天明,宇文及迫不及待,拉了尉迟鹰上城巡视,却见城楼上堆放着数千
个稻草扎成的草人。这些草人身上,均穿戴着北周官兵的帽子和号衣,远看倒也不易察
觉。每只草人身上都插满了箭枝,军士、百姓混杂其中,正兴高采烈地收拢箭矢,分送
各处。
宇文及又惊又奇,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一名军官道:“禀告将军,昨
晚尉迟鹰将军命我等扎草人数千,夜半悬于绳下,充作疑兵,同时鼓噪大咕,敌军以为
我军前往偷袭劫营,乱箭齐射,射了半夜,所以今儿一早,城中就堆满了箭矢。”
宇文及这才恍然,想起昨夜情景,心中好生惭愧,暗暗道:“尉迟鹰果然不愧为一
将材!”
日头渐高,敌营之中却仍无动静,尉迟鹰心中奇怪,不是齐军是否有什么诡计,只
命部下抓紧时间休整待命,准备厮杀。他自己站在城楼上,举目遥望,敌营连绵,战旗
猎猎,却也看不出有何异样。
一直等到午时,方听见敌营中号炮之声响起。大队人马络绎不绝,出营而来,铁甲
铿锵,怒马腾跃。烟尘弥漫之中,人如蚁聚,铺天盖地,行至城前,前军六队人马 长枪
硬弩,压住阵脚,左军、右军也各有六队人马,衣分六色,一律长枪大戟,铁甲骏骑,
布成阵势,内圆外方,紧密相联。
正中央,帅旗招展,便是中军之所在,数十名锦衣锈甲的将领族拥着一辆饰金缀玉
的香车。车后一字排开,皆是锦衣卫士,左有黄龙伞盖,右有白铖金瓜。香车左右,七
重剑戟,密如林层。车上纱帘高卷,依稀坐着一人,但因相隔太远,无法看清其面目。
尉迟鹰看罢多时,心中暗暗纳罕。一时也猜不出来人是谁。正疑惑间,齐军阵中鼓
声响起,中军黄旗招展,四下里敌军左盘右旋,队形变换。猛然间,万千敌军齐声大呼
,杀声震天。一彪彪人马卷杀而来,势如山倒,锐不可挡。
平阳城上,尉迟鹰虎吼一声,“放箭”。霎那间,箭如飞蝗,齐军纷纷举盾遮挡,
同时阵中推出百余乘冲车,直抵城下。
这是一种极简单的攻城器械,但威力却很惊人。只需数人就可操作。其原理是将碎
石放在一张牛皮网上,再由车杆弹起,带动机关,借抛射之力将碎石射入城中。每张牛
皮上,均可放置百余斤碎石。如此一来,城上城下,乱石如雨。
齐军马军弓手抵近弯弓,立马城壕边,拼命放箭。步军则连番冲击,前队倒下一片
,后队竟毫无踌躇,践踏着同伴的尸体争相拥上。
尉迟鹰督军死战。他已察觉,此番敌军来势又与昨日大不相同。除新添“冲车”等
攻城利器外,攻城敌军也大异寻常,蜂拥如潮,杀退一批,又涌上一批,全无畏缩惧战
之态。更有那些悍将枭卒,个个不顾性命地向上猛扑。
尉迟鹰浑身浴血,为便于近战搏击而选用的纯钢长刀,早已砍得残缺不全,连换数
次。城上城下,死尸狼籍,几乎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北齐官兵固然死伤惨重,周兵尸首
,也是随处可见。
在这一片混战中,四门均遣人前来告急。尉迟鹰脸色铁青,冷冷道:“让他们动用
一切力量坚持住。哪个丢失城门,我要哪个的脑袋。”他深知,真正的恶战,往往是在
最后,所以在这种时候,绝不能轻易动用最后的一点力量,即那二千人的生力军,但某
些地方形势也确实严峻,不能不救。
尉迟鹰牙关紧咬,一挥手带着“督战队”残余的百余人,扑向压力最大,伤亡也最
重的东门。
东门守将王镇,是一名副将。年约四十余岁,为人老成持重,尉迟鹰率人赶到时,
王镇已变成了一个血人,身上受伤十余处,血透重铠,被抬了下来。守城官兵也伤亡三
分之二,战力大减。千余敌军已爬城而上,一部赶杀城头的周军,另一部则直扑城门,
与守门的周军混战在一处。
宇文及也已闻讯赶来,看到这副景像,惊得面青唇白,连声道:“这可如何是好?
……这可……怎么好?”他身侧一名牙将也满面惊惶,颤声道:“大人,城…城要破了
……我们快走罢?”
尉迟鹰勃然大怒,此时情势万分危急。主帅稍有怯战畏避之心,军心必沮,那就大
势去矣。当即手起一刀,将那牙将斩成两段,厉声喝道:“谁敢再言逃走,这就是下场
!”
邻近军校无不骇然。尉迟鹰一把扯下身上所披战袍,扬刀大喝:“人在城在,城失
人亡。敌军重围之中,只有保住城池,大伙儿才有一条生路。杀……”一言既出,转头
便向敌军密集处杀去。
众军稍一楞怔,见主将身先士卒,无不振奋,齐声呐喊,冲杀过去。宇文及稍一迟
疑,终于也带着十余名亲兵杀了过去。
杀声震天,鼓声动地。城头上鲜血残肢,四处飞溅,惨号悲呼,撕心裂肺。尉迟鹰
率百余勇士,拼死上前,堵住城墙上缺口。在刀光剑影中,尉迟鹰连杀数十人,但全身
也是数处受伤,血流不止。只是此时此刻,尉迟鹰早已杀红了眼,哪还顾及这些?
一路狂啸,一路砍杀,直杀得人头滚滚,血雨飞洒。部下将士虽也早将生死置之度
外,但毕竟众寡悬殊。面对数万敌军狂潮般的冲击,人越战越少,渐渐有些抵不住了。
尉迟鹰虽冲杀之际形如疯狂,但脑海中灵智未失。已方渐渐不支,如何看不出来?
再看看城下如蚁般的敌军,心中也不禁一凉:莫非今日我尉迟鹰要死于此地?
正在这万分危急之际,忽听敌阵中响起一片锣声。尉迟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是收军的锣声!那真的是收军的锣声!
其实现在浴血苦战的人,不管周军和齐军都很清楚,平阳城已是举手可下。这一点
尉迟鹰最为清楚,虽然他还在手中留着两千精兵没有动用,但那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即使投入战斗也未必能扭转战局。谁曾想敌军竟会在此时收军,委实令人惊异万分。
不光尉迟鹰和周军官兵一个个惊讶不已,再看那些正在城上城下浴血厮杀的齐军,
也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面带疑惑,满心讶异。但“击鼓而进,鸣锣则退”乃军中铁
律,违者斩无赦。大队齐军“哗”的一声,转身后撤。数千精兵缓撤殿后,以防周军乘
机掩杀。
城下敌军既退,城上敌军便陷入孤军作战的困境。尉迟鹰得此千载不遇的良机,急
调二千生力军上前围杀,务必全歼。同时命城中所有男子,不分老幼,一齐上城,修补
城楼,搬抬木石,救治已方伤者。直过了大半个时辰,齐军才重又开始进攻。
但既有了这难得的大半个时辰的喘息之机,城头上的敌军早已被杀得干干净净。城
楼破损之处也用尸体、沙袋、门板等物予以加固。齐军再攻,士气便大不如前,周军却
是精神振奋,死里逃生之余,无不奋力死战。城上弓箭、擂木、滚石、沸水如雨点般泼
下。齐军连攻数次,均无法攀上城头,军心沮丧,齐军将领看看天色已晚,终于收军回
营。
直到此时,尉迟鹰高悬的一颗心才放下去,长长吐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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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至夕照低阴,秋蝉疏引,发声幽息,有切尝闻。岂人心异于曩时,将虫响悲于前听?
嗟乎,声以动容,德以象贤。故洁其身也,禀君子达人之高行;蜕其皮也,有仙都羽化
之灵姿。候时而来,顺阴阳之数;应节为变,审藏用之机。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
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
知。……不哀伤而自怨,未摇落而先衰。……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
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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