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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olariswong (空心菜&我们跳舞吧),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魔域枭雄61、6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5月23日11:53:15 星期三), 站内信件

第六十一章 军国儿戏
  夜幕渐渐降临,一弯新月从云层中钻出来,洒下遍地银辉,映照着遍地积血、尸骨
和残枪破旗,使这一片硝烟未尽的战场,更显出无尽的凄凉。
  尉迟鹰坐在城楼上,卸下血迹斑斑的衣甲,由一名行军郎中包扎各处伤口。
  内衣脱下,尉迟鹰信手一摸,才发现内衣早已被鲜血和汗水浸透。回想起适才敌军
攻势正盛,较之往昔积弱齐军岸然而异。明明平阳破城已在眼前,自己便是有三头六臂
,势必已无法保住城池,却不知齐军主将为何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突然下令停止攻城,
予我军以喘息之机。
  想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尉迟鹰索性叫来卫队长况钟,命他带数名精干小校,缒
绳出城,潜入齐军大营,去抓个活的回来问问。
  夜半时分,况钟带回来一名齐军,而且还是个小头目。尉迟鹰当即披衣夜审,那小
头目是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出帐方便,被打昏后掳进城内。待得清醒,明白自己置身何
地后,早已惊得目瞪口呆,对尉迟鹰所问自然更不敢有半分隐瞒,结结巴巴地将所知道
的情况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尉迟鹰听罢,不禁又惊又喜。原来,这几日攻城的齐军,并非来自邺城的高潜所部
,而是来自天池的北齐后主高纬所率的二万御营亲兵及随众护驾的青州刺史梅胜郎的三
万青州军。而今日在城下观战,金玉香车中所坐之人,正是北齐后主高纬。
  既明白了此节,尉迟鹰反倒松了一口气,思索了一下,又道:“今日你们明明可以
攻下平阳,为何半途而废?”这个问题在他心中疑惑许久,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那小校结结巴巴地道:“这……小的也不太清楚。只是听人说,是陛下亲自下的收
兵命令。说是……陛下最宠爱的爱妃冯淑妃要来观战,正中营中妆点,陛下想等她来了
,再……”
  尉迟鹰一听,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心中思忖:这高纬昏庸糊涂,一至于斯。
为一妇人,竟甘心放弃唾手可得战利,如此视军国之事为儿戏,若不亡国,苍天也难容
。对于守住平阳,尉迟鹰又平添了几分信心。
  也就在周军深闪高垒,积极备战之际。北齐大营中,高纬又做了件令文武百官,乃
至天下万民都目瞪口呆之事。
  冯淑妃也不知从何处得知,平阳城西的观云寺上有圣人手迹,便吵着要去一观。高
纬对这位爱妃自然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当即一口答应。次日一早,便撇下攻城之事
,欲陪冯淑妃前往观云寺。
  领军将军、青州刺梅胜郎惊愕之余,劝道:“陛下,目前战事正紧,宜先以国事为
重,观看圣人手迹,破城后再去不迟,何况此去观云寺,路途虽近,途中要过一桥,却
在周军弓矢范围内,陛下龙体要紧,还是暂且不去为妙。”
  高纬一想也对,但回到后帐,冯淑妃一嗔一闹,却又没了主意。想想爱妃之命不可
违,这观云寺是非去不可的,却又惟恐箭矢伤及自身及爱妃。索性传旨,全军休战一天
,调派军兵将攻城木石在周军箭矢范围外搭一新桥,限时完工。
  臣僚一听,更为惊愕。欲待再劝,但高纬生性残暴,动辄杀人,谁又敢多言半句?

  尉迟鹰得到消息,更是心中大喜。自己以八千军兵,守一孤城。敌军五万,且又有
一国之君亲自督战,能否守住,原是天数。自己本无必胜把握,但此刻既有如此糊涂的
一国之君,无形中反助他一臂之力,不由信心大增。他早已掐指算过,自己已经死守了
三日,只需再坚守一至二日,援兵应该就可来到。
  话虽如此,但尉迟鹰却也知道,世事难测,死守三日,士卒百姓伤亡极为惨重,战
力大不如前,若有丝毫大意,功亏一匮的事,却也很难说不会发生。愈是最后关头,愈
要信加小心。
  高纬陪爱妃观赏圣人手迹,这一天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直至次日清晨,高纬
才有了攻城作战的念头。命下人预备车驾,自己入帐,劝说冯淑妃一同前往观战。冯淑
妃自然不依,撒娇撒痴,闹了好一阵。高纬连哄带骗,又许下重礼,这才逗得冯淑妃破
涕为笑,答允一同前往。
  但女人出外,必先梳妆打扮一番。冯淑妃自然也有这毛病,而且毛病还不轻。早已
整装待发的三军将士眼看着日头升起老高,脖子都长了几倍。才等到这位冯淑妃珠翠满
头,香风袭人地走出罗帐,与高纬一同上了金车,在重重锦衣卫士簇拥下,开出大营。

  高纬拥着爱妃,懒洋洋地下旨,命前军攻城,自己则与冯淑妃远远躲在周军箭矢不
及的地方观战。
  双方一经接战,就惨烈异常。梅胜郎为求速胜,调上来的全是御营亲兵,又悬下重
赏,哪一个最先攻上平阳的,立赏黄金千两,官升三级。是以军中的悍将枭卒,个个奋
勇争先,不顾性命地向上猛扑。
  周军也已得尉迟鹰告知,援军日内必到,只须再坚守几个时辰,必获大胜。但若城
池失守,则大伙儿不论是降是逃,都难逃一死。城中百姓,更有遭全城屠戮之危。
  周军将士,既已被尉迟鹰“置于死地”,自然也就人人拼死一战以求“后生”。再
者,人尽皆知北齐后主高纬残暴成性,动辄杀人。宫女有罪,往往处于极刑后剥下人皮
亲自检视。至于外出巡幸,夺民妇之子投以饿犬,将人置于毒蝎盆中,听其哀呼惨嚎以
之为乐,更是层不出穷。
  众军心中均想:左右是个死,落在敌人手中只怕死得更惨不堪言。只有守住了城,
大伙儿才有一线生机。
  双方都已置生死于度外,齐军倚仗人多,前赴后继。周军人人抱必死之心,以一当
十。厮杀也就更加凶猛,交战不过半个时辰,城上城下,积尸又已逾千。
  高纬在远处看了这般血肉横飞的惨景,非但不惧,反而兴高采烈,手舞足蹈,连声
叫好。冯淑妃是一个妇人,看这两军对垒,厮杀恶斗,早觉厌烦无趣,娇声央求高纬回
营。高纬正看得高兴,哪肯回去?正在又劝又哄之际,忽然中军将军一声惊呼:“陛下
,我军大营起火。”
  高纬兀自不以为意,道:“区区小火,何必大惊小怪,让人扑灭了就是。”刚想再
哄爱妃,一骑探马已飞马而至,扑倒在车前,叫道:“陛下,大事不好。”
  高纬这才吃了一惊,问道:“何事如此惊慌?”那探马气急败坏,道:“我军后方
,发现大队周军,距此已不过二十余里,大营中已发现有周军先锋来袭。”
  高纬脸色大变,回头一看,不禁吓得一哆嗦。但见大营之中,烈焰飞腾。金蛇乱舞
,火头竟有百十处之多,再细细一辨,那烟尘弥天之处,正是粮仓草场。而那火鸦成团
之处,正是自己的金顶黄罗帐!
  高纬倒吸了一口,随从百官也无不脸上变色。谁也没想到周军来势之快,高纬来时
,为壮声势,将五万大军尽数带了前来攻城,大营只留下数千军马,还尽是些老弱残兵
,哪里守得住大营?如今大营有失,这五万大军岂非都要陷入死地?众人面在同相觑,
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这其中最害怕的自然是冯淑妃,她一介女流,官宦千金,自幼娇生惯养。入宫后又
以美色媚惑君王,蒙受恩宠,何时见过这等场面? 听到大营被袭,敌军来援,早已吓得
魂不附体,娇躯颤抖,泣声道:“陛下…这……这可如何是好?”
  高纬也慌了手脚,惟一的念头就是快点离开这鬼地方,越快越好,连声叫道:“走
…快走……”也不管其它,在数百名内侍、亲兵簇拥下,打马驱车,落荒而走。
  齐军与周军正自激战,忽然大营起火,军心已有些不稳,但刑法严苛,无令众军谁
也不敢擅退。此刻又见中军动摇,标志帝王权威的黄龙旗歪歪斜斜地向北而去,不禁更
加慌乱。
  中军乃一军之根本。中军一乱,军心顿时也大乱。各队齐军均是不明所以,莫名其
妙。见陛下既走,自然也就随之而走。但此时既无军令,又无人调度,各军交错,自相
冲撞,登时乱成一团。
  尉迟鹰在城头上看得清楚,心知援军已至,高纬望风而逃。不禁仰头狂笑,随即大
渴一声:“传令下去,四门大开,全军一齐杀出。”周军欢声雷动,人人奋勇,个个争
先,大开四门,呐喊着冲了出去。
  齐军本已乱成一团,你推我撞,自相践踏。统兵官大声呼叱,却已无法再聚集这数
万乱军,谁也无心再战,争相逃避,踩死者不计其数,周军又趋势掩杀,齐军大溃,四
散奔逃。尉迟鹰挥剑大杀,血溅征袍,四下里人头滚滚,血肉横飞,杀得齐军将士哭爹
叫妈,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正杀得酣畅淋漓,忽听北齐军马后方鼓声大作,旌旗招展。一彪军马直冲过来,一
色的黑衣铁甲,骏马长刀,犹如虎入羊群,冲刺劈杀,骁勇无比。尉迟鹰杀得双目血红
,举手挥剑,劈翻两员敌将。刚欲上前接战,那彪军马之中,已冲出两名军官,齐声大
呼: “统领……”
  尉迟鹰一楞,展目一看,这两名军官虬髯虎须,浓眉环眼,相貌一般无二。每人手
中横握一柄点钢狼牙棒。不觉心中大喜,叫道:“西门昆仲,怎么是你们?”
  西门虎呵呵笑道:“回禀统领,陛下一接到你的求援书信,一刻也没耽搁。立即点
起三万人马前来,而我们兄弟自愿充任先锋,带了三千禁卫军,先来迎接统领。”
  尉迟鹰大笑道:“好,你们来得正好。”转头对一名偏将道:“你回去禀报宇文将
军。让他迎候援军,清点战果,我率禁卫军前往追击。”转头又对西门昆仲道:“你们
远道而来,原该让你们略事休整。但时不我待,齐军已溃不成军,士无斗志,我军若轻
装追击,必建奇功。你二人可愿与我同去?”
  西门虎、西门豹两人同时抱拳,齐声道:“愿随统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尉
迟鹰点点头,也不多说。对手下这三千禁卫军自然不必担心。当即传令,重整队形,各
军各北追击。
  一路狂追,一路厮杀。齐军大败,拚命逃蹿。被禁卫军咬尾急追,追得上天无路,
入地无门。追出百余里后,尉迟鹰担心孤军深入,这才传令收军。沿途但见尸横遍野,
血流飘橹。北齐步卒,死伤殆尽。而齐军丢弃的军资器械,战马衣甲,更是委弃山积。

  回到平阳,宇文及杀猪宰羊,犒赏守城将士百姓。又盛情款待来援友军。足足热闹
了三日,战果也已清点完毕。尉迟鹰、宇文及与来援主将商议后,决定将赴援的三万军
马中,留下一万作守城、护粮之用,而尉迟鹰则按原订行程,押运五百车粮草辎重及缴
获的数百车军资器械,送往武帝大营。
  七日后,辎重运抵周军大营。武帝闻听尉迟鹰已至,立命入帐相见。尉迟鹰领旨后
整束衣冠,大步走进金顶帅帐。
  帅帐内,武帝居中而坐,文武百官雁翅般排列两厢。武帝头戴平天冠,身披黄金甲
,外罩滚龙袍,眉挺目深,仪容威严。尉迟鹰上前大礼参拜,朗声道:“臣尉迟鹰,叩
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帝起身离座,双手相搀,道:“爱卿快快请起。”尉迟鹰谢过起身。对武帝这一
特殊礼遇,百官无不惊愕,尉迟鹰也深感不安。
  武帝神色自若,笑道:“爱卿伤势刚愈,就急急赶赴军前效力。又坚守平阳,以数
千人拒敌数万,血战保住大军粮道通畅。如此大功,朕该如何赏赐你呢?”
  尉迟鹰施礼道:“陛下容禀,臣蒙受皇恩,常思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此番平阳之
战,上赖陛下英明,援兵及时,下赖将士用命,浴血苦战,方有此胜,臣只略尽绵薄之
力,如何敢居此大功?”
  武帝微微一笑,他知尉迟鹰并非念恋富贵功名之人,遂道:“也罢,此番先将你在
功劳簿上记一笔,待平灭北齐后,再一并升赏。”尉迟鹰叩谢圣恩,退入班部。
  武帝重回御座,双目棱然,道:“此番北齐虽有平阳之败,但国力不损,战力未失
,目下敌军深沟高垒,据险死守,使我军久困于此,不能建功,众位爱卿,可有破敌良
策?”
  尉迟鹰因初到军前,对前敌之事不甚了解,故而一言不发,静听武帝与众大臣商议
破敌之策。听了一会,渐渐理出了一个头绪。
  齐国为抗周军,由高纬亲叔父任城王高潜、渤海王高见为正副主将,聚集了雄兵二
十余万,战将上千员。交战月余,双方互有胜败,高潜见周军锐气正盛,不宜硬拼。故
而深沟高垒,避不交战,欲待周军粮草不济,再大举反攻。
  武帝与众大臣商议良久,也无甚良策。任城王高潜老谋深算,狡诈如狐。征战多年
,经验极丰,手下也不乏能人异士。他避不出战,令武帝大感头痛,如此旷日相持,极
耗钱粮,目下军粮虽暂时无忧,但数十万大军每日所耗粮草,均需千里迢迢,从国内运
来。万一接济不上,岂不危殆!想到这里,百官无不眉峰深锁,满面愁云。
  大司徒秦冉捋须沉吟,良久方道:“陛下,臣细细想来,事到如今,只有一法可解
我军目前危局。”
  武帝精神一振,他知秦冉学识渊博,见识超卓。虽素性沉默,但一开口,必是金石
之言。
  帐中百官也是一般想法,一齐侧耳静听。
第六十二章 中原逐鹿
  秦冉咳了二声,缓缓道:“昨日细作曾报,北齐之主高纬偷袭平阳未成,现率残部
逃至洪洞,正在苟延残喘,招聚旧部,欲与高潜所率敌军主力汇合。我军何不抽一枝精
兵,远道奔袭,先取涿州、义郡,切断此二贼相会之必经路径,然后再举师直扑洪洞,
擒拿北齐之主高纬。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则高纬被擒,敌军必然不战自乱。”
  众人闻听,无不点头。武帝大笑道:“好,果然是一条绝佳妙计。”目光缓缓掠过
帐中诸将,道:“哪位将军愿领令前往?”一众战将初听此计,无不热血沸腾。此一去
一旦功成,便不能名标青史,也必流芳后世。
  但细细一想,又觉难行,如此长途奔袭,深入敌国数百里,实乃兵家大忌。先不说
沿途齐军拦阻截击,万一粮道被阻,后路切断,就有陷身重围,全军覆没之险。胜了,
固然是奇功一件。但若败了,贻误军机的罪却也要杀头抄家,许多将领本已有心讨令,
但细想了一下后果,又悄悄将话咽了回去。
  秦冉目光一转,已猜知众将心意。便又一拱手道:“陛下,此行虽然艰险,却也并
非全然而不可为,只须有一勇将,愿为陛下分忧,便可当之……”
  话未说完,班部中已有人朗声道:“未将愿讨令前往。”言讫,大步而出。
  武帝心中其实早已有了人选,却一直没开口。此刻一见此人,顿时哈哈大笑,道:
“朕早知爱卿必会讨令前往。”原来,这讨令之人,正是禁卫军统领尉迟鹰。
  尉迟鹰先前未曾讨令,是顾忌自己乃后辈小将,资历浅微,不宜锋芒太露。何况帐
中有这许多沙场宿将,都未讨令前往,自己也未必便能担此重任,故而沉默不语。此刻
一听秦冉之言,哪还按捺得住,当即挺身而出。
  而武帝一听秦冉之计,便已想到,此一军所担之责太重,必须是军中精锐之精锐。
再有一心腹悍将、智勇双全之人统率,否则断难取胜。而三十万大军最为精锐者,只能
是一万二千名铁甲禁卫军。而这位智勇双全的心腹悍将,则非尉迟鹰莫属。
  武帝伸手抄起一枝金漆大令,肃然道:“尉迟鹰听令。”尉迟鹰上前三步,躬身施
礼:“未将在。”
  武帝道:“朕命你率本部一万二千禁卫军,星夜起程,攻占涿州、义郡,进而扫荡
洪洞,务须生擒北齐之主高纬。”尉迟鹰朗声道:“遵令。”上前接过令箭,转身大步
而出。
  一出大帐,尉迟鹰立即召集“京中十二煞”商议军情。他肩负重任,心情自然十分
沉重。连与众人寒喧问候都免了,立即分派各人干办清水、干粮等物,每个人必须带足
七日的干粮,以作长途奔袭之用。
  武帝又颁下特旨,为便于长途奔袭,另行拨骏马五百匹。以便沿途换马而行,粮草
不济时可杀马充饥。一应所需的军资器械,任由领取,优先供给。总督粮官亲自点派得
力人员,率精兵尾随在后,押粮运草,以备军用。
  武帝仍不放心,先将尉迟鹰单独召入帐中,密密嘱咐一番,又传旨命左军宫牧野,
右军宇文神举各领一军,加紧袭挠邻近州县,牵制齐军注意力。
  如此忙乱了整整一天,万事均已齐备,因武帝旨意是“星夜起程”,一万二千官兵
饱餐战饭,战马饮喂后,已是夜色低迷,星光满天。尉迟鹰辞别武帝,率军悄然而出。

  离开大营,尉迟鹰挥师疾进,昼夜兼程,直扑涿州。一路之上,若遇小股敌军,卷
杀而过,若遇坚城重兵,则绕城而走,绝不与之纠缠。一万二千铁甲精骑,人如猛虎,
马如蛟龙,如雷暴席卷,风扫落叶。所到之处,狼烟四起,血凝尸积。
  沿途齐军均不防周军自此杀出,惊慌失措,连战皆败。不过数日,禁卫军已连克二
州六县八座城池,扑杀齐军万余人。禁卫军旌旗所指,北齐军马无不望风而逃。
  这一日,尉迟鹰挥军北上,连拔两城,前锋已逼至涿州城郊。尉迟鹰命派出哨探,
全军略事休整,埋锅造饭,待今夜一鼓作气,杀入涿州。
  连日作战,尉迟鹰也疲累不堪。下马找了块青石坐下,因身处敌国,时时会有敌情
,全军将士一律不准卸下衣甲,连刀剑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况钟递过一袋清水,尉
迟鹰仰脖喝了几口,顿觉胸中一片清凉,忽见南翼,楚扬等十二人一起走了过来。
  尉迟鹰微微一怔,看了一眼十二人,问道:“各位有事?”众人面色凝重,纷纷点
头。南翼道:“统领,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尉迟鹰微微一笑,挥手让众
将都坐下,道:“南都尉,你我名为部属,实为兄弟,有什么话尽管明言。”
  南翼叹了口气,道:“统领,我军自离大营,已有六日,现已深入齐国境内数百里
,进展实在太快,后队粮草已有些接济不止了,是不是将行程放慢一点?”
  “断魂轮”王禁也道:“是啊,统领,我军仅万余人,深入敌国太远,随时有被敌
军围困之险,且粮草历为兵家之血脉,供给不上,前景堪忧……”
  “搅海翻天”上官烈也道:“我军连日作战,士卒战马均疲惫不堪,已有战马倒毙
于路上的现象,再不休整,只怕……”
  尉迟鹰默默无语,静静听完三人意见。目光缓缓掠过另几人,好一会才叹道:“三
位所言极是,我又何尝不为此所虑,但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敌军士无斗志,将无
战心,其精锐主力又为陛下大军牵制,无法抽调前来。我军若奋勇向前,可获大胜,但
若放慢行程,先不说形势是否有变,一旦敌军有了喘息之机,醒悟过来,则我军危殆,
全军覆没也只在眼前。”
  众人面面相觑,无不默然。尉迟鹰又道:“粮草接济不上,虽是一桩难事,却也并
非无法解决。陛下曾拨给我们五百匹战马,沿途又掳掠了不少战马,我军大可以马血止
渴,马肉充饥,不论如何,只要擒住高纬,则大事定矣。“
  “京中十二煞”心中同时一震,均想:“不错,我军只要擒获高纬,大事可定。眼
前区区之危,较之日后所得之利,差之远矣。”
  刚刚安抚了“京中十二煞”,哨探却又满面惊惶地回来禀报:“北齐已有二万军马
前往洪洞护驾,昨儿刚刚经过涿州。”尉迟鹰一惊,急问:“可探知是何处军马?”哨
探道:“回统领,是任城王高潜所派的军马。”
  原来,当日高潜请高纬率御营军马自天池攻取平阳,除因此地利外,又不易为周军
主力察觉。平阳一座孤城,守兵数千,周军主力不及救援,二万御营精兵怎么说也该拾
夺下,更何况还有勤王而来的三万青州军?
  攻下平阳,则既已截断周军粮道,又可一壮军威,鼓起日渐沮丧的士气民心。谁料
高纬昏庸透顶,五万人马非但没攻下平阳,反而近于全军覆没。高潜闻知,只气得捶胸
跺足,几乎晕去,但又别无他法,只得再调二万人马前去护驾。
  尉迟鹰思索再三,敌情既变,自己原订部署是否也应改变。抬头问道:“众位,齐
军已有二万军马前往护驾。大家以为,我们又该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西门虎大声道:“依我说,大家伙先打涿州,再去洪洞,照样捉拿
高纬,区区二万兵马,能吓得了谁?”
  西门豹也道:“对,俺同意大哥的话,反正都到了这一步,便一不做二不休,仍按
原订计划,先下涿州义郡,再攻洪洞。”众人议论纷纷,倒也并无异议。尉迟鹰也有此
意,见众人赞同,当机立断,今夜三更拿下涿州,再取义郡。
  涿州、义郡两城的守将,对禁卫军前来已有风闻,怎奈城中兵少,不敢出战,只闭
城坚守。是夜三更,尉迟鹰麾兵杀出,早已奉命潜入涿州城中充作内应的耿烟飞等人立
即杀死守门士卒,开启城门,放下吊桥。
  尉迟鹰另委南翼率一军,假扮涿州败军,去投义郡,只待其开城接纳之时,立即举
火为号,杀入城中。战至天色微明之际,涿州、义郡两城,均已在尉迟鹰掌握之中。
  尉迟鹰深知用兵之道,贵在神速。只在城中休整一天,出榜安民,安抚百姓之余,
加紧备办干粮、清水。第二日立即拔营,直扑洪洞。
  一路急行,数日后赶至洪洞。原以为此地必有大队齐军埋伏拦阻,城池也应有重兵
扼守,谁知大军长驱直入,直抵城下,也未见一个齐军。尉迟鹰大为惊异,导思齐军莫
非布下什么圈套,正在城中埋伏。当下命南翼率军二千攻城,略作试探。
  攻了小半个时辰,城上守军使挂起白旗,随即吊下一名使者,奉上降书。只请周军
不要为难城中百姓,情愿献城出降。尉迟鹰一口答应,随即洪洞四门大开,数千军兵纷
纷抛弃兵刃,出城投降。尉迟鹰命前锋进城,确信并无埋伏,这才放心进城,对献城的
守将、士卒大为安抚,随即便问北齐主高纬现在何处。
  一名副将道:“昨日皇上听说涿州、义郡周围出现周军,吓得什么似的,立即离开
了洪洞,去了济州。”尉迟鹰又问:“济州守卫如何?”
  那副将摇头苦笑道:“哪还有什么守卫。目下樊城之中,将不满十,兵不过千余,
人心涣散,已无战力可言。”尉迟鹰奇道:“如何会这样?不是说高潜已调二万军马前
来护驾吗?”
  那副将苦笑一声,道:“此事说出来,也是天下一奇,只为皇上一笑,二万军马不
战而散。”
  原来,高纬率零散百官并内侍、校尉数百人逃至洪洞,收聚残兵败卒,高潜的二万
军马也及时赶来。原可重振旗鼓,但平阳惨败,已令军心大乱,侍中斛律孝为稳定军心
,请高纬前往劳军,并亲自撰辞为之言,劝道:“此非常之时,陛下宜慷慨流泪,以收
人心。”
  孰料高纬广聚众军之际,却又忘其所言,哈哈大笑。左右内侍、宫女自然也随之大
笑。数万将校惊愕之余,无不大怒,均道:“陛下自身尚且如此,吾辈何急……”
  于是人心更乱,将校士卒,咸思归乡之计。出逃流散者,动辄以千计。数日之间,
两万大军已散得干干净净。
  尉迟鹰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左右将士也均面带欢容,只听那副将
续道:“偏在此时,皇上又听信了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玄玄真人张道士的话,将大
位传于皇太子高恒。皇太子时年八岁,皇上自称太上皇。登基三日,便听说周军已在左
近出现,又听说涿州、义郡已失,皇上便带了太子、皇后、宠妃并百余亲信,逃往济州
去了。”
  “济州?”尉迟鹰一怔,涿州、义郡为自己所断。高纬无法与任城王高潜会合,而
济州则是通往突厥的必经之路,难道说高纬欲投突厥?真要如此,自己这半月来辛苦奔
波,岂非俱成画饼?
  待尉迟鹰整顿军马,匆匆赶至济州。一打听,高纬又已离开济州,一时不知去向。
尉迟鹰连番扑空,心中怒极,但转眼便见自己部下万余将士,个个满身尘土,眼中尽是
血丝,面容憔悴,足见日夜奔波,连番作战,连精选的战马都累死了数百匹,何况人乎
?正所谓“强弩之末,势不可穿鲁缟。”
  无奈之下,尉迟鹰只得下令全军暂且屯驻济州,同时派出大批细作,探查高纬等人
去向。
  等了三日,未见细作回报,巡逻军兵在城外捉到一行迹可疑之人,但其自称信使,
只要面见周军主帅。
  尉迟鹰得报后,将其押来相见,细加盘问,不由又惊又喜。此人乃高纬亲信丞相高
阿那肱的亲随,身怀密信,特来告知高阿那肱愿降大周,戴罪立功,并透露高纬一行此
刻正逃往青州,相约北周速发大军,迟则有变。
  尉迟鹰喜出望外,急召众将商议。众将均以为,此乃天降之喜,便有万险,也值得
一试。当下尉迟鹰立即整顿三军,偃旗息鼓,星夜出发。同时驰书高阿那肱,命其尽力
拖延高纬行程,以俟周军,并相约周军若到,以旗花火箭为号,大开北门,迎接周军入
城。
  尉迟鹰生恐这一次又让煮熟的鸭子飞走,晓谕三军,星夜兼程之外,树起齐军大旗
,对外只说北回护驾,以掩人耳目。
  疾行五日,大队人马掩至青州地界,沿途倒也没遇上什么麻烦。细作回报,附近并
未发现有大队敌军埋伏,尉迟鹰这才放心,派人先混入城中与高阿那肱联系,自己则率
军隐伏于林野之中,掩旗息鼓,等待消息。
  一直挨至三更,尉迟鹰率军人衔枚,马摘铃,悄然掩至青州北门,放出旗花火箭。
城楼上随即亮起一盏红灯,随即城门大开,吊桥也“吱吱呀呀”放了下来,尉迟鹰长剑
一举,众军齐声呐喊,杀进城去。
  青州刺史梅胜郎,在平阳之战死于乱军之中。现下城中主事之人乃行军司马巩方舟
,行伍出身,为人甚是忠直。睡梦中忽闻报周军突现,来已杀进城来。急忙派人前去禀
告高纬,自己披挂上马,匆忙中聚集了数百亲兵家将,便来城门截杀。
  未及城门,迎面正碰上尉迟鹰率军杀入,巩方舟大喝一声,拍马舞刀,直取尉迟鹰
。尉迟鹰志在高纬,不欲与他纠缠,只命南翼留下应付,自己率一队精兵,直扑府衙。

  待军马将府衙团团围困,“独角虎”况钟一马当先,冲入院内,里面自然早已是鸡
飞狗跳,一片混乱。禁卫军将所有人众尽皆拘禁,挨个辨认,又将府衙上下,搜了个底
朝天,却连高纬的影子也没找到。
  众人面面相觑,无不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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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至夕照低阴,秋蝉疏引,发声幽息,有切尝闻。岂人心异于曩时,将虫响悲于前听?
   嗟乎,声以动容,德以象贤。故洁其身也,禀君子达人之高行;蜕其皮也,有仙都羽化
   之灵姿。候时而来,顺阴阳之数;应节为变,审藏用之机。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
   视;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真。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
   知。……不哀伤而自怨,未摇落而先衰。……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
   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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