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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keqi (杀情),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英雄志第十四卷正统王朝之第一章--超世志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Mar  3 17:06:19 2002) , 转信


一、超世志

世间没有无敌的武功,却有无敌的阵法。号称‘六道轮回’。
天诀正气引领、佐以阎浮提之妙奥、罗恸罗之威猛,兼加‘恶三道’之种种不思议奇招,
便成了这套集天竺、中土两大源流于一身的无敌阵式。
‘六道’渊远流长,阵式险奇精严,杀人动辄于无形之间,是以除非遇上武功盖世、所作
所为却又令人发指的狂徒,否则以少林正宗之尊,断无道理以众凌寡,以六敌一。也正因
条件鲜罕,六道阵虽享大名,至今仍不曾结阵杀敌,真正与人一较长短。
百年前机缘巧合,曾有一次出手良机。当年少林武当相互争雄,张三丰技击之术冠绝天下
,便有寺僧倡议六道合击,以求压制武当气焰。只是此议一出,便给寺中长老驳斥,毕竟
门户之争非为正邪之斗,加上以六敌一大损正宗颜面,是以错过了第一回出手的时机。
待得秦霸先崛起,机会已然到来,敌是强敌,人是邪魔,理应结阵诛敌。只是寺中长老念
念不忘‘正宗’美名,只愿以一敌一,不愿‘六道’出手。待得几回大战下来,眼见寺僧
伤亡惨重,无以为继,方丈才痛定思痛,毅然决然结阵除魔。可蓦然回首之时,却赫地惊
觉元老耆宿死的死、伤的伤,竟然凑不齐六人出战。是以又错过第二回出手时机。
前后辗转百年,六道阵一再错过现世机缘,眼看又要再次烟没,可上苍垂怜,一人使动六
柄剑刃的梦境赫然降临。少了种种无谓约束,真正出手的时机才算到来。【讲武堂唯一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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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是谁呢?谁的武功高到这个地步,胆敢与‘六道轮回’并驾齐驱?
一个比剑王还霸气的人,号称天下第一大反逆,正是这个一身热血的魔王挚刀在手,‘烈
火焚城’才能发挥十足十的威力,前来抵挡当世无敌的阵法。
‘火贪刀’讲究临敌心境,唯有绝境激发,刀中鬼神的内力才能翻江倒海、扑天盖地而来
。方子敬创得出‘烈火焚城’,却练不成‘烈火焚城’,便是为了这个缘故。少了大敌侵
逼,到不了临危绝境,纵使功力再深、悟性再高,也走不通最后玄关。
‘烈火焚城’便如一桶火药,以怒火为引,点燃丹田内的暴戾之气,沿阴阳六经爆发而出
,蓄毕生功力于一击,气吞泰斗,力拔山岳,一刀之威如千刀气势总和,若说这一刀能够
毁天灭地、诛神杀鬼,想来也绝不为过。
这不叫杀人何用第二刀,杀得若是人,‘九连斩’、‘大火轮’等绝招便已足够,‘烈火
焚城’杀的根本不是人,那是一刀焚人城、那是一刀灭人国,那是天下至雄至霸的盖世一
击。
谁会赢呢,六道战焚城?是旋转如盘的蓝光剑刃,还是熊熊怒火的泣血钢刀?这一场斗,
当真让人屏气凝神,再也移不开目光。【讲武堂唯一授权连载,文学城首发,感谢作者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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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目光眨了眨,缓缓从石墙上的裂孔移开,嘴角泛起了诡谲的笑容。
一群笨蛋……
全是输家啊。不管你们怎么打、怎么杀,都还是输家啊。
赢的人站在这里,这个人才是天地间最大的赢家,景泰王朝唯一的大赢家。
大赢家泛起了笑容,他脚步轻快,如轻烟般飘入甬道。轰然巨响中,斗室里的龙虎嘶咬了
起来,大赢家笑得更开心,更像赢家了。
烈火焚城、六道轮回,大家的武功都好厉害哪!不过大赢家很忙,没时光看你们打架,一
个忙着收拾渔利的人,怎么抽得出空呢?哈哈!哈哈!
大赢家一扫二十年来的严肃沈郁,现下的他眉开眼笑,心中更是满怀感激。他想要大笑,
可又不想惊动斗室里的笨蛋们,发笑的冲动变成下弯的嘴角,他在强忍着。
大都督,首先感激您父子俩的提携。没有您创立怒苍、抵挡朝廷,没有令郎攀上险峰,重
建怒苍,便没有今日的风云际会,小弟更不可能轻易得手。这里衷心向您父子俩致谢。
天绝僧,第二个要感谢您师徒俩,感谢您引狼入室、投身喂虎。没有您慈悲为怀、教了个
厉害徒弟出来,小弟再能干十倍、聪明百倍,也不能坐享其成啊。
啊,还有、还有那个刘敬、还有那个江充,还有那个柳昂天,谢谢你们的雄心、黑心、狠
心。否则光靠太后的偏心、皇上的痴心,大赢家也不能变成大赢家啊!
大赢家忍下哈哈大笑的冲动,他压抑气息,快步向前行走。【讲武堂唯一授权连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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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割了!收获了!望着咫尺之外的斗室,大赢家忍不住喜上眉梢,几乎要手舞足蹈了。
一袭龙袍、一方印石,等于二十载的等待、一甲子的辛劳。熬过了无数岁月,终于等到这
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哈哈,老天爷啊,这下终于要开花结果、改朝换代了!
彷如采茶少女,又似秋收老农,快活的大赢家推开了石门,雀跃地蹦了进去。
“皇上,住得还惯么?”
大赢家面朝斗室,先是微微一笑,然后咧嘴轻笑,最后是弯腰抚胸,哈哈狂笑起来,那笑
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激动。太过激昂的笑声,听来仿佛是哭。
呜呜……呜呜……大赢家真的哭了起来。
因为……因为……
因为斗室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天山里伍定远穿上一身龙袍,京城里秦仲海摸到一床棉被,现下自己这个大赢家来了,却
只能见到一面空洞灰冷的墙壁,其他什么都没瞧到。
失手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抢先一步,把人带走了。
大赢家变成大输家。二十年的耐心等待,一甲子的血汗辛劳,全都落空了。改名换姓,忍
辱负重,杀了多少人,却是这样的下稍?
“噫呀呀!”大赢家尖叫起来。
是谁?是谁抢先一步?精心布置了一辈子,最后到口的肥肉被人夺走,大输家回首望向甬
道,双目中的恨意燃烧起来。
“杂种……你想玉石俱焚么……”
火苗四起,烈焰窜流,霎时恨意将他吞入火海,烧为不成人形的妖魔。【讲武堂唯一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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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地一声,一条黑影凌空坠入黑洞,来势迅捷无伦。
力灌掌心,吐气扬声,霎时一股掌风由上朝下压出,伴随地下的滔天风砂,大汉如飞将军
般跃入洞中,瞬间站上实地。
烈风四窜,气流旋转不定,直往洞顶冲去。那大汉气势凛然,双手撑开,雄浑真气灌注经
脉,顿时护住了全身要害。
‘天山传人’驾到,‘一代真龙’面前,鬼神也要怕他三分。【讲武堂唯一授权连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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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三十三年七月初一,四下一片迷茫。
眼前阴森森的黑洞不像佛门宝地,反倒像是无边地狱的入口。天色尚未全黑,夕阳余晖映
照进来,幽渺的光芒没能让人心安,反将眼前染为血红一片。
‘一代真龙’驾临少林圣地,他深深吸了口气,抬头望上,向同伴轻打手势
头顶传来一声轻啸,黑影飞闪而过,洞壁旁落下一名青年,此人长方脸蛋,腰悬绳索,正
是朝廷命官、一甲状元卢云亲来洞底。
达摩院中风云会,天绝神僧、潜龙军师,文杨武秦,各方高手聚集此间,再看洞口少林怒
苍双方首脑屏气凝神,山脚两边大军严阵以待,都在等候一个结果出来。
天下一治一乱,和战之间,今日便知分晓。【讲武堂唯一授权连载,文学城首发,感谢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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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黑暗如潮水,瞬即淹没洞中。卢云取出火折,霎时眼前现出了一条甬道,想来
秦仲海与杨肃观必在道中深处。当下手提火把,直向甬道奔入。
脚步还未移动,手上一紧,却被伍定远一把拉住。卢云转头过去,却见伍定远摇了摇手,
示意他莫要闯入。卢云微微一愣,催促道:“咱们快些走吧,外头灵智大师还在等着,别
让仲海和肃观有了闪失,那可糟糕了。”
甬道黑洞洞地,道中满是绝世高手,个个都非易与之辈,伍定远向来谨慎,自不愿冒失犯
险,他蹲下身来,目光凝向黑暗,口中淡淡地道:“卢兄弟,实在话一句,人家杨郎中何
等城府,仲海也是雄才大略,他们这些虎狼之人,自有打算。你犯不着为他们烦恼。”
卢云心有不解,不由皱眉道:“定远,大家都是好朋友,你……你这话是何意思?”
伍定远听他颇有怨怼,霎时叹了口气,反问道:“兄弟你天生聪颖,可曾深思天绝大师定
下这约会的用意?”
卢云不假思索,立时答道:“灵智方丈不是说了么?天绝神僧慈悲为怀,不愿百姓坠入战
火,这才邀约怒苍英雄上山,想要一举收服他们。”卢云此言不虚,适才灵智出面约战,
便是以秦仲海与‘潜龙’的性命对赌,双方各自展开三战,若非中间变故陡生,此刻胜负
结果早已分出,自也不用他下来察看了。
伍定远闻言哂然,叹道:“这话对外人说说可以,对咱们柳门中人,可就说不通了。你与
仲海相处日久,你且说说,以仲海的性子,能被旁人收降么?”
卢云回思秦仲海的为人处事,心下一凛,自是摇了摇头。好友天不怕地不怕,生性飞扬跳
脱,别说天绝僧要收降他,便算要他安安静静地听讲佛法,怕也是天大的难事,何况要让
他臣服少林?卢云也看到了要紧处,忙道:“那照你看来,天绝大师的意向究竟如何?他
想趁势消灭怒苍山么?”
伍定远摇头道:“那也不见得。”他凝视着漆黑阴森的甬道,神态凝重异常,沉声道:“
卢兄弟,还记得那张羊皮么?”
卢云微微一愣,那羊皮早已是过往云烟,华山之会后再也不曾听人提过。他没料到伍定远
会提及此事,顺口便道:“当然记得。当年你我京城相遇,九死一生,全是为了那张羊皮
。”
那年卢伍二人京城相会,结为生死莫逆之交,之后惨遭昆仑高手全力追捕,当时伍定远匹
夫无罪,怀璧其罪,一切生死险难全是为了那张羊皮。卢云回思前尘往事,自也感慨良多
,他眼望好友,问道:“定远为何提起此事,可是羊皮与此间情势有关?”
伍定远眯起了眼,颔首道:“我有个预感,那羊皮藏着的秘密,恐怕躲在这达摩院里。”

卢云满心诧异,不由咦了一声。他曾听柳昂天提过,好似那羊皮是江充卖国的物证云云,
当时听过便算,也没多问,慢慢便淡忘了。此刻听伍定远一提,好似还别有玄机。他眨了
眨眼,满心好奇,当即问道:“羊皮里藏有秘密?那是什么?”
伍定远叹道:“那羊皮害死无数高手,引发大臣觊觎抢夺,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卢兄弟,
你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从头到尾不曾牵连进来。我话说到这里为止,请你莫要再问。”
卢云嘿了一声,他入洞前便曾听伍定远说了,好似洞里有什么‘怪东西’,莫非便是羊皮
里的秘密?他听伍定远说得郑重,反而更感纳闷,便道:“定远,我不是个怕事的人,你
只管说吧!”伍定远轻轻苦笑,摇头道:“你不该这么说话,知道太多,真个不好。”
卢云有些不高兴了,他眼望好友,神色凛然,道:“定远,你是第一天认识卢云么?”
两人对面站立,容情皆甚凝重。伍定远微起嗟然之意,眼前这人忠肝义胆,舍命护己在先
,搭救秦仲海于后,现下又冒生死之险探入玄境,确非胆小怯弱之徒。自己若要隐瞒不说
,倒似小觑人家了。他点了点头,道:“也罢,你一定要听,我也明说了。”当下深深吸
了口气,低声道:“兄弟听了,那羊皮里藏着……藏着一个人,只要把他找出来,人间便
会大乱。”
卢云听他说得荒诞不经,忍不住噗嗤一笑,万没料到羊皮的秘密原是如此,倒似是聊斋里
的‘画中仙’。他眨了眨眼,心里有些不信,含笑便问:“羊皮里藏得有人?那是谁?美
丽的仙女么?”伍定远听出他的嘲讽,登时微微苦笑,顺着话头道:“仙女,对了第一个
字。”
卢云笑道:“对了第一个字?羊皮里的真是仙?”
伍定远见他轻蔑,也不多加争辩,只淡淡地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羊皮里的那人姓
朱名炎,武英十五年腊月失踪,至今已有三十余载。你说他是谁?”
卢云跳了起来,惊道:“先帝?”
伍定远点了点头,正色道:“此人连动天下气运,只要咱们还在朝廷一日,就别拿他当玩
笑看待。否则必有大祸。”
卢云得悉秘密,不由得冷汗直下,这才收起了小觑之心。也才明白羊皮何以引发大臣屡屡
劫夺追查,原来其中涉及到正统更迭、皇权归属。打王宁、梁知义、齐润翔等人一路算起
,直到刘敬、卓凌昭两大枭雄,管你权势薰天,武功盖世,无论谁沾上了秘密,一个个都
落得惨死的下场,从没人幸免于难。
卢云听毕之后,忽然有些后悔,不知自己是否会因此惹祸上身,一时脸色已成惨白。
只是卢云适才说了大话,此刻便想推拒不听,也是有所不能。果听伍定远叹了一声,续道
:“那年我闯入神机洞,便曾见到秦霸先的遗言,他说谁能握得羊皮,再取谒语,沥鲜血
,投冥海,连过四险四难,这人便是天命所归的‘一代真龙’。也只有这人,才能继承他
的志业,重起朝纲,成为武英王朝的……的……中兴大臣……”他越说越是小声,支支吾
吾间,终于把最后四个字说出了口。
卢云颤声道:“中兴大臣?你是说……你……你……”伍定远闭上双眼,低声叹道:“没
错,那中兴大臣指的便是我,伍定远。”
眼看卢云张口结舌,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伍定远喃喃地道:“过去刘敬曾经找过我,也许
他也听过这个传说。只是卢兄弟,不管这些是不是无稽之谈,我都不想牵扯进去。谁当皇
帝,谁做大官,全与我无关。我没那么大志气,也不想背那么大包袱。若非你今日贸然下
洞,我绝不会跟着进来的。”
卢云满心迷蒙,眼前情势太过怪异,又是先皇,又是羊皮,加上神机洞里的‘潜龙’乃是
昔年秦霸先的左右手,这些情事丝缕相连,却又推敲不出,他长叹一声,只是皱眉不语。

忽在此时,隧道深处传来咚地一声闷响,那声音虽然低微,却逃不过两人的耳去,卢云心
下一凛,道:“甬道里有人。”
伍定远做了个噤声手势,两人屏气凝神,侧耳倾听,霎时又听到那咚地一声,那响音并不
刺耳,只是一沉一沉地,好似有人拿着铁锤,正自敲打墙壁。
伍定远略略沉思,霎时大惊失色,慌道:“潜龙!这是潜龙在打墙!他要破牢出来!”
卢云大吃一惊,正待要问,忽听轰隆一声暴响,那响声剧烈至极,仿佛洞中的神武巨人已
然敲碎牢笼,破茧而出。顷刻之间泥沙坠落,地下也隐隐震动。
二人面面相觑,俱都愕然,卢云颤声道:“出来了?”
伍定远嘿了一声,他二话不说,旋即解下铁手,提气纵声道:“西凉伍定远奉方丈之命,
特来拜见天绝大师!各位若听到说话,便来现身相会!”伍定远厉声说话,一股气劲对着
甬道直喷出去,回声四起,洞壁嗡嗡大响,卢云没料到他会忽发巨声,一时给震得头昏眼
花,若非内功根柢极佳,恐怕早已摔倒。
吼声如雷,威震四壁,只是过得良久,道中却是无人回话。伍定远心知有异,当下俯身向
地,拾起一枚石子,只听他大喝一声,手中石块便如炮弹一般,直直射入甬道。
轰地一声巨响,飞石撞壁,喀喇喇声响接连冒起,大片乱石震落在地,直朝甬道深处滚落
,声势甚是骇人。卢云心下大惊,赶忙拉住伍定远,慌道:“轻手!可别打伤自己人了!

伍定远并不回话,反而抢过卢云的火把,往地下一扔,三两脚便踩熄了,眼前顿成漆黑一
片。卢云喃喃地道:“定远,咱们是来调停的,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伍定远低声道:“洞中情势诡异,万万不可暴露身形,你一会儿跟着我,千万不要乱走。

卢云又惊又疑,只是看他神色极其谨慎,自也不敢多说什么,当下随着伍定远的脚步,两
人一前一后行入甬道。
伍定远当前领路,眼前昏暗无光,伸手不见五指,他深深吸了口真气,霎时发动夜眼,目
光急扫而出,视界之内尽为青红两色。伍定远体质异于常人,纵使黑夜无光,也能辨识蝇
头小楷,路上若有强敌埋伏,自也逃不过他的眼去。
万籁俱寂,两人直朝洞中深处行去。眼前黑暗一片,越走越是湿热。卢云目不视物,耳不
闻声,好似瞎了聋了,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全给伍定远制止。走了百来丈,心里只有更加
烦躁。
适才有人破墙而出,声势骇人,莫非便是名闻天下的怒苍高手‘潜龙’?可说来悬疑,那
天绝僧本在看守这位左军师,又怎会任凭他逃离牢笼?难不成其中另有隐情?回思适才伍
定远提起的羊皮秘辛,卢云心中又是疑惑,又是忧惧。
先前凭着一股豪勇义气跳入洞中,此刻看来,恐怕是卤莽至极的举动,怕就怕自己调停不
成,反也卷入疑团之中,那可万事俱亡了。
走着走,伍定远忽地停步,卢云脚步太快,险些撞了上去。他停下足来,问道:“找不到
路了么?”伍定远深深吸了口气,伸手在墙上摩挲,道:“你过来瞧瞧,这墙上有些古怪
。”
卢云苦笑道:“这里四下无光,我什么都瞧不见。”伍定远点了点头,当即打着了火折,
光芒闪耀,卢云凑眼去看,霎时也咦了一声,道:“这……这是什么?”
石墙上好长一条裂缝,深达数寸,丈许之长,望之不似天然生成,延道连绵,行云流水,
着实让人惊骇。卢云伸手抚触,只觉那裂缝入手光滑,一无青苔泥垢,二无扎手石屑,好
似是新近生出。他吞了口唾沫,转看四周,更是愕然:“好多……这裂痕好多……”
伍定远仰头看去,只见道中东一道,西一记,每道斩痕皆达数寸之深,满布洞壁。二人把
这情状看入眼里,心下再无疑问,这痕迹决计是高手所为,方才定有一番激战。
卢云提起‘云梦泽’,朝墙上划过一记,霎时削出了一道淡淡的痕迹,只是入石不深,远
不及墙上斩痕惊心动魄,卢云喃喃地道:“这是花岗石墙啊,斩岩如削泥……世上什么兵
刃这般锋锐……”
伍定远低头思索,蓦地身子一震,灵光闪动,四字脱口而出。
“神剑擒龙!”
世间宝剑多如繁星,要论切金断玉,所在多有,可要在墙上斩出丈许长的刮痕,形状有如
流水波纹,却非‘神剑擒龙’莫属。
大战即将爆发,这洞里却似疑云重重,杨肃观、秦仲海不见踪影,‘潜龙’又似破茧而出
,现下连这柄妖剑也已现世,卢云心惊发颤,喃喃地道:“神剑擒龙……这……这剑不是
在卓凌昭手里么?”
伍定远嘴角颤抖,却也说不出话来。当日亲眼所见,这柄怪剑随‘剑神’坠入深谷,从此
销声匿迹,再不见踪影。岂料七月初一鬼门开,神剑却忽尔现身,莫非是卓凌昭回来索命
?想起当年‘剑神’手仗‘神剑’,打得自己不支倒地,伍定远自是满心恐惧,霎时手一
颤,那火折落了下来,甬道里复为昏黑一片。
卢云嘿了一声,正要打火,突见伍定远背后飞过一个光影,霎时一闪而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卢云心下疑惑,不知方才是否自己眼花了,他揉了揉眼,赶忙去摇
伍定远的臂膀。伍定远微微一奇,道:“什么事?”卢云适才并未看清楚情状,自也不敢
多言,只喃喃地道:“方才……方才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伍定远心下一凛,旋即闭目倾
听。只是隔得良久,洞中寂静依旧,并没分毫声响。他睁开夜眼,摇头道:“你看走了眼
,没有人。”卢云嚅啮地道:“不……我真的有见到……”
伍定远不愿多加争辩,以他现下的武功,只要潜运神功,丈许内任何异响都无法瞒过他,
便以虫蚁爬行的微声也能知觉,何况是个活人?想来卢云心中慌乱,这才看走了眼。
伍定远见卢云满面汗水,似乎很是担忧,他拍了拍卢云的肩头,微笑道:“不打紧,我这
就去查上一查,你且等着。”他也不多说什么,自行转过身去,向前行出十来尺,一路行
去都甚宁静,夜眼望来也不见异状,他又走数丈,忽见眼前道路分岔,竟有一左一右两条
通道,伍定远心下微微一奇,道:“怎么有两条路?”
正要往前探看,猛听绷地一声轻响,一道寒光竟向门面飞来!
伍定远大吃一惊,以他现下的武功,方圆一丈内无论虫蝇飞鸟,无人能瞒住呼吸声响,除
非躲在暗处的不是人,而是……而是……
一时间,冷汗顺着鼻梁,坠到了唇边。那兵刃也已逼近前额,不到一寸远近。
生死玄关,间不容发,伍定远大吼一声,霎时显现出真龙身价,他急急向后翻仰,身子倒
栽葱倒下,脚尖自然而然扬起,如长枪般向前踢出,这一踢关乎生死,自是用尽全力,中
招者若是受实了,非但当场惨死,恐怕断骨还要破体而出。‘天山传人’果非凡比,竟在
一招之内起死回生。
便在此时,脚尖处传来当地一声劲响,这一踢没有伤到人,却将来袭兵刃荡了开来。伍定
远靠着这一踢,已知长剑所酝力道不重,敌人武功竟颇平庸。他察觉来者不是鬼魂,怯意
尽去,胆气陡生,听他暴吼道:“大胆狂徒,武功如此而已,也敢下手偷袭?让伍某会会
你!”
他不待翻身跳起,旋即着地滚去,右手毒掌后发先至,掌风向上扑出,紫光到处,横扫千
军,石墙立蚀缺口。伍定远靠着毒气掩护,霎时冲入道中,要凭近身肉搏生擒刺客。
灰尘漫天,眼前一片泥蒙蒙地,既黑且脏,伍定远才一站起,忽听四面八方传来轻响,无
数剑刃朝向自己杀来,好似甬道中埋伏着千百人。他大为惊诧,先前听甬道里别无声响,
此刻怎能另有埋伏?慌忙间不及细想,仗着身法快绝,接连闪避近身而来的大批兵刃。
伍定远惊怒交迸,喝道:‘贼子到底是谁?给我滚出来!’怒火上涌,登时全力反击,黑
暗中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伍定远拳狠脚重,既猛且快,武功套路更是一套接一套使出
,他下手奇凶,对手若要挨上一拳一脚,那是必死无疑。
兵刃拳脚交击碰撞,满是锵鎯之声。只是说也奇怪,伍定远拳脚奇快,那人竟比他更快,
一时响声急如密雨,仿佛面前那人手握无数刀刃,挡之不尽,挥之不绝。伍定远每回加紧
出招,对手立生感应,反而更是成千上万的剑招杀出,压得伍定远抬不起头来。
来人身手奇快,以‘一代真龙’的江湖名号,竟然相形见拙。卢云满心骇异,想要插手助
拳,但洞中漆黑一片,双方你来我往,招招快得异乎寻常,着实插不下手。他掌中满是汗
水,忖道:“这是怎么回事?定远身手之快,天下无双,便算与擒龙剑较量,也不曾如此
狼狈。不对,这中间另有玄机!”
伍定远当年与卓凌昭放单对决,曾以迅捷无匹的身手穿越绵密剑网,身法之快,世间再无
第二人及得上,以青衣秀士轻功之高,也要甘拜下风,怎可能有人在‘快’字上赢过他?

卢云又惊又疑,赶忙取出火石去打,要把敌人的面貌看清楚,但洞中灰尘漫天,气闷异常
,竟是烧不起来,火石声与刀刃脆响此起彼落,伴随伍定远的闷哼,一时连绵不绝,卢云
慌乱之下,那火更生不起来。
猛听伍定远闷哼一声,左手被划出一道口子,已然受伤。卢云慌乱间心生一计,他拿起火
石,奋力朝墙壁扔去。哒地一声响,火石撞上墙壁,甬道中现出微弱光芒,卢云慌忙去看
,霎时吃了一惊,大声道:“定远住手!别再打了!”
敌方攻势不绝而来,如何能够停手?伍定远不解卢云说话意思,反而加紧攻势。卢云自知
解说不及,当下解开盔甲,便往伍定远身前扔去。
嗤地一响,如同裂帛,卢云的革甲并未落地,反而上下荡摇,卢云喝道:“定远!你快快
退开!”伍定远满心迷茫,趁势向后退却,说也奇怪,原本快若闪电的兵器渐缓渐静,伍
定远看不懂眼前的道理,只是瞠目结舌,良久说不出话来。
卢云借过伍定远的火石,打着了火,道:“你自己看吧。”
伍定远心下一凛,急忙抬头去看,眼前空荡荡地,一无神剑擒龙,也无凶狠强敌,除了十
来柄兵刃悬在洞中,道中竟是空无一人。
伍定远目瞪口呆,适才自己身在阵中,一心反击闪躲,眼里只看到一道又一道剑刃,竟没
留意另有玄机。他伸手朝一柄剑刃推落,但听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兵刃一受碰撞,分向四
面八方荡开,旋向自己刺来,伍定远不敢再以手脚触碰兵器,仅以灵动迅捷的身法闪避,
十来柄长短刀刃在他身边晃荡不休,但洞顶绳索却不相互纠结,足见刀刃悬挂方位大有道
理,绝非随意所就。
卢云早已料到如此,并不显得讶异。他叹了口气,道:“以你现下的武功,若非自己打自
己,谁能比你更快?”说着从怀中取出手帕,撕了开来,便要替伍定远包扎。口中又道:
“一来甬道里太黑,你对自己的耳音太过自信,二来你见了神剑擒龙的斩痕,心里先入为
主,这才不知不觉地坠入圈套之中……”
伍定远点了点头,正要接口,忽听背后传来一阵低微笑声,道:“说得好。没有你这聪明
娃娃帮着,谁杀得死‘一代真龙’呢?”
甬道中蓦地冒出声音,卢伍二人自是大为震惊,伍定远内力深厚,卢云也有相当造诣,只
是两人心神松弛,分心说话,竟没听出道中有人。二人正要反应,蓦地背后风声暴响,一
柄利刃直朝伍定远背心刺来!
这回已是第二次遇袭,变故忽起,伍定远有了先前反败为胜的例子,自也无惧,知道凭借
他的真龙之体,只要凭偌大内劲向右平移三尺,便能轻易闪开杀招。
正要纵身闪避,在这一刹那,伍定远忽然呆住了。
原来如此,背后刺客选在这一刹那下手,原来是这个用心……
面前一人直挺挺地站着,正是卢云。
只要自己闪开了,卢云必然中剑无疑。
好阴险……这才是真正的刺客啊!背后那人算准了出手时机,竟要用卢云的一条命逼死自
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已是一命换一命的见真章,分毫含糊不得。
伍定远不知该当如何,他不闪不动,将死之际,眼前浮起一生大小事迹,从西凉到京城,
从小时到今日,最后停在眼前的,却是那张柔美动人的脸庞。
艳婷啊……
猛听耳边暴喝一声:“定远!你让开!”
大力推来,伍定远凭空横移三尺,已然躲开一劫。扑地一声响,那兵刃已然刺入卢云的心
口,鲜血飞洒,全数溅在伍定远的脸上。【讲武堂唯一授权连载,文学城首发,感谢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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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定远呆呆望着同侪,见他张着嘴,鲜血狂喷而出,伍定远好似傻了,只是这样看着,便
在此时,背后那刺客拔出剑来,叹道:“傻子,坏我的事。”
伍定远听那声音凉薄阴毒,霎时醒觉过来,当场厉声惨叫:“兄弟啊!”他发疯似地向后
扑出一掌,毒气弥漫中,左腿又已奋力扫出,紫光伴随飞腿踢落,整面石墙已然碎裂。那
人并不硬接绝招,趁着四下碎石纷飞,旋即冲向左侧甬道,一时不见影踪。
伍定远逼开强敌,当下急急抱住卢云,大声叫道:“兄弟!你还成么!”
卢云嘴中鲜血直冒,但那嘴角却仍挂着笑,他气喘吁吁,将胸口内衫撕破,霎时露出了一
面护心镜,只见镜面破碎,已被利刃刺穿,但靠着这么一记阻挡,并未刺穿心脏,总算保
住了一命。伍定远又喜又悲,垂泪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卢云强笑道:“定远此言不是了……老天真要保佑我……便该保佑我不中剑才是……”他
说了几句笑话,猛然间一口鲜血直喷而出,这剑毕竟刺得不轻。伍定远咬牙道:“兄弟忍
着点,我带你出去……”
卢云摇了摇头,捂住胸口,喘道:“你别管我,这伤死不了人的……刚才……刚才那人定
是潜龙,一定是他……你千万别让他离开少林,更不能让他投入怒苍,他……他不是好人
,他会害死大家的……”伍定远嘿了一声,有些犹豫难决,卢云见他兀自迟疑不动,当下
伸手轻推,低声道:“快去吧,别让我白挨一剑……”
伍定远自知使命重大,咬牙间运指如飞,替卢云点穴止血,旋即运起轻功,直朝左侧甬道
追出。【讲武堂唯一授权连载,文学城首发,感谢作者孙晓提供文档,文学城武侠天地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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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定远咬牙飞奔,心中满是激昂。
没错,卢云所料不错,那人定是‘潜龙’无疑。也唯有这等神机妙算的军师,方能以奇门
遁甲的阵式伤人。他没有使动什么妙招,也没有遮掩什么呼吸声响,他只是远远地躲在甬
道深处,遥遥地荡来一剑,凭着巧妙的布置,果然便重伤自己的同伴,更刺伤了自己的自
信。
尽管无人知道,但伍定远自己心知肚明,方才的生死一刻,他迟疑了。
卢云以身相代,分毫没有迟疑,可是他迟疑了。当年神机洞里坠海自杀、娄江畔从容赴死
,种种豪情何其激昂?不说此刻自己贵为真龙,练成了盖世武功,便看那时武艺低微的西
凉捕头,不也在马王庙前慷慨赴死?可现下为何会……会……
大敌当前,伍定远却没有什么恨意,荡漾心头的只剩一片自惭,一片疑惑。他狂吼连连,
低头向前冲出,砰地一响,脑门撞着了一面石墙。
头顶隐隐疼痛,眼前那面墙却也给自己撞坍了,伍定远喘息不定,凝目向前看去,只见墙
上地下满是鲜血,到处石屑纷飞,打斗痕迹极其激烈。直似两头怪物在甬道里大肆厮杀,
这才搞得天翻地覆。
伍定远缓缓向前走去,终于走到甬道尽头,只见地下倒着半面石门,上方那截断裂飞出,
远远摔在地下,这刀以刚猛见长,威力大得不可思议,正是‘火贪一刀’的硬功夫。
伍定远啊了一声,心道:“仲海来过这里!”
强敌便在眼前,无论此人究竟是何来历,自己都不能掉以轻心,不管他是潜龙,是天绝,
是文杨武秦,甚至另有其人,总之这人已成妖魔,恐怕连自己也敌他不过。
想起自己的武功传自天山,曾被方子敬许为日后的天下第一,伍定远豪气陡生,他提起右
掌,一招‘天罗紫’使出,紫光如水银泻地般笼罩全身,这紫气满含毒性,稍一沾身,便
即筋烂肉腐,最能吓阻暗处偷袭。仗着绝招护身,伍定远当下大著胆子,缓缓跨过石门。

强敌现身之刻,一切秘密也将揭晓,想起天绝僧在照壁上写下的四句谒语,心中直是忐忑
不定。这达摩院隐伏着无数玄机奥妙,久未现世的神剑、天山玄地的神机图徽、乃至于自
己的两名同袍,无数疑团如浮光掠影,在眼前一闪而逝。
真是像啊,此刻就像马王庙前的那一幕……即将接任甘陕总捕头,黑白两道谁不敬重大名
,然后……然后就发生了那件大事,逼得自己犹豫难决,落荒而逃……
伍定远面向斗室,自知只要跨门入户,便会解开一切谜团。他双手紧紧握拳,霎时热血上
涌,纵声长叫,便这样正正冲入斗室之中。景泰三十三年七月初一,伍定远见到了……
无上正觉。【讲武堂唯一授权连载,文学城首发,感谢作者孙晓提供文档,文学城武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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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建超世志,必至无上道
斯愿不满足,誓不成等觉
今为大施主,普济诸穷苦
命彼诸群生,长夜无忧恼
众生闻此号,俱来我刹中
虚空诸天神,当雨珍妙华

斗室中空无一人,鲜血飞洒,对面石墙写满了无数血字。
那是一篇誓言,佛告阿难之‘无上正觉’。【讲武堂唯一授权连载,文学城首发,感谢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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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卢云胸口挨了一剑,虽经伍定远点穴止血,但伤口过深,鲜血仍是不绝流出。卢云望
着黑沉沉的通道,心中盘来转去的便是秦仲海与灵智方丈的那几句话,心烦意乱之下,对
这个‘潜龙’直有种说不出的恐惧。他勉力直起了身子,想道:“怒苍中人多是光明磊落
之辈,便不提仲海,看青衣掌门人品俊雅,陆爷泱泱大度,谁不是铁峥峥的好汉?可这‘
潜龙’行事如此阴毒,实在有愧英雄美名……”
自朝廷与怒苍开战以来,卢云始终谨守份际,不曾偏向任何一方,直到与‘潜龙’交手,
方才第一次对怒苍英雄生出恶感。他背靠石墙,神疲力乏,心智却是不失,反覆想道:“
这潜龙军师不是好端端地关在牢笼里么?怎会忽然放出来了?难道……难道仲海把他救出
来了?可天绝大师又去哪儿了?”
达摩院里情势着实诡异,卢云一时也是猜之不透。秦仲海的用心不难明白,不过是要营救
军师出山而已。可天绝僧的意图却好生模糊,着实让人不解。再看那‘潜龙’也是谜也似
的人物,现下自己给人刺了一剑,却连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摸不清楚,真可算是灰头土脸已
极。
山脚下朝廷官兵与怒苍大军对峙,形势一触即发,倘若有人从中挑拨,一场大战恐怕难免
了。卢云深深吐纳几口,侧头望向右侧甬道,忖道:“仲海……现今之计只有找到仲海…
…凭我与他的交情,定能劝他一劝……”
卢云越想越怕,历朝历代的反贼虽多,却只两个下稍。要不杀人百万,南面称王,要不杯
酒释兵权,落个饮鸠自尽的下场。卢云熟读史书,自不愿好友沦落到这个境地,他满脑子
昏昏沉沈,却仍执意起身,心里一个顽固念头,便是要找到秦仲海。
卢云手扶石墙,一路挨挨擦擦地走着,鲜血洒落,把身上衣衫都染红了。他胸口伤势不轻
,再加失血过多,脚下更感酸软,百来尺行去,几将体内气力用凿。
卢云走了好一阵子,那甬道仍是无止无尽,他抚胸忍痛,提气叫道:“有人么?仲海……
天绝大师……杨郎中……”
卢云身上有伤,内力不纯,喊叫有气无力,不能及远,喊了几声,仍然无人回答。卢云有
些气馁,他眼前发黑,气力慢慢离体而去,当下背靠石墙,想要撑住身子。哪知墙壁嘎地
一声,不过给自己一靠,竟尔打了开来,卢云站立不定,便顺势滚了进去。
石门里是座斗室,卢云瞠目结舌,不知高低,他趴在地下,转头去看,霎时见不远处端坐
一名老僧,看他目光低垂,嘴角含笑,好似要抚摸自己的头顶。
卢云又惊又喜,叫道:“天绝大师!是你么?”他身上伤重,虽不知那老僧的身分,但料
来八九不离十,必是天绝。当下爬向前去,向那老僧叩首。
卢云额头触地,忽然一股力道托来,让他不由自主地仰起头来,百年佛音幽幽响起,弥漫
着耳中:“金水桥畔龙吐珠,少林佛国……”
霎时吐气扬声,道出最后三个字:‘大旱年。’
卢云不解其意,正要再问,那声音渐渐低缓,轻声说谒。【讲武堂唯一授权连载,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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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
钥匙给你了,你就是最后的圣光。
有光,黑暗不至……
修罗不临……
南瞻部洲,就不会陪葬。
孩子,
你是最后的圣光。【讲武堂唯一授权连载,文学城首发,感谢作者孙晓提供文档,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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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郁郁沉沉,听在耳里好似蚊鸣,卢云心中又是害怕,又是不解,他缓缓抬起头来,
与那僧人目光相接。四下阴暗无光,老僧双眼不见分毫宝光,只如石头也似灰冷。卢云吞
了口唾沫,他伸手出去,轻触老僧的手掌。霎时惊觉大手冰冷僵硬,毫无暖气。
卢云张大了嘴,一颗心仿佛停了跳动。他连连摇动老僧的身子,嘶哑地道:“天绝大师!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不必喊了,他已经圆寂了。”
背后响起一个冷峻的声音,卢云目光迷蒙,回过头去,霎时见到了满身鲜血的魔王。
黑暗无光的斗室中,天绝的尸身端坐室中,彷如音容犹在。趴在地下的是自己,侧立墙边
的却是……
密室里三人环顾,倒地重伤的是自己,僵硬气绝的是天绝,眼前那抱胸垂首的却是……
“仲海啊!”
卢云此行千辛万苦,便是为了见秦仲海一面,乍见了他,旋即奋力上前,一把抓住秦仲海
的肩头,嘶哑地道:“仲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绝大师为何死了?”
秦仲海并未回话,只是目光向地,嘴角带着蔑笑。
卢云见他不住回避自己的目光,心下忽起惊疑之感,颤声问道:“仲海,是你……是你杀
了他……”卢云内心恐惧,就怕秦仲海轻点个头、答个诺字,那非仅自己不能再与他为友
,从此正道武林与怒苍之间也将势不两立,再无转圜余地。
过得良久,秦仲海忽地轻轻一笑,摇头道:“我杀他做什么?想杀他的人还少了么?卢兄
弟,你这一问恁也傻了。”卢云惊惶不定,慌道:“那……那是谁杀了天绝大师?”
秦仲海摇头叹道:“你甭问了,说了你也不会信。只是你若还信得过咱俩的交情,那便忘
掉天绝的遗言,不论什么人问你,你都不要说。否则……嘿嘿……”卢云喉头干涩,挤出
了气力,低声问道:“否则什么?”
秦仲海狂声大笑,喝道:“否则天下江山即将易主,从此改朝换代啊!”
卢云心力憔悴,一跤坐倒,掩面道:“仲海……到底怎么了?我不懂……不懂……”秦仲
海哈哈大笑,他身上好似也带着伤,只是弯下腰来,不住喘气。便在此时,怀中落下一物
,正掉在卢云面前。卢云凝目看去,只见那册子上写着九字楷书,依稀是‘景泰十四年剿
匪密奏’。他满心茫然,趴地喘道:“仲海,这……这是什么……”
秦仲海将册子一把抓起,哈哈大笑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一个大染缸啊!”秦
仲海满面鲜血,容情大见癫狂,卢云从未这般怕过他,只嘶哑地道:“仲海,你定定神,
你别这样……”
秦仲海满面杀气,怒吼道:“造反是假的,招安是骗的!爹爹、侯爷、天绝,全都是骗子
!兄弟,咱们给戏弄得好惨,咱们都是……”他把奏折揉成一团,厉声道:“大输家啊!
”内劲到处,火光飞腾,那奏折受魔火所侵,竟尔焚烧起来。卢云大惊失色,失声叫道:
“仲海……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吧……”他奋力抱住了秦仲海,只想让他定下。
残火照耀,秦仲海不住喘气,慢慢吼声止歇,终于沉静下来。卢云全身发抖,软倒在地,
他勉力握住好友的大手,求恳道:“仲海,看在我的面上,别这样……别这样……”
秦仲海蹲下身来,面向卢云,过得良久,只听他叹了口气,黯然道:“对不起,我不再是
那个秦仲海了。从今以后,我不认得柳昂天,也不识得秦霸先,我秦仲海与朝廷……”他
伸手轻抚卢云的面颊,垂泪道:“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那就是真正的反贼了……为什么……不可以啊……
卢云又惊又怕,只想把内情问个明白,偏生流血过多,虽想阻止秦仲海离去,但眼皮渐渐
沉重,手脚更见无力,抓着好友的手终于缓缓松开……【讲武堂唯一授权连载,文学城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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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无上正觉’现出,逼得伍定远瞠目结舌,呆呆望向眼前的石墙,良久不能言语。。
过得半晌,方才镇静下来,他细细察看四周,只见石门如先前所见,已然断做两截,其余
石墙地板满布斩痕,地下更有无数脚印,望之深浅不一,当是高手激战时所留。
伍定远细看地下痕迹,只见一处鞋印前方后圆,形做军靴模样,与那鞋印紧临的却是一处
方形凹印,落脚处如同铁杵砸落,满是石灰碎屑,却是沉重铁脚所为。伍定远心下一凛:
“没错,仲海来过这里。”他细心察看,只见另几处鞋印形式都是一般窄扁,看那模样不
似僧侣的草鞋,却不知是何人所留。伍定远回思杨肃观的服色,一时却也无法判定。
他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只见靠内壁处设有一幅坐榻,榻边摆了只木鱼,伍定远情知
有异,便走将过去,伸手搬弄抚摸一阵,正察看间,忽听嘎嘎声响,墙壁升起,斗室旁现
出一处暗门。伍定远啊了一声,急忙走将过去,却见眼前好一条阶梯,却不知通往何处,
他此刻只想早些找出同侪,一时也顾不了危险,只信步向上,先把人找出来再说。
还未跨足上阶,忽听阶梯上传来吱吱渣渣的声响,跟着一片黑影涌至脚边,来势快绝无比
,伍定远吃了一惊,急忙往后纵跃,便在此时,楼梯间黑影急急涌出,密密麻麻地满是鼠
群,上千只黑鼠惊惶四窜,如潮水般一路流下,全数往甬道里奔逃。
伍定远满心疑惑,他也听过鼠儿机敏异常,灾祸未临,未卜先知,是以遇难船只不见老鼠
踪影,水手往往以此来断吉定凶。伍定远茫然望着阶梯顶端,心下暗暗奇怪,不知上头生
出了什么事。他有意把事情看个明白,当下提气一纵,飞奔上梯。
阶梯尽处是一座暗门,伍定远举掌去推,霎时掌心一疼,竟是有些烫手。他嘿了一声,奋
起右掌之力,轰地一声,已将暗门震开。
“老天爷……这……这究竟……”
伍定远张大了嘴,须臾之间,容情已如痴呆。【讲武堂唯一授权连载,文学城首发,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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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昏黑,不见星月,万里江山沉默寂静,猛听山门嘎地一声惨叫,缓缓向旁移开。
大赢家嘶嘶冷笑,跨步行出,临崖眺望天地人间。
极目所望,山脚万军对峙,朝廷怒苍剑拔弩张,各以勇将阵列防御,情势一触即发。
大赢家咧嘴一笑,他知道自己仍是赢家,一切都还在算计中。他举起手掌,隔空轻抚两边
对阵的兵卒,那容情好生喜悦,直如孩童玩戏泥兵娃娃,既天真、又残忍。
情势一触即发,那就触一触、发一发吧。大赢家嘻嘻一笑,从怀间摸出两枚火炮,仰天尖
叫道:“小兵兵,开战吧!”
魔掌向天,掌心火炮冲天飞起,霎时双龙窜起,左红右蓝,半空焰火爆出,震醒了穹苍。

轰隆一声巨响,梁柱倾倒,正正打在伍定远脚旁,眼前大火漫天,焰火半空炸开,两相映
照,直如地狱一般。伍定远全力闪避火势,脸上满是惊惶,大声道:“方丈大师!青衣掌
门!你们在哪儿啊?”
达摩院烈火飞腾,方丈不见了,青衣秀士也不见了,伍定远才从密道转出,来到达摩院内
堂,他没见到正邪双方首脑,也没看见天绝神僧,却见到这幅惊人景象。
伍定远不断闪躲烈火,一心寻找众人下落,他窜到山崖之旁,眼看火势太大,正要躲入小
径离开,猛然间,山下杀声响起,伍定远慌忙向下眺望,忍不住便是一声苦笑。
“玩完了……”
无尽火光染红了中原大地,山脚下人嘶马鸣,万军凶杀,朝廷怒苍终于开启大战,谁也拦
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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