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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keqi (杀情),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英雄志卷九第四章---雷泽刑天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r  5 15:31:52 2002) , 转信


四、雷泽刑天

深秋的长洲,已然透著寒冷冬意,寒风雨点打在空旷凄清的街道上,令人备觉清冷寂寥,
 
欧阳南缓缓抬头,凝视著桌上的古旧铁鎚,轻轻叹了口气。 
今日是他七十岁的寿宴,无数弟子门人都赶将回府,来向这位先皇册封为「江南铸造」的
铸剑宗师祝寿。尽管身旁围绕著几十位的儿孙晚辈,桌上堆著小山高的贺寿礼品,可是此
刻的他,却没有丝毫的快意。一名男子走了上来,躬身问道:「师父今日大寿,何故叹息
?」 
欧阳南望著桌上摆著的铁鎚,怔怔地道:「咱们傍晚便要复业了,可到连这东西是什么人
送的都不知晓,这不太也荒唐了么?」 
烛火掩映下,只见那铁鎚生著浓浓的铜青绣,好似古旧破烂,但明眼人却看得出来,那铁
鎚内里隐隐散出一股青光,想来定有什么占怪来历,绝非凡物。 
那汉子见师父眉头深锁,忙劝慰道:「师父切莫忧心,这鎚子定是公子送的。除了他,谁
还能有这份心意,要让咱们铸铁山庄重振雄风?」 
这说话汉子身材壮实,面孔却是斯文白皙,原来此人便是欧阳家的大弟子巩志,有个神气
的外号「铁狮儿」,他非只是铸铁山壮的首徒,还是长洲衙门的师爷,眼下卢云要来长洲
为官,这巩志日后便是他的手下了。 
欧阳南叹道:「我也希望这鎚子是我那铁牛孩儿送来的。唉……可是他既然送了这等要紧
物事,人却怎么不回来呢?」巩志低声道:「师父……师弟既成朝廷反逆,便算孝顺十倍,
却要他如何回来?师父可别怪他啊……」 
欧阳南长叹一声,摇头道:「当年为了天炉,害惨我那铁牛孩儿。唉……别说这些了,只
希望今日开炉顺顺利利的,也不辜负他找出这只刑天鎚的甩意了。」 
大厅上燃著微弱烛光,黄光映去,鎚身铁锈望之更加青黄斑驳,更显出历史悠远。欧阳南
怔怔望著,恍惚之间,往事一一涌上心头,竟似痴了。 
正出神间,一名少年走上厅来,这孩子约莫十七八岁,模样甚是好动。他见欧阳南目不转
睛,尽在盯著铁鎚瞧,便走了上去,笑问道:「爷爷还在瞧这只铁鎚啊!这鎚子来家里三天
啦,您还没瞧够?」这男孩名唤欧阳洵,正是铸铁山庄第三代的门人,欧阳南的孙儿, 
巩志微笑道:「小少爷,这神鎚是无价之宝,老庄主别说看他三天,便看个三十年,怕也
不嫌闷哪。」欧阳洵摆出少爷的架子,道:「听你夸的,看这铁鎚模样破烂,哪能这般好
?」 
欧阳南知道巩志不便出言顶撞,便离座而起,亲自上来教诲。他俯下身子,抚摸著桌上的
神鎚,幽幽地道:「相传古时的雷神名叫雷泽,这神仙人首龙身,手上还有把鎚子,以之
发雷击电,便是这柄『雷泽刑天鎚』,传说这柄鎚能耐三昧真火烧烤,捶落时能发出天雷
轰响,乃是我辈铸剑师梦寐以求的宝贝。」他转头望著孙儿,道:「洵儿,你将来要接下
铸铁山庄,不能不知这铁鎚的典故。免得日後人家笑我们有眼无珠,糟蹋了宝物。」 
欧阳洵看著满是铁锈的大铁鎚,笑道:「爷爷啊!方今理学昌明,你真信这等鬼话吗?」巩
志见他神情轻挑,实在按耐不住,皱眉道:「小少爷,便算这传说有些夸大,但此鎚确实
有些神异之处,你可千万别小看它了。」欧阳洵微微一笑,眨了眨眼,却不打话。 
欧阳南见孙儿兀自不信,便站起身子,道:「你既然不信,那便拿起这铁鎚,往地下敲—
记,便知好处了。」欧阳洵年纪虽小,却是十分聪明,他摇头笑道:「爷爷啊!这铁鎚一记
敲落,只怕要碎上十来块砖哪!到时打坏地板,岂不多费气力整理?」欧阳南嘿地一声,道
:「你只管打,不打不晓得好处。」 
耳听爷爷吩咐,欧阳洵只得苦笑,道:「既然爷爷吩咐,那洵儿可不客气了!」 
欧阳南命众人搬开桌椅,空出一块地方,让这少年一试神鎚,巩志双手抱胸,眼睛睁得老
大,自也想见识这刑天鎚的真实威力。 
欧阳洵拿起铁鎚,用力在地下一敲,只听轰地一声,如同雷震,众人耳中嗡嗡作响,纷纷
退开几步。巩志虽知神鎚了得,却也禁不住吃惊。欧阳洵首当其冲,自是耳鸣难忍,他面
色惨淡,喘道:「这鎚子怎能这般大声?真是古怪了。」他喘息一阵,俯身便朝地板看去
,便要查看这神鎚的威力加何。 
欧阳南见孙儿俯身察看,微笑便问:「怎么样?知道好处了么?」欧阳洵看了一阵,却是忍
俊不经,他指著地下,笑道:「搞什么,打了重重这么一记,怎么地下只这么尖儿大的洞
?这鎚子怎那么没用啊?」说著哈哈大笑起来。此时厅上已聚集不少弟子,众人听他这么一
说,全都围了上来,果见地下只一处尖针也似的破损,寻常铁鎚砸下,少说破上一面砖,
这神鎚如此巨大,哪知却这般不堪,众人心下奇怪,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欧阳洵笑道:
「爷爷啊,不是我说,什么雷泽刑天,这鎚子纯唬人,我看定是西贝货!」 
欧阳南听了这话,却是不动声色,只听他淡淡地道:「你别急著说,你先伸脚出去,朝地
下跺一记试试。」欧阳洵举脚起来,往青砖纵去,笑道:「像这样……」那个「么」字还
没出口,脚下忽地一空,竟尔摔个口吃屎。一旁弟子吃了一惊,忙将他扶起了。 
欧阳南微笑道:「现下知道厉害了吧?」 
欧阳洵心下诧异,忙低头去看脚下,只见地下青砖早已粉碎,成了一处深洞,两旁砖石却
一如平常,丝毫不见破损。他抬头望著爷爷,颤声道:「这砖头方才不是只破个小孔?怎地
变成这模样?」欧阳南道:「你仔细摸摸砖头的碎层。」 
欧阳洵拾起残层,只见青砖早已化为粉末,细致疏松,好似经铁杵研磨过一般。他面色一
变,惊道:「爷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南淡淡地道:「寻常铁鎚敲落,便只有拳头大小的鎚子,也能碎上两三面砖石,以刑
天鎚的大小观之,至少要击碎十来块。你先用脑筋想想,以神鎚之大,怎会只破了一面砖
?」欧阳洵听他这么一说,登也看到了要紧处,他双眉—轩,便蹲下察看,神态十分专注。
 
欧阳南道:「怎么?看出道理了么?」欧阳洵起身摇头,道:「还是不懂。」 
欧阳南哈哈大笑,亲自走了过来,拿起神鎚,遍示众人,道:「神鎚之所以能不偏不倚地
将正中的物事敲为粉末,只因此处有个奥妙。」众人见他手指鎚面一处,急忙伸头来看,
只见鎚上一处微微突起,尖针也似,只比鎚面突出一点,众人咦地一声,都感诧异。 
欧阳南指著尖针,道:「你们别看鎚头西瓜大小,真往下头击去,只有这根剌会与物事相
触,便是如此,才会不多不少地打坏了一面砖。」众人见那尖针细小无比,竟比绣花针头
还细小许多,谁知却能承受雄浑力道的冲撞,一时都感不可思议,不知这神鎚是何等质料
所就。 
欧阳洵满面疑惑,道:「可这青砖居然会烂成粉末一般,这又是怎么回事?」 
欧阳南微微一笑,反问道:「打铁一事,首重为何?」欧阳洵世家出身,自是家学渊源,当
下想也不想,径自道:「打铁成钢,首重力足。」 
欧阳南颔首称许:「答得好。只是你说说,何谓力足?」 
欧阳洵想了一阵,道:「力气大,那便是足了。」 
欧阳南哈哈大笑,道:「小儿之见。」他伸手召来门人,问道:「你们平日打铁,可知有
几成力道使在铁上?」众人面露疑问,都不知他此问何意,巩志上前答道:「回秉师父,我
辈铸剑师打铁,九成力道使在铁皮上,却只有一成力气灌注铁心。」 
欧阳南抚须大笑,道:「不愧是你们的大师哥,见识就是不同。」他拿起粉末似的青砖,
 道:「打铁讲究的不是力大,而是要把力道灌到铁心里,这才能使铁性锻冶,去芜存菁,
寻常咱们用鎚多在浪费气力,八九成力道都打在铁皮上,但这『雷泽刑天鎚』靠著这一点
尖针,便足以力灌铁心,使万斤之力稳稳实实地打入铁料,所谓一捶成钢,便是这个道理
。」 
欧阳洵惊道:「一捶成钢?便是靠著这个法门,才能使砖头烂为粉末一般?」 
欧阳南点头道:「不错。这刑天鎚之所以号称天下第一神鎚,便是为此。」 
欧阳洵此时已收起小看之心,他手抚神鎚,面露赞叹之色,怔怔地道:「好一把神鎚!力大
无穷,却又如此细腻,有了这神鎚,咱们定能造出天下第一的神兵利刃!」 
欧阳南本在微笑,待听了「天下第一」四字,脸色却是一变,神情竟是不大自在。 
阳光普照,风和日丽,这日已是十月十三下午,此时已近欧阳家开席时辰,那青衣秀士远
从九华山过来拜寿,早巳率著徒弟离去,卢云却还留在府里,想起寿礼毫无著落,只在那
里发慌,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惶急间,只见顾倩兮缓缓向厅行来,卢云大喜,当下奔上前去,道:「倩兮啊!你昨夜不
是说要替我准备寿礼么?怎地快到下午了,却还不见那礼品的踪影?」 
顾倩兮啊地一声,掩嘴道:「哎呀,这事我给忘了!」卢云搓手道:「惨了,惨了,一会儿
没礼品送上,可要如何是好?唉……说不得,去买些寿桃充数吧!」顾倩兮摇头道:「今日
欧阳老爷宴请百姓,没人开门做生意。」卢云惨然一笑,道:「好吧!只有称病不出了。」
 
顾倩兮见作弄他够了,当即笑道:「好了,不欺侮你了。咱们现下来准备寿礼吧!」说著拉
住卢云,两人一齐朝书房走去。卢云喜道:「原来寿礼在书房里,你可藏哪儿去了?我昨夜
怎没瞧见?」顾倩兮笑道:「你别急。昨夜没瞧见,一会儿便瞧见了。」 
两人走入书房里,里头只摆著家具书本,丝毫不见那寿礼的踪迹。卢云愁眉苦脸,望著心
上人,顾倩兮笑了笑,伸手朝书桌一指,卢云哦地一声,道:「在桌上么?」走了过去,细
细翻了一阵,只见桌上摆的全是杂物,毫无贵重物事,忍不住皱眉道:「你……你又戏耍
我了,唉,这当口可别开玩笑啦……」 
顾俏兮把他按上倚子,纤纤素手伸来,笑道:「寿礼来罗!」说着在桌上铺了张白纸。 
卢云皱眉道:「一张白纸?这……这便是寿礼?」顾倩兮不答,笑吟吟地递来一枝毛笔,塞
在卢云手上。卢云面色惨然,道:「要送这只笔?这不太寒怆了些?」 
顾倩兮噗嗤一笑,道:「谁要你送笔了?我是要你画幅寿画,写上几个字啊!」 
卢云恍然大悟,原来顾倩兮是要自己题字为礼,他连连摇头,道:「我的书画又不值钱,
如何送得出手?」顾倩兮庄容道:「你是己巳年状元,一甲进七及第,又在承天殿上应了圣
上的绝对,文名早已远播天下。可别妄自菲薄了。」 
卢云猛然醒悟,喜道:「原来如此,我自己倒没想过呢。」 
顾倩兮将笔杆交在卢云手里,又道:「以你新科状元之尊,亲题的字画可不是寻常物事,
一来带喜,二来尊贵,人家想求都还求不到呢!」 
卢云大喜,当下提笔便画,不多时,便画了幅「岁寒三友图」出来,他才情高绝,虽只寥
寥数笔,笔意却是苍然劲节,顾倩兮赞道:「好一个卢郎,寒冬将至,这松竹梅最是应景
不过呢。」她随口品评鉴赏,竟是赞不决口。一来这「岁寒三友图」确是佳作,二来这画
是情郎所绘,便是狗爪子胡印,也要宽打几分,直把卢云夸上了天去。 
卢云脸上一红,心道:「听她说得这般好,敢情我已列入当朝四大家了?」他盖上了知州的
官印,又在一旁写上了贺词。他放落了笔,等著墨汁阴乾,忽地想起欧阳家财大势大,今
日宾客必多,想起交际一事,不由烦心、皱眉便道:「我现下是地方父母,可过去少与人
应酬来往,唉……人情不熟,一会儿可别失礼才好。」顾倩兮知道心上人不善交际,忙劝
慰道:「你莫烦忧,凡事有我在呢。」 
顾倩兮出身豪门,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长袖善舞,风度翩翩的人,她是见得多了,反倒是
像卢云那样正直敢言的,却没见过几个,也是为此,才赢走了她的芳心。只是情场上可以
占便宜的,官场上可就不行了,卢云个性刚硬,一个不留神,定会得罪地方豪门,顾倩兮
看在眼里,早有盘算,昨日便向洪捕头打听了,知道欧阳南是个大而化之的人,一会儿便
让卢云应付,至於欧阳家的女眷老小,便由她出面担待。看她顾大小姐手腕高超,此番出
手,定让满门老幼服服贴贴,日後卢云若有什么请求,这些人决计死心塌地,不敢有违。
 
二人说话间,那墨色已然阴乾,卢云将书画卷起,便与顾倩兮联袂乘轿,一同赶去欧阳府
。 
行到欧阳府上,门口家丁见了官轿到来,已知新任知州驾到,当下慌不迭地往内禀报,卢
云甫下轿来,只听两旁传来一阵掌声,家丁提声道:「长洲新任知州,钦点状元郎卢云卢
大人驾到!」卢云生性朴素,什么时候受过这般排场,他面色微微一窘,只想掩面急走,稍
微转身,一个没提防,脚下竟在轿梁上一绊,人便往前摔下。 
眼看使要跌个狗吃屎,卢云心下惨然,只想使出轻功翻转,又怕惊吓了围观百姓,正不知
如何是好,猛地—双手凑了过来,—把将他扶住。 
卢云抬头急看,却见一名老者笑嘻嘻地看著他,想来便是欧阳家的老爷欧阳南了。 
卢云慌忙拱手,道:「晚生卢云,见过欧阳老爷。」欧阳南大笑道:「什么晚生?卢知州实
在太客气了!你卢大人驾临长洲,老夫却是一无所知,未曾远迎,实在是罪该万死啊!」 
卢云连忙摇手,道:「老爷可别这般说,我是地方父母官,怎能惊扰百姓?」 
欧阳南笑道:「欧阳家过去是『江南铸造』,也算个官儿,说来都是自己人,卢知州就别
客气啦!」 
两人说话间,一名汉子已然跪倒在地,道:「下官巩志,拜见卢知州,小人不假而出,这
几日不曾在衙门办事,还请知州重重责罚。」卢云知道这巩志便是他的师爷,只见他身材
壮硕,不似一般师爷那般牙尖嘴利,弱不经风的模样,心里已多了几分好感,连忙将他扶
起,道:「巩师爷快别如此,你师门有事,当然须得回来帮忙了。」此时巩志跪在地下,
给卢云伸手一托,身子不由自主地站起,显然这位知州的功力远在他之上。巩志躬身拱手
,微笑道:「知州大人文武全才,好了得的功夫啊!」两人相互打量,都有惺惺相惜之感。
 
众人边走边说,已然入了大厅,顾倩兮是女孩儿,当时男尊女卑,她便自行跟在卢云後头
,一齐走进厅内。 
只见厅上摆了四五十张圆桌,不少宾客已然坐定,贺客云集,大厅却不见窘迫,足见欧阳
家的财势确实惊人。卢云细看众宾,只见他们多半形容怪异,有的更是携带兵刃家伙,多
半是江湖中人,他心下暗暗留神,想道:「这些人龙蛇混杂,我可要小心应付了。」 
正想间,欧阳南已给他排定了上位,却是让他坐了首座。卢云谦逊道:「小子年幼,欧阳
老爷万不可如此。」欧阳南笑道:「自来朝廷官长谁不坐这大位?卢知州就别客气了。」 

卢云面红耳赤,远处顾倩兮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卢云只好就坐,眼见青衣秀士早
在身旁坐定,卢云向他尴尬一笑,道:「掌门来得早啊!」 
青衣秀士目光炯炯,迳往厅上众人打量,卢云心下担忧,便问:「看这些人不是寻常百姓
,可有什么不法歹人么?」青衣秀士摇头道:「卢知州放心,今日是铸铁山庄大喜的日子,
请的多是亲友,应不会有什么大厮杀。」卢云见他胸有成竹,多少也安下了心。 
此时顾倩兮也已坐定,却是坐在女宾席位,身旁尚坐著艳婷、娟儿二人。卢云见顾倩兮与
艳婷言笑晏晏,两名美女交头接耳,宛若花朵般可人,四下宾客都是不住眼地偷看她两人
。卢云心下暗暗奇怪:「前几日她两人说话时针锋相对,怎地现下又跟好友一般,真是让
人猜想不透。」只是想起自己不必再与她们同桌,不免心下称庆。他转头四下看去,厅角
却有不少人正自聚赌,只见阿傻兴高采烈,看他面前堆满了银子,想来今日手气不坏。 
正看间,忽见几名高大老者走来,青衣秀士当场起身相迎,卢云自也站起,众人互报姓名
,却是点苍七雄来了。过不多时,只见峨眉掌门、泰山掌门也都派了第一代门人与会,看
来今日寿宴虽比不上宁不凡封剑退隐,却也是江湖上的一桩盛事。 
这些人多曾参赴宁不凡的退隐盛会,说来都算正道的英雄。卢云身负长洲治安,眼下有这
些人物帮忙,一会儿便有凶徒前来长洲滋事,那也不必担忧了。众人相互寒暄,卢云虽然
江湖经验甚浅,但他官至知州,众人也不敢怠慢,一时颇为热络。 
过不多时,寿宴便自开席,卢云是此地父母官,自需上前说话,他上前一拱手,道:「诸
位高贤,在下长洲新任知州卢云,日昨方至此地上任,喜逢欧阳老爷子七十大寿,便欣然
来此贺寿,以表朝廷对欧阳一家祝贺之意,所谓贺寿,自古由来甚多……」卢云平日饱读
典籍,难得有机会当众说法,自是要好好运用一番,他机机聒聒地说了一大篇,却见下头
人等嘻嘻哈哈,各自喝酒谈天,全无一人专心聆听,便连顾倩兮也不停地应付欧阳家女眷
的询问,全然闲不下来。 
卢云说了老半天,只见赌的赌,玩的玩,全无一人理会於他,当下急急收尾,道:「是故
,下官知州卢云於此恭贺欧阳老爷长命百岁,福禄双全!」话声甫歇,只见满堂宾客精神为
之一振,人人都停下手边的事,一齐转头朝他看来,似乎要他赶快下去。 
卢云心下大怒,想道:「好啊!只要我这知州一开口,你们便去吃喝玩乐,只要我闭嘴,你
们精神就来了。真是可恶。」他哼了一声,又吟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七十古稀,实
乃至德,盖天地首重仁爱……」此言一出,众人又高声谈笑,各自玩闹起来。 
也是无计可施,卢云只得闷咳三声,假做吟诗已毕,料来也无人发觉。他取出贺礼,朗声
道:「当此大寿,敝人仅以书画一幅,致赠欧阳老爷,仓促之际,还请笑纳。」 
欧阳南接过书画,将之展开,厅上众人见有礼品可看,都是仲头过来,只见这「岁寒三友
图」笔劲非凡,众人虽是武夫居多,看不出其中珍贵,但反正是知州大人所赠,想来决计
不至寒酸,一时都胡乱喝彩。只听远处有人叫道:「好漂亮的菊花!不愧是知州大人画的,
真是他XX的美啊!」 
卢云心下苦笑,寻思道:「这群人真是如同文盲,却把梅花当作了菊花,居然还可以出言
夸赞,真是莫名其妙。」远处顾倩兮听了一众江湖人物的胡言乱语,也忍不住掩嘴轻笑。
 
众人中只有艳婷满是钦佩之意,一双妙目不住朝卢云看来。卢云不知她为何望向自己,当
下也报以一笑,心道:「怎么艳婷姑娘懂书画么?看来九华山弟子真个文武双全,渊博非凡
啊!」 
欧阳南接过书画,著实夸赞一阵,倒也说得头头是道。卢云见他喜爱自己所赠的寿礼,这
才喜气洋洋地坐下。过不多时,各人纷纷送上贺礼,只见青衣秀士送的是一只雪山人参,
其状已成人形,颇为珍异,青衣秀士话却不冬,淡淡地道:「这是敝山自行栽种所成,请
老爷子笑纳。」众人闻言,一时大为惊叹,不知这野生人参怎能自行栽种而成,都是议论
纷纷。 
欧阳南谦逊道:「老朽不过虚长几岁,却劳烦掌门赠这等贵重物事,却要我怎么经受得起
?」他与青衣秀士相识数年,交情平平,谁知他却送上这等大礼,当下在那里推辞一番,方
才收下。 
青衣秀士之後,其余众人也纷纷送上礼品,点苍七雄送的是只金狮,想来值得上千两银子
,颇为贵重,峨眉泰山两派送的都是摺扇、锦袍之类的物事,也都是有些渊源的物品。但
其余诸人送的参差不一,有的颇见诚意,有的却只应景之用,聊胜於无。 
众人送礼已毕,各说了些祝贺之词,便纷纷坐下吃食。自古「吃」这一字,便是各类婚丧
喜庆的重头戏,举凡生子嫁女,升官送终,全都少不了这一宇,果然众人交代了礼品,便
各自大吃大暍,恨不得多捞几两回去。够本之意,真是溢於言表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巩志见众人酒饭已毕,各自在那喘歇,便上前道:「今日敝庄双喜临
门,一来适逢吾师七十大寿,二来天降奇物,传言中的『雷泽刑天鎚』已然见世。当此双
喜之庆,敝庄将重开『洪武天炉』,再行铸铁之举。」 
这「雷泽刑天鎚」五宇出口,众人都是哦了一声,卢云虽曾听青衣秀士提过这只神鎚,却
不知这鎚子的全名便叫「雷泽刑天」。 
只听一名道士哈哈大笑,这人满面红光,正是点苍七雄排名第三的赤川子,他行上前来,
笑道:「这可太妙了,我赤川子行走江湖多年,一直耳闻这神鎚的好处,还请巩狮儿快快
取出,也好让贫道大开眼界!」他言语间隐隐有些兴奋,当是对这「刑天鎚」心仪万分。 

巩志笑道:「神鎚见世,敝派自不会藏私,当用以造福生民。赤川道长若是要看,敞庄如
何敢怠慢?」伸手一挥,霎时五名家丁合力抬出一只铁鎚。 
众人听这神鎚的名字好生威风,又见这鎚好生沈重,居然要五六名家丁合力抬出,当下急
急伸头来看。谁知一看之下,不免大为失望,只见鎚身古旧,上头满是铁锈,形状虽然硕
大无比,但也看不出什么了得之处,众人暗自摇头:「什么神鎚,名字这般了得,却是破
烂东西一件。」 
巩志见厅上众人多半面露失望之色:心下暗暗摇头,寻思道:「这些人全是土包子。」但
他用意不在炫耀,却也不多加说明。 
卢云定上前去,俯身去瞧,众人见知州走来,纷纷让了开来。卢云细目看去,这神鎚满布
铁锈,看似平庸,但仔细一瞧,那鎚面却隐隐裹在一层青光之中,看来此鎚定有神秘之处
。巩志见他连连颔首,便微笑道:「大人有何高见?」 
卢云淡淡地道:「相传汉代以『雷泽』为雷神,『刑天』则是天神之敌,是为山海经所 
载神祗,汉代以后,此二神并不常见。照此看来,此鎚当是汉代古物。」 
巩志双眉一轩,拱手道:「大人果然高见,一语中的,傅说这神鎚便是汉代张衡所传,至
今已有千余年。」他见厅上众人都已看过这神鎚,便道:「天降祥瑞,既然『雷泽刑天』
已然现世,仗此天威,我庄定可重新开业,再起『洪武天炉』之火。」说著向卢云等人一
躬身,道:「一会儿还请卢知州及青衣掌门一同见证,让朝廷大臣知晓这『洪武天炉』确
可制作器械,绝非江充大人口称的废物。」厅上众人多半不知铸铁山庄与朝廷间的恩恩怨
怨,听巩志这么一说,都是交头接耳,纷纷打探详情。 
巩志道:「吉时已届,请各位稍移算步,随我派门人前去见证『洪武天炉』。」厅上众人
多是粗鲁的武人,耳听有好戏可看,登时轰然道:「走啊!快啊!」不少性急的便自冲出大
门,眼看几名老者尚在喝酒,巩志自不好催促,只在一旁等候,几个年轻壮汉迳自叫道:
「快啊!有什么好喝的!」 
好容易众人凑得齐下,便由欧阳南带领,迳自往城南而去。卢云心道:「听说这天炉性子
倔傲无比,到底什么是傲性之炉,我今日可要见识明白了、」正走间,忽觉右侧有阵幽香
,卢云心下一喜,知道顾倩兮来了,便想去握她的小手,两人手掌相触,卢云忽觉不对,
细目一看,那女孩儿却是艳婷,当下只把他吓得屁滚尿流,他往左侧闪去,却又撞上了一
个温软的身子,他吓了一跳,便要往前飞跃。旁观众人心下一奇,都想道:「这知州大人
有些怪,怎么走路歪七扭八的,可是生什么病了?」 
却听那女孩儿道:「卢郎,你怎么了?」这声音却是顾倩兮,卢云拍了拍胸口,转头向她一
笑,道:「没事,我只是想到『洪武天炉』好生了得,这才有些失态。」 
顾倩兮笑道:「这『洪武天炉』尚未生火,我看你这『知州卢』便要烧起来了。」卢云 
脸上一红,心道:「我方才只一认错人,便给她发现了,这姑娘家的眼光怎地如此锐利?」
 
众人行到城南,只见一座十来丈高的大炉,看来雄伟壮阔,想来便是什么洪武天炉了?正看
问,欧阳南已然掀开炉旁的封条,说道:「我家这座『洪武天炉』另有一个名字,名唤如
意炉,此炉大有灵性,用的是沙模烧烤,绝非常炉可比。」众人心下一奇,寻思道:「炉
子又不是猫狗,怎能有什么灵性?」当下都是好奇,只想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有灵性的炼铁炉
。 
卢云心道:「自古以来,无论是木匠、铁匠、石匠,莫不以为器械有神,看这欧阳庄主虽
是非凡人,却也脱下了这等纤纬之说。无怪会给江充安上了罪名。」 
欧阳南亲自烧起炉火,霎时间火光四溢,烈焰腾天,众人见这炉火烧得如此之快,无不大
为骇然。卢云细看那座大炉,只见通风口居於北面迎风,想来此际正值秋冬之交,风力定
能自行灌入,无怪这炉火须臾间便烧得如此剧烈。 
欧阳南命弟子取出物事,见是只百两重的元宝,道:「今日便以这金子为试。」他将金元
宝置於地下,取出「雷泽刑天鎚」,呼地一声,猛力灌下,只听巨震一响,直若雷鸣,众
人心下骇然,都想道:「好一只『雷泽刑天鎚』,光听这声音就非同凡响。」 
众人细看那金元宝,只见已然给压得极扁,宛若一只盘子也似,地下另有些细细的粉渣。
欧阳南从地下拾起粉末,道:「诸位请看,这不是金粉,乃是添加在元宝中的铜粉。」 
众人看过之後,都是啧啧称奇。看来这神鎚敲落,巨力震荡,居然能震脱其中杂质。一般
铁匠敲打铁面千百鎚,无非是想去芜存菁,使铁中含碳之量改变,但这神鎚一记敲下,却
抵得上旁人的千百鎚,果真是非凡之物。 
欧阳南运起内力,将压扁的元宝吸附於神鎚之上,跟著丢人炉火中锻炼,众人见他内力深
厚,轻易便将元宝吸起,一时都是暗暗称许。卢云带著顾倩兮,也自立於人群後观看,卢
云见意中人脸露讶异之色,好似颇为叹服,颔首便道:「这位欧阳庄主内劲不小。这黏劲
用得恰到好处。不愧是欧阳家的宗主。」顾倩兮听他出口品评,似乎胸有成竹,不禁又惊
又喜,当即问道:「怎么?你也会这手功夫么?」 
卢云微微一笑,他的「无绝心法」也能从掌心运出一股吸力,当日在西疆悬崖上,不知多
少次靠此救命,这才活了自己与公主的性命,以功力而论,也未必输於这个炼铁宗师了。
当即运起内力,掌心发力,登将顾倩兮的小手牢牢吸住。 
卢云微微一笑,道:「我这黏劲使将出来,你可万万甩不开。」 
顾倩兮眼角秋波,啐道:「人家练功是拿来吸金元宝的,你却是拿来干什么?」想起心上人
文武双全,非但文才出众,武功也不在堂堂的炼铁宗匠之下,忍不住喜上眉梢。 
欧阳南烧烤半晌,见元宝渐渐熔解,便提起刑天鎚,入炉取金,将之遍示宾客,道:「诸
君请看,这便是『洪武天炉』的如意妙法。」 
众人早想见识所谓的神炉灵性,当下急急去看,只见金元宝已然烧成一枚金球,圆润滑腻
,光可鉴人,便用沙模来造,也未必有这般细腻,一时之间,无不大为惊叹。 
欧阳南将金球放在地下,道:「诸位,这只金元宝之所以烧成球形,绝非我欧阳南所为,
而是『洪武天炉』以为黄金纯正,当做球形,这才将之锻烧成这个模样?」 
他见众人议论纷纷,各有不信之意,欧阳南又道:「寻常铁匠打造物事,定要事先造模,
否则不成形状。但我家天炉号称不世玄秘,岂同凡俗?这炉下乃是一只沙坑,坑中藏有矿脉
,名曰『如意八宝砂』,内含金银铜铁锡铅等八宝,如意砂依著锻烧物事的天性,自行为
之包覆烧结,如非事先定制砂模,否则炉里会烧些什么物事出来,那是无人知晓了。」 
众人闻言,更感讶异万分。照他这个说法,这「洪武天炉」竟能依照锻烧之物的属性,自
行为其打造形状,听这话如此荒唐,众人都感难以置信,不知他在弄什么玄虚。 
欧阳南又道:「纯金太软,放入神炉冶炼,便得赤铜。铁质易锈,神炉便为之掺混银铬,
只要烧冶之物本身有未尽良善之处,天炉凭著『如意砂』的种种奇妙,便能为之增补。」
 
一名宾客面带冷笑,道:「照你这么说,不管你放任何东西下去,这天炉都能为之妥善锻
造了?」欧阳南道:「正是如此。只要是有用之物,这天炉都能烧出个妥切的模样来。」 

那宾客哈哈大笑,道:「可若东西本身已达完美之境,这天炉该怎么办?」 
欧阳南摇头道:「世间万物都有缺陷,何来完美之有?」那宾客冷笑道:「你休要随口狂言
,且看我这把刀。」说著解下佩刀,递给了欧阳南。 
那宾客面有得色,道:「这刀是我在武当山下的天龙铁铺里打来的,足足花了我三千两银
子。如此天价,还会有什么不足么?」欧阳南听他说得狂,登时哦了一声,急忙伸手接过,
跟著细摸刀身,却是良久不语。那宾客冷笑道:「怎么样,天龙铁铺也是响叮当的字号,
比起你炼铁山庄的手艺如何啊?」 
欧阳南叹了口气,摇头道:「阁下给人骗了,这柄刀铁质不纯,怕不是好货。」 
那宾客怒道:「这刀随我已有十年,转战大江南北,无往不利,你居然敢出言嘲笑?」 
欧阳南无意招惹纷争,他将刀上下挥动,道:「在下绝无嘲讽之意,请阁下莫要见怪。这
样吧,既然天炉已然重启,我便把这柄刀重新锻造一番,你说可好?」 
那宾客老远赶来此地祝寿,早有所图,其实先前说的什么三千两云云,用意只在相激,也
好捞些油水。此刻听欧阳南这么一说,已是掉入圈套,他心下大喜,但脸上却摆出不大情
愿的神色,只皱眉道:「好吧,看在你诚心的份上,便让你试上一试。」 
欧阳南听他说得狂,却也不以为忤,他举起「刑天鎚」,望著那人,道:「你这刀杂质太
多,需用『刑天雷』敲打一记,方能去芜存菁。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那人笑道:「我这刀非比凡物,不怕敲打,你只管敲。」 
欧阳南点了点头,暴喝一声,神鎚已然砸下,只听巨响震爆,好似天雷击落,在众人的惊
叫声中,那刀已然四分五裂,竟尔烂成碎屑一般。 
欧阳南吓了一跳,惊道:「你这刀不是值得三千两银子么?怎地这般不耐打?」先前神鎚敲
在黄金上,只因金质极纯,便无散裂之象,谁知此时一鎚击落,刀身竟如砖块般爆开,想
来那宾客根本在胡吹大气,这柄刀定是值不上几两银子的西贝货。 
那宾客见随身兵刀烂成一团,登时惨叫起来:「完啦!完啦!咱没吃饭家伙啦!欧阳南!你定
要赔我!」欧阳南叹了—声,吩咐弟子道:「好了,就算咱们不对吧。带这位朋友到兵器库
去,让他随意取件兵刀,算是赔给他的。」 
那人大喜欲狂,嘻嘻一笑,便随弟子去了,这欧阳家手艺精湛,兵器库里藏有无数宝剑利
刃,等闲家生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近二十年来不再外卖兵器,所藏更是丰富无比,想来
那人定要因祸得福了。 
眼见那人欢天喜地而去,欧阳南向场内宾客逐一拱手,道:「诸位朋友,好容易开炉复业
,诸位宾客又是远道而来,我欧阳南定须打造出一把像样的兵刀,方能无愧『江南铸造』
之名。」说著朝弟子们吩咐,道:「你们去取铁砂来,师父今日要造柄好剑出来。」 
这欧阳南贵为「江南铸造」,眼界自非常人可比,他所称的像样兵刀,恐怕已是一般人眼
中罕见的神兵利刃,众人先前见识了金球的玄妙,都想见识一下,看欧阳南口称的好剑,
会是什么样的神奇物事。 
眼见山庄门人躬身答应,便要取铁砂出来,怱听一人道:「壮主不必麻烦了!寻常铁砂如何
堪用?且看我这柄宝剑,倘若以此为基,重新铸造,定能打出一柄流芳万古的神兵,永为贵
庄之见证。」众人转头急看,只见说话那人高瘦身材,身穿道袍,正是点苍七雄之一的赤
川子。 
赤川子跨步上前,刷地一声,抽出了佩剑,只见那剑约莫半人高矮,色做血红,望之如同
火焰,大有玄异之象。赤川子面带傲色,昂然道:「此剑名为『赤龙』,乃是本派密传的
七大神兵之一,今日既然阁下坐拥神鎚、天炉二宝,不如再加上我这一宝,也好打造出一
柄惊天动地的好剑!」说话间平举剑身,但见剑上散出血样杀气,以气势观之,已是一口难
得至极的利刃。赤川子有意展现威力,随手提剑,便对一侏大树斩下,剑身斩落,如裂纸
帛,霎时树身已然倾斜,跟著便已倒落在地。 
赤川子将长剑递过,沈声道:「谨奉赤龙,以图神剑!」旁观众人听了这话,无不兴奋鼓掌
,都在大声喝彩。 
寻常铸剑,多以精钢锻造,倘若本是神兵利刀,除非有破损缺口,否则极少有人愿意重铸
,赤川子此时愿意借出爱剑,一半是因为天炉、神鎚的名气实在太响,再一半则是因为「
赤龙」剑身过长,与他的武功不太匹配,这才有意重新锻造,倒不是有意来出这风头。 
欧阳南细细审视赤龙,颔首道:「纹理细腻,柔展并济,应为唐代工匠所制,确实是柄好
剑。」他将剑柄除下,将剑刃平放地面,跟著取起神鎚砸落,好来去芜存菁一番。 
只听轰地一声,鎚剑相交,火光四射,众人听这声音好响,急忙探头去看,只见那「赤龙
」已然烂成一团,只余巴掌大小的一团红铁,其余碎屑都是四散分飞,溅得满地都是。 
赤川子面色惨白,道:「怎么变得这般小?」欧阳南道:「这剩余的铁块,乃是『赤龙』的
真正精髓,其余纷飞之物,都是其中残渣,不如不要。」赤川子虽然肉痛,但他本就希望
赤龙能稍短—些,当即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请阁下为我好生打造,也好造出—柄
绝世匕首。」 
欧阳南默然无语,迳将红铁送人火中,只见炉火忽高忽低,青红相间,想来大炉已在锻烧
。赤川子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寻思道:「嘿嘿,这回若能打出一柄旷世匕首,配上我赤
川子的神妙武功,从此点苍派便要名扬四海,那掌门之位,自也脱不出我的手去啦!」 
他喜上眉梢,正自想像日後威风八面的好日子,欧阳南已将「雷泽刑天鎚」伸入火中,跟
著取了赤龙出来,道:「道长,您的赤龙已铸好了!」 
赤川子大喜,急急奔向前去,旁观众人心下艳羡,也都上前观看。 
百双眼精一起瞧去,却不见神鎚上吸附有物- 
赤川子惊道:「我……我的剑呢?」欧阳南皱起眉头,甩镊子夹起一根针,道:「不巧了,
那红铁耐不住烧,竟变成一根针。」赤川子惨叫道:「我的赤龙!我的赤龙!」 
欧阳南叹道:「对不住,你的赤龙变成赤针了。」 
赤川子泪眼汪汪,伸手去取钢针,正要入手,欧阳南急喝道:「小心!烫!」这话声虽快,
还是迟了一步,赤川子只觉掌心疼痛,霎时便给烫出一个水泡,那钢针更已掉落在地,直
直朝一块大石落去。 
只听哆地轻响,那针头向下,竟没入了半截之多。众人赞叹道:「好锋利!」赤川子见钢针
锋锐无比,也不知该哭该笑,正要伏身去拾,谁知那针力道不歇,还在缓缓往下钻动,好
似沈入泥沙一般,不过眨眼,便已沈入大石,跟著隐没不见。 
众人见这钢针如此锋利,直是匪夷所思,忍不住都是骇异出声。赤川子也是吓了一跳,大
叫道:「赤针!赤针!你可别跑啊!」他将大石搬开,只见地下留有一个细孔,那针又已钻入
地底去了。赤川子惨叫道:「快拿铲子来!我一定要把赤针找出来!」欧阳家门人甚是过意
不去,连忙取过铲子,让赤川子就地挖掘。 
一名大汉喝道:「什么神兵利器?全是些假东西!」众人转头急看,只见那人身长九尺,端
的是铁打的大汉,手中宝刀开阔雄大,刚猛罕异,宛如飞鹰展翅,想来定非凡物。 
那大汉喝道:「退开了!」他抽刀出鞘,虎吼声中,已然举刀砍落。只是刀入石面,无声无
息,霎时已将大石剖为两半。众人见那大石切面甚是光滑,无不大为震撼,想来这柄宝刀
真是罕见的精品。 
那大汉用力一掼,立刀於地,冷冷地道:「此刀名为『翔鹰』,大大不同於『赤龙』那 
西贝货,随你们整治吧!」 
此时赤川子哭得死去活来,点苍山便由玉川子作主,他眼光尖利,一见这人虎背熊腰,便
已将他认了出来。当下冷笑—声,回敬道:「我说哪来的傲慢小鬼,说话这般难听,原来
是神刀门的少门主啊,令尊宋老爷子还好吧?」那大汉双目如电,沈声道:「你们这帮俗人
别来扰我,我此来长洲,只为炼冶这柄宝刀,其余我一概不想理会。」 
众人见他神态傲慢,各有不悦之色,欧阳南却是面无喜怒,他点了点头,道:「翔鹰…翔
鹰……原来这柄便是大名鼎鼎的『翔鹰宝刀』,此刀号为天下第十,今日一见,果非凡物
。」 
那大汉哼了一声,道:「天下排名,实乃虚妄,哪柄刀与我这『翔鹰』较量过了?欧阳庄主
未曾亲眼考察,仅以道听途说,便来论断高下,不免有失身分。」 
欧阳南听了这话,却不生气,只微微一笑,道:「少门主不必气恼,是否神兵,刑天鎚下
,自能分晓。」他举起神鎚,猛地敲落下去,只听当地一声雷震,那翔鹰宝刀竟只微微弯
曲,丝毫不见碎裂。众人惊叹万分,忍下住大叫起来。 
那大汉仰天狂笑,傲然道:「此刀如何!可否称得上天下第一?」欧阳南却不正面应答,只
颌首道:「难得,难得,此刀确实罕见,且待我来试炼一番。」他拿起神鎚,将之放入天
炉之中,当此珍品,巩志不敢怠慢,便抢了上来,亲自拉扯风箱,霎时只见火光熊熊,直
达尺许。 
那大汉双手抱胸,凛然看著天炉,神色甚是自信。旁观众人心中都想:「好你个神刀门,
平素尽是胡作非为,今日再给你们打出一柄绝世宝刀,怕真要横著走了。」 
这「神刀门」自来多为朝廷办事,近年更派遣不少门人弟子在锦衣卫当差,深得江充欢心
,若再打出一柄绝世宝刀,自可挤身武林第一流门派之列,足与武当、昆仑、华山、少林
等大派并肩了。旁观诸人多与神刀门交情平常,眼见他们兴旺可期,无不面露妒嫉之色。
 
过不多时,欧阳南从天炉之中取出一物,高声喝道:「天炉妙法,已然重铸翔鹰,诸位请
看!」说著以铁钳夹举宝刀,遍示群宾。 
众人急急看去,霎时诧异出声,只见那翔鹰宝刀前头成铲,後柄如棍,成了一件奇形兵器
。那大汉揉了揉眼睛,颤声道:「这……这是什么?」 
欧阳南道:「『洪武天炉』如意妙法,砂模自然浑成,以『翔鹰』的铁质冶炼,自烧为这
般模样。」 
那大汉拿起那柄怪刀,只见前头实在太扁,有如扫帚一般,後头却细长如棍,实不知要如
何应用伤敌,一时皱眉苦思。旁观诸人也是议论纷纷,都在评论这神刀的奥妙之处。 
众人正自猜测,却听娟儿噗嗤一笑,道:「师姐,这怪刀前头好扁,後头却又连著一根杆
儿,看起来好像是……好像是……」艳婷哦了一声,问道:「像是什么?」 
娟儿笑道:「像是根锅铲。」艳婷忍俊不禁,掩嘴笑道:「真的很像呢,拿来炒菜应当不
坏。」旁观众人细看之下,也觉此言不假,忍不住大笑起来。 
卢云听在耳里,心头自也莞尔,想道:「看来这『洪武天炉』当真是座狂傲无比的怪炉,
人家的神兵利刃放了进去,它却硬要烧成锅铲模样,想来太也气人。」 
耳听两名美貌少女出言调笑,那大汉如何听得下去,一时狂怒不止,喝道:「你们这两只
雌的!却在放什么屁!」急怒之下,指著欧阳南骂道:「你这老狗子,把我这『翔鹰』弄成
这幅模样,我要你赔命!」说著伸手出来,便往欧阳南脉门扣去,欧阳南一来心里有愧,不
敢闪避;二来那大汉身为神刀门第二把交椅,武功确实高强,霎时之间,手腕竟给那大汉
牢牢抓住。那大汉举起怪刀,狂吼一声:「好一柄锅铲!老子先拿你的脑袋炒菜!」大怒之
下,便往欧阳南脑门敲落。 
欧阳家众弟子见状大惊,纷纷喝道:「快放开我师父!」卢云更是提声大喝:「大胆!休得
伤人!」卢云尚未出手,只见满天花雨,无数奇形怪状的兵刀扑天飞来,原来欧阳家乃是炼
铁世家,无数名刀利刃都是出自他们手中,众弟子们平日便打造了不少奇门暗器,以补武
功的不足。 
暗器飞来,那大汉却丝毫不怕,虎吼一声,举起怪刀一挡,只听叮叮当当连声轻响,那神
刀仗著前头扁平如铲,竟将无数暗器接了过去。众人见这大汉武功了得,都是骇异出声。
 
那大汉将欧阳南往地下一摔,怒吼道:「看我杀了你!」众弟子见师尊危急,急忙奔下场中
,卢云也急急下场,但刀铲已至额头,恐怕谁也救不了欧阳南的性命了。 
当此生死一刻,却听一个温文的声音叹道:「好啊!好一柄能接暗器的宝刀啊!」旁观众人
闻言回望,只见说话之人带著人皮面具,正是青衣秀士。 
那大汉陡听此言,霎时便停下手来,怒目看向青衣秀士,大声道:「你说什么?你也在嘲笑
我的『翔鹰』么?』青衣秀士道:「在下岂有此意?只是我见阁下的兵刀非比凡物,方才无
数暗器发来,你随手一挡,便将暗器尽皆收了去,有这等绝妙兵器在手,不知要羡煞多少
英杰。」 
这话一针见血,果然那大汉傻傻愣住了,他低头看著手上的「翔鹰宝刀」,颤声道:「没
听你说,我倒真没察觉,这翔鹰原本太粗犷了些,想不到成了这怪模怪样,反而好使许多
。」 
欧阳南见他不再伤人,便也站起身来,皱眉道:「这位朋友,翔鹰宝刀之所以成了这怪模
样,纯是天炉妙法所为,你若不乐意,一会儿老夫再以凡火重打造,将它做回原有模样,
不知你意下如何?」 
那大汉尚未回话,猛见一旁跳出名高瘦男子,喝道:「这位神刀门老兄,你若是不要这刀
,求你卖给我吧!」那大汉一愣,转头道:「你是谁?」那男子下答,迳自从背後取出一只
巨大锅子,用力挥了挥。 
那大汉只觉莫名其妙,怒道:「你怪模怪样地干什么?」那男子大声道:「我这锅子是二十
年前请欧阳家烧出来的,从来不沾一点渣屑,只是始终找不到一只好锅铲!今日来此,便是
求锅铲的,请老兄将这『翔鹰』卖给我,多少两银子都成!」 
旁观众人认出这名男子,低声都道:「这人便是御前名厨赵龙膳,都说他炒一道菜值得千
两银子,原来也是欧阳铁铺的主顾。」 
只听赵龙膳提声喝道:「阁下想清楚了!我厨艺天下无双,这『翔鹰』若能为我所用,天下
人可有口福了,求阁下快快把『翔鹰』卖给我吧!」 
那大汉听他说得荒唐,只虎吼一声,喝道:「滚你妈的!去死吧!」说著使出本门刀法,刀
铲劈出,直向赵龙膳而去。这刀快速绝伦,却又静寂无声,登让众人目瞪口呆,寻常兵刃
挥出,多会风声大作,哪知这刀铲形状特异,却能破空无声,若非柔韧锐利已达极点,绝
不可能达此境界,一时之间,场内群豪无不大为惊叹,连那大汉也是为之心惊,抚刀赞道
:「神刀,神刀,真是绝世神刀啊!」 
赵龙膳见这了大威力,登时大叫:「什么神刀?那是绝世神铲啊!这位大哥卖我吧,姓赵的
出三千两白银!」他口中说话,脚下却是往前急扑,竟要抢夺那柄刀铲。 
那大汉暴吼连连,喝道:「不卖!」说著举刀出击,一招「旋风扫落叶」,平扁的刀头挥出
,已笼罩敌手上下三路,竟比原本的「翔鹰」威力更广,登把赵龙膳逼开一步。 
这雨人一个砍,一个躲,转眼便过十来招,赵龙膳身法轻盈,武功当非凡俗,只是在这神
刀之前,全然无法还上一招半式。两人你追我逃,赵龙膳出的价码也已加到五万两白银。
 
几招过後,那大汉越加觉得这刀比以前更为顺手,长短轻重,尽皆如意,忍不住缓下手来
,抚刀赞叹。 
赵龙膳著地一滚,抱住那大汉的腿,哭道:「老兄啊!求求你把神铲卖给我,我这辈子烧菜
辛苦,却不曾真个用过好器皿,民以食为天,求求你念在老百姓的份上,把这铲子卖给我
吧!」说著呼天抢地起来,这赵龙膳也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哪知为了买一柄锅铲,居然
出到这等丑陋模样,众人都觉好笑。 
那大汉一脚将他踢开,骂道:「好容易我这『翔鹰』成了这等神奇模样,你居然敢动它的
主意?给我滚!」赵龙膳滚倒在地,大声道:「你若不卖,咱便用偷用抢,也要搞它到手!」
说著杀猪似的尖叫起来,又朝那大汉抱来。 
那大汉给他缠得烦闷不堪,当场抱刀飞奔而去,赵龙膳却不死心,爬起身来,也是急追而
出。众人见这两人一个跑,一个追,又是骇然,又觉好笑。 
欧阳南提声叫道:「这位朋友,你到底要不要把翔鹰弄回原状?」话声未毕,远远听那大汉
叫道:「免啦!从今以後,老子不练刀法,专搞铲法!『神刀门』不复在矣,从此江湖只有
『神铲门』!」 
众人正好笑间,忽听那赤川子叫道:「我的赤针!终于给我挖到了!」 
众人转头急看,只见赤川子已然挖了一个五丈有余的深洞,想不到尖针柔细,还能入地如
此之深,忍不住都是惊叹。赤川子从洞底跳了出来,手上捻著那根赤红细针,垂泪道:「
想我一身剑法傲视武林,谁知我的宝剑竟成了一只针,天哪!这要找如何是好?」 
怱听点苍七雄的玉川子道:「其实这针也未必是件废物,若以我派的『点苍玉袖功』使动
这根尖针,想来倒也不坏。」这玉川子乃是赤川子的师兄,此时一语道破玄机,登令赤川
子身子一震。他低头细想「玉袖功」的套路,旋即大喜道:「师兄所言极是!若以玉袖功的
灵动,配上这根神针的锋锐,我派武功定然大进!」他忽地想起一事,又自笑道:「嘿!我
家妹子刺绣功夫冠绝云贵,先不提武功,便把这天下第一的绣花针送她,她定也欢喜无比
!」说著喜悦跳动,竟似迫不及待,霎时飞身离去。 
赤龙化剑为针,翔鹰炼刀成铲,都令主人感恩戴德,欢喜而去。青衣秀士颔首道:「好一
座神炉,专损神兵利刃,却又另赐妙法,当真是特异之至了。」 
欧阳南叹道:「唉……当年也是这炉子太过倔傲,才为我欧阳家惹来大祸,谁知有了这『
雷泽刑天鎚』,还是烧不出真正的神兵利刃,唉……这可要如何是好呢?」 
卢云见他低头叹息,心中便道:「看这怪炉如此奇特,怎能拿来铸造西洋火枪?想来朝廷罚
这欧阳南,却是没罚错了。」正想间,却听身边一人走了过来,附耳笑道:「卢大人,这
怪炉子酸溜溜地,仿佛似只倔驴子般,倒与你卢状元的驴脾气有几分相似。」 
这声音秀气宜人,却又带著三分调侃,不是顾倩兮是谁?卢云望著心上人的粉脸,不由得微
微一笑,心道:「倩兮这话虽是嘲讽於我,却也不失为一语中的。若要拿些破烂家生给我
品评,我是决计出不了好话的,看来这炉子也和我一般尖酸狂傲。」 
两人说笑一阵,那欧阳南却是愁眉苦脸,他叹息良久,转问宾客道:「难得有天炉神鎚二
宝,请问诸位孰要冶炼兵刀?」众人见锋锐如「翔鹰」一般,都给整治成一只锅铲,只怕自
己随身刀剑连神鎚那关都过不去,到时一个不巧,定给砸得稀烂模糊,众人心下害怕,都
是摇头不语。 
几名好事之徒心存好奇,心道:「他XXXX的怪炉,看老子丢些废物进去,它会生将什么狗
屁出来?」这几人趁著欧阳南不备,迳往炉里乱丢东西,一时间水壶、铜钱、旱烟杆纷纷飞
入?欧阳南猛地惊觉,急道:「你们别乱来!」那几样烂东西落入炉口,只见炉火往外一卷
,迳自将那些废物烧成灰烬。众人吓了一跳,连忙退开。 
众人正惶惑间,忽听一人道:「神鎚、天炉虽已降世,但等不到真正的玄铁神钢来冶炼,
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众人转头急看,只见一人身穿白袍,痴痴地注视洪武天炉,却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到来的。
 
卢云见了这名白袍客,心下大惊,拉住顾倩兮,急急向后退开一步。 
顾倩兮急问道:「怎么了?这人是谁?」 
卢云低声道:「他便是『剑神』卓凌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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