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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英雄志第十五卷第二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4月02日10:45:27 星期二),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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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十五卷第二章--万夫无敌
作者:storywind(xxx.xxx.xxx.xxx) 2002/04/02 03:20 字节:49K 点击:284次 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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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十五卷第二章--万夫无敌
【讲武堂唯一授权连载,文学城首发,作者孙晓】
景泰三十三年九月十日傍晚,政变前九日,陕西长安【讲武堂唯一授权连载,文学城首
发,感谢作者孙晓提供文档,文学城武侠天地斑竹及热心网友雪进行文档转换。】
秋冬交际,长安城里匾额高悬,闹街上悬着三个烫金大字,那是一个老字号。
‘大洪堂!’门口伙计这样吼着。‘上好的药酒大贱卖!大洪堂!’
匾下传来声嘶力竭的吼声,长安城里的老铺号生意兴隆,虎鞭鹿茸,药酒滋补,大洪堂
正是间专卖药酒的商行。‘来啊!来啊!这位大哥好生勇猛,一口气买十罐,快快给他
包-------起来!’
街上的人群慢慢围拢过来,伙计满嘴大话,口沫横飞,男男女女进进出出,贩夫走卒四
下喧哗。夕阳余晖照来,‘大洪堂’的匾额发出金光,更衬得老字号的身价不凡。
高悬百年的匾额,满是岁月痕迹,长安居民打小便把匾额看得熟了,便如日日可见的太
阳,除非天狗偷吃了,任谁也不会多看一眼。
正因如此,这里才是个藏身的好所在,一等一的好所在。
晚霞照耀,陡然间,匾额后闪过一道光芒。
那不是匾额反射的金光,而是冷冷地寒光。那光芒隐伏于匾额左上角,细细弱弱,藏在
蜘蛛丝网后头,望来迷蒙晦暗,可那确实是寒光无疑。
街上虽有几千双眼睛走着,却没人留意到匾额里的古怪。
当然,更不会有人留神到寒光后的那只大弓。
铁铸石造的臂膀,握住了大弓,动也不动,晃也不晃,顺着手臂瞧去,现出了两道浓眉
,以及一双眨也不眨的俊眼。
这是一名刺客。非但是个刺客,还是个容貌英挺的刺客。
左手持弓,右掌拉个满弦,凝如石像般的身影,他便这样蹲身苦熬,伏在匾额之后,足
足一个时辰之久。
天下虽大,然世间能以缩身之态拉满弓弦,还能箭无虚发,正中红心之人,却非解滔莫
属。也唯有江东‘春藻箭’,才会如此锻炼弟子。
江东双龙小彪将,‘火眼狻猊’解滔,此人箭法通神,轻功高明,单以脚程迅急而论,
阖山中除军师本人以外,怕属他最有门道。也是为此,解滔这回奉命出手,直从河南嵩
山一路出发,尾随一名男子,最后来到陕西长安,就近与大批同伴会合。现下这一刻,
便是分出胜负的时刻,强敌即将现身。
敌人虽强,但己方的阵式却也非同凡响。解滔深深吸了口气,他拉着大弓,瞅着一双俊
眼,凝目望向喧闹的大街。【讲武堂唯一授权连载,文学城首发,感谢作者孙晓提供文
档,文学城武侠天地斑竹及热心网友雪进行文档转换。】
对过是家面馆,屋顶搭盖到了三楼,红瓦之上伏着衣衫一角,那里还藏着一个自己人,
若非解滔已知同伴藏身之处,纵使目光锐利十倍,他也决计看不出端倪。
对面的高手擅长飞石,一弹打去,浑厚内力灌注石块,真足以穿胸破体,杀人于无形之
间,单以威力而论,怕比自己的‘春藻箭’还要慑人。有了这位‘天权堂主’过来帮手
,那还需要发愁吗?解滔嘴角起了微笑,想起更远处的第三道埋伏,几乎要哼起小曲了
。
第三名刺客手持西域十字弩,隐伏北首布庄,藏于绫罗之中。威力虽不比项天寿的飞石
,但埋伏之人却以缜密心机闻名于世,行事手段还在项天寿之上。那人可不是寻常人,
乃是山寨的军情头目止观和尚,昔年霸先公赖为左右手的‘密十一’头领沐先生。
头一回随山寨高手出征,凡事自有前辈高人料理。自己这个小老弟便算失手,上头还有
项天寿、止观两位老大哥顶着,只是敌人过于厉害,行前军师千百遍交代吩咐,要众人
务必谨慎从事,否则一旦兵败如山倒,连军师自己的性命也要断送在此。
想到此处,解滔将身上的雪蛛丝衣拉整了。那是青衣秀士吩咐他穿上的。据说过去怒苍
刺客出征,必着此救命衣装。解滔满怀感激,眼光飘移,瞄向远处的一座酒楼。
酒楼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人声鼎沸的二楼里,临窗孤坐着一个青衣身影。那人单手
持酒,垂首啜饮,看他眉目低沉,但凤眼移挪之间,神光仍极慑人。解滔偷眼去看军师
,陡然间青衣身影抬起头来,目光凛然生威,竟似发觉了自己正在打混偷闲。解滔吓得
面色发白,不敢再有胡思乱想,赶忙专心守志,再次将弓箭对准闹街角落。
箭簇瞄向街边一角,那是个摊子,距大洪堂七丈五,距对街面馆十丈七,距布庄却仅两
丈不到。三样暗器交织成网,无论是解滔、止观,还是项天寿,三名刺客的凶器全数指
向一处摊子,那是处算命摊子。
‘铁口直断吴半仙’,算命解盘的好手,只是这位吴老兄便算是真仙下凡,怕也不知自
己早已缠入箭网之中,便如蜘蛛丝上的虫蝇,随时要大祸临头。【讲武堂唯一授权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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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不知死活的吴安正,摊前正坐一名貌美少女,听她柔声问道:‘小女子年
过双十芳华,良人至今无缘来,父母却是声声催,不知何时可遇如意郎?’
长安卫旁酒楼林立,晚饭时光,四处客店高朋满座,街上挤满了人。那少女坐上算命摊
子,皓腕玉臂任凭面前庸俗的中年男子抚摸,好似不知男女受授不亲,只等着受人非礼
。
‘嗯……待我瞧瞧……’吴安正道貌岸然,自管闭上双眼,摇头晃脑中,手指搭上面前
美女脉门,肌肤滑嫩,却是摸了个痛快。
这位‘吴半仙’不学自能,异禀号称‘通天目’,专观善男信女魂气,只要让他摸上一
摸,便有感应。果然指端触肤,立察异样,脑中电光雷闪,眼前见到了好一面镜湖。
烟波浩荡,山水如画,眼前游来一对悠哉鸳鸯,艳羽丽色,相依相偎。湖光山色中,鸳
鸯爱侣静静划过湖水,游向天边远处,慢慢隐没不见了。
‘好!’吴安正重重一拍大腿,忍不住喜形于色。每回替人算命,见的不是烂泥野猪,
便是粪堆笨牛,难得遇上这般优雅景致,内心着实欢喜了。鸳鸯本是富贵鸟,两只恰恰
好。晨雾露水,鸳鸯悠游,数目又对了,自是大喜之兆。吴安正喜孜孜地拿起那女子的
生辰八字,细细去翻经书,登时给他找到了绝配。
他望着眼前的小美人儿,翻开了手中经书,笑道:‘恭喜姑娘了,您的如意郎君,便是
此人。’
美女掩嘴轻呼,凝目去看,只见小小的算命摊上搁着纸墨,将桌面挤得满了,眼前搁着
一本经书,正翻到第五章三百四十七页,图绘一名阳男面相。那美女满心期待,赶忙凑
眼去看,一望之下,不觉心下大惊,颤声道:‘这……这就是我夫君?’
书页上绘着一名男子,只见此人尖嘴猴腮,目光呆滞如牛,唇厚牙突似兔,这已非寻常
人样貌了,谁知此人左嘴角还长了颗天大圆痔,直似烧饼上的大芝麻,恁煞丑陋了。那
美女见此人长相如同鬼怪,想起日后要与这人长相厮守,忍不住满心骇异,全身发抖。
‘恭喜姑娘了。’吴安正指着图画旁的姓名栏,哈哈笑着,‘这位仁兄名叫廖一化。我
适才替您细细推算了,廖君乃是甲子年、乙丑月、丙寅日、丁卯时的生辰,与您八字最
是相配不过,命中注定的事,怎么也跑不了。’
‘逃不了……’那美女媚眼噙泪,哽咽道:‘我不要……’
吴安正不知死活,兀自笑道:‘当然逃不了啊。您便算事前得知,着意闪避,反而更会
歪打正着。月下老人牵的红线,谁能闪得掉呢?’
那美女听得命数如此,更是放声大哭。她长年受父母催婚,早觉生不如死,好容易找了
闲暇过来相命,却又得了这么个凶兆回去。气急败坏之下,哪管吴安正说长道短,三两
下便将算命摊掀翻了,当场掉头就跑。
吴安正惊道:‘姑娘,我话还没说完啊!请你留步啊!’
那美女听他呼唤,只掩住了双耳,更如插翅飞逃。正低头狂冲间,忽在此时,迎面撞上
一名男子,小脚一个不稳,向后便倒。那男子大吃一惊,赶忙伸出右手,将她拦腰搂住
,沉声便问:‘这位姑娘,您还好么?’
泪眼朦胧间,那美女睁眼一看,只见眼前一名高大男子侧目望向自己,看他一张瓜子脸
蛋,鼻梁挺秀,星目辉朗,竟是个十分俊秀长相的好男儿。
这男子一张嘴唇圆润饱满,形若菱角,望来红润润地,竟是有些鲜艳欲滴,那美女瞧着
瞧,脸颊忽起羞火,想起自己倒在无名男子怀里,赶忙站了起来,欠身道:‘对不住,
惊扰公子了。’那男子不以为意,只转过面来,向那美女微微一笑,轻声道:‘有缘千
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小姐不必多礼。’
眼看那人正面望向自己,那美女不由掩嘴惊呼,她眼中看得明白,只见此人左脸雪白,
嘴角却有个风流痔,看那黑痣小小一点,颇为圆巧秀气,好似雪地里的一剪梅,直似画
龙点睛的妙笔。那美女娇躯发颤,喃喃地道:‘公子您……您是不是……是不是姓……
姓……’
美女问名,怎好不答?那公子拱手作揖,朗声道:‘贱姓廖,河北沧州人,双名一化,
只因先祖乃是蜀中大将廖化,这才以名志之。’人家不过随口一问,这位公子便把祖宗
十八代的事迹全盘拖出,想来若非性子质朴,便是对眼前这名美女大有好感。
那美女听了‘廖一化’三字,忍不住放声大哭,只是这回泪中有笑,笑中有泪,绝非适
才的阴风惨惨可比。
那公子见面前的少女哭笑不休,可别是失心疯才好。他满心诧异,正想问话,忽见街边
奔来一名男子,看他手捧经书,却不知又是何方神圣。正起疑间,那人已笑吟吟地奔将
过来,笑道:‘哎呀,正主儿可来了。您瞧,我这不是铁口直断是什么?’
那男子将经书硬塞过来,那公子不明究理,只得凑头去看,霎时之间,忍不住倒抽一口
冷气。只见那图页上明明白白的,却绘了只兔唇妖怪,看那妖魔尖嘴猴腮,嘴角还有颗
天大的黑痣,如此丑恶骇人的样貌,谁知图边竟写了莫名其妙的三个字:
‘廖一化。’
那男子面皮发抖,惊疑不定,却听吴安正笑道:‘月下老人牵的红线,怎么也闪不掉。
这位公子,在下亲笔泼墨,将您描得如此神骏,又给您配了个美娇娘,今日算您便宜点
,一共一百两银子,还请您快快付……’
‘钱’字出口,忽然眼前黑影闪过,眼眶正中一拳,霎时向后便倒。【讲武堂唯一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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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鸳鸯手拉着手,欢喜扬长而去,却把吴安正一个人留了下来。他摸着黑眼圈,自在
地下爬行,口中咒骂不休:‘当真狗咬吕洞宾,什么玩意儿。’
想他吴半仙天赋异禀,威震天下,寻常王公大臣若要相命,谁不千里迢迢前往华山脚下
?岂知虎落平阳,竟在长安闹市给无知男女毒打,当真气煞人了。
堂堂术数天师竟遭凡夫俗子痛殴,若要传扬出去,恐怕面子难看,吴安正叹了口气,心
道:‘我那化忌大运将届,必有十年苦难,看这拳便是第一劫,说不得,可得好好排个
盘、解个运。也来趋吉避凶。’
命理诡谲,应验多端,经书里看似明明白白的一句天机,却往往有许多教人匪夷所思的
解答,书里说娶美娇娘,却可能娶了个丑陋骇人的‘梅娇娘’,看自己能活一百岁,但
谁知会是怎么个活法?吴安正心头发毛,想起自己一个不慎,说不定要落入天牢,让狱
卒拷打百年。他有些心惊肉跳,当下急急掐指捏算,看看自己运数如何。
寅午戌、申子辰、亥卯未,卦相一出,吴安正喃喃地道:‘景泰三十三年庚午,今日是
九月十日,嗯……现下是戊申时,一会儿是己酉时……’他细细算了算,翻开了经书,
不觉大惊失色:‘戊里看花……花申拳,己身难保……酉难来。’
此际正是戊申时,果然香花伸拳,打得自己眼冒金星,再看下个时辰‘酉难来’,想当
然尔,必是凶兆无疑。吴安正慌张不已,当下急急收拾摊子,便要逃回家去。【讲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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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忙碌间,忽听摊边传来一个嗓音,那声音咳了咳,似是个十分年老之人。吴安正满心
惊怕,急忙凑眼望去,只见眼前站着一名老者,约莫六十来岁,尊贵脸上挂着清白微笑
,来人却是个高雅文士。看他身穿黄袍,质料华贵,剪裁合宜,当是官宦人家的服饰。
吴安正善观面相,一见这黄袍老人天庭饱满,眉清目秀,已知此人智慧精湛,学识渊博
。骚人墨客自来弱不禁风,自己一个小指头戳出,怕能戳掉这老斯文的半条命。吴安正
放下心事,换上了俨然面孔,冷笑道:‘来相命的么?’
那黄袍老者微微一笑,摇头道:‘那倒不是。在下是来帮你相命的。’
‘替我相命?’吴安正张大了嘴,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
‘什么东西!’吴安正重重一拳敲在桌上,虽然拳头隐隐生疼,却也有几分威风。
吴半仙行走江湖多年,自也遇过无数同道前来挑衅,但这般公然踢馆的,却是头一回。
只是自己非但道法精湛,更曾服食过灵丹妙药,一身法术无师自通,便算嵩山方丈灵智
与之相比,也要瞠乎其后,何惧一个无名老头?当即坐了下来,依着行规,冷冷地道:
‘要跟我比功力,你是自讨苦吃了。小老头伸手过来!大家比上一比!’
那黄袍老者不言不答,自坐摊旁,举手上桌。吴安正呸了一声,心道:‘好你个老贼,
看我算破你祖宗十八代的丑事,没把你老娘通奸的事抖出来,老子给你洗脚当奴才。’
他嘴中冷笑,伸手便与那老者相握。管他是茅山术士,抑或是北派仙法,只要给他的通
天目瞧过,这人的身世来历必然落入自己的掌中,再也无法遁形。一会儿不把他满门脏
事掀将出来,自己真算白混了。
两人双掌交握,霎时脑中灵光闪动,再次见到了一面镜湖。
吴安正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只见眼前明月高悬天际,水面波光隐隐,却不见什么异状
。他看不出所以然,自觉纳闷,当下固守元神,潜心再看,忽然脑中一阵晕眩,只见湖
水隐起波涛,水花荡漾中,似有什么东西藏着。
吴安正微微一奇,赶忙低头细瞧,便在此时,赫见水面下露出一双眼眸,却是双黄澄澄
的蛇龙眼!
吴安正大吃一惊,忍不住嘴角发抖,正要松开手指,便在此时,江面裂开,一只巨大龙
头探了出来,神凶貌恶,扑头张嘴间,直朝自己喉间咬来!
吴安正慌乱间大叫一声,赶忙把手指撤了,一时竟已滚倒在地。
水底暗藏蛟龙,这人是……是……
吴安正吓得全身发软,他蹲在地下,望着眼前的老者,悲声道:‘潜……潜……’
那黄袍老者竖指唇边,轻轻嘘了一声,脸上却还挂着笑。他将吴安正一把拉起,含笑道
:‘吴半仙,您功力通神,道法精湛,可曾算过自己的死期?’那人口气阴险,却又隐
带几分调侃,吴安正心惊肉跳,正待发声惨叫,听那老者提起‘死期’二字,忽然心下
醒觉,想起自己适才的推算。‘戊里看花花申拳’,此刻不过傍晚,还在戊申时分,了
不起香花打人‘花申拳’,小小皮肉苦,倒也无须惊惶。
吴安正哈哈一笑,当场站起身来,术数断果不断因,自来只要应了命数征兆,便算得解
,他指着适才给廖一化打黑的左眼圈,笑道:‘左边黑,右边白,不免难看,来,右眼
给你砸个一拳,算是解吧。’说着从怀中拿出猪油球,对着右眼圈擦抹不休。看那‘花
申拳’不过轻轻一记,吴安正打小给华山师长吊起毒打,如何看入眼里?霎时冷笑连连
,便又趾高气昂起来。
都说得意生风,吴安正得意洋洋,果然流风便来轻送。深秋晚风徐徐吹拂,伴着远处佛
寺晚钟轻响,听来加倍悠扬。
当……当……悦耳钟声敲入耳里,却把吴安正当得心魂欲碎,牙关竟是颤抖起来。
黄袍老者轻声一笑:‘大师,戊申时已过,现下是己酉时。不如您再起个卦吧。’
‘戊里看花花申拳’,下一句:‘己身难保酉难来’。吴安正先前早已卜算吉凶,醒起
那‘酉难来’三字,不由全身颤抖,慌声干笑:‘爷,饶命。’那黄袍老者轻抚吴安正
的面孔,叹道:‘善相者不善相己,谋人者不闇为家谋,半仙啊半仙,为了自己后半辈
子的平安顺遂,乖乖听话,好么?’吴安正面肉乱弹,咿咿呀呀地胡混陪笑:‘爷,您
……您到底要什么?’
那黄袍老者淡淡一笑,道:‘宁失之繁,勿失之略。半仙,听懂了么?’眼看吴安正惊
疑不定,那老者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轻声读道:‘不凡先生钧座亲启,天下事宁失之
繁,勿失之略,贫僧忝为方丈,汗颜无地,非蒙先生明见万里,赐信指教,不能明敝派
先觉身故情由……方今战火将起,达摩院事涉气运,灵智簧夜省思,深以为忧……’
吴安正伸手到怀里一揣,惊觉掌中一空,忍不住放声大哭:‘还给我,还给我,那是方
丈要给小狗子的信,还给我!还给我!’
那黄袍客微微一笑,把信还了过来,淡淡地道:‘别怕,没人要吞没你的。’
吴安正牙关颤抖,当场大叫一声,掀翻了桌椅,向后便跑。
那老人却不起身追赶,只把手上的锁匙抛了抛,胸有成竹地笑着。
吴安正见他不曾起身来追,更是慌张出奔,哪知脚下拉扯,猛然间踝骨一痛,竟已摔跌
在地,那算命摊更无缘无故地坍塌翻倒,直朝身上压来,沦落得狼狈不堪。
吴安正惊疑恐怖,只见自己的脚踝连着一条铁炼,另一端却系在桌脚上,一时间竟是甩
脱不开。他软倒地下,双手连挥,喃喃地道:‘别过来……别过来……’
黄袍老者蹲身下地,含笑道:‘从嵩山到长安,这路程可远得紧。好容易咱们碰头了,
请您别再拒人于千里之外,那老朽可要寒心了。’吴安正又惊又怕,哭道:‘你……你
到底要什么?’黄袍客嗤嗤地笑了起来,摇头道:‘半仙,不过是引个路、见个人。您
却老是装傻,到底“烦”不“烦”啊?’吴安正听他择字停顿,登即哭道:‘不烦、不
烦,宁死也不烦。’
黄袍客微笑道:‘乖孩子,这便请您起来吧。我俩上穷碧落下黄泉,这便去寻未归人。
’
‘小狗子,对不住了。’回思三十年前的往事,吴安正擦抹泪水,只感愧疚难言,怪都
怪他算命成痴,每日里专往闹街人堆钻,终于把妖魔引来了。
小安子趴倒在地,正泪眼汪汪间,忽见面前停下一双布鞋,在这生死一刻,又有人过来
了。吴安正哭得凄凄惨惨,哪管那人是算命客倌,还是路边闲人,反正自己落入魔掌,
一条命已去了九成,正想掩面痛哭,忽见那鞋尖在板桌上一个轻点,莫名间一股力道传
来,那板桌竟尔自行立起,吴安正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吴安正茫然呆立,他脚踝本受铁炼锁缚,桌子扶正,猛力拉来,照理自己踝间油皮必受
擦伤,谁知那股气劲传到,只让他如僵尸般挺立起来,竟连膝盖也不必弯曲出力,好似
背后有只无形的大手,将他托推起身。
吴安正满心惊诧,凝目去看,只见桌边站着一名怪人,这人脸罩面具,身着青衫,竟连
五官也遮掩了,模样好似僵尸们的祖宗。那怪客双手拢袖,与那黄袍老者面面相觑。
两人隔桌站立,一动不动,场中莫名生出一股森寒。那闷气极其玄怪,虽只傍晚时分,
却如午夜般的阴森怕人,好似恶鬼即将现身作孽。吴安正给寒气一逼,登如坠入冰河,
牙关喀喀不止。
过得良久,黄袍客率先说话,他含笑揖身,温言道:‘士谦,二十年不见,君风采依旧
。’
吴安正听他以‘士谦’称呼青衣怪人,想来两人必然早已相识,只是他性命堪虞,此刻
只想脚底抹油,倒也没心思多加理会,只盼这俩个怪物同归于尽,也好让自己从容逃离
。
青衣人听他以‘士谦’相称,不由微起哂音,幽幽地道:‘伏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
霸先公两者兼得,却连性命也失去了。’他叹了口长气,目光直向黄袍客:‘朱军师,
您说,那是什么缘故呢?’
眼看青衣人目光凛然,他自顾自地笑了笑,道:‘士谦,霸先公答应招安,那是那是他
亲自做下的抉择,谁又能强逼于他?’他耸了耸肩,淡淡又道:‘秦仲海既然读过密奏
,便该知道我不过是个小角色,真要说起来,还有人的罪孽在我之上,您硬要派我做代
罪羔羊,我也无话可说。’
黄袍客不过微起笑声,便让人不自觉地眉头紧锁,大起厌恶之感。吴安正稍一感应,便
知眼前这人城府深沉,亟善操弄心术,必是天下难得的权谋策士。他心头发毛,面色变
成铁青,那青衣人却脸罩面具,难以看出喜怒哀乐,听他道:‘阁下做了什么,自己心
里有数,又何必向我解释什么?倘若您真想辩解,不如当面找霸先公说吧。’
黄袍老者哦了一声,含笑道:‘你要替霸先公报仇?’
青衣人淡淡一笑,双掌交击,轻拍了一记。猛然间,街边闪过阵阵寒光,破空锐响生出
,哆哆连响,黄袍客脚下竟已多出几道长箭。看那箭尾白羽兀自迎风颤动,竟有刺客下
手示威。
吴安正吓得全身发软,急忙缩到桌下,再也不敢动弹了。
青衣人幽幽地道:‘阁下已身陷重围,如今有何话说?’黄袍客伸了个懒腰,哈欠道:
‘陈年老招啊,看得腻了。想杀我,可得认真些。要嘛,便把箭头射向心口,别尽使些
无用虚招。’
青衣人更不多言,指节轻扭,打了个响亮,霎时对街飞出三只箭矢,直朝黄袍客背心射
来。正中那路势道快绝,其余两只箭簇旋转甚急,正是世间最难闪躲的‘春藻箭’。
后心要害被袭,黄袍老人面带微笑,却是分毫不慌。猛听碰地一声暴响,似有爆竹响起
。便在此时,地下坠落了几样东西,滚到了吴安正的脚边。这位半仙满心惊诧,赶忙低
头去看,映入眼帘的,竟是几只飞箭!
吴安正目瞪口呆,便在此刻,远处又是砰地一记暴响,枪声甫过,对街大洪堂的匾额晃
动不休,跟着滚出一个身影,直直摔下地来。那是江东解滔,他射出飞箭,身形暴露,
霎时挨了一记火枪,已然坠落地下。
‘火眼狻猊’,怒苍山第一道埋伏,他被解决掉了。
眼看强敌别有布置,青衣人叹了口气,道:‘大家都是练武之人,拿着西洋火器较量,
不太没规矩了么?’黄袍老者淡淡笑道:‘战场较量,生死便是规矩。当年你我辩论多
少次了,今日还要再逞口舌之能么?’
青衣人叹道:‘说得是,咱若若不露个两手,确没资格来这儿说嘴。’中食两指扭动,
再次打了个响亮,猛听风声劲急,对街一枚石子破空急射,啪地轻响传过,跟着听得一
声惨叫,斜对面一处客房窗扉破开,一名刺客直直摔出窗外,手上却还端着柄火枪,那
枪身却已折断了。
情势急转直下,吴安正自是看得呆了,只蹲在地下发抖。
项天寿出手,飞石威力奇大,竟连铁枪也挡不下飞石撞击之力。黄袍老人的属下中石坠
地,情势便又回复原状。眼看青衣怪人已然制住全场,黄袍客身陷重围,神色却仍平淡
如常,听他淡淡地道:‘你稍有进步了。不枉和我并称。’
青衣人听他说得狂,忍不住摇头道:‘贤兄,天绝已死,柳昂天垮台,阁下众叛亲离,
强弩之末,所有的布置也都破灭了。何必还这么骄狂呢?’
黄袍客笑了起来,摇头道:‘破灭?你真这般想?’眼看青衣人略带轻蔑,黄袍客反倒
叹了口气,摇头道:‘士谦,你聪明绝顶,武功也好,兵法也好,学什么都比常人快十
倍,一直是个好人才。不过人才再怎么高明,再怎么拼命,却也斗不过……’说着举起
右手,轻轻一招,说道:‘天才。’
手势一打,猛听暴响传过,对街竟又有人放出冷枪。枪火连发,打得街道行人一片惊惶
。吴安正吓得屁滚尿流,正缩头闪避,陡听远处屋顶传来一声惨叫,那里竟还隐伏着一
个光头男子!看他震碎了屋瓦,身子坠到了脚下的屋子里,靠着反应快绝,总算没给打
成烂泥。
黄袍客幽幽地道:‘你养一个彪将要多久?十年?二十年?凤兄啊凤兄,我练一个火枪
手只需半年。我这儿一共十六柄枪。你还要斗么?’
火枪神射,望风披弥,枪子儿已然制住全场,黄袍客哈哈大笑,他神态从容,霎时凑手
过去,居然将青衣人的面具拉了下来。青衣人被迫露出本来面貌。吴安正向精命理,如
何愿意错过相面良机?慌忙去看,登见眼前这人俊秀文巧,面颊上却写着一行金字,见
是‘罪囚唐士谦贬庶人,发配贵州’。这金印极其显目,若非如此损毁面相,以此人的
俊雅形貌,当是进士胪传的文学才子。
龙飞凤舞,龙凤呈祥,怒?‘右凤’对‘左龙’,两人虽说师出同门,但毕竟飞龙还是永
远排在前头,一举压过了五彩黄凤。【讲武堂唯一授权连载,文学城首发,感谢作者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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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袍客微微一笑,将人皮面具扔还回去,神色甚是不耻。青衣秀士露出本来的文秀面孔
,倒也没有惊惶之色,他接住面具,自行戴了回去,听他淡淡地道:‘贤兄神机妙算,
让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在下心中有个疑问……’他的眼神带着笑,又道︰‘您如
此天才,可知永定河旁那几记毛手毛脚的暗算,竟是何方愚昧凶徒所为?都说虎毒不噬
子,却又不知那条又笨又毒的疯虎从何而来?这还真想请教了。’
那‘请教’二字声音拉得极长,用意自在讽刺。此言一出,那黄袍客登时动了真怒,他
双目生出火光,自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咬牙道:‘你可小看我了!自断手脚这等事,
岂是权谋术士所为?明白告诉你,那几枪……’他将铜钱掷上半空,森然道:‘不是我
开的。’
铜钱飞天而起,眼看便要坠地,忽听一声枪响,那铜钱挨了枪子儿,好似生了翅膀,霎
时高飞冲天,便于此时,又是一声暴响,那铜钱旋转不定,又往上飞出丈许。闹街中的
男男女女闻得巨响,无不慌张奔逃。枪声接连大作,彷如爆竹响起,街边共射了十来枪
,那黄袍客却只张掌向天,从头到尾凝立不动,不旋踵,那铜钱半空画过一个弧线,便
又自行坠回掌中。
从抛出钱子儿,直到接回钱子儿,那黄袍客不曾移动一步半步,那铜钱却如放出门的鸽
子一般,竟尔自行返家归来,如此神妙枪术,当真世所罕见。
黄袍客下手示威,震慑全场,用意倒也不是卖弄手下枪法,他只是要说一句话,潜龙若
要杀人,绝无失手之理。永定河旁的那场刺杀,不是他遣人做的。他森然呼吸,沉声道
:‘记得,我是永远的大赢家。我不管要杀谁,谁便看不见明日的朝阳。’他怒目瞪视
青衣人,自行解开了吴安正的脚链,那吴半仙有如待宰牛羊,自是吓得魂飞魄散,一时
又哭又叫。
青衣秀士静静旁观,也不干涉,忽听他道:‘朱军师,可以问您一件事么?’黄袍客冷
冷看他一眼,并未接口,青衣秀士叹了口气,低声道:‘您这些年来隐姓埋名、改头换
面,一个人在北京过活,心里很苦吧?’
黄袍客没料到他会突出此言,他愣了半晌,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听他道:‘你可怜我?
我倒还可怜你哪!大名鼎鼎的右凤军师,上山下山、出家还俗,没一样由得自己,我扪
心自问,好歹还明白自己在赌一局,你呢?一辈子东摇西摆,又想赌,又不敢真赌,堂
堂的权谋术士,搞到这个地步,当真让人捧腹发笑。’
青衣秀士听得讥讽,倒也没说什么,只静静地道:‘最后再问你一句话,那几年同甘共
苦的日子,你开心么?’黄袍客原本神态嚣张,无论什么话都以讽刺口吻说出,陡听此
言,忽然双眼微眯,目光竟是十分深沉。青衣秀士见他如此神情,却也不多话,只是静
静旁观。过得半晌,黄袍客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那几年……我确实很快活。’
青衣秀士幽幽地道:‘那你又为何背弃弟兄?’
黄袍客笑了笑,容情竟是有些苦涩,他回眸望着青衣秀士,叹道:‘士谦啊……家家酒
虽然好玩,可终究不能长久,不是么?’青衣秀士闻得此言,双肩竟是一阵剧晃。黄袍
客拉住了吴安正,幽幽地道:‘念在昔日的兄弟情份上,我俩难得见面,特奉一个消息
给你。’他斜目望着青衣秀士,道:‘九月一十九,天地情势便要逆转。知道意思么?
’
青衣秀士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你说得是政变?’
黄袍老人不置可否,只淡淡地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不过无论情势如何,在下还是
一句忠言相劝,如果秦仲海不知悔悟,还要玩秦霸先那套家家酒把戏,怒苍山即将片甲
不留。到时筹码用尽,莫怨敌人心狠了。’他目带轻视,当下拉住了吴安正,迈步便行
。
眼看黄袍老者便要离开,青衣秀士忽道:‘别走,还有位老弟兄等着见你。’黄袍客哦
了一声,笑道:‘还有人想见我?是止观和尚呢?还是沐先生啊?’此次青衣秀士一共
带了三名刺客过来,止观便是第三位,他出家前俗姓沐,黄袍客如此说话,自在表明他
早已掌握全局,只是不点破而已。
耳听对方叫破布置,青衣秀士却没答话,只是轻轻摇头。黄袍客微笑道:‘士谦,我一
直很喜欢你,压根儿不想杀你。别为难我,好么?’他拉着吴安正,便要行去,忽在此
时,半空坠下一样物事,正正打在面前地下。黄袍客咦了一声,低头去看,那东西却是
颗煮熟的芋头,他双目瞪直,心底一寒,便在此时,背后又传来叮叮咚咚的声响,竟是
掉了几柄火枪下来。
黄袍老者面色铁青,抓着吴安正的臂膀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这不是故弄玄虚,也不是
滥摆空城计,怒苍还有最后一道埋伏。在这颗熟芋头面前,什么心机诡诈全不管用。他
一不求官、二不爱财、三不好色,无妻无子,了无牵挂,他是天下最自在逍遥的人。
闲人莫看,生人回避,‘九州剑王’方子敬……
驾到!
轰地一声,一片火云从背后直扑而来。与‘剑王’为敌,便如生死簿上少了十年寿算,
黄袍老者自知命在旦夕,他左手拖过吴安正,使劲向后一推。跟着双足力撑,身子斜向
左前方扑出。身形才一倒落,便从怀中掏出两柄短枪,砰隆隆地双响齐发。
风声枪声轰然而过,吴安正放声大哭,尖叫道:‘救命啊!’
青衣秀士赶忙扑出,伸手拉过吴安正,二人一同扑倒在地。一时之间,算命摊子便成灰
烬,闹街火头四起,伴着老老小小的慌张奔走,竟如末日般景象。
热气腾腾,大火分开,只见一名高大老者双手抱胸,冷冷瞧着满街惊惶闪避的百姓。此
人容情执拗,正是‘九州剑王’驾临长安。区区一招‘火云八方’出手,便逼得天下第
一谋士仓皇走避。从来独行于天下的绝代高手,一旦出剑杀人,就是这个势道。
这才是怒苍最后一道埋伏,先前三道机关,不过是诱饵而已。。【讲武堂唯一授权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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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秀士怕方子敬出手太重,居然一招之内杀死黄袍老者,赶忙拦了过去,道:‘剑王
,手下务必留情。’方子敬斜觑他一眼,道:‘不过宰尾水蛇,比杀猪还容易,为何砍
不得?’
青衣秀士见他目光暗藏凶暴之色,忙道:‘北京情势瞬息万变,此人手上握有几张王牌
,还能牵制大局,咱们得靠他争取时光。倘要将他一刀杀死,恐怕局面更乱。’
方子敬最恨这些父子兄弟相残的丑事,他挥了挥手,制住了青衣秀士的说话,示意他懒
得再听。此时止观、项天寿等人都已现身出来,那解滔腰间中了一枪,虽靠宝衣救住了
性命,但内伤淤血,却仍难以行走,当下便由项天寿背负照料。吴安正松了口气,道:
‘谢谢大家救小人一命,我可以走了么?’青衣秀士含笑蹲身,道:‘当然可以走了。
来……大家一块儿去见宁大侠,这就请您带路吧。’
惨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甫脱狼吻,又入虎口,这己酉时当真凶得可以。吴安正心
头一寒,忙道:‘领大虾?领什么虾呀?草虾还是大明……’虾字未出,忽然脚底离地
而起,身子居然被方子敬拎了起来,这邋遢男子左手提着吴安正,右手拿起大洪堂的药
酒,咕噜噜地喝着。听他懒洋洋地道:‘来,脑子坏了,多喝几口药酒提点记性,刚去
大洪堂买的。’说着酒葫芦塞来,自往吴安正嘴里灌去。
那葫芦嘴给方子敬喝过,竟是奇臭无比,吴安正双脚悬空,嘴中给乱灌药酒,登时哎哎
啼哭。方子敬喝道:‘又不是婴儿,不许哭闹!’说着又从怀中拿出一颗芋头,塞在吴
安正嘴里。吴安正拼命去呕,急忙去拉方子敬的大手,便在此时,两人手腕相触,剑王
魂气直冲心坎,吴安正大受感应,一时之间,全身冷汗涔涔而下,听他牙关发颤,果然
收住了哭泣。
方子敬拍了拍他的面颊,森然道:‘小子,咱的芋头好吃么?’吴安正换上了一张笑脸
,他双手捧着芋头,欢喜道:‘好吃呀!王爷,小人姓吴名安正,难得吃您的芋头,三
生有幸呢。’方子敬满心诧异,奇道:‘什么王爷?你在说些什么?’
吴安正干笑道:‘难得玉皇大帝准假,您老凡间多走走,以后咱下去报到,您可手下留
情,不能拔我舌头喔。’方子敬咦了一声,只是满头雾水,自将吴安正放落,当作小狗
般蹓着,一行人便随他离开。【讲武堂唯一授权连载,文学城首发,感谢作者孙晓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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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青衣秀士的神机妙算,加上方子敬从旁出手,吴安正自然乖乖给人押着走,只见这
位算命天师当头领路,止观、方子敬、青衣秀士诸人随在身后。诸人连过闹街巷弄,行
出越远,建筑越见朽旧,又走半里不到,来到一处死巷,目中所见却是一处大宅院。项
天寿低声道:‘人就在这儿么?’青衣秀士等人却不答腔,只凝目望着巷内,一个个神
态凝重。
天下气运将换,国家形势有如危卵,这一切全起因于达摩院的那一夜。当时天绝猝死,
局势急转直下,之后玉玺现世,朝廷爆发大乱,无数谜团都在少林第三战里。此番青衣
秀士、方子敬等武林大豪前来长安,便是要拜会当时隐身于达摩院的绝代高手。那人非
但见证了少林第三战,尚且出手挽救了局面,他便是那早已退隐的天下第一高手,宁不
凡。
众人来到巷口,驻足观看,只见巷内房舍黑脏,一无绿竹、二无杨柳,只有满地的竹蒌
子,再看大宅院门漆斑驳,泥墙上搭着几道竹竿,旧衣破衫悬竿晾风,兀自吹舞飘摇。
吴安正陪笑道:‘小狗子住的地方不挺体面,大家如果怕脏,那就别进去了。’方子敬
满身污秽,什么时候怕过脏了?当下打了个哈欠,第一个走进。青衣秀士微笑道:‘脏
不打紧,咱们替您收拾。’跟着第二个走进,他见解滔身上带伤,便请他留在巷外,项
天寿、止观等人便也一同行入。
众人站在巷中,眼前市井之地非但是座陋巷,还是个十来户人家合住的大杂院。晚饭时
分,但见炊烟袅袅,提锅翻铲之声不绝于耳,间杂婴儿哭泣、爹娘吵嚷,种种喧嚣冲耳
而来,闹哄哄地甚是扰人。
都说‘大隐隐于市’,但也是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不改其乐的颜回之志,哪知这位
天下第一高手性子古怪,非但藏身市集,尚且与贫民一同起居,成日听那张三发财、李
嫂偷人的故事,想来真把自个儿视作了小人百姓。止观与青衣秀士对望一眼,都是摇了
摇头。
项天寿长年囚禁在破庙中,自不认得这位宁大掌门。不由皱眉摇头:‘这样也是天下第
一高手?当真几年不出江湖,老猫都能充猛虎了。’吴安正干笑两声,解释道:‘光头
爷,咱小狗子虽然聪明,却是个怕寂寞的性子。您可别小觑他。’
眼看项天寿还要再说,青衣秀士拉住了他,含笑答道:‘半仙言重了。掌门道号不凡,
行事出人意表,谁又敢小看他?’他见吴安正拼命颔首,颇见得意,当下话锋一转,含
笑道:‘真让咱们讶异的是,琼贵妃如此尊贵身分,居然也耐得起市井起居,此事在下
倒是佩服得紧了。’
吴安正听了‘琼贵妃’三字,脸色猛地一变。青衣秀士微笑道:‘半仙,还请掌门快些
出来吧。咱们有几件事要请教他。’
吴安正茫然道:‘出来?老早出来啦,您在说什么啊?’项天寿听他装傻,不由皱起眉
头,正要喝问,忽见吴安正面向一处地方,张口欲喊,便在此刻,方子敬脸色大变,脚
步微纵,高大的身子向后直飞而出,瞬间便退到巷外。其余众人大为诧异,无不问道:
‘怎么了?’
吴安正不知他们何以惊奇,更不知方子敬何以飞身倒退,只摸了摸脑袋,他提起脚跟,
面向一条水沟,挥手叫道:‘小狗子,你的朋友来啦,别再洗锅子了。’
众人听他提声叫唤,无不大感意外,青衣秀士心头一凉,第二个醒悟过来,他长叹一声
,颔首道:‘佩服、佩服。’止观与项天寿二人犹在梦里,两人对望一眼,稍斜颈骨,
目光掠向身后,一时之间,不觉也是愣了。
身后一处肮脏沟渠,约在五尺开外,赫见一名男子蹲身在地,正自清锅洗铲。吴安正走
到那人身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众人眼里看得明白,此人虽然背对自己,但那痀偻
矮小的身形,却是宁不凡无疑!项天寿嘿了一声,道:‘他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怒苍此行高手众多,各有所长,其中耳音一项,尤以项天寿最为精到。他在破庙苦蹲二
十年,早已练就了一身听音辨位的神技,要说宁不凡竟能瞒过自己,静默无声地来到背
后三尺,实让他难以置信。更何况巷内还有一位轻功冠绝天下的青衣秀士,却要他怎么
一举瞒过众人?
青衣秀士尚未回答,巷口传来方子敬的叹息,他缓缓走回,说道:‘他没有冒出来,从
咱们入巷以来,他始终都蹲在那儿。一步也没动过。’项天寿与止观面面相觑,都感瞠
目结舌。二人异口同声,均道:‘不可能!方才入巷时不曾见到他啊。’
青衣秀士微微苦笑,道:‘这就是华山的藏气功夫吧。宁先生不露锋芒、不显杀气,果
然是天下第一。’
直至此时,众人方知实情,原来他们走入这条巷弄之前,宁不凡早已蹲在路边洗铲刷锅
,只是说来匪夷所思,众高手目光一个个锐利如鹰,居然无人留意到此人的身影便在路
旁?
此事说来玄怪,其实半点不奇。江湖人物藏身法术无所不有,上到树丛天顶,下至地底
水间,无处不可为敌穴。也是为此,越是宗师人物,越以形而上的气劲来探查身遭,便
在闭眼鼾睡之间,只要气息稍异,便有感应。只是宁不凡的武功平凡朴实,身法行止全
与常人一般。随意朝地下一蹲,自然而然便成路边的一块石头,毫不显眼。武林高手虽
然目光如鹰,但这帮人眼力再强十倍,也是追着杀气源头去瞪,朝着可疑之处猛盯,谁
会对路边的一块顽石多看一眼?正因如此,反倒是毫无武功的吴安正瞧到了人影。
怒苍四大高手入巷,有心细如发的止观、暗器快绝的项天寿,有算无遗策的御赐凤羽,
更有霸气绝伦的九州剑王,谁知宁不凡根本没发上一招半式,便已占得上风。
众人虽未动手,但双方若在巷内实战,项天寿与止观都已死了,青衣秀士也要身受重伤
,唯独方子敬一人得以脱身,以此观之,宁不凡能稳坐‘天下第一’之位,着实有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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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不凡背对众人,兀自卖力洗刷铁锅,不曾反身。吴安正摇着昔年同窗的臂膀,慌道:
‘小狗子!你的朋友来了,你和他们说话啊。’青衣秀士听吴安正叫得慌,想来是把怒
苍众人误作了仇家,他笑了笑,道:‘别怕。我们是来谢谢他的。绝不是要找麻烦。’
方子敬、青衣秀士等人亲来拜访,宁不凡却无回身之意,只将铁锅倒翻过来,却是洗起
锅背来了。青衣秀士昔日为九华山掌门,二人辈分相当,方子敬更是武林前辈,于情于
理,宁不凡都不该失礼。青衣秀士心下了然,明白宁不凡不想见外人,当下咳了一声,
朝项天寿使了个眼色,这位天权堂主立时会意,当下扣住一枚飞石,便朝宁不凡背后瞄
去。
请不如激,激不如逼,果然威吓一作,宁不凡便已长叹一声
此事说来玄怪,其实半点不奇。江湖人物藏身法术无所不有,上到树丛天顶,下至地底
水间,无处不可为敌穴。也是为此,越是宗师人物,越以形而上的气劲来探查身遭,便
在闭眼鼾睡之间,只要气息稍异,便有感应。只是宁不凡的武功平凡朴实,身法行止全
与常人一般。随意朝地下一蹲,自然而然便成路边的一块石头,毫不显眼。武林高手虽
然目光如鹰,但这帮人眼力再强十倍,也是追着杀气源头去瞪,朝着可疑之处猛盯,谁
会对路边的一块顽石多看一眼?正因如此,反倒是毫无武功的吴安正瞧到了人影。
怒苍四大高手入巷,有心细如发的止观、暗器快绝的项天寿,有算无遗策的御赐凤羽,
更有霸气绝伦的九州剑王,谁知宁不凡根本没发上一招半式,便已占得上风。
众人虽未动手,但双方若在巷内实战,项天寿与止观都已死了,青衣秀士也要身受重伤
,唯独方子敬一人得以脱身,以此观之,宁不凡能稳坐‘天下第一’之位,着实有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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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不凡背对众人,兀自卖力洗刷铁锅,不曾反身。吴安正摇着昔年同窗的臂膀,慌道:
‘小狗子!你的朋友来了,你和他们说话啊。’青衣秀士听吴安正叫得慌,想来是把怒
苍众人误作了仇家,他笑了笑,道:‘别怕。我们是来谢谢他的。绝不是要找麻烦。’
方子敬、青衣秀士等人亲来拜访,宁不凡却无回身之意,只将铁锅倒翻过来,却是洗起
锅背来了。青衣秀士昔日为九华山掌门,二人辈分相当,方子敬更是武林前辈,于情于
理,宁不凡都不该失礼。青衣秀士心下了然,明白宁不凡不想见外人,当下咳了一声,
朝项天寿使了个眼色,这位天权堂主立时会意,当下扣住一枚飞石,便朝宁不凡背后瞄
去。
请不如激,激不如逼,果然威吓一作,宁不凡便已长叹一声,他将铁锅煽了煽,抖落了
上头的污水,铁锅挥动处,却又恰恰挡住了要害,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众人见他能藏气
、也能察气,无愧‘智剑平八方’之名,心下自是暗暗佩服。
便在此时,宁不凡终于缓缓起身,回头望向众人。青衣秀士见他面容苦闷,登时拱手微
笑,示意友善,道:‘宁先生莫要忧心,在下并无恶意,仅是奉我家秦仲海秦将军之命
,前来感谢阁下的恩情。’宁不凡叹了口气,道:‘在下退出江湖,废人一个,贵山秦
将军又何必谢我什么?’
青衣秀士摇头道:‘掌门客气了。性命之事岂同寻常?若无阁下于达摩院内代挡绝招,
我山秦将军恐怕已死于非命。’说着躬身行礼,稽首道:‘大恩不言谢,日后掌门若有
什么难处,请上怒苍山来,本山英雄随时听候调遣。’吴安正呆呆听着,乍闻‘秦将军
’三字,想到那日所见的魔火飞腾之象,却又发起抖来了。
宁不凡微微苦笑,摇头道:‘共历患难而已,说救命不也言重了?’说话间回首望向群
豪,诸人与他目光相接,心下都是一凛,只见宁不凡光华内敛,与常人并无不同,只是
眼白处却有几道血丝。方子敬料知有异,当下闪电般探出手去,已将宁不凡的脉门牢牢
扣住。吴安正见阎王爷抓人,自是满心惊骇,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
大宅院中家户比邻,吴安正才一破口喊叫,已然惊动四邻,果然院里几户人家探头出来
,都在察看巷内情状。项天寿拱手作揖,道:‘众位乡亲请回,这里没事、没事。’
项天寿光头秃顶,形若高僧,众乡亲听这和尚说话,自然无人理会,几名青年呼喝连连
,都要出来察看,忽在此时,方子敬咳了一声,两道目光飘来,随意往众人看了一眼,
莫名之间,无数百姓心头忽生异感,当即缩回屋内,无人再置一词,巷内自又恢复沉静
。
宁不凡藏气,方子敬却恰恰相反,霸气之强,里许内的婴孩都能感应,大老虎从门口行
过,众小童受惊尿床,看明日大宅院必然晾满了棉被,料来臊味冲天。
四下噤若寒蝉,一片寂静中,方子敬却只握住宁不凡的脉门,过得半晌,突见他招了招
手,示意青衣秀士来看。青衣秀士精通医道,当即探手竖指,断查脉象。他搭指触诊,
忽然之间,长眉一挑,笑容竟是僵住了。
青衣秀士深深吸了口气,道:‘泥梨耶?’宁不凡面带苦笑,低头向地,却是点了点头
。青衣秀士低声道:‘可以瞧瞧伤处么?’
宁不凡缓缓放下铁锅,解开衣襟,露出胸口的一道黑印淤血。
泥梨耶,又称十八地狱经,看那阴劲震入经脉,竟在天下第一高手的胸膛上留下印记。
宁不凡低声道:‘不瞒各位,“仁剑震音扬”对上“六道轮回”,便是这个下稍。’
青衣秀士、止观等人震惊不已,连方子敬也是目光沉重,诸人面面相觑,俱都沉默无言
。
宁不凡败了?
华山三达剑号称无敌,其中一招‘仁剑震音扬’,更以王道服人之姿,慑服天下无数英
豪,非只‘九州剑王’为此弃剑从刀,便以卓凌昭的神剑霸术,却也惨败于仁剑之下,
不得不俯首折腰。说来那‘仁剑’便如世间武学的一道极界,三十年来,并无一名高手
足以跨越。
宁不凡号称‘天下第一’,华山两面锦旗至今高悬如故,‘长胜八百战,武艺天下尊’
,这位当世最为知名的传奇剑客一旦给人出手击败,那非只是不败神迹幻灭而已,恐怕
世间武学也将跨入崭新境界。方子敬与青衣秀士对望一眼,两人都见到了彼此眼中的惊
惧。【讲武堂唯一授权连载,文学城首发,感谢作者孙晓提供文档,文学城武侠天地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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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敬心中一个意念,只在深思‘六道轮回’的奥妙。说来‘仁剑’乃是天下最柔的守
招,御剑成圆,柔韧如网,便以卓凌昭的剑芒与之相撞,却也奈何不得,却不知敌手是
如何破招的?他出神半晌,问道:‘当时动手详情如何?’
宁不凡淡淡地道:‘对方身有天命,我等凡人肉身,实难阻挡。’这话太玄,无人能解
,只听得众人一头雾水,青衣秀士皱眉道:‘请恕我等愚鲁,可否说清楚些。’
宁不凡道:‘六道本是一套阵法,讲究心念合一,化六意为一念。只是这阵法有个天生
的缺憾,便是禁传神功本身太独太专,招式又过于诡谲,六名僧人各以阴损武功出手,
心存邪恶,意念决计无法相通。是以千年以来,此阵虽享大名,却始终无法组成阵式。
只能算是武道传说,不能真正用于实战。’项天寿忙道:‘那……那你又为何败了?’
宁不凡叹了口气,道:‘神剑擒龙。’
众人闻言,尽皆大惊,又听宁不凡道:‘神剑在手,以一驭六,独独一人便足以组成一
个阵式,阵随心转,恰恰补上了心念不能合一的缺憾。一人带动阵法,正邪相生、阴阳
互补,攻守之严密,实为宁某生平所仅见。在下的仁剑能守不能攻,纵使拖得再久,也
不免落败。’说着叹了口气,又道:‘这“六道轮回”原本不该存于人间,如今居然组
成阵式,想来上天属意,已要那人独霸天下。’
看这‘六道轮回’搭配‘神剑擒龙’,天地间所向无敌,再无任何高手可挡,纵使卓凌
昭在世,抑或方子敬出手,恐怕也是输面多于赢面,无济于事。
方子敬沉吟半晌,想到那柄怪剑来历不明,便问道:‘擒龙剑是你交给天绝的?’
宁不凡颔首道:‘我本是退隐之身,终生不该提刀论剑,纵使霸住神剑不放,也不过多
带颗沉重铁胆而已。不如拿来赠给英雄侠士,那才不至埋没。’他顿了顿,又道:‘不
过在下把擒龙剑交给天绝时,压根儿没想过这几套禁传武学,更没想到神剑竟能应用在
六道阵法之中。’
众人闻言,无不感慨,想那天绝神僧收留了烫手山芋,宁不凡便以神剑相赠,以为回报
,对照后事发展,却不免让人扼腕再三。
方子敬有意探个明白,便又问道:‘难道我徒弟的“烈火焚城”全没用处?’
宁不凡微微叹息,登从脚边拿出一只绣铁,送了过去,却是方才拿来洗锅子的铁刷。众
人心下奇怪,不知好好说著「烈火焚城’,却何以拿出这东西来?只是方子敬素知宁不
凡之能,料知必有深意,当下拿起烂铁,细细观看。半晌不到,方子敬忍不住啊了一声
,跟着便是一声苦笑。
止观等人急急围拢观看,不由也是一惊,那铁哪里是什么绣铁了,却原来是一柄刀,只
见刀柄处全数焦黑,隐隐有着火烧痕迹,那刀身更是残破不堪,好似铁匠锻冶太过,竟
将好好的刀身焠熔变形。止观慌道:‘这……这就是秦将军当时用的佩刀么?’
宁不凡颔首道:‘那时双雄对决,贵山秦将军以“烈火焚城”去挡“六道轮回”,才要
发招,刀便给自己的霸道内力给毁了。’他眼望方子敬,道:‘方前辈,“烈火焚城”
太过霸气,犯了人刀不能合一的忌讳。这火贪一刀是您创制的,您自己难道不知这个缺
憾么?’
方子敬听了说话,却是颓然摇头,低声道:‘对不住,我自己没使过这招。’旁观众人
听了这话,都觉不可思议。
众人颇感诧异,方子敬自己却是喟然无语,好容易爱徒跨越难关,练成了如梦似幻的绝
招,哪知却不能运用于实战之中。想起人家手握神剑,日后若要再与强敌较量,务须访
出一柄无上宝刀,方能与之匹敌。可一时之间,却要上哪儿寻找这等神兵?眼看剑王怔
怔不语,止观便问:‘那“神剑擒龙”名头好大,到底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宁不凡道:‘我曾亲眼见过擒龙剑,这柄怪剑由无数细条柔钢打造而成,形状浑圆,有
如一团线球,钢质柔软,全以内力催动,江湖上可说绝无仅有。’
止观叹息不已:‘若不是卓凌昭那稀奇古怪的人,怕也搞不出这等莫名其妙的东西。’
宁不凡道:‘说起来,我倒很佩服卓凌昭这位剑宗。他人虽死了,但冥冥之中,却还把
世间武学推进了一大步。他在世的时候虽然败给我,但死后却一样打倒了我,真无愧“
剑神”之名。’他自嘲似地一笑,道:‘说来说去,当时真正救了我俩性命的,反倒是
贵山秦将军的心机。若无他在一旁偷袭暗算,趁着敌人与我全力激战时痛下杀手,我俩
都是难逃一劫。’
听到此处,众人才知少林第三战真相如何,原来当时怒苍总帅与华山掌门联手出招,谁
知两大绝世高手合力抵挡强敌,一个未战先败,钢刀毁烂,另一个绝招被破,竟被‘泥
梨耶’的诡谲奇功暗伤。最后还是靠着秦仲海偷袭暗算,这才逃过性命。
虽说敌人罕见厉害,但众人对宁不凡仍感景仰。回思他胸口伤处形状,并非为擒龙剑刃
所伤,而是受阴劲侵袭所致,看来这人无愧于‘天下第一’的美名,即使对方手仗神剑
,另加禁传玄功,却还无法正面伤到他的皮肉,仅能以阴劲隔物伤敌。
青衣秀士沉思半晌,又道:‘天绝神僧身死之时,先生行踪如何?’
宁不凡说道:‘七月初一前三日,贵山英雄还未来到河南,我便已抵达嵩山,与天绝僧
碰面了。’他拍了拍吴安正的肩头,又道:‘贵山英雄上山前,我早把贵妃带离了达摩
院,将她送到丹阳小镇,交给我这位老同窗看顾,之后便守在达摩院内堂,等你们到来
。天绝僧事先吩咐过了,要他徒弟下场打第三战,想以贵山的豪爽,必会让秦仲海出来
决战,之后等他坠入陷阱,一切便能水到渠成……’
方子敬哦了一声,道:‘难怪杨肃观那小子会出来挑战我,原来是这个用心。’众人听
得此言,心下各自一凛,才知天绝神僧早有布置,绝非莽撞之举。恐怕连灵智方丈也被
蒙在鼓里了。只是越是缜密的心计,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众人想起天绝的死因,无不
叹息。
止观暗暗推算,又问道:‘宁先生,小僧心里有个疑惑,天绝大师中伏之时,你为何不
救他?凭你的绝世武功,若要在旁照看,必能扭转形势,你为何放过不救?’
宁不凡苦笑道:‘对不住,下手之人的心机远在你我想像之上。少林大战当天清晨,他
便已抢先动手了,那时我人在丹阳小镇,要我如何出手救人?’
众人听得此言,无不震撼,万没料到事发之时早在少林三战之前。宁不凡喟然又道:‘
这件事大出意料之外,本来事情按着脚本走,一切都如事前推估,当时我守在达摩院里
,一路品评贵山高手与少林和尚的决战,直到第三战开打,我都不知天绝神僧早已遭人
暗算,之后秦将军坠入洞中,我赶着下去碰头,看到了地道的一大片血迹,才知……唉
……自己晚了一步……’说到此处,语音忽然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滚来滚去,竟不知该
如何说将下去。
怒苍英雄多与天绝僧有仇,听他说得伤心,自也不好太过冷硬,只陪着干号几声,也算
是个应付。止观想起宁不凡与那人的一场大战,当即口宣佛号,道:‘您受伤之后,便
离开达摩院了么?’
宁不凡回思当日情状,不由叹了口气,又道:‘那人用阴劲伤我的时候,被我以仁剑的
内劲缠住,无法脱身,秦仲海当机立断,瞬间拔出匕首,抢先在他背上砍了一刀,那人
被火贪刀的猛力暗算,内力大为受损,无法再战,只有先行离去。我见情势太坏,朝廷
与怒苍开战在即,眼看先帝下落不明,就怕贵妃也生出意外,便也赶紧前去丹阳小镇会
合。事后再以书信知会方丈,让他知晓内情,说来真是过意不去了。’
青衣秀士听他提起先皇,心下便是一凛,他沉吟半晌,问道:‘那年刘敬政变,死前苦
苦相求,托我家将军从北京带走一人,后来秦将军受此牵连,断腿残躯,却没瞧见踪迹
。宁掌门,这件事是你插手的吧?’
宁不凡颔首道:‘没错。刘敬一死,贵山秦将军立时暴露行踪,大祸时时降临,我见情
势太过恶劣,只有抢先一步将人带走。’青衣秀士皱眉道:‘你以为天绝神僧与太后相
熟,所以把人送入少林,好来扭转乾坤,重定朝纲?’
宁不凡摇头道:‘那倒不是,后来的计策是天绝神僧订下的。我之所以把人送上少林,
实在是朝廷搜捕森严,宁某武功再高,却也无法日夜随侍在侧。当时怒苍尚未复寨,天
下间除开天绝神僧,我想不出谁有胆子收留他。’
方子敬静静听着,忽道:‘小子,你可瞧不起方某了,你若把人带来,我定会收留他。
’
宁不凡苦笑道:‘你的性子谁不知晓?你只会喂他吃地瓜山芋,还会日日毒打他。我若
把他交给你,还不如往永定河一推来得干净。’方子敬闻得此言,登时放声大笑起来。
巷内众人面色一寒,心道:‘九州剑王当真名不虚传,看他这般神气,便玉皇大帝也打
得。’
青衣秀士细细思索前因后果,已知天绝僧邀约怒苍英雄,必有深意,当即问道:‘宁兄
,天绝大师这回邀约我山弟兄前去少林,究竟有何打算,你能代他说一说么?’
宁不凡颔首道:‘天绝大师过去虽与贵寨为敌,但这回他与秦将军会面,存心极为良善
,他期待一个大佛国。’众人心下一凛,同声道:‘佛国?’
宁不凡颔首道:‘多年来政局歪曲,肇因于当今圣上的一个心结,那结缠得好紧,不只
害了皇上,也害苦了天下人。诸位历经无数变乱,自也知那是什么。’他见众人默默颔
首,又道:‘天绝大师秉慈悲心,便想一举拔除祸患,解开死结。他心中宏愿,便是令
二圣当朝、收降怒苍,重赐秦家爵位,还给秦霸先一个清白。他心中所盼,就是让天下
人同领慈悲佛法。’
众人闻言,尽皆震动,青衣秀士也是肃然起敬,他微微颔首,道:‘了得,神僧当真是
慈悲为怀,只是自古帝王何等小气,岂容卧榻旁有人鼾睡?他一介草莽,却要如何安排
此事?’
宁不凡苦笑道:‘这就是他行险的地方了。他要面见太后,另以潜龙来挟制江充,再以
爱徒连络柳侯爷,最后只要得贵山相助,天下军马三得其二,形势便在掌中。’他抚面
叹息,又道:‘本想他徒儿是“代征北”,父子两人都有实力,加上太后、琼国丈等人
出面说项,必能让天下再次安定,岂料……岂料……’青衣秀士双掌合十,把话接了过
去,道:‘岂料天绝老僧引狼入室,竟尔死在“神剑擒龙”之下。’听得此言,场中诸
人面面相望,想起天绝僧居然死在挚亲挚爱之手,一时同声叹息。宁不凡更是泪流满面
,极见哀痛。
止观口宣佛号,问道:‘宁先生,天绝神僧与怒苍交手多年,当知潜龙手段厉害,绝非
善男信女,俗话说疏不间亲,人家父子之情,他难道不知防备么?’
宁不凡哽咽摇头,道:‘这件事我也劝过他,父子同入达摩院,若要联手挟制,势道厉
害无比。可不知为何,我虽然屡屡相劝,但他对徒儿极为信任,无论怎么劝说,都不能
让他回心转意。’说着说,不由低声叹息,道:‘人心诡诈,神僧如此惨死,必定死不
瞑目。’
青衣秀士摇头一笑,道:‘阁下不必这样想。我倒以为天绝死得其所。’
众人闻言,莫不一惊,都在望着他,宁不凡惊道:‘军师何出此言?’青衣秀士淡淡地
道:‘诸位,天绝大师看得透人心喜怒,却勘不破权谋利害,他是死在那本密奏手里。
’
众人闻言,心下都是一凛,宁不凡不知密奏内情,一时眉心深锁,不明所以。
青衣秀士叹了口气,道:‘照密奏所载,太后也好、朱阳也好,甚至是那柳昂天,都不
会乐见二圣当朝。就看潜龙吧,武英无子,朱阳号靖江王,诸位以为他用心如何?真会
甘心当个闲王么?’他轻轻摇首,又道:‘这些人尔虞我诈,无一良善,可怜天绝神僧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要走错一步,必定兵败如山倒。反倒是下手之人已知计谋必败
,反能当断立断,毅然割舍亲情,以图谋夺先机。如今他形势已成,连朱阳算无遗策,
却也措手不及。此人行事之果决,足称人中之雄而无愧。可敬、可佩。’说着露出神往
之情,竟是赞叹不已。宁不凡、项天寿二人听他如此推崇强敌,不免为之悚然。【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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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谈说一阵,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多已知晓,青衣秀士见宁不凡身上有伤,说起话来始
终中气不足,当下从怀里取出一罐伤药,说道:‘这是敝派的“九华玉龙散”,养阴怯
伤颇有奇效,您将就着用……’拿人手软,宁不凡见了伤药,却不伸手来接,他眼望地
下,过得良久,方才道:‘青衣掌门,你们老远赶来长安,不会是专程来送药致谢的吧
?’
方子敬豪爽,项天寿朴直,青衣秀士与止观却都是老谋深算的权谋之辈,山寨多少大事
等着他们决定,绝不会无端赶来看自己这个废人,宁不凡索性一语道破,免得更增纷扰
。
果然青衣秀士微微一笑,道:‘宁先生快人快语,在下也不客气了。方今朝廷魔物将出
,局面朝不保夕,咱们要请你帮个忙。’
宁不凡一听‘帮忙’二字,连听也不听内情,反身去提铁锅,跟着朝吴安正瞪了一眼,
目光中大有责备之意。青衣秀士淡淡地道:‘您别怪他,这位小哥才给灵智方丈送过信
,便给人一路盯上了。便算咱们不抢先押人,北京的大人物也会跟着过来。’吴安正听
得自己已是众矢之的,一时吓得浑身发抖,慌道:‘大人物……您……您是说方才的那
个黄袍老人?’
青衣秀士颔首道:‘他只是其中之一。阁下把信交给灵智方丈时,好几路人马便同时盯
上了你,若非咱们一路暗中保着你,恐怕阁下走不出河南省境。’
怒苍豪杰凡事谋定而后动,此行一路紧盯吴安正,远道前来长安,自是有备而来。宁不
凡颇见无奈,当即淡淡地道:‘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青衣秀士使了个眼色,止观登时走到破宅前,将大门推开一线,众人从门缝中望去,只
见破败的大院里,一名中年美妇蹲坐在地,身边围满了孩童。看他们吃饱了晚饭,便来
游玩嬉唱。人人手拉着手,面上俱有欢容。院内欢喜温馨,对照院外的肃杀,更让人加
倍神往。
宁不凡全身震动,颤声道:‘你……你们要她……’
青衣秀士微笑道:‘先生一人照拂贵妃,不免有失,何不让怒苍兄弟为您分忧解劳?’
宁不凡全身颤抖,听这位右军师的意思,竟是要把贵妃带回山寨,当作人质,以来牵制
局面。他目光低沉,已是悲凉无语。吴安正手无缚鸡之力,自是满心害怕,慌道:‘小
狗子,大家都要抓她,你……你还要逞强么?’
宁不凡苦笑摇头,他这人看似憨傻,其实见识之精明,远在当年的卓凌昭之上,正因如
此,他才选在天下爆发大祸前从容退隐,以图保存华山满门。只是事与愿违,朝廷似虎
,怒苍如狼,政争大战便在眼前,现下为了琼贵妃,自己又要被扯下水。
止观合十劝道:‘宁先生,政变在即。那人已成魔态,旋将破茧而出,请您把人交给我
们,怒苍虽也有些私心,但我等敢以性命担保,绝不会对贵妃不利。对您、对华山满门
都好。’
宁不凡并无一句言语,只是凝视院内的孩童妇孺。他外貌庸琐,身形矮小,但望向那美
妇的时刻,平俗的脸上却生出一股光辉,让人不自禁地动容。他默默无语,忽然抄起了
地下的大铁锅,淡淡地道:‘诸位,不必多说了。你们若要带走他,须跨过我的尸身。
’
止观摇头道:‘施主误会了。我山英雄并无恶意。您又何必……’
宁不凡伸起右手,制住止观的说话,他生性柔懦,从来明哲保身,但此时神色竟极坚决
,听他静静地道:‘诸位,宁某号称天下第一,劝你们一块儿上,可以多点胜算。’
宁不凡武功高强,剑法尤其精湛,纵然身上有伤,也非易与。青衣秀士等人自忖武功逊
他一筹,便算联手,恐怕也难以胜出。诸人正自犹疑,忽见一个高大身影走了过来,那
人年过六旬,却仍满头黑发,正是方子敬。
剑王跨步,巷内杀气腾腾,院内的几名孩童受了感应,登时大哭了起来。
宁不凡如中雷击,霎时已是垂头丧气,有如死了。
方今天下四大宗师,只余这两人硕果仅存,九州剑王身手高绝,实战之狠之辣,更让人
敬畏三分。宁不凡与之一对一单打独斗,也无必胜把握,更何况要受人围攻?宁不凡心
知肚明,一旦方子敬下场,只要加上项天寿、青衣秀士任一人,自己别说要保住贵妃,
便想生离此地,怕也大为不易。
眼看方子敬站在自己面前,随时都要开杀,宁不凡咬住了牙,眼眶发红,颤声道:‘为
什么?姓宁的孤独了一辈子,难得有这几日温柔时光,你们……你们就不能饶了我么?
’
忽然脑袋温温热热的,竟有人在抚摸自己,宁不凡抬头看去,只见方子敬目光温厚,竟
无动手的意思,他摸了摸宁不凡的脸颊,跟着反手过去,将宅院大门轻轻带上了。门板
关上,院内儿童的哭声渐渐隐去,不再听闻。宁不凡喃喃地道:‘方前辈,您……您…
…’
剑王身材高大,站在宁不凡面前,真如大人对小孩也似。听他笑道:‘操你祖奶奶,哭
什么?四十几岁的人,羞也不羞?’
剑王何等身分,话一旦说出,青衣秀士、止观等人都无反悔余地。宁不凡一脸感激,竟
是难以自已,他眼角湿润,有些不知所措,忽然间抓了抓脑袋,细声道:‘方前辈没吃
晚饭吧,不如……不如我请你吃馄饨,好不好?’他不待方子敬回答,当下掏出身上铜
钱,嘱咐道:‘小安子,去买几碗馄饨回来。’
吴安正见阎魔王无意杀人,早已松了口气,他见了宁不凡的铜钱,登时呸了一声,道:
‘还要你请客?我身上有得是钱。看我把你们喂得饱。’说着取出大叠银票,自从巷口
离去了。【讲武堂唯一授权连载,文学城首发,感谢作者孙晓提供文档,文学城武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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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月中,玉盘将圆,夜色皎洁,众人虽在陋巷之中,身上却也银白一片。方子敬出面
缓颊,众人登时杀气大减,青衣秀士与止观已知剑王心意,自也不便多言。方子敬拿出
大洪堂买的药酒,自灌一口,跟着递给宁不凡,道:‘老弟,现下各方人马都要你,你
日后有何打算?’
宁不凡接过葫芦,低声道:‘我行踪暴露,长安是不能留了,我在贵州找了个隐居地方
,看看这几日便去那儿躲藏……’他正要说出日后藏身之地,忽见青衣秀士望着自己,
便又闭上了嘴,自拿酒葫芦去喝,不再多言。
青衣秀士微笑道:‘宁先生,唐某是军师,不是妖魔。运筹帷幄,职责所在,您别这样
怕我。’猛听宁不凡呸地一声,喊道:‘好臭!’众人闻言,无不愕然,却见宁不凡转
向方子敬,煽鼻道:‘方前辈,您是吃了什么?为何这酒葫芦臭成这样?’方子敬咦了
一声,把葫芦递给项天寿,道:‘臭么?我怎么不觉得?’酒未至,薰先来,登让光头
老者掩鼻逃开,众人见状,都是笑了起来,青衣秀士也是为之莞尔。
便在此时,一人拎着竹篮子,快步奔了回来,却是吴安正。他端出一碗馄饨,递给了宁
不凡,低声道:‘干什么啊?每个人都在煽鼻子?’宁不凡苦笑两声,把手上馄饨递给
了方子敬,道:‘来,难得大家过来长安作客,一块儿吃馄饨吧,在下请客。’
吴安正啐骂道:‘胡说八道,这钱是我花的,你这穷光蛋哪来的钱……’他将馄饨分派
了,每人都拿了一碗,连解滔守在巷口,也都分上了一碗。唯独止观茹素,自不方便接
。
止观见众人都笑吟吟地吃着馄饨汤,只自己一人闲着,当即咳了一声,又道:‘宁先生
既不愿相助怒苍,形势如此,我等自也不便再多劝说。只是小僧一事请问,政变在即,
那人左掌神剑,右拥先皇,天下还有谁能抵挡一击?’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哎呀一声,或泼出汤水,或烫伤嘴角,每个人唉声叹气,目光撇向
止观的秃头,只感食不下咽。
天下江山即将易主,倘若局面急转直下,从此朝廷定于一尊,江湖必也为之一统。想起
局势险恶,便方子敬这般豁达人物,一时也是眉头紧锁。宁不凡心中多少有愧,他沉思
半晌,道:‘朝廷的事,在下无能为力。不过要说那人已成武林至尊,那也未必。’
青衣秀士微微一笑,道:‘您说得是勇剑么?’
宁不凡颔首道:‘不敢。只是敝派三达剑传世已久,除智剑、仁剑之外,尚留最后一式
,称作“勇剑斩天罡”,在下虽已归隐,但日后若有人悟出其中道理,或能与“六道轮
回”匹敌。’
众人听了这话,无不低声咒骂。华山等了一百四十年,方有宁不凡一人悟出三达剑奥秘
,想来要悟出勇剑,非要是盖世奇人不可,看现任华山掌门苏颖超乃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要等此人领悟神剑奥妙,却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宁不凡见众人面带不豫,忙望向方子敬,咳道:‘倘若勇剑不成,咱们还有方老师在。
令高徒此役失利,非战之罪。“烈火焚城”功力太霸,寻常钢刀不耐一击,若有惊世宝
刀相匹配,说不定能克敌致胜……’
众人听了这话,又是暗暗诅咒。神剑来历非凡,非只耗尽卓凌昭心血,尚集铁精、神锤
、宝炉等灵气于一身,加上天下第一炼铁师的巧手,这才打出威震当世的神剑擒龙,令
得‘六道轮回’梦境成真。仓促之际,却要如何寻出一柄宝刀前来抗衡神剑?想起那神
剑主人心机深沉,行事阴毒,如今更要控住朝廷全局,诸人心念于此,无不面色如土。
方子敬叹了口气,自把大洪堂药酒倒入馄饨汤碗,一同掺着喝了。【讲武堂唯一授权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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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的月光中,人人手拿一碗馄饨,却无一人拿起汤匙,动手来吃。
黑暗降临,修罗现世,南瞻部州即将大乱,屹立达三十余年的景泰王朝,也将落幕。
在这浊浊尘世之中,景泰与武英便如两道绳索,把每个人的命运牵连在一块儿。好似一
道不得不过的关卡,无论狡猾如江充、聪明似刘敬、还是忠诚如武德侯、武勇似柳昂天
,不管人在庙堂,抑或是亡命江湖,只要还活在世间,每个人都会遇到一次无路可逃的
生死抉择。
当命运之神降临的时刻,每个人物都会面向审判的殿堂,把自己的志业交出去。然后,
用眼泪与鲜血,写下属于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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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不寿,强极则辱。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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