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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紫微变（七） 作者：钟敏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Aug  4 07:52:10 2000), 转信

第七回　何方可化身千亿
　
　　那恶贼一死，“摄魂大法”自破，呆立一边的姑娘恍如大梦初醒，茫茫然不知方才
发生了何事。一低头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店老板，更是吃惊不小。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那大汉听闻，笑道：“姑娘，你终于清醒啦？！”
　　她见那边，一前一后坐着两人，前面之人，便是刚才在二楼与之拌嘴的公子；身后
之人，黑衣蒙面，不知是谁。却见他两手贴于那年轻公子背上，双目紧闭，头上白烟茵
蕴；又见那年轻公子脸上泛青，好似是中毒的迹象，心想：这大概就是哥哥所说的“运
功逼毒”吧。
　　陈家洛一口黑血喷出后，脸色复霁，沉沉睡去。大汉上去扶住，道：“我抱他去房
里休息吧。”见黑衣人缓缓睁开眼睛，点了点头，便抱着家洛上了二楼。黑衣人目送他
上楼，与那女子同坐于一张桌子，见她茫然地盯着自己，微笑道：“姑娘，你总算醒啦
。”
　　“你，你是谁呀？”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店老板，问道，“他，他怎么啦？”
　　“他死了。”
　　“死……死了？他不是这儿的老板吗？”
　　黑衣男子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那女子越听越惊，觉得这一
切实在是不可思异。自己久居深阁，鲜有迈出门去，一直向往外面的世界。哥哥说的江
湖凶险，从来只当是耳边风，没想这次偷偷溜出来，便遇见了其事，可不，这下差点就
送了小命。
　　黑衣人见她俏丽的脸上忽尔愁云密布，似乎在思忖这什么，便问道：“姑娘，你一
个女儿家的，怎会独身来此，你的家里人呢？他们……”
　　这一正说中她的心事，忍不住掉泪道：“是我不好，与哥哥斗气，才离家出走的。
”
　　她已是十分美丽，一旦动了哭头，就更如一枝带雨梨花，楚楚动人，又仿佛病中西
施，惹人爱怜。黑衣人看在眼里，也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原来她姓姚，名水衣，家住天津塘沽。打不懂事起，就死了爹，也从不知道娘是谁
，只有一个大自己近二十岁的哥哥姚颀。十几年来，水衣只知道大哥常年在外，甚少回
家。听他讲是走南闯北做生意的，可怎么看他，也不像那些满身铜臭的商贾。
　　有时候，她会幻想哥哥其实是个身藏不露的大英雄，手提利刃，快意恩仇，那该有
多么的刺激呀！但她也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很少离家超过十里地的少女，心中的神
话而已。所谓“长兄如父”，哥哥对她的要求颇高。在家之时，不但逼着没有坐性的水
衣读书学画，还亲自教她习武，不读完书、不练完功就不许吃饭睡觉。此刻的姚颀，在
水衣眼里，就像一块冰，不通人情，不尽情理。
　　而在其他时间，哥哥会如慈母般地问寒问暖。她也曾好几此看到大哥在父亲那快无
字的灵位前默默流泪，有时，姚水衣会忍不住冲上去问，他们的父母到底是谁。好几次
，姚颀话到了嘴边，却又强自忍住，抱着妹妹失声痛哭。水衣依偎在大哥的怀中，就觉
好温暖——大哥就是我的父母，既然他不愿说，又何必惹他伤心呢？
　　现在，黑衣人问起，姚水衣便把自己如何与下人打闹，以至于打破了父亲遗留的古
花瓶，而与大发雷霆的哥哥吵了一架，赌气离家出走，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这儿的事说了
一遍。幸好不会酒，才没喝老板端上来的毒酒。现在想想，真不该如此任性，大哥此刻
一定急死了。说着，才收住的眼泪，又要流出。那黑衣人听了，也是欷嘘。姚水衣正欲
问他来历，却见那山东大汉已自楼上下来。
　　“他如何了？”两人不约而同问道。
　　“哦，他的脸色好多了，只是全身发烫。俺给他把过脉，脉象平和，已无大碍。”

　　“没想到兄台还懂医术。”
　　“俺，俺是名大夫。”
　　大夫？！黑衣人与水衣诧异地看着他。本以为像他这般的山东大汉，不是镖师，便
是教头，怎么看也难与印象中，慈眉善目，短小精干的大夫形象挂上钩。他见两人如此
神情盯着自己，颇有些不好意思道：“俺们白家世代为医，方才给那位公子吃的是俺家
祖传的‘返生丹’。哦……对了，在下是山东崂山人士，姓白，单名一个岚字便是。不
知两位……”
　　“在下王凤池！”黑衣人起身拱手道。
　　姚水衣实没想到那山东大汉，竟有如此秀气的名字，不禁掩口暗笑。旋又听黑衣老
者报上其名，亦是古怪，莞尔道：“小女子姚水衣，天津塘沽人士……”
　　“郁郁翠苔，在石为袄，在水为衣——好美的名字！”
　　水衣听白岚夸赞，脸上一红，忽对黑衣人王凤池道：“老前辈，您既已告之姓名，
何不一示庐山真面目？”说着，竟便去揭他脸上的蒙面布。那王凤池猝不及防，躲闪间
，反被拉下蒙布。慌忙一个转身，姚水衣只觉眼前一花，那黑衣人不知何时，早已立在
门口。只是脊背相向，仍是没看见其面目。水衣怔怔地呆在那里，正想为自己的鲁莽道
歉，却见他轻轻除去门闩，推开大门。两人只觉外头一阵冷风灌入堂内，不由把脖子一
缩。那王凤池丢下一句“好好照顾陈家洛！”后，便隐匿于夜色中。姚水衣与白岚只听
到外面风中一声马嘶，接着便是一串笃笃的马蹄声渐渐远去，被吞没在风啸中……两人
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白大哥，”姚水衣合上大门，将几名恶徒的尸首扔到茅厕之中，与白岚秉烛上楼
，“我有一事不明：你既然根本不会武功，又哪来的这么棒的宝剑？”
　　“姚姑娘，你有所不知。大约一个月前，俺家来了三个形容、口音都不似汉人的家
伙。其中一人身中奇毒，终日只是昏睡不醒。俺们白家祖传的医书中，倒有类似一例。
却是用千年蜈蚣、深谷巨蟒烧成的灰烬，和上百年的鸟粪及鹿衔草所熬的汁而成的蛊毒
，唤作‘无毒’……
　　“祖书上说，欲解此毒，必要服下南海琼岛玉环山上的‘七仙草’与‘返生丹’后
，再在井水中浸泡七天方可。他们见我要去采药，怕俺一去不回，便拿俺的小侄女当人
质——其实俺是医生，便是他们不威逼，俺也会尽力相救。只是俺看另两人似乎也已身
受重伤，无法长途跋涉，又救人心切，故不大放心俺吧。俺一路南行，沿着运河来到扬
州时，却看见了一件十分恐怖的怪事……”水衣见他说到这里嘎然而止，神色恍惚，冷
汗直流，手不由为之一抖，火光乱窜间，更显森然。
　　两人正说着，不觉已来到一屋门口。姚水衣跨了进去，但见陈家洛静静地躺在床上
，脸色颇为安详，心想：“这家伙的什么丹，倒还真灵验。”放下手中蜡烛，正欲追问
下去，却闻家洛蚊声道：“水……我要……水……”
　　“什么，什么，要喝水么？好，我就去……”
　　“别去！”
　　“为什么？”
　　“他中的是‘鹤顶红’，不能给他喝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水衣见陈家洛痛苦呻吟的样子，急得没法子。一跺脚，坐在了床沿，
端详着他英俊的脸，依在床头，竟尔沉沉睡去——也难怪，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小姐，一
下子碰上那么多事，怎会不疲倦？白岚见那丫头竟睡着了，怜爱地摇了摇头。看着她那
清秀的脸，不禁想起远在崂山的侄女来。他将水衣抱起，送到隔壁房内，给她掖上被子
，方悄悄离去。
　　姚水衣迷迷糊糊地眯开一条缝，只觉眼前金光眩目。一咕碌坐起，已是日上三竿。
拍拍昏沉沉的脑袋：“这儿是哪里？我怎么没脱衣鞋就上了床……啊，想起来了，昨天
我在陈公子的房里睡着了！那是谁把我弄到这儿来的？唔，一定是白大哥……哎呀，不
知陈公子他怎样了，我，我得去看看……”
　　她匆匆奔出房门，见自己就在那屋隔壁，一头冲进，却没料到恰有一人走出。两人
撞了个满怀，来人晃了晃，却没跌倒，倒是姚水衣一个仰八叉，躺在了地上。那人颇过
意不去地连连道歉，并伸手将她拉起。姚水衣初闻其声，有如耳边一个炸雷，全身为之
一震。再抬头看时，竟是目瞪口呆，泪流满面：“大，大哥？！你你你怎么也来了？”

　　那男子一愣，我何时成他大哥了？可水衣却一步上前，紧抱住他，泣道：“我再也
不任性了……再也不离家出走了……打破花瓶是我不对，我对不起爹爹，对不起大哥…
…大哥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来了就好，就好……”他被眼前这位姑娘的奇怪举动
弄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一时说不出话来。
　　“哎呀！姚姑娘，怎么大白天的，搂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都不害臊？”那男子
见随后而来的白岚，苦笑地一摊手，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他是我哥哥！”
　　“哥哥？难不成你姓姚，你哥又姓金？那我可不明白了。”
　　“姓金？”水衣一愣，松开手，泪眼朦胧地抬头望着“哥哥”，“不，不会的！怎
，怎可能？”她忽地跳开其怀抱，满脸通红低头问道，“你……真的不是我哥哥姚颀？
”
　　那边白岚嘻嘻地向他一指，笑道：“这位是陈公子的朋友金四爷，两人一行，到京
城办事，误投了黑店。也幸亏了陈公子他看透机关，才没喝那壶毒酒，逃过一劫。四爷
他本毫不知情，昨夜劳累，早早入睡，今儿个一早起来，才知道真相。”水衣两只手不
住地搓揉着自己的袖口，为刚才的举动而后悔不已。她偷眼看去，怎么看都觉得这四爷
像哥哥姚颀，简直可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四爷乾隆见她只是一味地窥视，不发一语
，为打破这沉闷的气氛，遂转变话题道：“陈公子一直在叨念着姑娘的情况呢……”
　　水衣听说陈家洛重伤中还问到自己，不由产生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问道：“我现
在可以去看看他么？”
　　“可以，请吧。”白岚一转身，引两人次弟入屋，见陈家洛高高枕着几只枕头半躺
在床上。家洛一眼看见她，笑了笑，道：“姚姑娘，你没事罢……”姚水衣脸上红红地
点了点头。两人你来我往地谈了许久，旁边白岚冷不防插了句：“姚姑娘刚才还把公子
的朋友当成她哥哥呢！两个人……”姚水衣见他说得含糊，生怕陈家洛误会，忙道：“
不，不，四爷和我哥哥长得真得很像！根，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吗……”
　　“唔，这倒是件巧极了的事……”
　　“我以后可一定要拜访拜访我的这位‘失散在外的孪生兄弟’！”乾隆此语一出，
众皆大笑。陈家洛看了他一眼，心想：“你会安什么好心么？不过是要找他来，作你的
替身罢了。”然当众间，既不可暴露他皇帝的身份，便不能将此话说出，只是暗暗为姚
颀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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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明月在天，清风吹叶，树巅乌鸦呀啊而鸣，郭襄再也忍耐不住，
泪珠夺眶而出。

正是：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
此时此夜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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