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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紫微变（十一） 作者：钟敏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Aug  4 07:52:35 2000), 转信

第十一回　一败龙城匹马还
　
　　“师太久攻不下，一收手，套路又变，所使掌法如龙游四海，恍有千钧之势，耳边
但闻风声大作，几盖过北风之啸。这，正是峨眉又一绝‘凭风掌’。此掌法全赖‘九阴
真经’的内功为底，走的却是阳刚的路子。本来，这实在有违峨眉派历代阴柔的武功。
然这位无妄师太，生来豪侠，那份气概实不下于男子。颇嫌峨眉派的功夫太小家子气，
故而创出此一掌法，生猛刚烈决不逊色于‘降龙十八掌’。
　　“这早已是名动江湖的绝技一经用出，立刻引来一阵喝彩声。卡多似乎也甚是忌惮
，只是闪避。待师太将那六六三十六掌均打过一遍，又转到第一掌‘风乍起’时，那卡
多竟不躲不闪，径直用掌与其对击，登时发出震天巨响。只见两人掌心相对，头顶上雾
气袅袅。这一下比拼内力，却是半分掺不了假，硬碰硬的真功夫。
　　“过了好一会儿，卡多脸上仍是很轻松，可师太的面目却已扭曲得不成样子！突然
之间，她口中黑血喷出，脸孔发紫，浑身颤抖，又是一大口黑雪喷出，身子竟被卡多震
出几丈远！！峨眉派弟子大惊失色下，慌忙去扶，却又都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师太全身酥软如泥，宛如无骨一般，已咽了气！
　　“‘碎骨绵冰掌！学艺不精，各位见笑……’说完，卡多仰天长笑，声音可怖。
　　“少林主持晦空大师把牙咬得格格响，大喝一声：‘何方妖人，敢残害我武林同道
？阿弥陀佛，你们两个速速自吻谢罪，别逼老衲开杀戒！’
　　“‘哼哼，’缪哈尔冷笑道，‘在下缪哈尔，就近习得一功，叫‘雪中火’，正与
方丈的‘九阳神功’相匹，还望大师不吝赐教……’晦空大师骂了声‘鼠辈’，身形一
挫，已来到其身畔。
　　“缪哈尔也知晦空乃武林第一人，不敢怠慢，摆开架势，小心应战。晦空大师的大
般若金刚掌已臻化境，缪哈尔不但毫无近身的机会，反被动牵制，打不到，逃不了。只
闻呼喇一声，两人手背一格，双掌互拼，粘在了一起。次番‘九阳神功’对‘雪中火’
，又与方才不同。他们脸上泛着红光，头上热气腾腾，脚下的积雪竟渐渐融化，四条腿
缓缓地没入了其中。双方功力相若，不分伯仲。他们还在那儿僵持，忽然卡多上前，对
着晦空大师后心就是一掌！众人见之，俱皆惊呼。方丈身子剧震，飞出老远。
　　“‘你……’晦空大师由人扶起，怒指二人，想骂其无耻，可一时气阻，说不出话
来。大家见晦空大师也不是对手，都不敢再上前挑战。众人正自恐惧，猛然间眼前人影
闪动，一名二十来岁的带发僧人，立在当间儿，手里提着把古剑。
　　“‘你们两人，用如此卑鄙手段，未免胜之不武。你们来此，不过是想做武林盟主
。那也要先赢了小僧再说。’
　　“两人上下打量着这个毛头小子，哈哈大笑道：‘你年纪轻轻，口气倒不小。难道
你比少林、峨眉两派的掌门还了得？’
　　“那僧人哼了一声，朝两人刺去。卡多出列应战，谁知才没几合，就中了他一剑！
群雄见他剑法精妙，身形矫健，有如翩翩起舞的仙子，实在是闻所未闻，美到了极点。
剑身翻飞，便现出万道青光，耀得人睁不开眼，杀得卡多手足无措！
　　“卡多见他剑式宛如行云流水，一气贯通，连绵不绝，将自己围了个水泄不通。伸
头缩脚间，怕就要挨一剑。本打算近身用‘碎骨绵冰掌’去打他，却如何也沾不了身。
见卡多竟然处于劣势之中，别说是缪哈尔，就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缪哈尔
见卡多渐渐支持不住，忙冲了上去，相助于他。两人一会合，路数又变，一攻一守，一
开一合，配合得丝丝入扣，天衣无缝。这一下，堪堪与青年僧人战成平手。
　　“有一个奉茶僧人见了，惊叫道：‘那不是两年前入寺的胡铭官吗？怎么一个没剃
度的扫地僧会这般厉害？’群雄闻之，更觉奇怪。见他们又拆了百余招，却是谁也没打
到过谁，便如事先安排好的表演一样。忽然，双方各卖了个破绽，胡铭官中了两人一人
一掌，他们也都分吃其一剑，各各受到重创，跳开在一边。
　　“缪、哈二人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喝道：‘你……你是什么人？’
　　“‘胡铭官，一个扫地僧……’他眉毛一扬道。
　　“他们见他中了两掌，好像没事一样，知道今天沾不到便宜了，厉声道：‘后会有
期！’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两人便拔地而起，如鸟儿般飞下了叶斗峰！！胡铭官见他们
离去，长吁口气。忽然间，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倒。然终于还是单膝跪地，长剑一插，
哇地一口鲜血涌出，面白如纸。众人此刻方如梦初醒，向他连连称谢。他惨然一笑，摆
手不语。
　　“晦空大师上前将其扶起，诚恳地邀他做武林盟主，兴兵反清。在场众人均折服于
其骇世武功，齐声应和。那胡铭官却是一脸漠然，扫了群雄一眼，轻轻挣开大师的手，
一个踉跄，抚着胸口苦笑道：‘现在天下好不容易熄灭了战火，你们又何苦让百姓再卷
入屠杀之中。其实，满人汉人都是中国人，何必在乎是谁当政？只要能让黎民富足，安
居乐业，谁做皇帝还不是一样——望各位三思而行……”话没说完，倏地倒在了尘埃，
已是断气！
　　“群雄呆立当场，思考着他临终的这番话。良久，晦空大师才长叹一声道：‘阿弥
陀佛，胡……大侠说得对，咱们此举，的确有待商榷，’抬头望了一眼才露出太阳的苍
天，‘兴亡自有天数，或许，是大明的气数尽了。咱们侠字中人，实应为民谋福，而不
该举灾。’说完双手合什，向天跪拜。事实上，别说并不是所有人想着拼了身家性命去
造反。就算是推举晦空大师这样的高僧做盟主，尚有许多人不服。更别说江湖中各门各
派间有仇有怨的本就不少，想叫他们联手抗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刚才同意胡铭官做
盟主，也不过是一时摄于其惊人武功，以后难免内讧，晦空又怎么会没看出这点呢？所
以推举盟主，反清复明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少林厚葬了胡铭官，并将其所用的‘属镂剑’留在寺中。峨眉、栖霞又推
选了新掌门，大家拱手而散。而今年的二月廿四的夜里，一个陌生男子闯入少林，向方
丈天缘大师道，近来他在西域发现不少暴死之人，他们的尸体不是被烤焦，就是绵若无
骨，像极了当年‘雪中火’与‘碎骨绵冰掌’的情形。故他奉师尊之命，前来少林要回
‘属镂剑’，以抗邪魔。长老问他是谁，他的师父又是谁，可他就是不说。即如此，方
丈自不放心将胡铭官的这件遗物交付给一个来来历不明之人。谁想他见方丈不允，竟动
手去抢！长老措手不及，被他将剑夺走。追上去一掌，与他一掌相撞，俱各震开丈许。
他顺势叫声‘叨扰’，竟飘然而去，直视少林重地为无物！
　　“失却宝剑，又闻听九十年前的邪功在现，让天缘方丈很是不安。遂向天下豪杰广
发英雄贴，邀至少林一聚。而师父正逢闭关时节，不能赴约，就叫我代往。小东又是他
认定了要传承衣钵的得意弟子，所以也一同跟来了。”
　　家洛与水衣听他讲了这个奇之又奇，玄之又玄的故事，惊讶程度实不下于白岚的那
个故事。由此看来，那个夜闯少林之人，十有八九便是那个徐崇！他因探查到邪功又现
，故找来当年克敌制胜的宝剑，无奈敌人太强，才有观音山一役。
　　陈家洛岔开话题，又谈了些没要紧的东西，直到日薄西山，才恋恋不舍地分手。临
行，姚水衣拍拍小东的肩，嘱咐他一路小心。小东双眼一湿，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咽下
，含泪点了点头，随顾孟秋而去。水衣自失地望着他们，轻轻吁了口气。一只手在她肩
上一沾触，大大地吓了她一跳。转身看时，却是陈家洛痴看着她。不由脸上一红，别转
头不说话。
　　“你是不是奇怪为何我不向师哥讲真话？”
　　姚水衣忽回头相向，点点头。
　　“我觉得此事颇为蹊跷古怪，更是关系武功林命运的大事，不可不慎！目前在还没
真正弄清事实真相的情况下，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姚水衣会意地点点头，脸上不知怎么更是红艳。陈家洛呆呆地盯着她，一时忘了接
下去该说什么……
　　“这就是玉泉寺！”
　　水衣一抬头，看见门匾上“景德禅寺”四个大字。寺内古柏苍苍，一种肃穆压抑的
感觉弥满了四周。“陈大哥，难道咱们要找的石泉上人就在这寺中？”陈家洛一脸迷惘
地摇摇头，道：“‘嵩山今又守岁，坤芥合多一步。苍天有眼难见，地狱倒辟一路。’
我百思不得其解。那位前辈既称作上人，十有八九会住在寺庙之中，所以我想到这儿来
碰碰运气。”谁知他们连问了好几个和尚，却都摇头不知。在寺里转了老半天，毫无头
绪，不由万分扫兴。两人垂头丧气地出了寺门，呆坐在石阶上出神。
　　“陈大哥，这座宝塔怎么紫光烁烁的？好看得很呢。”水衣忽然问道。
　　“哦，此塔原名叫做佛牙舍利塔，是北宋年间时建造的。这舍利塔全是由生铁铸成
……”说话间，一阵风掠过，塔上的风铎叮铛作响，宛如一阕瑶池仙乐，动人魂魄，“
在夕阳下，宝塔紫气金霞，更为壮观。所以它有个雅号，唤作‘铁塔棱金’。这塔……
塔？！对，是塔！！”
　　陈家洛忽然跳了起来，在那儿发疯似地手舞足蹈起来，倒把姚水衣唬了一跌。
　　“姚姑娘，”他忘乎所以地紧紧握住水衣的双手，“你猜怎么着……”
　　“怎样？”水衣羞涩地轻轻抽回手来。
　　“对不起，我实在太兴奋了，才会……”陈家洛颇有歉意道，“你看，这‘坤芥合
多一步’。‘坤’在九宫八卦中是土地的意思，那便是一个‘土’；草芥草芥，芥者，
草也。那就又有了个‘艹’，再加上‘合’，岂不是‘塔’字？！”
　　“对呀！”水衣禁不住眼中发光。
　　“比‘塔’多一步，那……可能就是指塔尖……唔……也许那里藏有地图……”
　　“一定！一定！可……如何上去呢？”
　　“这你不用担心。”陈家洛一撩袍摆，三两步奔到塔前，虔手一拜，便如猿猴一般
，噌地窜到飞檐上，又揉身几纵，十分轻盈地上了数层，身段颇为优美。这可是他在天
山采雪莲练就的上乘轻功。姚水衣在下边看到精彩之处，连连喝彩。家洛闻之，劲头更
足，努力用脚几点，嗒地跃上顶层，只用单足立于飞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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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明月在天，清风吹叶，树巅乌鸦呀啊而鸣，郭襄再也忍耐不住，
泪珠夺眶而出。

正是：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
此时此夜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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