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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紫微变（十四） 作者：钟敏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Aug  4 07:52:54 2000), 转信

第十四回　此曲只应天上有
　
　　胡铭官突见那群陌生的白袍人出现，着实大吃一惊。陈家洛轻轻放下肩上师兄，教
他倚在墙角。回头看时，但闻当前的老者发话道：“胡大侠，闻名不如见面。久仰先生
神功盖世，今日一见，果然风采依旧！”说罢，发出一阵阴笑，令人不寒而栗。
　　石泉上人胡铭官白眉一蹙，旋又道：“不敢！在下早已不问江湖是非，只想过闲云
野鹤的日子。不知阁下何人，如何找到这里？”
　　老者复笑道：“‘苍山负雪素如棉，孤魂游鬼也作仙。不惧阴风冰透骨，只要火暖
存心间。’胡大侠总该知道‘碎骨绵冰掌’和‘雪中火’吧？”陈家洛再次听闻，不觉
大骇，惊恐地望了一眼神色庄重的石泉上人。胡铭官眉毛一扬，道：“难道缪哈尔与卡
多也还没死？”老者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忽又一招手，后头几人推来一车，车上摆着
一副桐木棺材。上面竖有一块灵牌，赫然而书“胡铭官爱徒　　徐崇之位”　！
　　“这？！”
　　上人惊见此物，脸色突变，声音有些颤抖：“你们……”
　　“哼哼！”老者着手轻抚着木棺，笑道，“先生的爱徒太自不量力，竟敢找本教的
晦气。教主他命在下好好关照关照，请高足多多休息，别累坏了身子……”说罢，竟哈
哈大笑起来。石泉忽一戟指，大喝道：“胡说！就凭你？根本伤不了崇儿！也不知你们
用了什么卑鄙手段……哼，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老者嘿嘿一笑，用两手插到木棺之下，喝地一声，竟然将其凌空抛起，在半空转个
不停。胡铭官急冲上去要抢，那老者闪身在前，挡了去路。双手化爪，交错于胸际，两
道弧线，向上人抓来。眼见胡铭官猝不及防地给他扣住手腕，却倏地一缩，教其抓了个
空。石泉不慌不忙地一拂袖，登时便将那老者送出数丈之远。
　　那老者尚在惊惧之中，早被石泉纵上半空，拦腰一把抱住坠下的木棺，悄无声息地
落在地上。众人正为其骇世武功所魇，却听轰地一声，胡铭官他掀去了棺盖。家洛、水
衣伸颈而视，见一名男子安然卧于棺中，大约五十岁的年纪，想必便是徐崇。谁知上人
惊呼之余，那人竟从棺中站起，左袖一拂，与胡铭官右掌相撞，将其震开数步远。他自
己便借这一拂之力，跃下棺来。
　　“雪中火？！”胡铭官盯着像被火燎过的袖口道。
　　“不错！胡先生看来还没忘。”那男子话音未落，老者早跪倒在地，高呼：“属下
太阴星君朝阴见过教主，望教主万安。”他微微点头，旋笑道：“胡先生，这次不请自
来，实在冒昧得很，还望海涵。”石泉见不是徐崇，心里到底稍梢安稳了些，鼻中哼了
一声，并不答话。
　　那教主走前一步，满面笑容道：“上人武功果然了得。能避开方才一招的，目今天
下还找不到第二人。”胡铭官冷冷道：“这倒是我老夫的荣幸喽？看来我一百来岁的年
纪，也还没活在狗身上。”众人闻之，俱是一震。水衣惊讶之余，暗道，那胡铭官九十
年前，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活到现在，确该有百十岁了！可眼前这位精神抖擞，气
宇不凡的老人，看上去顶多六十来岁，哪像期颐之人？
　　石泉上人顿了顿，忽然口气缓了下来，道：“敢问教主，贵教怎么称呼？老夫徒弟
倒底……”教主微笑道：“鄙教名为乾元，本不与中土来往。那日令高足误闯鄙教，与
在下真是不打不相识。咱们喝酒较武，好不痛快。令高足屡屡夸赞先生武功盖世无双，
在下一时技痒，才冒昧来访。望先生指教一二。”胡铭官听他如此一说，倒有些困惑，
只一时间说不出有什么不对。
　　“先生若不让在下见识见识九天玄女剑法的真正精髓，在下实在不甘心。”此言一
出，更是让石泉大大吃惊：“当年我只出剑，未说出剑名。他不但能说出，更知道我就
是胡铭官，难道真是崇儿相告？……不，不会！崇儿曾发誓决不向一人透露我的名字，
怎会让他知道？其中定有蹊跷！”想着想着，不由眉头紧锁，大声道：“胡说！崇儿是
去剿灭你们的，怎会与邪魔称兄道弟？何况他既请你来找我，他自己为何不来？”
　　那乾元教教主脸色突变，厉声道：“先生当真不信？”
　　“一百个不信！”
　　“哼！信不信由你，这剑法，是一定要试的……”众人心电未转，此人却已扑抢到
前，啪啪啪三掌劈面而来。上人侧身闪过，抽出系于腰际的属镂剑，右手一震，便是一
式“蜂媒蝶友”，直削对方面门。教主哼了一声，身子一沉，头顶与剑锋擦过，足下连
踢。手中也不闲着，当胸而来，又是三掌。
　　石泉赞声好，左手宽袖轻舞，化解对方的拳脚。右手长剑反攻，却是一式“芳影自
怜”。他的这招回式，来得凌厉异常，陈家洛武功虽强，但自认要作出如此电掣雷鸣般
的攻击，却是难以办到。
　　那乾元教教主也甚是了得，竟然避开了那记杀手锏，双手与上人左臂互格，两人闪
电般地拆了十余招，又纷纷跳开。众人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瞠目结舌。停了片刻，两
人招术又变：教主面泛红光，长袖像鼓满了气一样胀起来。水衣顿觉面前仿佛出现了一
堵看不见的墙，将他们几个人慢慢向后推。忽又觉面上热气灼人，忙用手去挡。而与教
主站得最近的胡铭官却是屹立不动，他猛地一挺利剑，一阵犀利尖锐的啸声破空而出，
在大熔洞里回荡。登时，有数道青光围绕其身，热浪一下子有些紊乱，像阵阵熏风，四
处乱窜。上人片刻也不耽，兀自发足径向教主奔去，一起手，便是玄女剑法中的狠招—
—“一度春风”。
　　此式运剑斜劈，若砍若刺，教人难以分辨。而奇的是，在翻飞的剑影中，似乎还夹
杂着“云静波澄”“红日衔山”“兰麝香沉”的剑意。如此一来，这一剑里，便同时蕴
含着分攻数路的四式剑法！家洛与水衣若非亲见，实难相信世上竟会有这般莫测高深的
剑法。而这一点，在当初的剑谱上，并无提及一字。
　　眼见丛丛剑影直逼对方，哪料上人剑身突然一偏，与教主擦耳而过。刹时间，万千
剑影汇作一支，被那乾元教教主着右手牢牢夹住。这一偏一夹，都只发生在弹指之间。
大家还来不及反应，被挟的长剑却已挣脱其手，回到胡铭官的掌握之中。
　　“嘿嘿，‘亦真亦假’太不够看！”
　　“是嘛？那这次又如何？”石泉上人话音未落，右臂突震，众人便觉有灿烂星河，
散布在其左右，点点闪动，美不胜收。那剑影似云似雾，层层叠叠，铺天盖地地罩向教
主。但见其不慌不忙地运起双掌，缓缓挥动于身前身后。登时，他脸上红晕淡去，又添
上青紫，甚是森人。家洛等人顿觉热浪除尽，此刻却变得寒气刺骨。
　　“碎骨绵冰掌？！”胡铭官出声惊叫。
　　教主微微一笑，忽又变脸，热浪复至；再变，脸色又青。如此往来转化，忽热忽冷
。上人的团团剑花卷去，才挨近教主，就如同一股骇浪，打在礁石上。礁石巍然不动，
浪花飞溅，泼散开去。胡铭官的剑每每为一道无形气墙荡开老远，近不得其身。那教主
也时时去捉打上人的剑、肘、腕，亦摸不到分毫。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近近退退，战
了百合，仍然谁也碰不到谁。
　　双方正斗到酣处，忽然那太阴星君袖中两道白光射出，径飞向胡铭官。陈家洛见状
，大叫不好。而此刻出手去截，已是不及。没奈何，忙抽出腰囊袖箭，打向教主。石泉
与教主均为当世绝顶高手，固拼斗起来，都将精神完全放在敌人身上，稍有差池，就要
丧命。眼见两种暗器，分攻而来，那太阴星君朝阴的暗器去得急，胡铭官避无可避，长
剑朝后一拨，两支暗器落地。也就是这么一个小破绽，那乾元教教主方才还忽青忽红的
脸，猛地变作纯白，一股强劲已极的气炸裂开去。但见他劈空一掌，登时便将石泉震飞
。而陈家洛的袖箭也早被震得不知所踪。胡铭官于空中勉强一个翻身，仍是噔噔噔噔地
被推出数十步远。一时间，只觉气血翻涌，两眼发黑。
　　“你……你竟将‘雪中火’和‘碎骨绵冰掌’……”
　　那教主缓缓吐纳收功，呵呵笑道：“‘九天玄女剑法’实在教人失望。”
　　“哼！你们要不是暗箭伤人，就根本胜不了。”姚水衣很是不平。
　　石泉方要说什么，却忽觉喉头发甜，一行血从嘴角溢出。
　　“前辈……”
　　石泉朝家洛摆摆手，示意他没事。
　　“家父曾得败走西域的缪、哈两位前辈指点，不但学会两种绝世武功，更将两者合
而为一，创出现下这门‘天罡乾元刹’的神功。咱们乾元教旨在统一武林，让江湖中再
没纷争，那有多好……偏偏那徐崇多管闲事，嘿嘿……放心，他现在还没死，只要你交
出‘就天玄女剑谱’和这把‘属镂剑’，我马上将他完璧归赵，如何？”
　　“哼，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你以为我会将这些东西交给你，助纣为虐？”
　　“哈哈，”那教主大笑道，“有趣，有趣！老先生软硬不吃，我也早有准备——今
天只要送佛上了西天，那就不怕再会有玄女剑法了！哈哈！”
　　“你……”
　　教主呵呵狞笑，同时眼内透出骇人凶光，陈家洛与水衣观之，不禁心里一颤。怔忡
间，家洛忽觉脑后生风，知道不妙，忙纵身朝前一跃，方险险避过此招。他猛回头，惊
见朝阴一爪抓向手足无措的水衣。
　　“姚姑娘！”
　　家洛明知不是朝阴的对手，仍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拿身子在水衣面前一挡。那朝阴
的利爪在他身上一插，登时将他并水衣一起击飞出去。陈家洛与姚水衣吃力地站起来，
姚水衣愤愤道：“你们好卑鄙……”那教主斜眼冷笑不语，却乍见石泉上人，身形一晃
，已然来到那对青年身畔，一手挽起一个，喝声：“少陪！”拔地而起，径向一面石墙
上撞去。
　　那乾元教众人吃惊不小，“咦”的一声未出，却见那被撞的石墙忽然转开一道石转
门，待他们挟这一冲之力钻了进去，才重又合上。众人大惊，忙冲上去，上下摸索，可
再也无法打开。任你怎么敲打撞击，就是纹丝不动。那教主不由顿足大叹，后悔自己太
不小心，这一下放虎归山，实是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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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明月在天，清风吹叶，树巅乌鸦呀啊而鸣，郭襄再也忍耐不住，
泪珠夺眶而出。

正是：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
此时此夜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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