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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紫微变（十三） 作者：钟敏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Aug  4 07:52:54 2000), 转信

第十三回　不识庐山真面目
　
　　姚颀被人偷袭，猝不及防下，重重地倒在地上。水衣惊魂未定，却早被扑上来的白
袍人捂住口鼻，不能呼吸。水衣拼命挣扎，猛觉眼前一黑，顿时四周什么都没了，只有
自己坐在一大堆干草上，脸上背上都是汗水。
　　“难，难道这是一场梦？”
　　姚水衣不禁问自己。半晌，才回过神来，彷徨四顾，自己正处于一宽敞的石通道中
，顶上有一洞，直通似无尽。想来先前自己便是由此坠落下来的，也幸亏有干草缓冲，
才毫发无伤。
　　又一瞥，看见顾孟秋也伏在不远处，一旁插着方才带来的属镂剑，只是不见了陈家
洛。水衣正想叫喊，忽然隐隐约约地觉得在通道深处，似有响动。她一把提起属镂剑，
看了眼躺倒的顾孟秋，轻道：“顾大哥，我去去就来。”拔步朝声音来处奔去。
　　通道很长，七拐八拐，终于来到尽头。就看见一个极为庞大的石熔洞呈在面前。洞
确实很大，约有十几间屋子的样子。四壁俱石，嶙峋可怖，阴暗潮湿。中间一个圆形巨
坑，幽深得很。坑中又竖有一石柱台，与坑边乃是座吊桥相连。再定睛看时，却有两人
战于石台之上。其中一个，须发纯白如雪，着一身单布袍，甚是破旧，正不紧不慢地抵
御着对方的凌厉攻势。另一个身手矫健，像一纸落叶，于大风中飘逸。他，正是陈家洛
。
　　陈家洛的“百花错拳”，打得对方连连后退，万千拳影，笼罩其身，却沾不上一星
。百花错拳，本集各家之长，毫无章法，教人防不胜防。那老者观其怪招迭出，赞了声
好，也并不还手，只是挥舞着两袖，似蝶儿鼓翅纷飞，护得滴水不漏。陈家洛屡攻不下
，心里焦急，一收拳，迳自凌空而起，双腿如风车一般舞起，又如冰雹般打下。水衣认
得这正是江陵城内小东使过的“苍山无影脚” ！
　　那老者见其迅疾的脚法袭来，自己已退至石台边，后面便是深坑。遂微微一笑，迎
头而上，他左袖甩处，竟便将陈家洛的攻势化为无形！陈家洛被他拂中右脚，身子猛然
一颤，倒栽了下来。尚未待他立定，那老者一纵上前，急扣其腕。陈家洛没料到他的身
手竟快到如此匪疑所思的地步，被他捏住的右手一麻，已然失去了知觉。
　　水衣见势不妙，叫声“陈大哥，我来了”，拔剑而上。那老者“咦”的一声方出，
水衣已操长剑削其左肩。家洛见之，也是一惊。见老者略有迟疑，水衣一步踏前，剑走
偏锋，第二剑已告出手。直到长剑来到面门，老者方幡然梦醒。姚水衣实是救人心切，
并无伤人之意，刚想收手，忽然却抽不回剑来。那属镂剑不知何时已教此人用手指夹住
，任你左挣右扎，莫想撼动分毫。姚水衣大骇之下，又觉握剑的右手麻涨，连忙松手，
自己竟被送出好几步远！
　　老者一脸莫名的表情，握剑在手，低眉轻抚，似乎十分喜爱的样子。水衣大叫还我
，想要与他拼命。忽见老者一抬头，双眼中竟盈满了闪闪的泪花！他低声问道：“两位
到底是何人？怎会有此剑？又怎能找到这儿？”
　　“前辈不问青红皂白，就向晚辈动手，实在有失身份。此物系一友所与，托我送与
一人。此事事关重大，望前辈不要阻挠才好。”老者见家洛虽为己所制，仍是不卑不亢
，傲然直面，不禁暗慕道：“老夫出来，无意间见你们伏于草堆，以为是仇家来袭，才
冒然出手，确是不该……而我见刚才这位姑娘所使的‘九天玄女剑法’与这把属镂剑，
就猜到二位是受徐崇所托而来，并不是歹人……”家洛、水衣闻之，惊愕不已，互望一
眼，思忖：他……莫非他就是……
　　“不错，”老者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事，“老夫就是石泉。”
　　“啊！”
　　陈家洛方欲问个明白，一旁的姚水衣忽道：“我们怎么能确定你就是徐崇大侠托我
们找的人？天下冒名顶替的人多得是，此剑干系重大，哪可信你一面之词？”老者微笑
道：“姑娘说得是……”说着，长剑一挥，似一潭碧波，荡漾开去，顷刻间，他已隐没
在纷飞的剑影中。陈家洛与水衣终于完全相信，眼前之人，正是他们千里迢迢来找的石
泉上人。
　　“上人的‘九天玄女剑法’，果然精彩无比！姚姑娘也是细心怕出岔子罢了，前辈
莫怪。”
　　“呵，这全怪老夫鲁莽，若非姑娘出此剑法，我险些便伤了好人。”
　　“姚姑娘，你怎么也会……”
　　“我哪会呀，”姚水衣脸一红，道，“我只不过看你练剑看多了，也就记住了些招
式。至于那些心法，可是一窍不通。”
　　“哎，其实那些心法与此剑法毫无关系。”
　　“什么？！”
　　“这过会儿再讲，”石泉上人凝重道，“望两位先告诉我崇儿他出了什么事……”

　　陈家洛先是一呆，后来才醒悟他所说的崇儿，便是徐崇，遂将通门客栈白岚的那个
故事原原本本地将给他听。上人听着听着，慢慢陷入沉思。直待陈家洛讲完，他仍低头
不语，良久，方如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能够啊……以徐崇的武功，怎会叫人缠住手脚
，脱身不得？就算是雪中火、与碎骨绵冰掌联手，也顶多和他打个平手……”惊闻两种
魔功的名字，家洛与水衣心头俱各一震，拱手道：“不知前辈与徐大侠是什么关系，他
又为何要人送此剑至此？听说那雪中火与碎骨绵冰掌厉害异常，当年只有一神秘剑客胡
铭官才可与之匹敌……不知这徐大侠……还有，晚辈听说二月十四夜里，有人闯入嵩山
少林寺，竟然从方丈天缘大师那儿挟走属镂剑，却又怎会到徐大侠手中……莫非……”

　　石泉上人叹了口气，抚着剑，踱步道：“这徐崇乃胡铭官之徒。”见两人双目圆睁
，续道，“其实，当年胡铭官并未死去。他于棺中苏醒，悄悄离开了五台山，四方流浪
，隐姓埋名。一年，他在路上遇到一个在父母坟前哭泣的孤儿。见其可怜，便收他为徒
，并带他到一处隐匿的山中定居下来。胡铭官他早看破世事，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可他
的徒儿徐崇正是血气方刚，侠骨情肠。用师父的‘九天玄女剑法’，为天下苍生谋福。

　　“胡铭官自知拘他不住，也任由他去。约两个月前，徐崇忽至，将雪、碎二魔功又
现之事告与其师。言江湖浩劫即至，望师尊出山。胡铭官不为所动，而他却执意要去斩
妖除魔，并说将去少林，取回属镂，重震神威。谁想……不知他现在生死如何，早知如
此，就该和他同去……”
　　陈家洛闻其此刻言语中竟略带哽咽，不由问道：“难道前辈就是……”
　　“不错，”石泉上人苦笑道，“老夫就是那个未亡人——胡铭官。”他顿了顿，又
道，“此处极为隐蔽，无人知晓。而小徒奔波在外，虽凭他的剑法天下鲜有敌手，而世
事总是难料，为防万一，我将玄女剑法的心法改成这种练气的法门。若心无邪念之人习
之，可增强内力，有益无害；倘奸佞小人习之，必气紊脉乱，走火如魔。其最末一式，
是老夫所添，旨在盈气于剑，教属镂脱手，坠湖现路，才令两位与老夫相见。”陈家洛
与姚水衣听闻，不禁吐舌惊叹：“没想到此中竟有如此大的机宜！那个哑谜已是难猜，
而要到此处，更是非练剑不可。若是他的仇敌，即使练了，反而害了自己。可是，倘若
那人带的人多，有一两人走火入魔，又有何用？何况那个哑谜如此难猜，若不是与水衣
碰巧发现其中玄机，岂非永远到不了这儿？拖延了时间，万一反害了其徒，又有什么好
？再说四季中太阳的照射角度，各各不同，咱们是恰巧碰对了季节，否则又是……”而
对这个胡铭官的古怪，他们也只好心里想想。
　　“两位既来，也是有缘。这里说话不便，不如随老夫到宿处一叙。”陈家洛想想也
是，遂道了声好，又道：“待晚辈去驮了师兄来。”
　　“你师兄怎么了？”
　　家洛将石室中之事告之，胡铭官思忖良久，让他快去。待家洛回转，他引两人并顾
孟秋来到那座吊桥上，忽从腰间囊中摸出一卷绳索，系住桥头铁桩，望深坑中一抛，呼
呼悬垂而下。两人惊讶地见他轻盈爬下，身手尤胜家洛攀爬玉泉塔。陈家洛将背上师哥
托了托，也沿绳下爬，水衣随后跟上。下去良久，那胡铭官突然停住，着右手紧拽长绳
，左手于石壁上摸索。一推，便在身右轰然开出一扇石门。只见他一纵身钻入其中，陈
家洛往里头一看，里面竟然是中空的！略一迟疑，与水衣一同爬了进去。
　　上人合上石门，两块火石一击，嘶地点亮了里面墙上的火把。借着火光，家洛一行
才真正看清这石柱中的螺旋石级。胡铭官引二人拾阶而下，一面手举火把，朝深处去。
不知走了多久，转来转去，总算脚踏实地。水衣抚着发晕的脑袋，长吁了口气：“怎么
还没到啊？”下到底层，石泉拨动了一个不知什么机关，嘎地一声，在看似密不透风的
墙上又开了道门。三人鱼贯而入，又是长长的石廊。姚水衣耐住性子，继续前进，约摸
顿饭工夫，经过诸多岔路，三人来到一处。那火把一照，前面三条通道，紧挨在一起。
陈家洛正思忖他会走哪条，忽见其从皮囊里掏出三枚小石子，手臂当空一扬，小石子兵
分三路，各自窜入一门。随着劲力的消失，石子纷纷落地，发出清越的声响。水衣正想
发问，突然间，三扇石门自上而下，同时合上，封住前进的通路。
　　陈家洛“啊”的一声方出，忽闻头顶上有石块移动的声音。举目仰看时，却见天花
板上已洞开，落下一架软梯！原来三道门里全是陷阱，无论你走哪条路，都将被困在里
头。“那石门闻声而合，实在巧妙，”水衣想到，“不知是那位巧匠，有此鬼斧神工之
能。”
　　三人登梯而上，立定处，又贯穿若干大小不一的石屋、石穴。好容易来到一个大石
洞中，此处，竟比先前打斗之处大上数倍！四面墙上，盏盏长明灯把里面照得亮如白昼
。陈家洛刚想发问，却看见当间儿站着一人，鹤发如雪，遮了脸面。四周尚围着近十个
白袍人，个个披头散发，面目凶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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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明月在天，清风吹叶，树巅乌鸦呀啊而鸣，郭襄再也忍耐不住，
泪珠夺眶而出。

正是：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
此时此夜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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