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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紫微变（十五） 作者：钟敏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Aug  4 07:52:58 2000), 转信

第十五回　笑问客从何处来
　
　　石壁密道中，上人挟着家洛与水衣飞奔。九曲回肠后，来到一间小密室中，倒与先
前有石床的那间相类，只不过，这里是什么也没有。
　　“陈公子，你的伤不要紧吧？”石泉上人点上壁灯道。
　　陈家洛如何有他百年的内力，吃了一记“天罡乾元刹”也像没事一样，只得惭愧地
摇了摇头。上人与水衣扶他坐下，又运功为其打通脉络，良久，陈家洛一口真气方才提
起，吐了几口血，脸色才略为霁合。
　　“老前辈，他们想杀了我们？”
　　上人方运功完毕，甚是疲累，只点了点头。
　　“那么，”水衣又问道，“我们还能逃脱吗？”
　　上人稍定了定神，咂咂嘴道：“这里是关陵老夫早就找好了的避难所。”说着，踱
到一盏长明灯下，挥袖灭了火光，又复点上。便骤听一边石壁上嘎嘎之声连响，一道石
门开启，里面现出一间贮满干粮的密室。“那里头是我一早就安置好了的食物，以应一
时之需。”
　　“难道此地乃是死路？——啊，啊，老前辈说这儿是关……关陵？！”
　　“不错。”胡铭官走到一旁，又照先前的样子摆弄另一盏灯，登时在右边打开一扇
大石门，“跟我来……”上人向他们俩招招手，自己先钻了进去。水衣走过，搀起尚未
完全复原的陈家洛，慢慢跟了进去。
　　两人才跨进门去，登时呆住了。出现在门后的，竟是比方才的大石洞更为宏伟的石
洞。不少的石人石马，便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石头军团。大石洞的中央，有层层石阶通向
高高兀起的一座低台，台顶稳稳地卧着一具古老的石棺！四周都是尘土厚积，唯那石棺
之上一尘不染，似曾有人打扫过。
　　石泉上人缓缓走到石阶下，跪倒在地，恭敬地叩了三个头，祝道：“关老爷，晚生
这几十年来，时时与您为伴，已看透许多东西。本来，晚生不想打扰老爷的，但此刻境
况危急，权宜之计，不得不擅入此地，望老爷在天之灵，莫要见怪……”祝毕，又叩了
个头，才徐徐起身，拍了拍膝上尘土。
　　“胡老前辈，这……这便是三国蜀将关老爷的陵墓？”
　　石泉默默点头道：“我隐居在此，也是关老爷的安排……”说着，朝石棺看了眼，
“是关老爷的一个梦，把我带到这里……”家洛、水衣面面相觑，惊诧不已。“来，咱
们回密室说……”三人弓身退出古墓，回到密室中。水衣扶家洛依墙而坐，忽想起那顾
孟秋还留在石厅之中，此刻不知那些乾元教的人对他如何。陈家洛听闻，长叹一声：“
姚姑娘，真不该答应带你到这儿来。眼下危机重重，不知是否还能生还……”
　　“怎么还如此见外？叫我水衣好了，”姚水衣微嗔道，“只要能与陈大哥在一起，
我什么都不怕。”说着，将头轻枕在家洛坚实的肩膀上。陈家洛不自觉地就要去抚她散
发着馨香的秀发，忽然察觉到石泉的存在，忙放下才举起的手，低头用手指在地上不知
划些什么。
　　“唉，这里确实没有通路，都因为老夫才令二位……”
　　“胡老前辈您并不需介意……那乾元教狼子野心，虎视眈眈欲侵食我中原武林。每
个武林中人，都不能袖手旁观。”水衣点了点头，表示自己非常同意。
　　石泉见二人的浓情蜜意，登时有一种别样的滋味涌上心头。不由也点了点头，叹口
气道：“既如此，就让咱们同生共死……我想过了，要想冲出去，就只有咱们三人联手
……”
　　“三人联手？”
　　“不错，”胡铭官踱了两步，“那乾元教教主的‘天罡乾元刹’，集阴阳二气，能
在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罡气护体。所以，我的剑伤不了他。但说来惭愧，老夫我几十年
来，一直都没参透玄女剑法的最高境界。而如果加上你们两个，三个人能悟出的机会就
大得多。就算天不酬正，你们学到较高的境界后，由我缠住那教主，就有希望逃出去。
”
　　“可前辈你……”
　　“唉，我老了，都活了一百多岁，也够了。死了，死了还可与她相见，有什么不好
？”说着，他的眼中忽闪过一丝忧怨的神气，“你们还年轻，决不能死在这里。何况你
们身陷在此，也全由老夫而起……答应我，一定要冲出去！答应我！”家洛与水衣对望
一眼，无奈点了点头。
　　“好，这就好！”胡铭官定了定神，道，“来，事不宜迟，让我这就将玄女剑法的
真正心法教与你们。”先前在剑谱中所载的心法，其实是胡铭官自行加上，旨在让长剑
失手，找到他的所在。此时，方将真正的心法传于二人。“玄女剑法的心旨，共有三道
。第一道，叫‘亦真亦假’。它能同时攻出多手剑招，虚虚实实，亦真亦假，教人防不
胜防。这第二道，叫做‘若还若往’。剑若还，心已收。不退后，却回头……梦又往，
神常住。彼在前，我无踪。讲究的是剑随心发，神气合一的道理。至于第三道‘无起无
极’，口诀只有‘始于此而终于此，不如舍之，无起无极。’实在是太也深奥，老夫百
思不得其解。”家洛、水衣想来，也是机锋玄妙，教人摸不着头脑。
　　“这几道心旨，重在参悟，你们两个细细体会吧。”
　　陈家洛点了点头，旋又合上双眼，静静入定。三个人就这样缄口不言，默默参悟。
大约两个多时辰后，水衣实在憋不住了。她本就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大孩子，这般枯燥无
味的静坐，如何吃得消？突然脱口而出：“胡老前辈！你说你是被关帝爷带到这儿来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呀？”话一出口，便觉后悔，心想这下可要惹他们生气了。
　　谁知上人并没动气，听水衣这一问，反而觉的心中激潮澎湃，不禁缓缓睁开眼，低
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唔，我先讲个故事你听。”
　　“好！”姚水衣闷了这许久，突然听说他要讲故事，不由拍手叫好。
　　胡铭官苦涩一笑，清了清嗓子道：“唉，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京城，有一
户人家。他们家族兴旺，产业无数，那份风光实不下于帝王之家。那一家之主死得早，
只遗下一不足总角的孩子。诸般事务，均由其母亲叔父操持。
　　“这孩子长到束发之年，已成为一翩翩公子。他母亲叔叔为他访得一端淑的女子为
妻，可他偏偏对这种包办婚姻很不满意。历来，他母亲叔叔对他的管教就很严，为了符
合一个大家之主的身份，就连走路说话，都有规矩。所以，表面上，那公子过着人人艳
羡的浮华生活，事实上却与囚徒无异。”
　　陈家洛少居回疆，生活一直无忧无虑；而水衣虽常受大哥的唠叨，但毕竟他在家时
日不多，因此，在姚府，还是她是老大。他们一想到这位公子的境遇，不禁都觉豪门亦
不过如此。
　　“那公子真心喜欢的，是一个姓董的歌女。那董姑娘年尚豆蔻，楚楚动人，恍如仙
子下凡……但公子深知，歌女的地位是很低的，就连普通人家也不会接纳，更别说他家
了。可对董姑娘的爱胜过了一切，他既已成人，就开始慢慢接管家里的事。他见时机渐
渐成熟，终于一天，他向母亲提出要休去那从来有名无实的妻子，娶董女为妻。
　　“母亲闻之大怒，恶诟了他一顿，坚决不许。谁想这次公子竟倔强起来，不吃不喝
，以示抗议。十几天下来，病情愈笃，形骸消瘦，几乎动弹不得了。这时候母亲才慌了
手脚，与叔父合计后，同意纳其为妾，但不可为妻，因为祖训……公子至此，无奈只得
勉强答应。过了门后，婆婆、叔公对董姑娘冷若冰霜，还时时打骂，说他与公子的八字
相冲，是白虎星、狐狸精，总有一天要克死丈夫。她还受到正房的排挤，遂而日渐憔悴
，花容凋谢。而偏偏此时，那公子忙于事务，很少在其身边。一旦有空温存，董女生怕
公子与家人不和，也总是强颜欢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有一回，公子出外办事，其母、叔、妻三人因一件鸡毛小事而存心对董女拳脚
相向。谁料到一差二误，竟然将这个可怜的女子活活打死！那公子归来惊闻噩耗，方知
平日里他们对她的所作所为。悲痛欲绝之余，想到所谓浮华人家，虽有享不尽的富贵，
却不能与心上人厮守终身，还有什么乐趣？不禁万念俱灰，悄悄离家，遁入空门……”

　　水衣见他眼中，竟已有泪光闪动，忽然醒悟道：“胡老前辈……你，你就是……”

　　石泉上人哀痛地点了点头，暗拭了把眼泪，又道：“当日与董姑娘情定终身时，互
赠了信物。我送她一支金凤簪，她回赠那本玄女剑谱与属镂剑。她说这是祖上相传，可
偏偏她于此道不感兴趣，不如转送与我。她死后，我来到五台山清凉寺出家，可我虽为
出家人，却仍对她魂牵梦萦。想到浓时，就拿出剑谱，慢慢地看，不知不觉中就学得一
身上乘武功。
　　“五台山之劫时，我本无心出头。可当时实在是危急的很，无奈中，我才勉强应敌
。我中了他们一人一掌，气阻丹田，死了过去。可偏偏他们的两种功夫是一阴一阳，我
才侥幸捡回了条命。那天夜里，我离开五台山，正不知去向。却在梦里得关老爷相告，
说我本是他的一个得力部将，在认识了董姑娘的前身九天玄女后，两人动了凡心，遂双
双降落人间，了却这一段情缘。现在时日将满，应回到他身边，还告诉我关陵的秘密，
我才来到这儿栖身。”
　　家洛、水衣听完这个神话般的故事，不由想得出神。陈家洛本不信鬼神，可若不是
关帝显灵，胡铭官又怎会找到这个密之又密的地方？三人畅想畅谈，一时间忘记了死亡
的威胁。突然，陈家洛站起身来，扶墙站定，淡淡笑道：“成了……玄女剑法第一道心
旨，我参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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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明月在天，清风吹叶，树巅乌鸦呀啊而鸣，郭襄再也忍耐不住，
泪珠夺眶而出。

正是：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
此时此夜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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