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Allah (Tokushima), 信区: Emprise
标 题: 昆仑 第一部 天骄铁血 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Jun 3 11:22:22 2002) , 转信
三人等了一会儿,暮色渐浓,雾气腾出山谷,严刚像热锅上的蚂蚁,踱来踱去,颇为不耐
。
忽听步履声响,他定睛看去,只见雾中人影憧憧,先是一片模糊,渐渐地须眉毕显,一个
雍容华贵的公子哥儿翩翩走出。
严刚看得目瞪口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千岁……”他一口叫出,才觉得不对,跳
了起来,瞅着来人发楞。端木长歌也一脸惊奇,瞅着身着华服的文靖,道:“难道说,白
先生打算用这小子……”
“哎。”雾中传来白朴的叹息声:“端木先生想的不错,白某正是想让梁兄弟先冒充千岁
。”
“此计大可商量。”端木长歌心领神会,向梁天德道:“真是人要衣装,没想到令郎穿上
这身衣衫,竟然风流倜傥,与千岁如此相似。”
梁天德神色百变,默然不语。
“不成。”严刚跳了起来:“这傻小子那配穿这身衣服。严某人一百个不答应。”
文靖面红耳赤,一把扯下身上衣衫掷在地上,怒道:“我傻,我不穿这身衣服得了。”
白朴拾起衣衫,掸去尘土,道:“小兄弟,方才我给你说得,你都忘了么?”
“忘是没忘,不过别人不要我穿,我总不能跪着求他吧。”文靖摆出赖帐的神气。
白朴目视严刚道:“严兄,你我三人的身家性命与大宋天下相比,孰轻孰重?”
“自然是大宋天下。”
“千岁死讯传出,有何后果,你可明白?”
“这个……自然明白。”
“那就是了,若是白某,与其眼睁睁看着国破家亡,宁愿赌上一赌。”
“赌?”严刚不禁瞪圆了眼。
“不错,就以你我三人身家性命,赌一赌大宋江山。”
“此话怎讲?”严刚还是有些胡涂。
端木长歌接过话头道:“如今蒙古大军压境,千岁死讯若是传出,前方军心动摇,大势去
也。不过,若有个假千岁供着,稳住军心,或许能与蒙古一博,此事如是成功,可造福天
下百姓,若是事败,你我三人是难逃灭族之祸,结果却也与此时传出死讯没什么分别。故
而权衡利害,不如寄成功于万一,赌一赌咱们的运气。”
严刚瞅着文靖,撇嘴道:“千岁人中之龙,风华绝代,谈吐所及,哪个不是如浴春风,这
小子却是傻得人间少有,地地道道一条鼻涕虫,明眼人一看就知,让他假扮王爷,与咱们
送死没什么区别。”
“谁想假扮这个死鬼了。”文靖听得火冒三丈。
“你说谁是死鬼?”严刚对着他瞪眼,晃拳头,文靖顿时退后半步,嘴硬道:“本来就死
了嘛!”
严刚气势汹汹,踏上一步,叫道:“小子,有种再说一遍。”他自忖吃定了文靖。“今天
非叫你知道厉害不可。”边说边挽袖子。
“算了算了,小兄弟也是一时失言。”白朴忙做和事老。
“哼。”严刚道:“就算要假冒王爷,又岂能用这种胆小如鼠的家伙。”
白朴偷偷瞟了一眼噤若寒蝉的文靖,干咳道:“但小兄弟与王爷的外貌倒有几分相似,又
会江南口音,只需装扮一番,必能鱼目混珠、以假乱真。”
“但他一开口不就完蛋了。”严刚瞅着白朴,一脸狐疑。
白朴道:“只要不离他左右,我自有本事教他如何应对。”
“最好就是三缄其口。”端木长歌道:“做一尊不会开口的泥菩萨。”
严刚恍然有悟,拍着脑袋道:“是了,他不吱声不就行了。”他瞅着文靖,恶狠狠地道:
“你小子如果敢胡乱冒出声响,看我不拧断你的脖子。”
“放屁也不成么?”文靖小声顶了一句。
严刚练过暗器,耳力极好,听得清楚,“当然不行。”他蛮横地否决了文靖的假设。
“喂,你们讲不讲道理。”文靖实在忍无可忍,指着白朴的鼻子尖道:“你刚才可是应允
过我,若我爹爹不答应,一切作罢。”
白朴一惊,忙向梁天德道:“我们只顾自个儿说话,倒是忘了问问梁老壮士的意思。”
梁天德仰首望天,仍是默然不语。
“爹爹平时胆小怕事,必然不肯的。”文靖心中盘算:“虽然刚才我不好意思拒绝白先生
的意思,不过我那个条件还算聪明,只要老爹不答应,哼哼,一切免谈。我才不要做劳什
子淮安王,听着就吓死人了。”
突然,梁天德长长吐了口气,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缓缓道:“二十年前,我恨佞臣当道,
冒险刺杀当朝权相,以至妻儿老母纷纷遇难,仅得好友玄音道长襄助,救下这个幼子,本
想让他远离是非,以至处处趋利避害,那知道还是撞到这种关系社稷、避无可避的大事…
…真是劫数”说到这儿,不禁黯然。
“爹爹在说些什么?怎么听得我莫名其妙。”文靖心想:“不过管他呢,只要他不答应他
们就好。”
“二十年前?”端木长歌微微皱眉道:“梁兄莫非就是当年刺杀丁相,株连满门的梁慕唐
么?”
梁天德苦笑道:“梁某隐名多年,没想到阁下还是记得当年之事,真是好记性。”
“不是端木先生记性好。”白朴抚掌长叹:“而是千岁对我等屡屡提到。”
梁天德不禁一愣:“淮安王年不过三十,怎认得我。”
“当年先生统领禁军,人称‘赛由基’,能驰烈马于五百步之外贯穿金钱,堪称天下无对
。”白朴改了称呼,从“壮士”变成了“先生”。“千岁年幼时,随父如朝觐见,正好亲
眼目睹阁下大显神威,技压道访的蒙古射手,二十多年来,仍是记忆犹新。千岁得势之后
,曾欲砥砺一队骑射精兵,他知道阁下当年逃得大难,多次着人到民间寻访,却无所获,
时时对我等捶胸长叹,以为先生若在,大宋兵马不至于孱弱至斯。”
梁天德大感错愕,道:“淮安王过奖了。”心中却想:“没料到这淮安王如此有心,只可
惜如今阴阳两隔,无缘相识了,否则为我梁天德为他肝脑涂地,又有何妨。”一念及此,
不由动了胸中豪兴。
“爹爹,你真的那么厉害么?”文靖突然从旁冒出一句话来:“怎么没教给孩儿?”
众人正遥想梁天德当年神采,听到文靖一叫,都是一个念头:“虎父犬子,这小子真是浪
费了一个好出生。”
“你什么时候跟我好好学过?”梁天德气不打一处来:“一身基本功夫练的一塌糊涂,瞧
瞧你这两条膀子,两百斤的气力都没有,叫我怎么教你?”
“这倒也是。”文靖心安理得的嘴脸让梁天德凭空冒出来一股子想揍人的冲动。
“不过,老爹,你一定不会答应我装扮什么淮安王吧!”文靖面带微笑,满有把握地说。
白朴抱拳道:“梁先生赤诚肝胆,白某以为先生万万不会拒绝的。”
梁天德叹了口气:“赤诚肝胆是不敢当,不过这种事不遇上则罢,既然遇上了,小老儿实
在不能袖手旁观。”文靖听得毛骨悚然,头晕目眩,两只脚都软了。
“可惜,我这儿子从小傻不兮兮,实在难以当此重任。”
文靖眉开眼笑、挺直腰板:“是呀,是呀,我早就给白先生说过了,这个淮安王我是万万
装不来的。”
“然而。”梁天德语锋又是一转:“梁某当年刺杀权臣,把身家性命置之度外,也不过是
为了大宋百姓,虽明知犬子无能,难当大任,但三位为大宋黎民,敢将身家性命赌在这傻
小子身上,梁某身为其父,又岂能畏首畏尾,效那妇人所为。哎,文靖,真是难为你了。
”他向着欲哭无泪,呆若木鸡的文靖投去慈祥的目光。
“白某没看错,梁先生果然是条血性汉子。”白朴叹息着大拍马屁。
“梁兄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严刚的大嗓门在空山中传得老远。
“是呀,是呀。”端木长歌捻须微笑。
“不干,我不干。”只有文靖顿足抗议:“我才不当这个死鬼千岁。”
“由得了你么?”梁天德黑着脸说。
“我不……”文靖话没说完,一个暴栗狠狠落到头上,痛得他眼冒金星、泪水长流。
“唯有天设险,剑门天下壮,连山抱西角,石角皆北向。两岸崇墉倚,刻画城郭状,。一
夫怒临关,百万未可傍。”
东方浮起微弱的旭光,照出剑门的轮廓,两片苍峰似倚天长剑,直指黑云密布的苍穹。
“什么声音?”剑门守将张何从睡梦中惊醒,倾听远处闷雷似的响声。
“是六盘山大营的马蹄声。”门外的卫兵说:“蒙古大军开始晨练了。”
张何披上衣衫,推开大门,冷冽的晨风迎面吹来,让他机灵灵打了个寒战。遥望北方,六
盘山大营烛天的灯火,让北斗七星也失去了光芒。
蜀岭高绝,北风南越,朔方虽已万木凋零,剑门关外却是芳草连天,绿树成行,啾啾鸟声
中,颇有几分夏日气象。
不过树林外四个男子全无欣赏这份景致的雅兴,八只眼珠子只瞪着林子深处。
“喂,你还有多久。”梁天德吼道。
“啊,快了,快了,还有半个时辰。”文靖在林子里答应。
“放屁。”梁天德怒道:“天下间哪有人拉屎拉一个时辰的?”
端木长歌黑着脸道:“更没有人能够在一天方便六次地。”
“他是故意的。”严刚咬牙切齿,一针见血的指出。
“这个还用说。”白朴心想。
“你再不出来,我可要进来了。”梁天德忍无可忍。
“别。”文靖叫道:“这里好大一泡屎,臭得紧。”
“哼。”梁天德迈开大步。
“好啦,好啦。”文靖见老爹勇往直前,只好提起裤子,慢条斯理地走出树林。“医书上
说:“废而生痔”,大便半途而废,会长痔疮的。”他不满地说。
“你究竟想怎么着。”严刚道:“先是说你不会骑马,也好,学吧,妈拉巴子,一个身怀
武功的人学骑马居然学了半天,这倒罢了,又说是练马摔痛了膝盖,非要休息一个时辰,
然后一路上不是拉屎就是拉尿,屎尿比牛马还多,我呸,两个时辰的路程被你走了一整天
,现在离剑门关还有两百里远!”他望着远处的夕阳心想:“如果不是看在你老爹的面上
,我非揍死你这个浑小子不可。”
“就算快马加鞭,今日闭关前是赶不到剑门关了。”白朴道:“与其扣关,咱们不如先寻
个地方歇息,明日再走得好。”
“好呀,好呀。”文靖拍手欢呼。
“好个屁。”严刚狠狠瞪了他一眼,向白朴道:“离此二十里,有一处奚谷镇,可以歇足
。”
“走吧。”白朴叹了口气道。
于是一行人快马西行,进入奚谷镇时,天色已然昏暗,瞅着这镇子果然镇如其名,坐落在
一处山谷之中,百十户人家栉比鳞次,一张杏黄酒旗在青瓦房上分外惹眼。
“小二。”五人坐下,严刚叫道:“好酒好菜尽管上来。”
小二一张势利眼子看出来者不凡,陪笑道:“这就来。这就来。”顺手掌上灯火。文靖觑
眼看去,只见店子里有七八桌客人。邻近处坐着一男一女。那男子约莫二十来岁,鹰鼻深
目,黑衣如墨,眼光直视前方,冷冰冰全无表情,右手边放着一个狭长的乌黑丝囊,不知
盛着何物。那女子却仅见背影,着一身绣花百折裙,体态甚是婀娜,满头青丝用一支金环
束起,露出脖子上雪白的肌肤。
“各位大爷,这可是小店的名菜。”店小二端上一个白瓷盒子,含笑道:“名叫‘醉里横
行’。”
店小二打开盒子,一股醉人的酒香顿时钻进文靖的鼻孔。定睛细看,只见盒子里装着十多
个红通通的大螃蟹。
端木长歌哑然失笑:“不就是‘醉蟹’么?居然还起这么个风雅名儿。”
“这个好吃么……”文靖一愣,感情他生来就没吃过螃蟹。
“客官可知秋高蟹肥,这时节的螃蟹脂肥膏满,可是正当吃的时候。”
“哦。”文靖瞅着有点害怕,不敢下箸。
“客官一试便知。”店小二极力怂恿。
文靖望向白朴,白朴微微笑道:“千岁请先。”众人早就约好,一路上称呼文靖做“千岁
”,以防泄漏机密。
文靖无可奈何,拈了一只螃蟹,噌的一下丢进嘴里,随后,众人便听到咯吱咯吱,像是石
磨坊里传出的声音。
“嗯,外酥内嫩,当真好吃。”文靖装出一副很在行的样子,对一干目瞪口呆的人宣布。
梁天德暗暗叫苦:“忘了这小子没吃过螃蟹,这下子脸可丢大了。”
只听一个脆生生的北方口音道:“师兄,原来螃蟹也可以这么吃的!”
文靖举目看去,正巧看见那个女子转过头来,这一下子,只看得他面红耳赤,一颗心儿砰
砰只跳。
那女子看上去不足二十,鹅蛋脸儿,雪白中透着红晕,瑶鼻挺翘,柳眉弯入鬓角,双眼大
而妩媚,顾盼之间波光涟涟,撩人遐思。她见文靖顾视,不禁嘴角微扬,眉眼间透出笑意
,端地美艳不可方物,把这个傻小子笑得痴了。
“好美的女娃儿。”白朴心想,“不过美得实在邪气,中原少女哪有她这么欺霜赛雪的肌
肤和挺翘的鼻子,倒象是西域胡女。”想到这儿,不禁暗暗留心。
“喂,呆子,你怎么老看着我呀。”那少女冲着文靖笑道。黑衣人闻言掉头,两道目光有
如冰锋雪刃般,刺在文靖脸上。文靖吓了一跳,一腔热血顿时冷了大半。那人却“咦”得
一声,眼中掠过一丝诧异。
少女又向文靖道:“呆子,把你盒子里的螃蟹给我吃一个好么?”
“好呀。”文靖连忙答应。正要伸著。忽听那黑衣男子道:“玉翎,别闹了,这道菜你点
过。”
文靖放眼看去,二人的桌子上果然摆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白瓷盒子,不禁有些糊涂了。
少女撇嘴道:“可是为啥咱们的螃蟹非得去壳,他们的螃蟹却能囫囵吃。”
文靖一惊,恰好看到端木长歌正剥开一只螃蟹,露出红红白白的蟹肉,顿时血涌面颊,差
点打个地洞钻进去。
店小二连忙陪笑道:“姑娘误会了,螃蟹的确是要去壳的,只是……只是这位客官的吃法
有些与众不同。”
“是么?”少女说:“我倒觉得他们的螃蟹与众不同,你可是欺负咱是北方人,把难吃的螃
蟹给咱们,把好吃的给他们?”
店小二连天价的叫屈,只瞅着文靖暗骂。
少女走到文靖身边,也不顾旁人,伸手就抓起一只,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反手就给文靖一
个嘴巴,喝道:“你是蠢猪么,这也能吃?”
文靖被这一记耳光打的晕头转向,愣在当场,五个指印清清楚楚印在左脸上。其他四人无
不惊怒,严刚拍案而起,喝道:“你这婆娘,吃了东西还要打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
“不服气么?”少女冷笑道:“本姑娘打人从来不讲道理。”话音未落,玉手一翻,又是
一记耳光向文靖脸上刮到。
文靖挨第一记耳光是因为全无防备,但他究竟练了多年的功夫,虽然练的奇差无比,但毕
竟有了前车之鉴,见她打来,身子急忙后仰。
照说他躲得也算不慢,哪知那少女的玉手如影随形一般,跟着他的退势卷上。一声脆响,
右脸又留下少女的手印,这下子文靖一张脸当真左右对称,十全十美了。
严刚怒不可遏,将手在桌上一按,腾身而起,形如苍鹰搏兔,越过八仙桌,挥掌向少女脸
上打去。
眼见他巨灵大手拍到,少女却微微一笑,并不躲闪,只是五指微捏,形若蓓蕾,从胸口缓
缓升起。
严刚掌到中途,看着少女如花娇面,忖道:“若这张俏脸上多了五根指印,我也当真作孽
了。”心中一软,手臂抬起,变掌为爪,抓向少女发髻。
就在他变招的刹那,少女五指如白玉兰花一般,嫣然开放,严刚只听到嗤的一声,手掌剧
痛,急忙飞腿横踢。少女红袖清舒,轻飘飘拍在他的足踝上,严刚好像踢中铁板,倒翻回
去,“哗啦啦”一阵乱响,将身后的八仙桌压得粉碎。举起右手一看,只见五个血孔,鲜
血汩汩流出,不禁惊怒交集。
少女撇嘴道:“本想废了你这只手,没想到你居然挺聪明,居然凌空变了招式。”
严刚汗流浃背,方知自己若不是怜她美貌,变招抬臂,这只手掌定被她五指穿透,生生废
了。
“我道是谁?”严刚回头一看,只见白朴缓缓站起:“原来是‘黑水’门人。”
少女笑道:“原来你认得我的功夫呀。”
“‘如意幻魔手’么?”白朴淡淡地道:“白某当然认得。”
“那你也一定知道咱师父啦!”少女抿嘴笑道
白朴点点头道:“‘黑水滔滔,荡尽天下’,白某岂有不知的道理。”此话一出,除了文
靖,其他三人皆变了脸色。
少女大是欢喜,向黑衣人叫道:“师兄,师父果然很出名也。”
“这个自然。”黑衣人神态甚是倨傲。
“本来师父说了,谁得罪了咱们,就让谁好看。”少女眉开眼笑地道:“不过看在你知道
我师父威名的份上,放过你们这次吧!”
文靖忍不住道:“分明是你先出手打人的。”
“不服气么?”少女举起粉拳:“师父说了,天下人咱想揍谁就揍谁,你不服气,咱们再
打过。”
说到打架,文靖顿时软了,嘟哝道:“你师父又不是皇帝!”
少女道:“就算是大蒙古的皇帝,我师父也没放在眼里。”
文靖闻言,直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你师父是天上神仙? ”
“那也差不多了。”少女一句话把文靖镇住,
白朴淡淡一笑道:“不知二位来蜀有何贵干?”
“师兄来杀人,咱来看热闹……”
其时食客早就跑了个精光,店小二和掌柜正躲在柜台后发抖,听得杀人二字,魂都吓飞了
,抱在一处尿裤子。
“杀人,可是杀神仙度前之人么?”白朴声调都变了。
少女露出惊讶的神气:“你怎么知道。”
“嘿。”白朴脸色铁青,一字一句地道:“那就好。”
他缓缓转身,向那黑衣人道:“阁下可知你机关算尽,还是棋差一着。”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点寒芒,也不说话,目光落到文靖身上。
白朴道:“正所谓李代桃僵,你杀得不过是个替身的,眼前这位才是货真价实的淮安王。
”
梁天德心里咯噔一下,“白先生此举岂不是让文靖陷入险境。”
“哦!”少女有些明白了:“原来你们是那个大宋狗王一路的,哼,居然用假的来骗我们
。”她怒视文靖:“你就是那个狗王?”
文靖一惊,忙道:“我又不是狗,那会是狗王?”少女一愣,反倒被他问住。
“那又如何?” 黑衣人缓缓站起,阴沉沉地道:“不论真假,再杀一次就是。”
“哈。”白朴大笑道:“阁下好大的口气,你杀得了么?”
“哼!你这臭人探我口风。”少女怒道:“先杀了你再说。”一脚挑起板凳,踢向白朴,
白朴一掌拍开,却见那少女双手罩了过来,他知道这双手一旦上身,摧筋断骨,有如裂帛
。当下退后一步,将折扇插在腰间,一掌劈出。
这一掌看似全无花巧,却好像刀剑破浪一般,透过少女幻影重重的手法,斩向她肩头。
“看不出你还有些本事。”少女娇笑声中,二人各逞绝技,斗在一处,少女一双手时如天
魔幻形,时如佛祖拈花,时如挥动五弦、时如反弹琵琶,其变化突兀至极,直如水银泄地
,无孔不入。在众人眼里,面对如此攻势,白朴就似惊涛骇浪中一叶小舟,随波逐流,难
以自主。
“啊。”文靖不禁叫道:“白先生输了。”
“难说。”梁天德摇头道:“你看那女子的双手可能递到他身前一尺之内?”他说话间,
目光不时瞟向那黑衣人,只见他负手而立,悠然观战,不禁暗暗心急:“白先生被这少女
困住,虽不至败落,但若这黑衣人乘机杀过来,不知应当如何抵挡。”
文靖闻言,仔细一看,果然少女攻势如潮,却始终被隔在一尺之外,而她攻势稍弱,白朴
的掌势立时扩展开来,施以反击。
“玉翎小心。”黑衣人微微皱眉,道:“这人用的是‘须弥芥子掌’,所谓‘放之须弥,
收于芥子’,你若再攻不进他那一尺见方的‘芥子圈’,只怕不妙。”
几句话的功夫,“芥子圈”已经变为两尺方圆。少女只觉压力斗增,手里渐渐有些施展不
开,招式微微一滞。只在这霎息之间,“芥子圈”陡然暴涨,白朴的掌力奔腾四溢,化为
无量须弥。攻守之势顿时逆转,不足十招的功夫,少女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一
个筋斗倒翻出去,将一张桌子踢向白朴,口中叫道:“萧冷,快来帮我。”
黑衣人板着脸道:“你怎么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你要叫我师兄才对。”
“哼,你到底帮不帮我?”少女态度蛮横。
萧冷哼了一声,道:“你先退下。”
“我偏不,咱们一起把他做了。”少女建议。
白朴震碎木桌,闻言不禁手上一缓,少女乘虚而入,狠招毒招尽往他身上招呼,边打边叫
:“萧冷,你攻他背后,萧冷,你砍他左手,萧冷,踢他屁股……”白朴心有旁骛,顿时
被她闹得的个手忙脚乱。
“你这婆娘真是无耻。”严刚破口大骂。
“你说什么?”萧冷目光如刀,扫在他身上,“我本不想乘人之危,但你胆敢骂我师妹,
我留你不得。”他迈步走向严刚道:“不过,我还是给你一个堂堂一战的机会,出刀吧!
”随着他的步子,杀气汹涌而来,众人无不心神震颤。
白朴哈哈一笑,一掌逼开少女,闪身站在众人身前道:“阁下的对手是白某吧。”
“喂,咱们还没打完呢!”少女叉着腰叫道。
白朴微微笑道:“你不是要你师兄帮忙吗,你们二人一块儿上吧。”
“好呀。”少女眉开眼笑道:“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们。”说着就要上前。“这女的
真够无赖的。”众人皆是一个念头。
黑衣人摇摇头道:“玉翎,你不要插手。”他直视白朴道:“我用刀。”
白朴道:“我就用这把扇子。”心中却想:我料得不错,这人果然是那老怪物的徒弟,自
负得可以,还好,还好,若他真与这丫头联手,只怕大事不妙。
“你应该用剑才是。”萧冷皱眉。
白朴微笑道:“折扇足矣。”萧冷正要发怒。突听少女道:
“我也用刀。”她从袖里抽出一把蓝汪汪的短刀。
萧冷眉头大皱:“你要干什么?”
“他明明是我的对手,你偏要和我抢。”少女撇着嘴道:“上次神仙度杀人,你也是悄悄
一个人做了,这次我也要杀人。”
“杀人放火是男人的事情。”萧冷哭笑不得:“师父只叫你跟着我长长见识,可没叫你跟
着我杀人。”
“哼,你和师父那么喜欢杀人,杀人一定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少女说:“我偏要试试。
”
“你……”萧冷不知从何说起。
白朴暗暗心惊,忖道:“这小丫头武功了得,严刚端木联手也未必能胜,她若不守单打独
斗的规矩,倒是棘手。”
“你竟然不听我话。”萧冷有些恼怒:“不怕我动武么?”
“你敢?”少女似乎有恃无恐。
霎息之间,一点蓝光从萧冷手中喷薄而出,除了白朴谁也没看清楚他如何出手,湛蓝色的
刀锋已从黑丝囊里吐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定在少女的咽喉上。
少女粉红色的衣袖翩然落地,露出雪白的小臂,一股冷气直钻进来,凉飕飕侵人肌肤,少
女一张俏脸顿时变得惨白。
“我说到做到。”萧冷冷声说。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好了。”少女气苦万分,眼里泪珠滚动,不顾喉间刀锋,硬是踏上一
步:“你杀了我好了,反正师父不在,随你怎么欺负。”
萧冷本意是吓吓她,见状赶忙缩手:“你不听我话,我自然要管教你。”他虽然嘴硬,心
里却已经有些后悔。
“谁要你管?”少女从小受人百般宠爱,从没挨过这种气,一时间气得发疯,但又偏偏打
不过这位师兄,当下一顿脚,冲出客栈。
“你去哪里?”萧冷一步跨出,好像缩地成寸一般,越过一丈有余,便要追出。
“想逃么?”严刚见他落单,岂肯放过,横身拦住,一刀迎面劈出。
“严兄不可。”白朴叫喊声中,严刚只觉蓝芒晃动,森森刀气直逼过来,颈上肌肤顿时僵
了。
白朴飞身赶到,知道阻挡不及,手中折扇一合,疾点萧冷背部四处要穴。这一下围魏救赵
,萧冷不敢大意,足下微动,刀锋飞旋。
金铁交鸣声中,三人兔起鹘落,一触即分,严刚倒退五步,一跤跌倒,握着半截九环大刀
发楞。白朴与萧冷对峙而立,身上衣衫无风而动。
“好毒的刀法。”白朴缓缓道。
萧冷望了文靖一眼,道:“且留你一日性命。”说罢大步走出客栈,追那少女去了。
“白先生,岂能这样放他过去。”端木长歌道:“如不联手取他性命,岂非后患无穷”
白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只听当啷一声,他手中折扇落下两截扇骨。“要杀此人,谈何容
易。”他叹道:“他若一心要走,联手也拦他不住。”
“白先生,小老儿有一事不明。”梁天德道:“ 这人既然如此厉害,白先生为何又说什么
李代桃僵,岂不是让文靖陷入险境?”
“原由有二。”白朴说:“其一,这人已经看出小兄弟与淮安王貌似,就算不说,他也未
必善罢甘休。其二,若让蒙古人知晓千岁死讯,对我
大宋甚是不利,若两军对峙之际,让他们叫出此事,必然乱我军心,惹人生疑,漏了小兄
弟的底细。”他微微一顿,道:“梁先生放心,那人武功未必一定胜我,有我白朴在一天
,必定誓死保小兄弟周全。”
梁天德将信将疑,但如今已势成骑虎,也没其他的法子。端木长歌便叫出浑身筛糠的店小
二,着他安排数间上房歇息。
夜里,斜月如勾,挂在树梢。一声更夫的梆子响过,四周又入寂静,只有极远处,偶尔传
来寒蛩的鸣声,好像幽人的太息。奚谷镇的大街上空空荡荡,只有凄清的月色斜斜落到东
边的墙角,映一排檩子的影。
文靖鬼鬼祟祟从一座高楼的窗子里探头钻了出来,顺着柱子缓缓下滑,滑到半路,忽听一
声瓦响,心头一惊,失足跌下,摔得他几乎叫出声来。
他爬起来,揉着疼痛不已的屁股,看看屋顶,月光下,露出一只黑猫的影子,正望这小子
张望。“哼,你这畜生也来欺负我。”文靖自言自语:“我这就回华山找玄音伯伯,什么
死鬼千岁,谁喜欢谁干去。”
他沿着大街跑出镇外,还不放心,又跑出老大一程,方才停下,只觉一身上下说不出的轻
松自在,做了个深呼吸,正想放声大叫,忽听身后有人“咦”了一声,说:“原来你在这
里,好极,好极。”
文靖听得这声音,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
“哪里跑?”身后响起一声娇喝。
文靖跑得更快,但黑咕隆咚,景致模糊,他一不小心,脚下被枯藤绊住,一头栽进前方小
河沟里。
“完了,完了。”文靖心里叫苦:“这下死定了。”想到这儿,心下一动,顿时摒住呼吸
,就势来个倒地不起。
来者正是白日里所见的少女,她当时一生气,跑出客栈,萧冷却被白朴等人阻了一阻,没
有赶上。少女有心让这位师兄着急,便故意挑些偏僻地方闲逛,谁料正巧遇上文靖,一时
间又惊又喜,那肯放过,一声叫出,只吓得对方屁滚尿流。
少女正在无聊,本想玩玩猫捉耗子的把戏,没料到这小子一跤摔倒,便一动不动,好像死
了一般,心头诧异,自语道:“这狗王难道这样孱弱,一跤跌死了么?”失望之余,有些
恼怒,伸脚对准文靖腰上就是一下。
文靖头浸在水里,本来就有些憋不住了,这一脚踢得又重,顿时岔了气息,骨嘟嘟喝了两
大口凉水,一下子跳起来,冲少女吼道:“明知死了你还踢?”
少女突然见他诈尸,吓了一跳,道:“原来你没死么?”
文靖被她问的还过神来,机灵灵打了个寒战,干笑道:“本来已经死了,被你这一脚给踢
活了。”边说边退。
“你这家伙倒是有趣。”少女微微笑道:“居然还在姑娘面前玩花样,咦,你还跑。”
文靖正跑得带劲,忽见眼前一花,少女笑眯眯站在前面。赶忙掉头向左,又见少女负着双
手,再向后跑,几乎撞在少女身上,他一口气换了四五个方向,只觉得满眼都是少女的影
子,重重叠叠,看得他头晕眼花,又惊又怕,叫道:“活见鬼,活见鬼?”
刚说完,脸上便挨了一记,这一下打的沉重,把他掴倒在地。
“谁是鬼了?”少女怒目相向:“你才是个大头鬼。”
“你不是鬼,怎么满世界都是你的影子。”文靖不服气地说。
少女眉开眼笑,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是我师父的‘幽灵移形术’,乃是天下第一
的身法。”
“幽灵移形术?”文靖嘀嘀咕咕:“果然是活见鬼的功夫。”
“你说什么?”少女耳朵甚尖。
“没什么,没什么。”文靖急忙说:“我是说,你师父非常了不起。”
“这句话还说得不错。”少女笑道:“我师父是天下第一的武学高手。”
“那姑娘你一定是天下第二了。”文靖见她转嗔为喜,害怕她再翻脸,只好违心地大拍马
屁。
“这倒算不上。”少女沉思道:“我大师兄、二师兄都比我厉害,我顶多算个天下第四。
”
“哦。”文靖问:“你还有一个师兄么?”
“是呀。我大师兄萧冷是蒙哥皇帝帐下第一高手,我二师兄伯颜是兀良合台元帅手下的大
将,论武功,大师兄现在比二师兄厉害一点点,不过大师兄练功很勤,二师兄却很聪明,
无论什么功夫练上一两次就能上手,所以师父说,如果二师兄一心练武,再过十年,武功
应该在大师兄之上,不过师父最喜欢的还是我。”少女本来就胸无城府,此时逛了半天,
闷得发慌,只想找个人说话,听文靖问起自家最得意的事情,自然滔滔不绝了。
她一口气说完,见文靖瞪着一双眼睛发傻,很是不悦:“你听没听我说话。”
文靖正在苦苦思索脱身之计,闻言忙道:“听了,听了,不过,我想,你如果再练十年,
一定比你两个师兄都厉害。”
少女格格娇笑,说道:“这个自然,看在你还会说话的分上,我就让你少吃点苦头,乖乖
跟我见师兄去。”她想到自己活捉了这个大宋的狗王,可以在萧冷面前大显威风,顿时欢
喜不已。
文靖突然弯下腰,开始呻吟。“怎么?”少女皱眉问道。
“我有些肚痛,大概晚上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文靖蜷着身子往树林里挪:“让我先方
便一下。”
“这个不成。”少女虽然天真,却还不笨,说道:“你若是乘机跑了,让我哪里找你?若
要方便,就在这里好了。”
文靖急忙说:“所谓男女有别,小可怎能如此放肆,污了姑娘的眼睛,我还是到树林里去
比较好。”说着提着裤子就往林子里面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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