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Allah (Tokushima), 信区: Emprise
标  题: 昆仑 第一部 天骄铁血 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Jun  3 11:23:18 2002) , 转信



蝶恋花 
文靖觉出风声,不及转念,一步跨出,无意中,却合了三三步的路子。让身后人拍了个空
。掉头一看,顿时面如土色。那窈窕身段,如花笑靥,不是那个蒙古少女是谁。 
少女一巴掌没拍着,微微一愣,但也怎么放在心上,笑吟吟地道:“你跑呀,怎么不跑了
,现在可是实实在在只有你我两人,看看谁还帮得了你?” 
文靖心里七上八下,嗫嚅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少女打个呼哨,天空中落下一个黑乎乎的物事,停在她的胳膊上。借着朦胧的曙光,文靖
看的清楚:竟然是一只二尺来长的秃鹫,恶形恶状,杀气腾腾,和那少女绝色容光互相映
照,当真一美一丑,凭空添了十二分的诡异。 

“我有鹫儿带路。”少女笑道:“你跑不了的。” 
“它能带路?”文靖甚是骇异。 
“这个自然。”少女得意地道:“方才我在你身上做了手脚,撒了‘千里香’,就算你在
数十里外,也别想逃过鹫儿的追踪。” 
要知鸟类之中,乌鸦与秃鹫嗅觉最为敏锐,往往能凭借远处人畜所散发的气息,感知对方
的生死,灵敏之处,甚至超过犬类。文靖虽然躲躲藏藏,却没料到少女由此一招,不由得
万分泄气。 

少女一振臂,秃鹫腾空而起,没入夜色之中。“公羊羽究竟教了你何种武功?”少女笑道
:“我倒想见识见识。” 
文靖“啊呀”一声,望少女身后叫道:“公羊先生。” 
少女一惊,回头看去,空空如也,哪有半个人影,顿时知道上当,再回头一看,文靖正发
足狂奔。 
少女大怒,飞身赶上,一掌拍向文靖的后颈,哪知那小子身子一晃,斜斜一步走出,少女
这一掌差之毫厘,落在空处,不禁吃了一惊,刹那间,弹退踢出七脚,落向文靖周身要害
,文靖前进三步,后退三步,好像一片落叶,在少女狂风般的腿法中翩然飞舞,七腿踢过
,却没沾着他一片衣角。 

“有趣。”少女格格娇笑。双臂轻舒,“如意幻魔手”施展开来,一双玉手变化万千,刹
那间将文靖的身影圈在其中。 
文靖只觉少女的双手漫天飞舞,好像天女散花一般,一时看得眼花缭乱,不辨东西,慌乱
之中,肩上上挨了一掌,跌出四尺来远。他奋力爬起,走了十来步,孤拐上又挨了一脚,
飞出丈余,重重跌下。 

“就这些么?”少女小嘴一翘:“公羊羽也不过如此。”忽见文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便道:“小子,我这次出手自有分寸,你休想装死蒙我。” 
“错了。”文靖脸贴着泥土,喃喃地道。 
少女奇道:“什么错了?” 
文靖爬起来,蹲在地上,托着腮道:“真的错了。” 
“你又弄什么玄虚?”少女颇不耐烦,身形一晃,纤纤食指点向文靖的“软麻穴“。哪知
一指点空,文靖不知何时,竟然绕到自己身后,一惊之下,回脚倒勾,文靖却又到了身前
,少女一声娇叱,拳打脚踢,霎息间连出五招,文靖身形晃若鬼魅,在拳脚中时隐时没。
少女拳脚没一下打在实处,渐渐觉出不妙,精神一振,使出了全副本事。攻势如暴风骤雨
一般,向文靖倾泻过去。 

文靖虽然悟出一些门道,但对方的“如意幻魔手”乃是武林一绝,变化万分诡异,加上少
女全力出手,顿时连逢险招,胸口被一记掌风扫过,让他几乎窒息,脚下一乱,周身要害
尽在少女双手笼罩之下。 

但奇怪的是,当此危急关头,这小子却生出平日思考学问的那一股子“痴劲”,从方才起
,他就只想着如何在四十五步中死中觅活,每逃过一劫,便有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此时
虽然身在绝境,但他仍只是专注于这路掌法的玄奥,只想着如何把握一线生机,把万般杂
念都抛之脑后,无形之中,却应合了“以神遇而不以目视”的心法。一时间心如明镜,看
出了少女的心意。 

少女这一招有八个变化,其中七虚一实,本来文靖身临绝境,万万是挡不住的,挨了这一
掌,如果不死,也得重伤,但不知为何,少女白玉般的手掌到了文靖膻中穴前五寸处,却
略略一滞,横移了两寸。 

这一微妙变化虽如电光石火,却没逃过文靖的“心镜”,于是,文靖出手了,他好像站立
不稳,不退反进,一个踉跄向前跌出,惊惶失措地手舞足蹈,看似慌乱,却不偏不倚,一
掌按在了少女的“神封穴”上,这正是“三才归元掌”第一招——“人心惶惶”。 

这一招大大出乎少女意料,一则没料到其趁隙反击,二则没料到其不退反进,三则文靖出
招看似不成章法,其实别有奥妙,她虽然有心躲避,却仍被他击中要害。四则,这小子的
掌力中,竟有一道古怪的暖流,破开了自己的的“玄阴离合神功”,封住自己的穴道。 

刹那间,两个人换了一招,同时向后跌出老远,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山道上顿时一片寂
静,毫无声息。 
过了半晌,文靖长长出了口气,颤巍巍爬了起来,只觉肋骨剧痛,看了断了一根。 
他缓缓走向少女,只见她瞪着一双妙目,死死看着自己。不禁苦笑道:“你出手好狠。”
 
“呸!”少女口里不能说话,心里骂翻了天:“你这混蛋,到底用什么鬼门道,封了我的
穴道。”她方才连用内功,力求冲开穴道,黑水一派的“玄阴离合神功”本是顶尖儿的内
功心法,心念动处,可刚可柔,而且坚若精钢,柔似弱水,寻常掌力休想伤她分毫,但文
靖那道暖流不仅破开护体神功,而且好似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亘在那里,她连冲三次,都
难以着力,反而让文靖先行站起,她这一气当真非同小可。 

文靖咳嗽一阵,咳出一滩鲜血。他望着少女看了一会儿,笑道:“你这个样子挺好看的,
如果不冲我瞪眼,一定更好看呢!” 
“臭小子。”少女被他看得无地自容,心里恨不能咬他一块肉来。 
“其实你这样美貌的女子,为什么要打打杀杀呢?”文靖皱眉道:“你应该拿着针线绣花
才对。” 
“绣你个鬼,我倒想在你脸上绣花。”少女心想。 
“或者坐在窗前看月也不错。”文靖忘形地说:“‘卷起水晶帘,玲珑望秋月。’弹琴也
好呀,‘含情弄柔瑟,弹作陌上桑。’对了,采桑也好看:‘素手青条上,红妆白日鲜’
,像你这么美的女子干什么都好,就是不该打架的。” 

“这家伙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他好像一个劲的说我生得美,我真的那么美么
?”少女心想:“师父和两个师兄从没说过我生得美来着?” 
“如果你答应我从此以后不和人打架,我就放你起来。”文靖说:“如果答应,你就眨三
下眼睛。” 
少女瞪着眼睛不说话 
过了半晌,文靖叹了口气道:“罢了,拗不过你,我放开你,你可不许再找我麻烦,如果
答应,就眨三下眼睛,如果不答应,我只好走了。” 
少女还真怕他把自己丢在这个鬼地方,连忙眨了三下。文靖拍开她的穴道。少女一跃而起
,挥拳要打,文靖大叫:“你要毁约么?” 
少女的粉拳停在空中,忽地伸出食指,闪电般点在文靖“太渊”穴上,文靖伤得沉重,无
力躲闪顿时被她制住,心中暗暗叫苦:“我真是胡涂了,被她两眼一瞪,居然就放了这个
煞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却见少女铁青着脸,按着他的肋骨,手指微动,各得一声,将他断骨合回原位,然后折了
两根树枝,隔着衣服给他绑上,文靖痛得冷汗直流,心里却十分诧异:“她为何要帮我合
上断骨?” 

少女冷哼一声道:“你这会儿受了伤,我就算揍你也没有什么意思,等你养好了这身贱骨
头再揍你不迟。”说着解开文靖的穴道,站起身来,转身欲去。 
“啊,你……你叫什么名字?”文靖突然忍不住问到。 
“你问这个作甚?”少女冷冷地道。 
“下次见面也好打招呼。”文靖咕咕哝哝,话在嗓子眼里打转。 
“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少女冷笑着走了两步,回头道:“我的汉名是跟师父姓萧…
…” 
“萧玉翎么?”文靖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萧玉翎十分诧异。 
“啊!”文靖道:“我听你师兄叫你玉翎。” 
“你倒是好记性。”萧玉翎淡淡地说,这种口气让文靖摸不清她是在夸奖还是挖苦。 
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鸟鸣声,萧玉翎神色一变,眉头微微皱起,小声道:“
这个扁毛畜生真该死,居然泄漏了我的行踪。”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如疾风般掠至,萧冷面无表情,停在二人身前,那只秃鹫从天上落下
,歇在他的肩上。萧冷取出一块肉脯,随手丢出,秃鹫衔住,一口吞下。然后展翅飞上天
空。 

沉默半晌,萧冷道:“你太任性了。” 
萧玉翎撇撇嘴,不理他。 
萧冷嗫嚅数下,望着文靖,皱眉道:“你在这儿么?很好。”他足下一动,向文靖踏上一
步。 
“你要杀他么?”萧玉翎冷笑道。 
“这个自然。”萧冷道:“此人不论真假,非杀不可。” 
“但他有伤在身,你杀他岂不是胜之不武?”萧玉翎道。 
“他便不受伤,又岂是我的对手?” 
“那倒未必。”萧玉翎瞟了瞟面如死灰的文靖,道:“我问你,你自忖几招能取他性命?
” 
“一刀足以。”萧冷寒声道。 
萧玉翎格格一笑:“好,我们来打个赌。” 
“怎么个赌法?”萧冷双眉皱起。 
“我赌他若是没伤,至少能在你的海若刀下走上三招。” 
萧冷眼中透出灼人的光芒,道:“你小觑我么?” 
“废话少说,你敢不敢赌?” 
“怎么不敢?”萧冷被她激起傲气。 
“若是你输了呢?该当如何?” 
“我怎么会输?”萧冷自信满满,道:“我若是输了,自然留他一条性命,而且从今以后
,不再踏入中原半步。”说到这儿,他望着文靖,皱眉道:“不过他的伤……” 
“待他养好不就成了么?”玉翎满不在乎地道。 
“岂有此理?”萧冷怒道:“我明日便要入川,哪有闲功夫等他痊愈,罢了,一刀杀了省
事。”文靖听得心头剧震,只觉他身上杀气狂涌,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你怕他伤好了,输给我么?”玉翎似笑非笑。 
萧冷被她僵住,但他素来骄傲至极,万万不肯示弱,沉默片刻,道:“也罢,我就把他带
在身边,待他伤势痊愈,再取他性命不迟。” 
文靖和玉翎皆是一愣。“也好。”玉翎强笑道:“不过这个笨蛋可是个累赘,但愿别累着
你才好。” 
萧冷哼了一声,道:“不过你输了,以后必须对我言听计从。”玉翎笑道:“也好。”萧
冷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瓶,向文靖厉声喝道:“把嘴张开。” 
文靖略一迟疑,但敌不住对方的气势,张开了嘴,萧冷手一扬,一点红光射入他口中,文
靖只觉那物事入口即化,遁入腹中,一时间满口芬芳,全身舒泰,胸口的疼痛也好像轻了
许多。 

“呆子,还不谢过我师兄的‘血玉龙阳丹’,这可是疗伤的圣药呢。”玉翎望着文靖捉狎
道。萧冷脸色铁青,冷哼一声,掉头便走。玉翎走了两步,向呆站着的文靖道:“你还等
什么?难道要等刀落在脖子上才肯走么?” 

文靖只好垂头丧气,跟了上去,心里大是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从客栈溜走了。” 


三个人穿山越岭,尽拣险僻处行走。萧冷不时取出一张羊皮地图观看。山路越走越是惊险
狭隘,他师兄妹倒是足下生风,只是苦了文靖,带着伤赶路,气喘吁吁,提心吊胆,生怕
走错一步,落进百丈深谷。 

走到一处断崖前,众人暂且歇脚,玉翎忍不住问到:“萧冷,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不会错。”萧冷道:“前面便是阴平小道了。” 
“阴平小道?”文靖插嘴道:“岂不是邓艾偷渡的地方?” 
“邓艾?”玉翎奇道:“他是谁呀?” 
文靖便将三国时邓艾偷渡阴平,袭破绵竹,逼得后主刘禅投降魏国的典故说了一遍。他提
起这些,口才甚好,直说得绘声绘色,天花乱坠,不仅玉翎听得津津有味,就是萧冷也忍
不住侧耳倾听。 

“可惜,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最后,这位良将还是没落得什么好下场。”文靖叹息道。
 
“这都怪钟会那厮。”玉翎道:“就这样完了么?” 
文靖摇头道:“那倒没完,后来还有羊叔子守襄阳,进表伐吴,王濬造楼船,火烧横江铁
索,兵临石头城,最后司马氏一统天下,不过,这些都没意思,如要说精彩,还得从昭烈
皇帝桃园三结义说起。” 

“哎呀!”玉翎拍手叫道:“我最爱听这些故事了,上次在路上听一个说书先生说过一段
,实在好听,不过都怪师兄催着上路,害我没有听完,你说得比那说书先生好的多了,好
呀,你就从那个桃园四结义说起……” 

“是三结义。”文靖忍不住纠正她道。 
玉翎瞪了他一眼:“我说是四结义就是四结义,四比三多,当然是越多越好。” 
文靖哭笑不得,只好从“桃源四结义”说起,幸好玉翎只是一时意气,也没太计较结义的
人数。文靖一口气讲到太阳落山,萧冷才返过神来,催他们上路,惹得玉翎好生不快,跟
他嘀嘀咕咕闹了一阵。 

但如此一来,三个人走走停停,十成功夫里倒有五成在听故事,这一天说到关云长于百万
军中诛杀颜良文丑,文靖说的口沫飞溅,不防萧冷打断他道:“这个未免夸大其词,就算
是我师父出手,也未必能杀透百万大军,直取主帅首级,不知那关羽使得何种刀法?” 

这一下问的文靖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他用的是青龙晏月刀,自然是用的青龙刀法。”
他实在没有法子,只好胡诌了。 
“哦,不知这青龙刀法是否流传后世,若有传人,我倒想会他一会。”萧冷双眉一扬,颇
有不服之意,说到这儿,他向玉翎道:“说来这些时日,你我倒是荒废了武功,今日既然
说到了,不妨就在此地练上一回。” 

玉翎正听到要紧处,颇有几分不愿。萧冷见状道:“真不知师父为何要你跟我来此涉险?
你事事跟我作对,好生叫我为难,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粉身碎骨,也没法向师父交
代。” 

“好了好了。”玉翎被他说得心烦,道:“我与你练功就是。” 
她向文靖努嘴道:“这家伙怎么办?要他回避么?”萧冷早已把文靖看成死人,闻言道:
“不妨,反正他看了也是惘然。” 
玉翎嘻嘻笑道:“你不怕输给我,在他人面前丢脸么?” 
萧冷冷笑:“有本事就来试试。” 
“说好了,你可不能用刀。”玉翎从袖里取出短刀。 
“这个自然。” 
突然间,玉翎人刀如一,刀光有如匹练,斩向萧冷。“看刀!”她刀锋到了半路,才叫这
两个字。 
萧冷见她耍这些小把戏,不禁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丝森冷的笑意。身子微侧,挥掌切向
玉翎的刀背。 
玉翎身子如蛟龙翻身,凌空急旋,手中短刀化作一朵白莲似的刀轮,绞向萧冷的手掌。 
“不错。”萧冷似乎有些忌讳,也不知他如何动作,倏地倒退八尺,脱出玉翎的刀锋。玉
翎翻身落地,还没站稳,萧冷足下一动,又到了她的身前,挥手便要夺她短刀。玉翎刀锋
一扬,左掌劈向对方胸口。两人本是同门,彼此熟悉,故而出招极快,转眼间便各逞本事
,拆了一百来招。 

文靖在旁观看,初时见玉翎迭遇险招,颇为她担心,但看得久了,发现萧冷一占上风,便
点到即止,知道他处处手下留情,不禁松了口气,但心中却冒出一个念头:若他用这招攻
我,我又如何在那四十五步之中闪避。他一念及此,二人打斗之处,顿时现出一个九宫图
来。二人每出一招,他便思虑如何进退闪避,如何回手反击,片刻功夫,便身在物外,状
如痴呆,心中只有武功,全无其他,二人变幻莫测的武功,在他眼里,和公羊羽那幅墨汁
淋漓,纵横挥洒的字画没什么不同,足可透过其招式,看出对方的虚实神意来。 

如此一来,他好像遇上了生平最深奥难解的学问,越看越妙,越想越奇,一脚沉溺在那幅
九宫图里,哪里拔得出来。 
两人斗了四五百招,玉翎大汗淋漓,后跃五尺道:“不打了。” 
萧冷见她露了疲态,便道:“也好,今日暂且作罢。” 
玉翎掉头,却见,文靖呆呆看着前方,一动不动,好像石像一般,心中大奇,叫道:“你
这呆子,在想什么?”说着走上前去,伸出刀脊,向他肩头拍去。哪知还没拍到,文靖滴
溜溜一个旋转,手掌划过一个玄妙的弧线,顺势从刀背上掠过,玉翎不防这一着,只觉虎
口一热,短刀竟然把持不住,脱手而出,向萧冷飞旋过去。萧冷翻手将刀接住,眉峰一耸
,目有讶意。 

萧玉翎被他拍走了刀,脸上挂不住了,叉腰怒道:“你找死么?” 
文靖也清醒过来,看看自己的双手,突然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玉翎秀眉微蹙道:“你莫非知道活不长久,失心疯了么。” 
“我明白了。”文靖笑道:“我明白怎么射箭了。” 
“射箭?”其他二人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呀,就是如何用弓把箭射出去。”文靖笑道:“我明白公羊先生的话了。” 
“他莫非真的疯了?”玉翎向萧冷道。 
萧冷看看手中的短刀,又看看文靖,一言不发,坐到一块大石上,闭目盘膝,养神去了。
 
“哼,装模作样。”玉翎耸耸了鼻子,向文靖道:“你真的没疯么?” 
文靖一愣,道:“当然没有。” 
“那好。”玉翎眉开眼笑,道:“你快接着给我说,关羽用‘青龙刀法’杀了那两个笨蛋
,又怎么着?” 
“青龙刀法?”文靖一愣,才想起自己胡诌的东西来,笑道:“那我们接下来就说他挂印
封金,千里走单骑好了……” 
这一夜无话,次日,穿过阴平小道,三人进入川中,只见得沃野千里,山川如画,果然是
天府之国。入夜之前,萧冷弄来三匹骏马,他虽然不说来路,但马鞍上却有几点新鲜的血
迹,文靖猜得马主定然已经无幸,心中不禁有几分恻然,但转念一想:“我自己都是案上
鱼肉,不知何日毙命,那还有功夫,担心他人生死?” 

骑马匆匆行了数日,这一日,一队官兵从北而来,衣衫褴褛,浑身是伤,其中有几个家伙
,见三人马好,玉翎又美貌,动了邪念,意图抢劫,哪知还没近身,便丢了脑袋,萧冷一
不做二不休,一路杀将过去,“海若刀”刀锋过处,血肉纷飞,尸横遍野,那百十名伤残
宋军,几乎被他屠尽,只得一个活口。 

萧冷揪住那人问道:“你们从何而来?” 
那人早已魂不附体,全身都好像没了骨头,拎在萧冷手中,软绵绵一堆,听他喝问,战战
兢兢地道:“小……小的从……从剑门关来。” 
“剑门关?剑门关如何了?”萧冷道。 
“张……张何将……将军被一个……蒙古人一……一箭射……射死,关……中群龙无首,
被……被鞑子破了。”那家伙已经破了胆,有问必答,言无不尽:“如今……蒙古兵锋已
达泸州……我们正……正撤往合州……” 

萧冷道:“那射箭者什么模样?” 
“是……是一个着蓝袍的蒙古将军。” 
“嘿,伯颜这小子!”萧冷脸上现出一丝笑意。 
“二师兄真厉害!”玉翎拍手笑道:“若他把守城将领一一射死,大宋岂不是指日可破了
。” 
“哪有这么容易。”萧冷道:“伯颜虽然箭法通神,但一回得手,宋人也必定有所防备。
” 
他手中那名宋军哭丧着脸道:“大王,我都说了,你放过了我吧,我家中还有妻子……”
 
“是么?”萧冷嘿然一笑,突地将他提起,随手飞掷出去,这一掷力大无比,不偏不倚撞
在一棵大树上,那人顿时脑浆四溅,颈骨碎裂,抽搐两下,眼看不活了。文靖和玉翎见他
如此手狠,不禁惊得呆了。 

萧冷冷笑道:“我此来是要里应外合,助皇上成就大功,岂能让你泄了我的行踪。” 
“你,你……这个疯子!”文靖看得满地尸首,实在忍无可忍,叫道:“他……他已经求
饶了啊……你……”玉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小子活腻了么?” 
萧冷森冷的目光落在文靖身上,阴恻恻地道:“听你中气十足,看来伤势已经痊愈了吧,
也好,我就在这里,看看你如何在我的海若刀下,走过三刀,下马吧。” 
“哎,他昨晚还在叫痛呢!”玉翎向文靖道:“是么?” 
文靖看萧冷阴狠神情,也有了惧意,但一看地上尸首,却忍不住心头一热,道:“不错,
我的伤势已然痊愈了……” 
话音未落,蓝色的刀光撕破虚空,文靖坐下骏马发出悲鸣,四肢竟然齐根断了。文靖从马
上跌了下来。眼看背脊就要着地,他右足突然在地上一撑,矫然腾起,一个翻身,左足落
地,又是一个翻腾,如此乍起乍伏,端地矫如神龙,变化三次之后,稳稳站在两丈开外。
 

“这小子的功夫何时到了这种地步?”玉翎惊诧万分。 
别说她惊讶,文靖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其实,他这十来天每夜按照公羊羽所授内功法门
行功,他只知每练一次,不仅伤势好转,而且倍感舒畅,一时成了习惯。却不知公羊羽当
日不惜损耗真元,一口气帮他通过了最艰难的入门关口,否则以他的能耐,哪有神游太虚
,浑然忘我的定力,在山风中静坐三个时辰。 

这“浩然正气”虽然入门极难,但入门之后,却是一马平川,修炼者能够在数月时光里突
飞猛进,过了这段时日,才又会变得步履艰难。文靖处在这段时候,内功精进之快,当真
“无所不在,无所不至”,有一日千里之势,只是他自己蒙在鼓里罢了。萧冷虽然见识高
超,但他从没把文靖放在眼里,那日虽然惊讶于文靖拍飞玉翎的短刀,但也没怎么放在心
上,全没想到一只小爬虫会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变化成蛟龙;此时看到文靖亮了这手,讶异
之余,又有几分兴奋,冷冷一笑,手中的“海若刀”斜指天穹,无俦杀气顺着刀势涌出,
两匹活着的骏马也感受到这凌厉的杀气,低声嘶鸣,缓缓向后退却。 

玉翎看着文靖,心下一沉:“呆子虽然有所精进,但看师兄今日的气势,他恐怕在劫难逃
,哎,枉费我用了这许多心机。呆子呀呆子,你的故事还没说完,难道就这样死了么?”
 
她在一旁怨艾,文靖的神思却全然被那柄“海若刀”吸住,流转的刀光,似乎在向他倾诉
萧冷的心意,他的心神顺着刀的锋芒向下舒展,与地上似有实无的九宫图连在一起。 
萧冷见他在自己杀气笼罩之下,竟然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更觉讶异,“好小子,有种
。”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手中的海若刀带着一片刺耳的厉啸,向文靖挥了过去。这是“
修罗灭世刀”第二式——“海啸山崩。” 

这一招气势惊人,两丈之内,尽是淡蓝色的虚影,如浊浪滔天,又如泰山压顶,大开大阖
,向文靖卷了过去。而文靖的心神,只凝在了最初那一点刀光上,任其如何暴烈,他却像
一叶轻舟,顺着萧冷的刀锋,起伏不定,就在屏息之间,从那连绵不绝的刀势中,遁了出
去。 

“好!”玉翎情不自禁叫了起来。这一声落在萧冷耳里,就好像挨了一个嘴巴,不由得一
声长啸,刀势一变,黏着文靖的身形,飞掠过去。 
“修罗无回!”玉翎变了脸色,这一刀乃是‘修罗灭世刀’三大杀着之一,修罗本是天界
战神,极尽好勇斗狠之能事,每次出战,可说有进无退。这一刀取法于此,刀锋既出,不
染鲜血,决不归鞘。 

文靖足踏九宫,转了三个圈子,始终摆脱不掉对方的刀锋,转眼之间,他已经被逼至一棵
大树之下,进退两难,玉翎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呆子完了呢。” 
文靖一脚踩在了大树虬结错落的根部,看似站立不住,身子陀螺般旋转起来,这时候,海
若刀破空而至,他避无可避,在旋转之中,一掌拍在了海若刀的刀背之上,本来,以文靖
的掌力,无论如何,无法牵动萧冷的刀势,只是加上了足下旋转的力道,二力合一,硬是
让海若刀偏了三分,从他的腋下穿了过去,刺进了大树的树干,这正是三才归元掌第二招
——“天旋地转。” 

这一点生机稍纵即逝,文靖腾身而起,左足在树干上一顿,一个筋斗,向一根枝条落去。
 
但萧冷刀势不止,刀锋在树干上一转,哗啦啦一声,大树从中而断,文靖立足未稳,便从
空中落下,跌了个鼻青脸肿,倒地不起。他实在被这两刀耗尽神思,筋疲力尽,眼睁睁看
着萧冷缓步而来,手中刀光闪烁不定,好似勾魂使者的眼睛。 

玉翎看着萧冷,张了张嘴,像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无言闭上。不知为何,一想到文靖就要
丧身刀下,她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不忍再看,扭过头去。 
“你能挡我两招,已胜过神仙度上那一群废物。”萧冷胜券在握,不慌不忙,道:“可惜
。”他摇了摇头:“你还是挡不了我第三刀。”语气中竟有遗憾之意。 
文靖默然无语,只有一只肿胀成紫黑的右手,抖个不停,他虽然一掌拍开了萧冷的刀背,
但这只手也被刀劲所伤,一条膀子都失去了知觉,好像废了一般。 
萧冷正要出刀,突然双眉一扬,扭头看去,只见官道上烟尘四起,十来个骑士风驰电掣般
赶了过来。 
“真是麻烦。”萧冷眼中精芒一闪而没。 
文靖感受到那股杀气,猛地站起身来,向那群骑士大声叫道:“别过来。”话音未落,双
膝酥软,又一跤跌倒在地。 
为首一人勒住了马匹,那是个须发花白,身形魁梧的老者,阔口隆鼻,太阳穴高高突起。
肩头露出缀着红缨的剑柄。他见文靖跌倒,左手在马颈上一撑,一个筋斗,落在地上,然
后足尖点地,两起两落,便到了文靖身前,这分轻功一露,身后同伴顿时齐齐喝彩。 



老者看到遍地官兵尸首,神色震怒,目视三人,沉声道:“这是何人所为?” 
萧冷嘿然不语,“幽灵幻形术”最适群战,他有心让那干骑士汇合,来个聚而歼之。 
文靖见那群人不听劝阻,一味近前,不禁大是焦急,又叫道:“不可上前。” 
“为何?”老者道:“地上官兵是谁所杀?”口气之中,甚是愠怒。身后众骑士也纷纷下
马,撤出刀剑,站了个半圆,对三人怒目相向,逼了过来。 
萧冷微微冷笑,身形倏地一闪,失了踪迹,只见一缕蓝幽幽的刀光,在半空中飘忽而过,
血花四溅,一名褐衣少年双目凸了出来,身子失去了生命的支撑,软软倒在地上。 
一刀得手,海若刀飘然一横,又从一名蓝衣壮汉喉间掠过,带起一溜鲜血,刀锋不止,划
过一个怪异的弧线,向那为首的老者落去,“铮”的一声,金铁交鸣,老者晃了一晃,后
退半步,满脸骇异之色,手中那柄松纹古剑多了一个半分来深的口子。 

“好!”萧冷一声沉喝。“天下屠灵”应手而出,这一招狠毒绝伦,涵盖八方,一刀划了
个半圆,斩向老者,老者神色凝重,引了个剑诀,护住全身,但萧冷这一招并非全力攻他
,见他运剑护身,刀锋一转,血光陡现,眨眼间,又伤了两人。 

他两招不到,连毙四人,这群人无不骇然,齐声惊呼,纵身后退。萧冷岂容他们逃遁,挥
刀而上,老者怒叱,长剑疾出,分刺萧冷三处大穴,这三剑又快又沉,颇有名家风范,以
萧冷之能,也不敢大意,回刀一圈,挡下三剑,借着剑上的力道,鬼魅般移到一名容貌清
秀的骑士身边,切断了他的喉管。 

老者忿怒至极,飞身追上前去,手中剑光霍霍,直奔萧冷要害,萧冷回身,与他拆了四五
招,其间两度反手,又杀二人。 
文靖看出萧冷的主意,人说“擒贼先擒王”,萧冷反其道而行,他知道老者高出其他人功
夫甚多,又是头领,若是先杀他,恐怕其他人丧胆,四散奔逃,不易截杀,故而与老者交
手时,并未用全力,最凌厉的招式全部落在其他人身上。他有心不留活口,杀光所有骑士
,再对付为首的老者。 

“呆子。”突听萧玉翎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文靖一愣,思忖道:“此时确是逃命的好时候。”回头一看,只见玉翎一双美目里,流露
出关切之意,不由得心里一热,正想拔腿逃走,突听得一声惨叫,掉头一看,一名骑士被
萧冷斜劈成两片,残躯在地上痛苦地扭曲。那老者双目血红,嘶声怒吼,虽然运剑如风,
却沾不到萧冷一片衣角。文靖见状,不禁呆了一呆,竟然迈不开步子。 

这时,骑士们死了一半,萧冷也杀得兴起,放声长啸,刀法如龙,瞬间劈出三刀,两刀攻
向老者,一刀直奔身后一名骑士,老者明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却偏偏难奈他何,硬是被他
逼得回剑护身,眼睁睁看着那柄蓝汪汪的海若刀幻出重重杀机,罩向同伴。 

那人眼看漫天刀光落下,别说抵挡,就是闪让也不知从何让起,一时间血凝如冰,心儿提
到喉间。正以为必死,忽见白影一闪,倏地锲入刀光之中,双掌一分,拍向萧冷。萧冷只
觉两道暖流直透肌肤,竟然生出几分酥麻之感,心头大惊,刀势一凝,放了那名骑士,一
个旋身,斩向来人。 

那人一沾即走,脱出刀锋之外,萧冷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文靖,不禁怒喝一声,弃
了众人,一刀向他斩去。 
“这个呆子!”玉翎见文靖非但不逃,还去捋萧冷的虎须,不由惊得呆了:“他……他究
竟在想些什么?” 
文靖哪敢当萧冷的刀锋,展开“三三步”,拔腿就逃。那老者见这公子模样的年轻人竟然
能逼萧冷变招,甚是诧异,又见萧冷锋芒他向,追杀文靖,怕他有失,尽展身法,赶上前
去,刷刷刷……一连六剑,招式老辣精妙,劲力十足,硬是逼得萧冷回身抵挡,文靖缓过
一口气,一步跨出,玄之又玄,越过七尺之遥,落在萧冷身侧,一掌拍到,萧冷方才压制
住老者的剑术,见状运刀横斩,老者得了隙,长剑如虹,缤纷洒出。 

他二人联手,一正一奇,竟将萧冷的攻势生生刹住。一时间,只见得三条人影忽来忽往,
起落不定,一旁的骑士,无一插得上手去。玉翎也在旁看着,本来以她往日的性子,就算
挨萧冷的责骂,也要上前襄助,但今日却失了兴致,反倒隐隐希望三人永远不要分出胜负
。 

斗得十余招,萧冷渐渐稳住阵脚,刀势暴涨,如江河惊涛,破堤而出,而文靖根基不稳,
内力渐弱,此消彼长,他与老者顿时落了下风。连走了数记险招,文靖气息一乱,踉跄向
前跌出,萧冷乘势一刀斜劈,直向他颈上落下。玉翎看在眼里,几乎叫了出来。 

这时,一支长箭破空而至,锐利的箭头直指萧冷的面门,萧冷只得圈回海若,挡开来箭,
直觉劲道沉雄异常。还未明白,二箭又至,萧冷刀锋连颤,击落来箭,身形忽闪,退出两
丈之外,六只羽箭也先后射到,萧冷连闪带打,六箭纷纷落地,他不待老者与文靖掩上,
一声长啸,横掠数丈,立在一棵大树之后,方见三骑如风,疾驰而来,马上三人手挽长弓
,形容剽悍。 

“薛家兄弟到了。”一名骑士喜极而呼。那三人在远处停住马匹,搭上羽箭,神色凝重,
指定前方,只见萧冷收了海若刀,从树后缓缓踱出,神色冷峻。 
“嗖嗖嗖”,三箭齐至,萧冷身形微晃,双手如挥琴鼓瑟,将羽箭接在手中,众人不禁齐
声惊呼。萧冷虽接住羽箭,但也知多了这三个神箭手,今日已无法杀尽众人,若玉翎有个
闪失,为箭矢所伤,才是大事,权衡之下,他嘿然冷笑,迈开大步,向马匹走去。那三名
射手为他空手接箭的神技所惊,眼看着他背过身子,竟然有些犹豫,不敢开弓。 

一名骑士悲愤地叫道:“此人杀了这么多人,不可放他离……” 
话音未绝,口舌僵住,只见一支羽箭,深深没入他喉间,一缕血线从他后颈激射而出,洒
在身后一名同伴身上,将那人吓得呆了,在场之人,除了文靖与那老者,谁也没看出萧冷
如何出手,一时间,竟无人敢动,眼看着萧冷跃上马匹。 

萧冷眼神凝在文靖身上,嘴角微微一斜,似笑非笑,道:“这次是你命大。” 
老者横剑踏上:“你想走么?” 
“我走又如何?”萧冷阴恻恻应了一声,竟然不顾众人,兜转马匹。 
众人群情愤激,就要上前追赶,文靖伸手挡住道:“今日已经死了许多人,你们也见过他
的手段,若要拦他,徒伤性命!” 
“难道我们兄弟就白死了不成。”一人恨声大叫。 
文靖道:“总比死光的好。” 
众人哑然,老者脸色铁青,扫过满地尸首,心知今日保得性命,已是侥幸,要杀萧冷,万
万不能,不由得一跺脚,向萧冷扬声叫道:“阁下可敢留下名号,峨嵋刘劲草若是不死,
必向阁下登门讨还这笔泼天血债。” 

萧冷嘿了一声,也不答话,双腿一夹,纵马向前,玉翎望了文靖一眼,眸子里透出一丝落
寞,拍马跟上萧冷。薛家兄弟见状,心中皆想:“这女子看来也是他一伙,虽然不能奈何
这黑衣男子,但也可在她身上讨回公道。”当下三箭齐出,向玉翎背心射去,文靖看得箭
出,不由得一惊,刹那间错步而出,后发先至,将一支箭攥在手里,那箭劲力极强,竟将
他手上油皮撕去了一层,痛得他冷汗直冒,眼见另外两箭射向玉翎,不禁一颗心提到嗓子
眼上。哪知玉翎背后好似生了眼睛,马鞭反手卷出,一声脆响,将两枝箭圈落在地。众人
不禁大骇,心想:“没料到这女子也如此厉害,若她与那厮联手,就算有韩家兄弟助阵,
只怕也不是他们对手,只是不知她为何一直没有出手。” 

薛家兄弟见二人去远,拍马上前,其中一名黄脸汉子向文靖道:“阁下为何捉住薛某之箭
?” 
文靖怒道:“是那黑衣人杀人,与她何干?你们为何胡乱射人?” 
那人没料到他如此气壮,愣了一下,道:“难道他们不是一伙么?” 
文靖道:“就算是一伙,但她没有杀人,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就是不应该射她。”
 
众人皆感不然,正要与他争辩,刘劲草道:“此事暂且不说,如今死了这么许多官兵,才
是大事。”他说到这儿,望着地上同伴尸体,不禁落下泪来,道:“更没想到今日一战,
我峨嵋一派,竟然死伤过半,当真是劫数,这位公子,你可知那黑衣男子是什么来头?”
却见文靖不答,便道:“公子为何不言?” 

“公子?”文靖诧异地指着鼻尖道:“你是指我吗?” 
众人皆是一愣,黄脸汉子眼光突然落到文靖腰间的九龙玉令上,神色皆是一变,再仔细端
详文靖容貌,突然“啊呀”叫出声来,滚下马来,伏地颤声道:“千岁!” 
其他人大惊,面面相觑,刘劲草迟疑道:“薛兄……” 
黄脸汉子大声道:“淮安王驾到,尔等还不拜见?”文靖也还过神来,心里连珠价叫苦。
 
刘劲草一呆,道:“他是淮安王么?” 
黄脸汉子望着文靖,神色恭敬,道:“千岁可记得在下么?” 
文靖张口结舌,黄脸汉子见状,有些失望,道:“莫非千岁不记得了么?在下薛容,这是
我兄弟薛方、薛工,去年我入京应试武举,失手打伤了权贵,为人构陷获罪,若非千岁力
保,早已丢了性命。那日别后,小人牢记千岁之言,入川召集群雄,共同抗击鞑子,如今
川中豪杰,大多集于合州,这位‘仙人剑’劲草公,乃是川中武人翘楚,一支剑打遍四川
,未逢敌手……” 

“惭愧,惭愧。”刘劲草摇头道:“薛兄也看到了,今日刘某一败如水,从今往后,‘仙
人剑’三字休要提起。”言下极是丧气。 
文靖见他如此凄苦,心中不忍,安慰他道:“白先生武功恁地高强,也对此人十分忌惮,
据说他师父更是了得,号称‘黑水滔滔,荡尽天下’呢!” 
众人顿时面如死灰,场中一片死寂,这股子气氛压得文靖喘不过起来气来,忖道:“这群
人怎么一个个都失魂落魄,好像见了鬼似的。那个萧千绝真这么可怕么?”过得半晌,只
见得刘劲草望天长叹道:“原来如此,我今日也败得不冤了。”他向文靖长长一揖道:“
若非千岁拼着性命襄助,方才只怕刘某门人已无一幸免了。” 

文靖被他们一口一个千岁,叫得浑身好像蛇钻蚁附,一百个不自在,但又不知如何分说,
只好“嗯”了一声。 
薛容道:“说到白先生,薛某今早联络一位朋友,方与他见过,他与端木先生,严兄,哦
,还有一位老先生,神情万分惶急,匆匆向薛某打听千岁的消息,得知千岁失踪,当真把
薛某吓死。”说到这儿,颇有余悸 

文靖一惊,道:“他们过了剑门了么?”说罢扭头四顾,心头惴惴。 
“不错,天幸千岁无恙,只不知千岁为何失踪……”薛容见文靖神情别扭,以为他另有隐
情,不愿吐露,当下欲言又止, 
“白……白先生他们不会在这附近吧……”文靖最担心此事,吞吞吐吐。 
薛容见他举止古怪,有些诧异,但也还没起疑,只道他关心属下,便道:“想必距此不远
……” 
文靖脸色一变,正要借词开溜,却听刘劲草道:“白先生可是‘双绝秀才’白朴白大侠么
?” 
“正是!”薛容点头。 
刘劲草大喜道:“他也到了么,白先生拳剑双绝,当年掌毙淮水一枭,剑压栖霞十二堡,
名震江南,早年在川中,刘某与他也有一面之缘,当真武功深不可测,刘某佩服至极,若
是他,或许能胜过那黑水门人。”他自觉找到助拳报仇的高手,精神大振:“千岁放心,
我虽然武功不济,但在川中,朋友还是不少,我这就让门人告知朋友,打探白先生的下落
……” 

文靖脸色发白,忙打断他道:“不必……” 
“千岁不必客气。”刘劲草殷勤地道:“这在草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文靖见他会错了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辩解,正惶惶不安,又听薛容道:“千岁,王立大
将军正在合州翘首望千岁大驾,如今军情危机,千岁不如与小人速速前往。”他心存私念
,一心要在“淮安王”面前立功,这下正是时候,而且若能抢在白朴之前,护送文靖到了
合州,王安抚使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说不定就此踏入仕途。眼见文靖神色犹豫,害怕他
要拒绝,慌忙道:“属下对千岁一片赤胆,天日可鉴,能为千岁效命,薛某就算赴汤蹈火
,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薛工、薛方也唾沫飞溅,各表忠心,刘劲草也看出便宜,道
:“薛家兄弟箭法超绝,必能保千岁安然到达合州,刘某虽然不才,也愿附骥尾,为千岁
尽力。”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文靖哪里插得进嘴,再说他脸皮又薄,胆量又小,看着这群人信誓
旦旦,坚决请命,早已乱了手脚,虽然一肚皮都是“我不是什么千岁”这句话,但话到嘴
边,就是说不出口,彷徨无计之下,只得无可奈何“嗯”了一声,心里却打算来个故伎重
施,半途上乘机溜走。 

众人见他答应,甚大欢喜,刘劲草留下一名门人处理后事,又命两人联络友人,探听白朴
等人下落,自己与薛家兄弟拥着文靖前往合州,因为方才一战,众人格外小心,处处提防
,如此一来,却苦了文靖,毫无逃走的机会,就是借口方便,这几个人也四面八方,守得
水泄不通,他虽然有三才归元掌在身,但秉性柔弱,若非不得已,万万不敢与人动手,摇
摆不定之际,已至薄暮时分,忽听得阵阵涛声,隐隐传来,绕过一座山峦,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条细水,穿过翡翠般的山谷,宛然汇入大江;这时候,西边残阳未落,东方圆月
初上,日月交辉,照着长江碧水,浩浩荡荡,咆哮奔流;那两岸山峦,险峻起伏,万木葱
茏,蜿蜒向西而去,没入晚霞深处 
。 
见此奇观,文靖心胸为之一畅,竟忘了眼前烦恼。正出神之际,突听薛容叫道:“千岁请
看,那里便是合州城了。” 
文靖一惊,顺着他的手势望去,只见苍莽暮霭中,一座黑越越(yue:左黑右宛,指黄黑色,
字库里没有)的城池,依山傍水,象头庞然怪兽,踞伏在两江汇聚之处,尤其是向水一方,
城高百尺,森然壁立,面对着江天气象,煞是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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