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greatdragon (龙在江湖), 信区: Emprise
标  题: 昆仑 第十五章 风尘袭人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Jul 23 19:27:49 2002) , 转信

二人款款北行,旖旎江南渐去渐远,山川失了柔媚景象,起伏越发峻急。如此昼伏夜行,
走了十余日,到了长江边上,二人不便在码头乘船,沿江西行,其时江边残红已尽,碧草
如烟,伴着江涛呜咽,在遥远之地,与灰白云气交融如一,于雄浑之中,又平添几分凄迷
。 

行了一程,遥见一叶渡船只在江上盘桓。柳莺莺挥手招呼。渡船悠然近岸。船夫一老一少
,老者山羊胡须,手臂上青筋暴露,一双眼炯炯有神。少年则穿一身麻布衣衫,神情木讷
,冷冷瞟了二人一眼,便低下头去,自顾着摇橹。 

“劳烦一程!”柳莺莺笑道:“送我们过江好么?”老者哈哈笑道:“请,请!” 

二人一马先后上船,老者吆喝了一声,撑船离岸。船身一晃,柳莺莺目有惊色,向梁萧靠
近半尺,脸儿发白。梁萧见状,顿时笑道:“原来你怕水么?”柳莺莺看他一脸邪笑,心
头打了个突,白了他一眼,道:“不要使坏。”身子贴紧梁萧,心儿砰砰直跳。梁萧笑道
:“你挨着我也没用。”说着作势,要掀她下去,柳莺莺大急,死拧着他不放。二人嬉笑
打闹,乱成一团,震得小船摇晃不已,老者哈哈大笑,手把木浆,一手捋须道:“二位好
兴致,不过如此下去,可是要翻船呢!” 

柳莺莺听得,心头一惊,搂着梁萧嗔道:“听到么?别闹了,再闹我可生气了。”梁萧瞥
了老者一眼,笑道:“翻船又不比放屁,哪有这么容易?”老者听出他话里骂人的意思,
嘿然笑道:“世事难测,许多事说来不容易,做起来可是容易万分!” 

柳莺莺柳眉微顰,不由得掐紧梁萧胳膊,梁萧目不转睛,凝视老者,笑道:“老头儿真是
会说笑!”老者捋须摇头,脸色一沉:“老夫‘跳江鲤’白三元。在这江上活了数十年,
可是从来不说笑。”话音未落,那少年人将舵一扔,腾地站起,大声道:“爹爹,你和这
对狗男女多说什么?一并擒了便是。”柳莺莺闻言,微微怔道:“你骂谁?”“还能骂谁
?”少年呸道:“我还能骂谁?你两个狗男女狼狈为奸,作恶多端,我和爹爹奉‘天鹰门
主’靳大侠之命,在此守候多时了。” 

“什么近大侠,远大侠?”柳莺莺蛾眉一扬,冷笑道:“我从不认识他,关他甚事?”白
三元冷笑道:“你偷鸡摸狗,做下无数案子,嘿,别说靳大侠,便是满天下的好汉,也都
容你不得,靳大侠与雷山主早已谈妥,发下武林贴,令江淮好汉布下天罗地网,要你插翅
难飞……” 

“插翅难飞?”梁萧张着嘴打了个呵欠,学着白三元,阴阳怪气地道:“世事难测,许多
事说来不容易,做起来可是容易万分……”他皮里阳秋,好似从未将白氏父子放在眼里,
那少年白凫儿看得心头大怒,正要挥桨猛击,不料梁萧足下弄诡,猛然一顿,渡船倾斜,
白氏父子皆是站立不稳,东倒西歪,白凫儿站立不稳,向前跌出,梁萧动若脱兔,一跃而
起,猛扑上去,准备将他一举擒住,哪料胭脂也站立不稳,倏然移步,一下子横在船心,
将梁萧挡了个正着,霎息间,只听“扑通”两声,那两人借小船摇晃之势,仰首翻身,栽
落江中。 

“糟了!”柳莺莺失声娇喝,喝声未落,只觉足下震动。白氏父子已然钻到船底,梁萧双
腿一撑,飞身鱼跃,钻入江中。柳莺莺微微一愣,抓起竹篙,向船底猛扫,但白三元父子
避过竹篙,一齐使力,小船顿时一歪,便要翻转,柳莺莺一惊,还未有所应对,胭脂猛然
错步,数百斤力道压下,小船偏回,又变均衡。柳莺莺大喜:“好胭脂。” 

白三元父子不料胭脂马如此灵通,将小船镇住,正欲再施手段,弄翻渡船,忽见一个黑黝
黝的影子飘了过来,正是梁萧。二人见他水性了得,不敢大意,弃了小船,双双折回,只
见得浪花飞溅,三个人载沉载浮,斗得难解难分。水下不比岸上,高深武功使不出来,梁
萧水性虽佳,但白三元乃是江上大豪,水性通神,白凫儿水上功夫也不在乃父之下,父子
齐心,梁萧渐渐招架不住,片刻之间,便挨了一拳两脚,只仗着机灵巧变,拼死苦撑。 

又斗了数合,白氏父子求胜心切,不耐与梁萧纠缠,打了个唿哨,忽地后退半尺,从腿间
掣出峨嵋分水刺,双双攻向梁萧,梁萧拔剑迎敌,但宝剑长大,远不及峨嵋刺灵动,着白
凫儿一刺掠腰而过,带起一溜血水。梁萧痛得呛了一口水,几乎窒息,拼命挣出水面,游
向小船。白氏父子紧追不舍,白凫儿潜出数丈,有些憋气,探出头来换气,眼见梁萧近在
眼前,顺手将峨嵋刺一扬,向他脑后刺去。 

柳莺莺眼看梁萧落了下风,早已急得连连顿足,只苦于不习水性,此时见他性命危殆,银
牙一咬,袖里脱出寒森森一支奇形短钩,好似闪电掠出,划破江上烟云,贴着水面飞旋而
去。白凫儿措手不及,一个脑袋被劈成两半,血水脑花骨嘟嘟迸开,渗入江中。那短钩斩
了白凫儿,其势不减,居空划了个圆弧,向小船折回,柳莺莺手一招,将其捉住,短钩明
晃晃竟无半丝血迹,当真锋利绝伦。 

这一下甚是出奇,敌我皆是一怔,白三元反过神来,不由得失声大吼,也顾不得敌人,扑
腾着折了回去,捧住儿子尸体,梁萧腰间疼痛难禁,也顾不得理他,挣回船边。柳莺莺将
他拉起,见白三元在远处号啕大哭,将手一扬,短钩再次飞出,白三元听得风声,把头一
矮,短钩自头顶呼啸而过,发髻顿被割下,发丝分散,顺着江水流下。 

柳莺莺待了片刻,见其仍未浮起,便掉头望向梁萧,只见他脸色发白,腰间皮肉翻卷,丝
丝血水向外渗出,若再偏出两寸,定然刺破肝脏,柳莺莺心惊之余,又暗自庆幸,将短钩
送回袖里,取出金创药,撕了衣襟给他敷上。梁萧见那短钩形若曲尺,两面有刃,极是古
怪,不禁问道:“这是什么怪兵器?”柳莺莺随口应道:“它叫‘寒魄’,不是兵器。”
梁萧奇道:“不是兵器?”柳莺莺点头道:“这是我外公留给我的信物。”梁萧道:“他
在哪里?”柳莺莺神色一黯,摇头道:“若是知道,那便好了……” 

说话间,忽见两艘船顺流而下,上面打着杏色大旗,上书一个宋字。看来该是官船,梁萧
眉头一皱,扶住船橹,正要避开,忽见渡船旁江水涌动,心头一惊,喝道:“老小子好胆
。”话音未落,足下一震,小船几乎翻转,船首露出一个窟窿,江水猛灌进来,二人抬头
看去,只见白三元在数丈外冒出头来,破口大骂。 

梁萧大怒,正想跳入江中和他拼命,忽听大船上有人叫喊,白三元掉过头,大声呼应,向
这边指指点点,大船陡然加速,疾驶过来,梁萧见势不妙,举剑将橹劈下一块,堵住窟窿
,欲横渡大江,再做打算。一时之间,只见三艘船在江上飞也似追逐,但江水湍急,屡屡
冲开木塞,涌入小船之中。柳莺莺用衣衫兜水,远不及进水之速,离岸尚有里许,小船中
已然入水大半。梁萧眼见沉船,只得丢了木桨,抱起柳莺莺,跃入水中,无奈伤势不轻,
片刻间,大船驶近,嗖的一声,羽箭射来,落水处距梁萧不及三丈,梁萧回头看去,只见
船上齐刷刷站着一排官兵。 

惊诧间,羽箭纷纷飞来,越射越近,忽地一箭来势劲急,射向柳莺莺,梁萧拨打不及,横
臂一挡,羽箭正中他肩胛,鲜血涌出,顿时殷红江水。梁萧窜出丈余,只觉阵阵乏力,骨
嘟嘟向江中沉落,白三元见状,打个招呼,乘势游上,欲将二人一并生擒,大船众人见状
,停下箭矢,看他施为。 

正当此时,忽听哗啦一声水响,胭脂劈波斩浪,闪电般泅至二人身前,唏的一声,咬住梁
萧的衣襟,阻住他下沉之势,柳莺莺喝了几口江水,本已被灌得胡涂,但听到马嘶,头脑
倏地一清,叫道:“胭脂。”伸手抱住马脖子,另一手挽住梁萧,胭脂嘶鸣一声,奋起神
力,四足攒动,破浪而行,虽带着两人,却比白三元还要迅疾,只消片刻功夫,便将二人
拖上江岸。它意犹未尽,掉过身子,向着大江长嘶,嘶声充塞天地,仿佛示威一般,江上
众人不禁骇然。 

柳莺莺将梁萧扶上马背,奔出一程,估计后面无人追来,便寻了一处农舍,不由分说闯了
进去,舍里是一对中年夫妇,见梁萧身上血迹斑斑,大觉惊恐,但见柳莺莺气势汹汹,又
不敢多言,战战兢兢让出内室,柳莺莺此时已呕出腹内江水,自觉一阵虚脱。但见梁萧面
色惨白,双目紧闭,中箭处血肉模糊,腰间则创口迸裂,被江水浸得发白,显然失血不少
,忍不住撇嘴想哭,但终究忍住,咬牙闭眼,猛地拔去羽箭,梁萧痛得呻吟一声,背上鲜
血有如泉涌,柳莺莺急忙点穴封住血脉,伸手摸出金创药,打开瓶塞,却已被江水淘空,
一时间心头大痛,泪水夺眶而出,哭道:“都怪我……都怪我……” 

梁萧睁开双目,忍痛强笑道:“怪你什么?”柳莺莺不愿让他看到自己哭泣,将头埋入他
怀里,发出闷闷的呜咽声,泪水滚烫,在梁萧胸口流淌。梁萧被她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
是抚着她柔软细腻的肩头,轻声道:“别哭……别哭……” 

柳莺莺抬起头,杏眼微红,哽咽道:“都是我连累你,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傻
瓜。”梁萧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我喜欢你,就算为你送了性命也好,若是换了你,还不
是一样么?”柳莺莺心口一烫,钻入他怀里,柔声道:“那是自然。”梁萧微微一笑,忍
不住在那张吹弹得破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柳莺莺玉颊绯红,轻轻啐道:“受了伤还不老实
。”嘴上虽骂,心中却快活了不少,让那对夫妇烧了热水,给梁萧洗净伤口,又见墙上挂
着干枯艾草,便烧成灰烬,和着烈酒,敷在梁萧伤口上。如此包扎妥当,加上梁萧内功不
弱,吐纳一番,伤势渐渐缓和,由柳莺莺服侍着吃了些稀粥,伏在床上阖目调息。 

柳莺莺见梁萧面色转红,放下心来,掉头一看,只见夫妻俩神情惶恐,东张西望,不由得
心头一动:若任他二人出入,必然泄漏我们行藏,梁萧伤势不轻……刹那之间,她心头杀
机涌起,“寒魄钩”脱出袖外,站起身来,正要动手,忽地衣摆一紧,回头一看,只见梁
萧双目微睁,虽然黯然无神,却是黑白分明,只是望着她,也不说话。 

柳莺莺咬着下唇,低声道:“你不要管。”梁萧只是摇头,道:“你是高手,他们不会武
功。”他语气舒缓,柳莺莺却听得双颊发烫,颤声道:“你……你就会说,可万一……万
一……”梁萧闭上双目,道:“我知道,听天由命吧!总之杀了不会武功的人,就是不好
。”柳莺莺无奈,掏出一锭金子递给那对夫妇,叮咛道:“到了外面,万不能说我们在此
。” 

两人诺诺退出。柳莺莺望着梁萧,轻轻叹了口气,忖道:“他的心意,我总是有些捉摸不
透。”想着暗自苦笑,熄了烛火,对着窗外冷月寒星,坐在梁萧身边,抚着他光滑的额头
,默然无语。 

守到天亮,她倦意朦胧,抱着梁萧打了个盹。忽地一阵冷风,穿帘而过,柳莺莺觉出凉意
,乍然惊醒,步出卧室,想叫主人准备膳食,哪知一眼望去,外堂空空如也,再往厨房一
看,也无一人,那对夫妻早已不知所踪,她心头狂跳,急急转回,摇醒梁萧。梁萧醒转,
迷迷糊糊正要说话,柳莺莺忽地伸手,捂住他口,梁萧侧目看去,只见她抿着嘴,一双美
目幽幽闪光,侧耳倾听,远处隐隐传来人马低嘶,飘飘忽忽,几不可闻。忽听得胭脂一声
长鸣,洞穿云石,刹那间,人马喧哗之声顿起,嘈嘈杂杂,其势竟不下百人。 

梁萧猛然坐起,向柳莺莺道:“你和胭脂先走。”柳莺莺瞪着他道:“为什么?”梁萧道
:“胭脂带你一人,要快……唔……”他自觉说漏了嘴,急忙改口道:“……其实,只要
你引开他们,我便能脱身了。” 

“你休想骗我!”柳莺莺咬了咬嘴唇道:“我才不会上你当!要走一块儿走,要死一块儿
死。”她口气坚决,一双眸子分外明亮,梁萧呆了呆,忽地笑道:“真拿你没法子!”话
音方落,胭脂呼啸着驰入外堂,梁萧抢上一步,抓住缰绳,跃上马背,柳莺莺急道:“你
有伤,我来……”话音未落,梁萧已伸手将她援上马背,一抖缰绳,纵马驰出房外,迎面
数道黑影大声喝叱,舞刀弄剑,飞掠而至,柳莺莺娇喝一声,寒魄钩正欲挥出,“坐稳了
!”梁萧低声沉喝,俊目顾盼之间,神光湛然,他手中丝缰微振,胭脂会意,斜掠数尺,
毫厘之间,穿透人墙,左冲右突。 

“雷公山震位!”忽听一个人峻声喝道:“天鹰门小畜位,天香山庄大有位,方老率众守
坎位,何捕头损位,姜都头同人……”那人语气沉静从容,其一言一语,无不中的,颇有
大将之风。 

众人闻声而动,迷蒙曙光之中,只见得人影纷纭,或骑马,或步行,四散拦截,梁萧放眼
看去,冷笑道:“区区‘先天八卦阵’,困得住我么?”那人听他喝破自家阵法,心头一
惊,口中稍停,只此刹那功夫,梁萧心念所至,手中缰绳抖动数下,胭脂忽地撒开四蹄,
倒退五丈,又左奔六尺,右奔两丈,霎息间,化作一道流光,在人群之中舞动起来,忽左
忽右,忽南忽北,时缓时急,隐没无端,只看得众人眼花缭乱,浑然不知东西。感情梁萧
身临险境,竟然异想天开,驭着胭脂这匹天下第一灵通的神驹,使出了仙鬼莫测的“归元
步”来。 

“归元步”暗合九九之数,乃是“三才归元掌”中最厉害的步法,以梁萧的功力,虽明白
其理,也是无从施展,但胭脂矫捷绝伦,已非人力可比,如此一来,这匹神驹好似变做一
个精擅‘三才归元掌’的绝顶高手,虽然应对稍慢,但其神速惊人,足可弥补不足,一旦
施展,灵动之处,着实匪夷所思,只两个来回,便将一个“先天八卦阵”撕得分崩离析,
倏然长啸,突围而出。 

两道人影迎面掠至,一上一下,拳爪同出,拼命拦截,劲风甚是激烈,皆是少有的高手,
梁萧提缰,胭脂倏然转折,斜掠三丈,那二人拳爪落空,梁萧挽缰,胭脂陡然驻足,后退
三尺,正巧两枚火雷从前掠过,远远炸响,胭脂四蹄如飞,几不点地,忽地横移丈余,数
枚火雷再次落空,正好有人迎面冲至,与之撞了个正着,一时间爆裂之声,夹杂着惨叫痛
骂,不绝于耳。 

“稳住阵脚,以暗器招呼!”那个声音依然沉静。众人纷纷后撤,站成一排,取出弓箭暗
器,梁萧出此奇招,连连得手,正不依不饶,想闹个天翻地覆,见此情形,笑道:“真不
要脸,不陪你们玩了!”一抖缰绳,胭脂驰蹄纵出,身后箭矢暗器纷纷打来,柳莺莺正要
挥掌拨打,却见胭脂东奔西走,时进时退,虽然并非正道直行,但那些箭矢暗器却好似着
了魔,纷纷落空,不由心中大奇。如此圈回数次,人群已被越抛越远,空自叫骂,却无他
法。 

柳莺莺搂着梁萧,突出重围,只觉如在梦里,一时间忘了言语,胭脂奔出二十余里,她才
缓过神来,喜道:“机灵鬼,你方才究竟弄了什么玄虚,东转西转,就把那群人抛在后面
。”但梁萧伏在马背,唔了一声,却不言语,柳莺莺心头奇怪,忽觉胸前黏乎乎一片,低
头一看,几乎昏了过去,感情梁萧方才一番动作,引得背创腰伤同时迸裂,鲜血将衣裤浸
得湿透,仅看背后,好似一个血人,柳莺莺心头大恸,禁不住失声痛哭。 

梁萧被她哭声惊醒,有气无力叹了口气,哑声道:“又哭什么?我还没死呢!”柳莺莺听
他还能说话,心头稍安,拭泪嗔道:“口没遮拦,不许你胡说。”她害怕那些人赶上,封
住梁萧血脉,勉强包扎一下,然后挽缰疾驰,行了一程,前方现出一片刚刚收获的麦田,
麦田旁现出两条岔路,正不知向何处去,忽听梁萧在背后低声道:“让胭脂在田里倒着走
!”柳莺莺一愣,转念明白,忍不住破涕为笑道:“鬼机灵真坏,这种损人法子亏你想得
出来?” 

她依法而行,胭脂也甚是听话,在泥地里留下一大串脚印,因为是倒行,乍眼看去,便如
向相反道路顺行一般,柳莺莺行出一程,道:“这下好了,那些笨蛋若看见蹄印,一定上
当。”梁萧却不言语,柳莺莺回头看去,只见他眯着双目,昏然欲睡,柳莺莺知道他失血
过多,若是这般睡去,定然一睡不醒,忍不住心若刀绞,哭着拧他,逼他清醒。好容易让
他睁开双目。柳莺莺知道伤势不容耽搁,遥见前方有一个茶社,便背他下马,走上前去。
 

社前木桩上,拴着一匹瘦马,社内甚是冷清,只有北面坐着一名年轻文士,头戴青纱小冠
,身着云锦黄衫,容颜俊秀,瞅来不过二十多岁,身旁立着名俊美童子,背着一柄斑斓古
剑,唇红齿白,眉眼甚是灵动。文士听得脚步,斜眼瞥来,不由放下手中茶碗,目有诧色
。柳莺莺扶着梁萧,还未入内,便冲小二喝道:“还不拿热汤来。”小二见梁萧浑身血迹
斑斑,甚是骇异,迎也不是,拦也不是,目瞪口呆,定在当场。柳莺莺心烦至极,劈手一
个耳光打了过去,掌到半途,忽地一片衣袖从旁拂来,好似轻云垂天,看似缥缈,却蕴藏
无穷玄机,柳莺莺心头一惊,中途变势,反手一掌,向那人拍去,来人觉出她掌力古怪,
轻轻咦了一声,柳莺莺只觉掌下落空,斗地转身,觑眼看去,只见那黄衫文士站在五步之
外,负手而立,神色颇是讶异。 

柳莺莺一掌无功,知道此人不是等闲之辈,横身挡在梁萧身前,气凝全身,戒心大起。文
士摆摆手道:“姑娘不要误会,在下并无恶意,这位小兄弟伤得不轻……”说着跨上一步
,柳莺莺如矢应机,一掌拍出,那人眉头微皱,只得一掌吐出,迎了上去,掌力强劲至极
,柳莺莺神色一凝,掌上加劲,哪知二人掌力将交未交之际,柳莺莺掌下一虚,文士势若
奔雷的掌力突地缩了回去,“虚招?”柳莺莺心头猛震,但招式用老,不及收势,硬生生
踏出一步,只觉身旁清风掠过,黄衫文士大袖飘飘,若白驹过隙,霎息间已到她身后,柳
莺莺挥掌横扫,但眼角瞟处,几乎失声惊叫,掌势凝在了半空。感情梁萧已被那文士牢牢
抓在手里。“你……你要作甚?”柳莺莺嗓子都变了。 

文士微微一笑,手中多出一支玉瓶,屈指弹开瓶塞,将三粒龙眼大小药丸倾入梁萧口中。
“你给他吃了什么?”柳莺莺又惊又怒,失声娇喝,文士袖袍一拂,将梁萧推了回来,柳
莺莺不假思索,伸手接住,心头甚是茫然。 

文士微微一笑,掸袖坐下,自怀中掏出一支细长瓷瓶,“这位小兄弟失血甚多,元气亏损
极大,若不用灵丹妙药,只怕复元不易,方才那三粒‘固本培元丹’乃是大补之药,与这
‘白珠膏’一同用之,颇为神效。”说着抛与柳莺莺,柳莺莺迷茫间反手接住,拔开塞子
嗅了嗅,果然是极好的金创药,再见梁萧脸上灰暗之色渐渐淡去,知道他说得不假,也顾
不得道谢,急忙张罗着给梁萧敷药。 

那小童见状,向文士撇嘴道:“公子又在做滥好人,那些丹药宝贵得紧,是先生留给你保
命用得,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拿来送人了。”文士拍着他头,微微笑道:“风眠,济人
之急,急人之难乃是侠义之本,区区丹药,不过是身外之物,你什么时候这么小家子气了
!” 

风眠噘嘴道:“侠义,侠义,先生就从来不理这一套,说不准他就是讨厌你老是假正经,
才不辞而别,把我俩丢在忘忧谷里。”口气甚是愤愤,文士神色微黯,叹了口气道:“师
父文才武功,无不冠绝当世,但为何对大仁大义,总是看不明白,如今鞑子剑拔弩张,天
下危急,正是我辈用力之时……”说到这里,他突然歇住,叹了口气,轻轻摇头。 

柳莺莺此时给梁萧包扎完毕,心头一块大石落下,舒畅许多,禁不住,向文士浅浅一笑,
宛若雪莲初绽,煞是动人,文士看得一呆,只见柳莺莺款款作礼道:“多谢阁下的丹药了
。”文士心神微震,欲要上前搀扶,但伸出手来,才觉不妥,急急缩回,强笑道:“姑娘
不必多礼。”他看了梁萧一眼,笑道:“这位是令弟么?”柳莺莺秀眉轻颦,撇嘴道:“
才不是!”文士一愣,道:“那是……” 

柳莺莺双颊一红,低头看着梁萧,尽是轻怜蜜爱。文士恍然大悟,颔首笑道:“感情是一
对小夫妻呢。”面上含笑,心中却有些怅怅的不是滋味,柳莺莺却听得心花怒放,抿嘴一
笑,对这人大生好感,又是一笑,文士见她笑靥明媚,不可方物,不由得又是一呆,看了
看梁萧,忖道:“看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竟有如此佳人为妻,真是天生福气。”想到这
里,忍不住多看了柳莺莺两眼,只见她目视梁萧,眉宇间竟是温柔之意,文士越看越觉其
美,一颗心不由得砰砰直跳,但只刹那间的功夫,他急急收敛神思,在腿上拧了一下,忖
道:“胡思乱想,胡思乱想,她虽然貌若天仙,但也是别人的妻子,我岂能违背人伦,生
出这等无耻念头。”想到这里,危襟正坐,再也不敢看二人一眼。 

梁萧运气数匝,睁开双目,神情仍有萎靡,但气色却已好了不少,目视四周,忽地叹了口
气,向柳莺莺道:“我也忒不争气,累着你了。”柳莺莺抱着他,粉颊贴着他脸,柔声道
:“傻瓜,你胡说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梁萧撑起身子,搂着她纤腰道:
“待我伤好了,我就要你当真做我妻子。”柳莺莺心头狂跳,也不知是惊是喜,但梁萧说
得这么坦白,她虽不拘俗法,仍是有些羞涩,犯了矫情,极力不动声色,轻轻啐道:“你
想的美,我才不要呢!”梁萧一呆,道:“你不愿么?”柳莺莺骂道:“傻瓜!”梁萧一
时不知其意,思来想去,大觉迷糊:“我怎么是傻瓜?”柳莺莺心头无端着恼,道:“你
就是傻瓜。” 

文士虽然不看,却听得明白,心头没由来一喜,忖道:“他二人并非夫妻么?”想着轻轻
松了口气,风眠冷眼旁观,突道:“难怪公子这么大方,感情是……”文士眉峰一耸,喝
道:“风眠!闭嘴!”风眠笑道:“难道公子知道小人想说啥?”文士冷哼道:“总之不
是好话。” 

说话间,只见道上遥遥行来一骑,马上坐着一名彪悍男子,行至茶棚之外,那人望了文士
一眼,神色微惊,忽地调转马头,匆匆向来路奔去,风眠皱眉道:“这些兔崽子来得挺快
呢!”文士微微冷笑:“来得越快越好!”风眠嘻嘻一笑,从地上拾起一枚细小石子,手
一扬,嗤地一声,空破而出,竟似用强弓硬弩射出一般,不偏不倚,打在那奔马后腿之上
,马儿吃痛惊嘶,人立而起,汉子一不留神,被颠下马来,幸得他武功不弱,眼疾手快,
一把抓住马尾巴,柳莺莺看得一惊,忖道:“这小家伙年纪不大,武功怎恁地厉害……”
一念未绝,风眠已拾起第二枚石子,正要射人,文士将手一格,淡然道:“让他去。”风
眠奇道:“为啥?他一去,又得引一帮兔崽子来!”“引来最好!”文士冷笑道:“省得
我四处寻得麻烦。” 

那汉子跌跌撞撞,再度翻上马背,头也不回,飞驰而去。柳莺莺心头暗生疑云,害怕与对
头有关,打算走为上计,便扶起梁萧,向文士招呼,文士听她要走,心头顿觉怅然,正想
站起,说上几句,忽见道上烟尘突起,好似人马奔腾,凝神看去,只见烟尘之中,一个长
约近丈,凹凸不平的八足怪物着地横行,飞掠而来,众人俱是一惊。但那怪物来得神速,
一晃眼的功夫,已然近了,柳莺莺仔细一看,不禁笑出声来,感情那怪物并非一个,却是
四个怪人,一者奇高,一者奇矮,一者奇胖,一者枯瘦,但眉宇之间,颇有几分相似。其
并排而行,整齐如一,举步抬手,好似心意相通一般,到了茶棚之外,忽地停住。 

高个子凝视于黄衫文士,瓮声瓮气地道:“你就是云殊?”文士举碗喝茶,不置可否,矮
个子不耐,问道:“扫平四大分坛的,可就是你么?”他个子瘦小,但声音却甚是洪亮,
文士搁下瓷碗,淡然笑道:“奸邪之徒,人人得而诛之!”胖子点头,阴声道:“好。”
瘦子尖声大笑:“终于找到你了。” 

“在下素来大道直行,从不遮遮掩掩,若是要找,自然容易得紧。”云殊一振衣衫,长身
而起,神色间颇有讥讽之意:“只不过在下奇怪,秦岭四怪的眼珠子素来长在头顶上,怎
么突然之间做了残红堂的走狗?”高个子嘿然笑道:“堂主神功绝顶!”矮个子道:“统
御有方。”胖子道:“我等心服口服。”瘦子笑道:“良禽择木而栖。”他四个人一人一
句,接得甚是顺溜。 

“四个恶徒,也配自称良禽?”云殊冷笑一声,将手在桌上一拍,桌上茶碗忽地裂成四瓣
,咻咻作响,向秦岭四怪飞射过去。秦岭四怪各自伸出一手,啪啪声起,四人翻手之际,
齐齐四片瓷块接在手中,四手一合,竟然又合成一只茶碗,高个子的大怪长腿一伸,挑在
木桌下,白铜茶壶一跳而起,他手臂伸出,格格一声,暴涨一寸,堪堪勾住铜壶,茶水倾
入在碗里,四张嘴一起凑到,吸了个干净。“好茶!”大怪道。“解渴。”矮子二怪道。
“多谢。”胖子三怪道。“还你。”瘦子四怪又尖声大笑。四人手中瓷碗倏地弹起,迸裂
成数十块碎片,劲风呼啸,飞向云殊。 

云殊微微一笑,双手如抱太极,缓缓圈出,掌指间好似生出无穷吸力,瓷片倏然变了方向
,在他双掌间飞旋不定,似捧着漫天星斗,倏忽之间,瓷片尽皆粘在他十指尖上,云殊双
掌一合,纷然脆响,那二十余片碎瓷竟然又合在一起,结成一只茶碗。他手掌翻处,嗤的
一声怪响,支离破碎的瓷碗嵌入三寸厚的木桌里,丝丝密合,几乎看不出破碎痕迹。 

这一招无论手法内劲,皆是妙入毫巅,惊世骇俗,莫说四怪神色变得异常凝重,梁萧与柳
莺莺也是惊异非常,梁萧忖道:“如意幻魔手练到绝顶地步,也不难做到,只不免仍以手
法为主,而他这一手,则以内劲变化见长,武功之道,果然千变万化,不可以常理测度。
” 

“厉害!”四怪叹了口气。“佩服。”三怪也叹了口气。二怪意外地没有立时接口,沉默
片刻,忽道:“该是两仪浑天功。”要知四怪之中,数他见识最博,大怪不由闻声惊道:
“公羊老儿?”四怪面面相觑,甚是骇然。云殊眉头一皱,正要答话,哪知四怪身形一晃
,忽地由四个方位,攻了过来,这一下来得全无征兆,而且这四个怪人本是一母同胞,心
意相通,身形又分外奇特,出手之际,或高或矮,或上或下,恰好取长补短,故而拳脚来
去,当真是天衣无缝,霎时间,将云殊四面八方一起封死。柳莺莺感激他赠药之德,心中
关切,见此情形,忍不住失声惊呼。 

但便在此时,云殊的身子好似泄了气的皮囊,忽地缩了下去,浑身上下,不足五尺,四怪
只觉掌下一虚,甚不得力,微微吃惊,只此刹那,云殊倏然暴起,拳飞足起,格挡推拿,
好似一个大茧,将身子重重裹住,四怪齐齐大喝,奋力猛攻,五人出手如电,转眼斗了二
十余合,招式纷纭万变,斗得异常险恶,但奇得是,无论四怪如何拳挥脚踢,却始终无法
递入云殊身外一尺,如此一来,云殊几乎立于不败之地,渐渐四肢舒张,竟有反守为攻之
势,直看得梁萧与柳莺莺双目大张,暗暗称奇。 

又过十招,秦岭四怪额上已然见汗,只觉云殊身前虽只一尺见方,却似亘着个不见底得深
潭,每过一招,便涨上一分,端地无法遏制,这三十招下来,四人联手偷袭之功,竟被云
殊这“须弥芥子掌”化了个干干净净。又斗两合,三怪手下一缓,当胸顿时挨了一掌,踉
跄跌出,四人合击之势顿时露出破绽,云殊得势不让人,掌力奔腾激啸,铺张开来,招式
挥洒纵横,不可抵挡,由一芥之微,化作无量须弥。梁萧看得舒服,忍不住叫道:“好功
夫。”话音方落,瘦子四怪闷哼一声,飞出丈余,压塌两张八仙桌,口中鲜血淋漓,哪里
还爬得起来。 

云殊一招得手,身形飞旋,若苍鹰探爪,抓到二怪心口,二怪惊叫一声,被他抓在手中,
横空扫向大怪,大怪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只得闪避,但云殊料敌先机,早已算定他去
势,倏地抛开二怪,斜掠而出,玄之又玄,忽地转到大怪身后,一掌按在他至阳穴上,这
一掌有开山破石之威,大怪五脏尽裂,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子颤了数下,软在地上。
梁萧看得双眉一扬,目有惊色。 

云殊毙了大怪,向受伤的二怪三怪大步走去,二人伤势沉重,已无抗拒之能,眼睁睁看着
云殊走近,云殊望其森然一笑,道:“你四人横行川鄂,可曾料到也有今日?”二人自知
料无生理,唯有嗔目怒视,云殊道:“除恶务尽,尔等既然无耻在先,也别怪我无情。”
二怪一口血沫吐向云殊,云殊让过,大袖一拂,二怪头开脑裂,扭了数下,当场断气,三
怪看得脸色发白,眼看云殊走近,忽地大叫一声,拼命挣起,跌跌撞撞,向茶棚之外急奔
。 

云殊冷笑一声,正欲追赶,忽听得远处传来马蹄声,侧目看去,只见道穷处,五匹乌騅马
载着五名俏丽少女蹁跹而来,那些女子环肥燕瘦,风姿迥然,秀发飘飘,巧笑倩兮,兼之
白衣乌马,当真黑白分明,惹眼至极,五骑之后,是一乘镶金错玉的华丽马车,一名绝色
女子挽着四匹纯色白马,轻挥锦索,檀木车轮骨碌碌飞转,车上流苏随风而起,整个车厢
,也似飘在天上。 

三怪看到,索性将肥胖身躯骨碌碌向人马滚去,性命攸关,激发出他不少潜力,仿佛一个
肉球,滚得飞快,云殊微微皱眉,袖手而立,也不追赶,只见那行人马来得快极,片刻功
夫,已到三怪身前,三怪翻了个身,跪在车前,呼呼喘气,众少女看他满身泥土,活似一
只肥肥胖胖,刚刚出洞的土拨鼠,煞是滑稽,忍不住纷纷掩口偷笑,三怪大怒,瞪眼怒视
,忽听珠帘之内,传来一个飘飘忽忽的声音:“遇上那人了么?”语气柔媚,甚是动听。
 

三怪身子一颤,垂首道:“是!老大,老二,老四都已……”他想到兄弟之情,声音哽咽
道:“请堂主施展神功,为我兄弟报仇!”说着连连磕头。 

“哦!”那人幽幽道:“他们都死了么?”三怪连连磕头,呜呜大哭,却听那人缓缓道:
“既然都死了,你怎么还活着?”三怪一惊,挂着一脸泪水,嘴也合不拢来。那人长长叹
了口气,道:“苏梦!”驾车女子答应一声,三怪神色陡变,掉头欲走,苏梦的锦索挥出
,勒在他脖子上,格地一声脆响,三怪脖子一歪,身子顿时软了下去。 

云殊见状,虽知三怪罪有应得,但见此人如此绝情,也不禁眉头微皱。忽听那人轻轻叹了
口气,幽幽道:“前面那位,便是云殊么?” 

“正是云某。”云殊淡淡一笑:“阁下如此气派,该是‘残红堂’之主吧!”他大袖挥洒
,别似分花拂柳,掠过五名俏丽女子,径向香车走去,口中笑道:“阁下荼毒大江两岸,
在下慕名已久,如今肯一现庐山真面,难得难得!”他谈笑自若,好似并非搦战,却是问
候朋友。 

“彼此彼此。”那人轻笑道:“你一路南来,扫平襄樊、郢城、武昌、江陵四处分坛,伤
我手下无数,如今连外堂四大高手也载在你手中,唉,叫我如何不来会你?”她语气温和
,并无半点火气,倒像是情侣交耳,窃窃私语。 

云殊脸色微寒,停在三怪尸体旁,冷笑道:“你纵容手下,无恶不作,所作所为,可谓人
神共愤,不要以为做的隐秘,便无人知道。”他一手按腰,蓦地舌绽春雷:“既然来了,
便不要躲躲藏藏,与我堂堂一战,分个生死。” 

落红堂主犹未答话,苏梦秀眉一扬,叱道:“凭你也配与堂主动手么?”她锦索挥出,灵
动之处,好似怪蟒出洞,直奔云殊面门,云殊微微一哂,反手之间,已将锦索握在手中,
内劲一吐,苏梦只觉虎口一热,哪里还把握得住,霎息之间,锦索已然脱手,还未有所应
变,锦索凌空一翻,电卷而回,紧紧缠在她脖子上,苏梦顿时浑身僵直,不敢稍有动弹,
要知云殊略一用劲,她便会落得三怪的下场。 

也在此时,一只莹白如玉的纤手无声无息透过车厢珠帘,按在逸梦颈上,云殊顿觉一道阴
寒至极的内劲透过锦索直逼过来,急忙运劲反击,刹那间,二力相较,锦索崩的笔直,苏
梦顿时张口吐舌,脸色变得涨紫,云殊见状,心头忽地一软,撒开锦索,后退半步。 

帘内人嘻嘻笑道:“好个怜香惜玉的俏郎君呢!”苏梦死里逃生,也神色怔忡,望着云殊
,云殊不由怒道:“你身为堂主,尽拿手下送死,算什么本事?” 

那人幽幽叹了口气,道:“也罢,我不拿她们送死罢!”云殊颔首道:“这还差不多,看
在你也是女流之辈,我让你先出手。” 

那人轻笑道:“谁又说我要出手来着?”云殊一愣,只听那人笑道:“我不拿她们送死,
送给你好不好?”云殊又是一愣,正欲发怒,却见那些美貌女子抿嘴微笑,五双美目只在
自己身上转悠,不由得 面红过耳:“胡说……胡说八道。” 

那人笑道:“我乃一帮之主,岂会胡说八道,方才之言,一言九鼎,我这六名手下,随你
挑拣好了。”云殊面色羞红,那些女子也略显羞怯,但眼光仍极大胆,只是望着他。云殊
被这暧昧目光弄得方寸大乱,若是各凭武功,倒也罢了,但这种脂粉阵仗却是从未见过,
呆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那人笑道:“你想好了么?”口气轻浮,颇有调笑之意。云殊定了定神,咬牙怒道:“无
耻妖孽,休要东拉西扯……” 

那人格格大笑:“公羊羽抛妻弃子,视天下道义若无物,收个徒弟却是扭扭捏捏,满嘴狗
屁!真是奇哉怪也!”她声音舒缓柔美,即使是骂人,也骂得甚是悦耳。 

云殊大怒:“你敢侮辱家师清誉?”大袖一挥,倏地迈进丈余,“清誉么?”那人格格大
笑,意甚讥讽,玉手把住锦索,向他卷来,吞吞吐吐,虚实莫辨。云殊身形微凝,正欲伸
手抵挡,那锦索忽地偏出,系在一名圆脸少女腰间,凌空一抖,少女离马飞出,一柄软剑
呛啷出鞘,精光夺目,借着锦索之势,刺向云殊。 

云殊巍然不动,待得剑到,屈指倏弹,铮得一声,软剑陡然弹回,反向那少女刺去,哪知
锦索也应机而动,向后微拽,少女腰肢一扭,软剑顿时掠面而过,饶是如此,仍惊得她一
身冷汗。 

锦索一收一放,顺势牵引着少女,绕着云殊凌空飞旋,少女足不沾地,手中精芒连闪,一
剑快似一剑,宛若漫天星斗,洒落凡尘。云殊神色自若,屈指连弹,十指若蓓蕾迎风,晃
晃悠悠,绽了开来,只听指剑交鸣,铮然不绝,少女狂风暴雨般得剑势被一一弹偏,竟未
能让云殊移动半步。风眠不禁大声喝采:“好一个以静制动、‘月落波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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