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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gosf (秋风秋雨愁煞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昆仑》试阅章节 伏牛奇变(接第16章 聚散无常)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11月02日15:15:06 星期六), 站内信件

作者语: 
试阅章节讲的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了。不是前面,也不是后面,只有中间。想看看,这个想
法是不是太出格。大家帮我出个主意,让梁萧灭襄阳会不会很过分。 
这样下来,写来写去,要写成悲剧了。跟我想象不太一样,郁闷……而且,场面太大了,
我已经很难收拾残局了 
前面的不想贴贴出来又是莫仁的标签,太没意思了!又不是一万两万字!! 
         ※       ※       ※ 
次日清晨,众人及家眷都来梁萧处聚集。赵四得知梁萧也要从军,心情好了许多,又着实
拜托了一番。梁萧穿上阿雪缝制的衣甲,背负铉元剑,与众人一道,前往西华苑的点兵校
场。但见场上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站满了应征的军士和送别亲人。父母妻子,挽手而哭
,哀声四起,断人肝肠。这次史格在当地征军八百名,合上其他封地所征兵马,共有两千
三百人。 
众人各与亲人告别。梁萧自觉无话可说,对阿雪道:“不用再送啦!跟四叔他们回去,我
打完仗,立马回来。”阿雪点点头,转身便走。梁萧见她神色安宁,总觉不大对头,但想
她天生笨拙,即使千万个不愿,也未必有什么出奇的法子。 
这时间锣鼓响起,梁萧七人翻身上马,众家眷退出校场,远远观望。三通锣鼓响罢,众军
士各自入列,苑内驰出将官,手持名册,数点兵马。梁萧数日前潜入苑中,做过手脚,故
而虽无户籍,也名在册上;囊古歹自与父亲说好,将自己和土土哈转了过来。元朝依成吉
思汗所定的兵制,十人一队,自行结合。一旦结成十人队,推出十夫长,若非大将军令,
不可擅自变动,十人必须同生共死,不离不弃,若敢胆怯,擅自丢下同伴者,处以极刑。
梁萧队中已有七人,王可又寻了三个父亲昔日要好的同袍,年纪都有些大了,算是老弱军
士,十人结成一队。 
点兵已毕,史格乘马驰出,史富通身着铁甲,骑着高头大马相随,左右顾盼,耀武扬威。
史格目光扫过人群,他早知土土哈和囊古歹转了过来,虽不知原由,但也不便拒绝,可忽
地看见梁萧,大是吃惊。他城府甚深,喜怒不形于色,也不点破,训了一番话,喝令十夫
长出列,梁萧也应声而出,史格望他似笑非笑,但见土土哈没有出列,又觉诧异。便道:
“土土哈,囊古歹出列!” 
二人对视一眼,应声而出。史格沉声道:“你们两个不是十夫长么?”土土哈道:“我们
跟梁萧一队。”史格眉头微皱,点头道:“好,只要是宝石,终究会发出光芒,你们用心
杀敌,立了大功,十夫长算什么?”这几句用蒙古语说出,以示尊重,土土哈二人颇是感
动,作礼应命。这时间,史富通惊疑不定,大是惶恐,劈手夺过点兵册,寻找梁萧的名字
,嘴里咕哝:“老子明明没有征他,怎地他也来了?”哪知一转眼竟然看到,又惊又怒,
不知道从何而来,细细一看,但觉笔迹不类,心头大喜,忖道:“你想混入军中,老子这
就拆穿了你,当场斩首,哼哼,再坐其他六人个包庇之罪,以报羞辱老子之仇。”张口便
道:“万户爷,这姓梁的小子他……”话未说完,史格劈头一鞭,怒道:“闭上狗嘴,滚
一边去。”史富通脸上挨鞭,几乎堕下马去,满嘴话儿吞进肚里,好生委屈。 
         ※       ※       ※ 
史格虽心胸狭隘,但终是名将之子,自幼通晓兵法,也知道择人而用的道理。他深爱梁萧
与土土哈骁勇,见他二人最终投入麾下,欢喜莫名,早将先时不快抛到九霄云外,只想着
如何将二人磨练一番,委以重任,为自己折冲杀敌。史富通却在这个当儿来捅漏子,自是
偷鸡不着蚀把米,他苦心设下计谋,要引梁萧入彀,不料梁萧如此一着,让他奸计落空,
后面设置妥当的解数,一招也使不出来,气得两眼圆瞪,寻思着待会儿如何找个机会,在
史格面前诋毁梁萧,非杀了这小子不可。 
史格命众军分作步骑,操演一阵,当日发放兵刃铁甲,在西华苑四周结营驻扎,准拟次日
出发,与父亲大军汇合。 
夜里,梁萧与土土哈得令,入见史格。史格端坐堂上,见二人进门,遣散左右,起身上前
几步,挽住二人大笑道:“你们终究还是来了么?”让二人就坐,命人上茶,说道:“家
父有军法,一日带兵,便不得饮酒,故而就以茶带酒罢。” 
梁萧大喇喇端起茶水,喝了两口,笑道:“万户命我们来此,可有吩咐?”史格见他谈笑
自若,全无卑下之色,微微皱眉,忖道:“此人藐睨八方,气度雄奇,乃我生平罕见,较
土土哈还更胜一筹,实非池中之物。嗯,我要小心应付,否则被他看得轻了,兵强将弱,
不好驾御。”当下容色一敛,沉声道:“本来以你二人身手气度,为一兵卒,实乃屈才。
但自古名将,多是出生行伍,战场之上,强弱尊卑尽以战功而论,一眼就能看个明白。我
史家待人一向不薄,你们也看到了,史富通宵小之辈,只因他爹对家父舍身相救,立下大
功,虽屡犯差错,史某也一再容忍,令其富贵。想你二人武艺精湛,到了战场之上,折冲
杀将,也不在话下,只要有功,史某绝不稍有薄待,但若违反军令,嘿,二位都是明白人
,我话不多说,望你们好自为之。”他面沉若水,端起茶杯,缓缓道:“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作礼而出。到了回廊,土土哈道:“梁萧……”梁萧一伸手,封出他哑穴
,一手扶着他,带入军营,方才解开穴道,土土哈嚷道:“梁萧兄弟,你干么又使魔法,
不让我说话?”梁萧皱眉道:“我知道你想说啥,史格早派人跟着,等着砍你脑袋?” 
土土哈哼了一声,气乎乎坐下,怒道:“这史格好让人生气,竟然如此威逼人,想我土土
哈从军,是要为忽必烈皇帝打仗,为成吉思汗的子孙打仗,他史家算什么东西,我堂堂蒙
古人,为什么要做他家的奴才?”梁萧道:“人在屋檐下,总是要低头的。你只管打仗立
功就好了,凭你的能耐,将来的地位,只会在他之上,不会在他之下。”土土哈道:“梁
萧你也一样。”梁萧摇头道:“我没你的志向。我只想保着四个小子没事,待仗打完了,
就回来练功夫,杀萧千绝父仇,然后带着娘和阿雪,去天山寻莺莺,周游世界,把双腿能
走到的地方都走遍,嗯,再找一个好地方,跟莺莺生好多孩子。”说到这儿,不禁微笑。
 
土土哈笑道:“说起来真好听。土土哈被你这么一说,也想过那种日子啦!唉,可惜不成
,阿雪不喜欢土土哈,我也更想打仗。蒙古人流得血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烫,若不骑着马开
弓射箭,跟人作战,那可难受得紧啦!”说罢,他想到阿雪,长长叹了口气。 
梁萧本想安慰他一下,但阿雪不愿意,自己也没法子,只得不做声,倒下睡了。 
         ※       ※       ※ 
这一夜无话,次日军队开拔。梁萧按军中惯例,临行点兵,让众人各自报数。自己先报“
一”,众人从二到十,一一报过。 
待三狗儿报完“十”,梁萧正要转身,去跟百夫长交代,忽地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道:“
十一!”众人俱是惊奇。梁萧定睛一看,只见三狗儿身后站了一个小兵,穿着身不大合体
的衣甲,面如冠玉,眉清目秀,神色怯怯地。众人只当有人站错了列,正要提醒,梁萧却
看得分明,一言不发,劈手揪住他,也不顾他挣扎,拖到一边角落,怒道:“阿雪,你弄
什么鬼?” 
阿雪眉眼一红,道:“阿雪要跟哥哥去。”梁萧怒道:“这是去打仗,又不是做饭。把衣
甲脱了,立即回去。哼,再乱来老子可要打人了。”放下狠话,转身便走。阿雪忽地蹲在
地上,大哭起来,梁萧心道:“不论你怎么哭,我也不心软。”忽听阿雪道:“哥哥说话
不算数。” 
梁萧一愣,忍不住问道:“我怎么说话不算数?”阿雪哽咽道:“哥哥说得,只想阿雪开
开心心过日,不愿阿雪做违心的事。”梁萧心道:“这是那天土土哈求婚时我说得话。”
便道:“是说过,又怎么着?”阿雪哭道:“但哥哥走了,阿雪就不开心,阿雪难过的要
死,阿雪想跟哥哥一起,呜呜,阿……阿雪不要留在这里,呜呜,阿雪……阿雪要跟着哥
哥,呜呜……” 
梁萧被她僵住,心中又是恼怒又是酸楚,只得蹲了下来,温言道:“阿雪,你听我说,这
是去打仗啊!你一个女孩儿家,怎么能从军呢?”阿雪拭去泪,大眼瞪着梁萧,说道:“
阿雪不管,哥哥你说了,只想阿雪开开心心过日,不愿阿雪做违心的事。阿雪现就要跟哥
哥从军,哥哥不答应,就是让阿雪做违心的事情,就是说话不算数,哥哥说话不算数,就
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梁萧目瞪口呆,心中一个念头转来转去:“这死丫头笨头笨脑,怎地会琢磨出这么一番话
来,糟糕,老子聪明一世,这下却被她套死了。”他怎知道,阿雪虽笨,但这三天功夫,
无时无刻不在揣摩:如何不与梁萧分开。所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一个人锲而不舍地琢
磨一件事,总有开窍的机会。梁萧以为她笨,却不料笨人有笨招,未曾想过她会用这种法
子,故而毫无防范,枉自平日里千巧百灵,竟被这笨丫头钻了空子。此时除了两眼干瞪,
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阿雪早已铁了心,目不交睫,只是跟他对视。 
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对望半晌,远处传来号角之声,那是大军集合的号令。梁萧叹了口气,
拉起阿雪,咬牙道:“若你是个男的,老子一定打烂你屁股。”阿雪看他神情,知道计谋
得逞,顿时眉开眼笑。梁萧瞪她一眼,拉她快步转回。众人见他二人去而复返,皆是诧异
,李庭儿蓦然认出阿雪,失声叫道:“啊哟,这不是……”话未说完,孤拐上便挨了梁萧
一脚。梁萧怒道:“都给老子闭嘴,谁敢再说话,老子把他军法从事。”他心里十二分地
有气,趁机发泄在他人身上。其他五人都已认出阿雪,但看梁萧一脸怒容,知道必有隐衷
,不好触他霉头。其他三个老兵不认得,只是奇怪:明明是十人队,怎么突然多出一个,
还长得女里女气,能打仗么?但见这十夫长满身杀气,也都不敢吱声。 
         ※       ※       ※ 
号角三响,爆竹响起,驱崇辟邪。然后两千兵马裹着应征民夫,向东进发。道路两旁,挤
满送别亲人,父母哭儿子,妻子哭丈夫,儿女哭爹爹,牵衣拽马,遮道而哭,号泣声响成
一片,众征卒无不动容,孱弱者纷纷堕泪。大军越走越远,哭声已不可闻,可仍在众人耳
边盘旋,梁萧回望来去,但见丘山重重,心头一阵难过,想起少时学过的诗歌,忽地叹道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
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囊古歹听得,皱眉道:“梁萧,这诗可不吉利。”梁萧苦笑,
不再念下去,赵三狗却奇道:“怎么不吉利?”李庭也问道:“是呀,怎么不吉利?” 
囊古歹有意显摆学问,笑道:“这是汉人诗圣杜甫的名篇,最后几句这么说:信知生男恶
,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怨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这几句甚是浅显,土土哈李庭等人都听得明白,纷
纷怒骂道:“明知不吉利,你还念出来!懂几首屁诗就了不起了么?”七嘴八舌,溅得囊
古歹一脸口水星子,大是狼狈。 
兵马从华阴出发,当日过了潼关,夜宿闵乡,次日度过黄河,行军两日,进入河南境内,
在洛阳与史格兄弟史弱汇合,兵马增至四千,折道向南。十余日后,进抵蔡州,此时史天
泽也率本部精锐到达。兄弟二人觐见父亲。午时史格回营,召集十夫长以上将领入见,并
特意叫上土土哈与囊古歹。 
众人到了军帐之前,但见史格负手而立,不言不语,一脸阴沉,众人皆知发生不妙之事,
心头好生纳闷,过了好半晌,史格叹了口气,缓缓道:“本帅见过家父了,家父以为,咱
们这支新军甚是孱弱,不堪重用。命我带军在此驻扎,多加操练,后方粮草不久将至,到
时协助押运。” 
众人或喜或怒,喜得是梁萧之辈,不用打仗,乐得轻闲,怒的却是土土哈与囊古歹之流,
心道:“我指望战场杀敌,怎么却是押运粮草?”但蒙古人军纪甚严,当着主帅,不好多
言。史格忽地目视他二人道:“土土哈,囊古歹。”二人应声出列。史格道:“军中就你
二人是蒙古人,精通骑射,本将命你二人为正副教头,统领所有百夫长,十夫长,趁着这
段闲暇,教授军中骑射。”二人对视一眼,虽觉窝囊,但也齐声应命。 
骑射一番,众人返回营帐。土土哈还没进门,便唾了一口,猛地将头盔扔在地上,怒道:
“怎么这样?先指望直扑襄阳,跟宋人大战一场,谁知道竟在此教人射箭?”囊古歹也怒
道:“正是,这倒罢了,竟还派了个押运粮草的勾当,气死人啦!”他回头一看,但见梁
萧盘膝坐在地上,手中拿着一根筷子,在沙地上指划,不由叫道:“梁萧,你怎么不说话
?” 
梁萧笑道:“我又不是史天泽,说话也不管用。”囊古歹看着地上字符,道:“梁萧,你
在算术?”梁萧笑道:“你也会么?”囊古歹道:“会一点,但你算得我看不大懂。”梁
萧道:“左右无事,我在计算军中粮草出入之数,顺便推演,若是打起仗来,每一军士每
天应背负多少军粮,每日消耗多少粮草;步军消耗多少,马军消耗多少,若是作战三天如
何分派粮草,作战七天如何摊派。” 
土土哈奇道:“这也能算出来么?”梁萧笑道:“能啊,你看这一题,假令一个民夫负五
斗米,一个军士带五天的干粮,每天一人吃两升,二人最多能吃十八天,但若以出征和回
师来计算,一来一去,就只能吃九天。若是两个民夫和一个军士,背粮的人多了,但吃饭
的嘴也多了,我算出来,能吃二十六天,若是一来一去,就只能吃十三天;若是三个民夫
一个军士,能吃三十一天,一来一去,只能吃十六天了。”两个人看傻了眼,土土哈搔着
头,皱眉道:“就算三个人背,还是不够咱吃呀!” 
梁萧笑道:“是呀,此次征宋,签军二十万,加之前线大军,不下十万,只是军士,便有
三十万之众,征讨时日,也不止一月两月,许多人食量特大,如你土土哈,一天吃一斗粮
不止,一个人顶两头猪,哦不,顶两头牛才是。你吃上三月五月,一二十个民夫也养活不
了。”囊古歹大笑,土土哈也一阵憨笑。 
梁萧跟着笑了阵,说道:“若是使用牛马,倒要省些。骆驼能背三石,马一石五,驴一石
,可牲畜也要草料喂养,牲畜多了,还会生病,牲畜病死,粮食搁在哪里,就烂在哪里!
嘿,总不能让打仗的士兵来背吧。若用牛马拉车,又要节省些,但须得极好的道路,遇上
险阻,还要开山辟路。再说蒙古人爱吃肉食,牛马消耗极大,牛马一去,人力耗费更多。
据以上种种,经我运算,便是以车马运输,三十万大军少说也要百万民夫,赶牛牵马,昼
夜搬运才能供养。” 
囊古歹叹道:“咱们只知道打仗痛快,却不知道养活一个士卒,却是如此艰难。”土土哈
也道:“难怪忽必烈皇帝迟迟不愿签军,想必也是因为这个。” 
梁萧点头道:“若以钱粮消耗而论,攻远大于守。征讨越远,越是不利。但守者也有不利
之处。其实背粮打仗是最蠢的法子。最妙莫若‘因粮于敌’,即是用对方的粮草养活自己
的士兵,攻者主动,攻下对方一座城池,就能获得相应给养,此长彼消,守方定然疲弱,
而攻方更为强悍。” 
土土哈拍头大悟道:“对呀!好容易的道理,我怎地没想到?”此时李庭五人也练了箭回
来,阿雪想到来日要帮梁萧打仗,也去射了两箭,五人的弓都是梁萧手制,仿蒙古组合弓
的制法,用筋胶竹木绞制,但较组合弓轻巧精坚,用力不大,但射的极远。五人见状,也
围上来听梁萧说话。 
囊古歹想了想道:“如此说来,若是守者,最好坚壁清野,不留粮草于敌了?”梁萧也不
答他,微微笑道:“土土哈,你说呢?”土土哈道:“我以为,该断敌粮道,逼迫对方退
兵。”梁萧点头道:“土土哈你说得对,与其死守,莫若出击,以精兵锐卒游击敌后,断
其粮草,方是上策。” 
土土哈恍然大悟,笑道:“梁萧,你绕着弯子,就要说押运粮草十分紧要,让我和囊古歹
不要轻视吗?”梁萧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我不知宋人是否有此胆略。但出奇兵于我军
之后,游击骚扰,摧毁粮道,乃是上上之策。兵法说‘十则围之’,所以守城较易,但突
袭却非得极精锐之士不可。换了是我,定以我之弱,当敌之强,以我之强,攻敌之弱。弱
者莫过于粮草。我方才算了一次,若是每天摧毁一支千石粮队,两年之内,定叫元朝大军
哀鸿遍野,无功而反。” 
他一口气说完,却见众人望着自己目瞪口呆,笑道:“怎么了?”土土哈大嚷道:“梁萧
,你究竟是替谁打仗?怎么尽为宋人着想?”梁萧笑道:“你急个什么?我不过穷极无聊
,算术时有所领悟罢了。”囊古歹抓住他胳膊,呵呵笑道:“若是你当将军,对手可就吃
亏了。” 
梁萧摇头道:“但这招对成吉思汗没用。”土土哈顿时凛然,道:“是啊,听你一说,太
祖之时,牛马随军而出,可说无粮可断。”梁萧道:“我听娘说过,蒙古男人既是士兵,
又是牧民,战牧两不相误,不过他们能用这种法子打败北方,打败西方,但很难征服南方
。因为南方有水无草,没法放牧,必须携带粮草,更要用到舟楫。” 
他说到这里,摇摇头道:“不说这个啦!大元皇帝既然大举南征,想来也明白这个道理,
有了必胜的筹备。” 
李庭笑道:“对了,我发觉这两天,史富通见我们就躲,很心虚的模样。”他一说,赵山
笑道:“是呀,我也觉出了,不知道为何?”土土哈冷哼道:“他不是总管全军钱粮么?
该很是得意才对,我却等他来招惹我,趁机一拳揍死,落得清净。” 
梁萧笑道:“他毕竟是史格手下的红人,当众打死,史万户脸上须不好看。何况军旅中将
人闷出鸟来,有个人跟老子斗心眼,也算是消闷解乏了。”李庭从他话里听出些眉目,眼
珠一转,笑道:“莫不是梁大哥修理过他一次?”梁萧道:“也谈不上怎么修理。前几天
,我听到他跟史万户说老子的坏话,怂恿史格杀我!”囊古歹奇道:“你怎么听到?”杨
榷笑道:“梁大哥轻功卓绝,便是皇帝老子说话,也能听到。”囊古歹恍然大悟,道:“
是偷听么?” 
梁萧一笑,道:“史格没怎么理会他,但老子听得生气,一时兴起,也没揍他,只是去看
了一下他的帐簿!”囊古歹奇道:“你怎么看……”他一转念,拍头笑道:“自然是偷看
了!” 
梁萧笑道:“我早就留心,发觉军中钱粮进出不对,一看帐簿,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小子
做了假帐。我便依着帐簿,将招兵至今所耗的钱粮数重算了一次,发觉帐簿上钱多出三千
五百贯,粮草也多出了六百多石。” 
土土哈怒道:“这厮竟克扣这么多!”囊古歹也怒道:“正该告诉史万户,把他军法处置
。”梁萧笑道:“宰了他就没人跟我斗气使诈了,教人好生气闷,左右又不是老子的钱粮
。”众人俱是相对苦笑,阿雪却大觉有趣,笑道:“后来呢?” 
梁萧对她逼自己带其从军,耿耿于怀,白了她一眼,说道:“后来么?我便将那头死猪从
床上叫起,他心里有鬼,以为老子要杀他,光着屁股,连连求饶。”众人想到史富通光屁
股求饶的模样,轰然大笑,赵山笑得最是开心,直叫腰都痛了。 
待众人缓过气来,梁萧才道:“我当时也不多说,就让他光屁股站着,看老子从头到尾,
一笔帐一笔帐,慢慢地给他算过,一边算,一边告诉他,他的假帐有多少破绽?这笔假帐
该怎么做?那里破绽该怎么弥补?算得他心服口服,连连点头。”众人听他竟然教史富通
如何做假帐,真是哭笑不得。 
阿雪奇道:“哥哥,这样岂不是要算许久么?”梁萧两眼一翻,道:“若算得不久,让他
光屁股作甚?”众人一呆,李庭忽地笑道:“难怪,难怪这几天史富通老是流鼻涕呢!”
众人恍然大悟,哄堂大笑。阿雪笑道:“哥哥你可真损人,让人家光……光着站这么久!
”梁萧道:“这不过小惩大戒了。那直娘贼也还听话,流着鼻涕站了一夜,眼睁睁看老子
算帐,动也不敢动,哼,比起那些用圈子套老子的家伙乖巧多了。”阿雪被他含沙射影,
说得面红耳赤,低下头去。王可问道:“后来呢?” 
梁萧笑道:“后来也没什么了。我算完啦,看他鼻涕也流够了,话也没说,撒手就走了,
那厮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囊古歹叹道:“经过这一回,他脑袋就挂在你腰带上了
。只怕整日里提心吊胆,哪还敢来招惹人?” 
梁萧笑道:“若那厮不来惹我,倒是无趣得紧。如今他该是想着如何杀人灭口才是。”杨
榷笑道:“那可就是白日做梦啦。”梁萧道:“但经过那次,我发觉军中钱粮出入,确实
奥妙多多,细加演算,才想出方才那番用兵的道理!”土土哈叹道:“梁萧你真是聪明,
换了土土哈,万万想不出这巧妙法子作弄人,更不能从中想出这等道理。” 
梁萧道:“武功能打过百十人,却斗不过千万人。明归那老头子给我说过,大将军不是一
人敌,而是万人敌,不靠蛮力,要用心思。你们想做大将,就得多知兵法。蒙古人的兵法
是很厉害,汉人的兵法中同样也有许多厉害东西,我听是听了,但没用过,左右闲着没事
,我说给你们听听。”众人闻言大喜,纷纷坐直身子,倾听梁萧说话。阿雪没什么兴致,
升了火,将发放的两块牛肉抹了盐,用铁叉串着烤炙,待众人说完,分而食之。 
就这样,众人滞留蔡州,白日里习武练箭,晚上便听梁萧讲武。当日明归曾将古今兵法说
与梁萧,梁萧便转说与他六人,他心思素来天马行空,灵巧多变,讲起来从不一味依照书
本,多提自家见解。而六人之中,土土哈、李庭领悟最多。土土哈喜爱野战,往往切合蒙
古人往日战事,引申发挥;李庭则爱稳扎稳打,较喜排兵布阵。 
史格甚不得志,日与侍妾歌女厮混。有时来校场看看,见土土哈、囊古歹调教之下,众军
骑射高明许多,颇觉高兴,但一想没有用武之地,又觉颓丧,恹恹回帐,土土哈和囊古歹
看在眼里,颇是瞧他不起。 
过了二十来天,大军粮草运到,约有二十万石,史格将人马划作二十拨,一拨百人,先后
出发押送。自己则率人殿后。梁萧一队被放在前方,有打先锋的意思,让土土哈好生欢喜
,不料夜里来了消息,这一拨的百夫长竟是史富通,众人闻讯,泄气万分,纷纷扯着嗓子
骂娘。梁萧揣摩史格的心思,知他有意玩弄权术,派个对头来牵制自己,所谓鹬蚌相争,
渔翁得利,史富通定会想方设法算计,将自己军法从事,自己也必然更为谨慎,不敢乱来
。但若史富通罗列罪名,大告黑状,史格就能假意取消罪名,示以恩威,让自己感激于他
,为他效死。 
梁萧将史格之计说与众人。众人大觉阴险,纷纷大骂,土土哈尤其生气。梁萧却笑道:“
史万户不愧将门虎子,权术玩得是高,不过他却漏了一着。”杨榷急问道:“什么?”梁
萧冷笑道:“他高估了史富通,也低估了老子。”众人一听,知他已有法子应付,纷纷大
笑,心中笃定。 
果然,到了次日,史富通得史格指点,有恃无恐。一上路,便对梁萧等人百般挑剔,呼来
唤去;梁萧一反常态,也笑脸相迎,扶他上马下马,百依百顺,让史富通赚足了脸子;可
好景不长,方才过了午饭时分,史富通忽地模样大变,跟在梁萧身后摇头摆尾,乖巧至极
,倒似梁萧一变做了百夫长,他则成了十夫长一般。 
众人大是惊奇,不知梁萧用了甚么法子。但史富通死缠着梁萧,睡觉也要跟着,只得忍着
不问,到了第二天,众人实在忍不住,抽了个空子,悄悄询问梁萧,梁萧笑道:“说来简
单,他叫老子扶他上马,老子就扶他上马,只不过趁势在他胃经上做了点手脚,让他胸闷
厌食,吃不下午饭。我就告诉他,老子会医术,看出他命不久矣!并将诸般症状说出。这
家伙贪了那么多财货,只怕活的短了,无福消受,一听症状,立马就信,魂不附体。老子
又说,只要你听话,老子就想法救你,否则你自求多福吧!”众人无不大笑,土土哈说道
:“这法子虽然好,只怕时日一长,他难免发觉上当。” 
梁萧道:“我自有变通。昨晚胡乱捏了两颗药丸子给他吃了,借把脉看病的时候,解了胃
经禁制,却在他小肠经上弄了弄。今天他厌食是不厌食啦,可又开始拉肚子;我决意一天
给他来个调调,明天是督脉,后天是任脉,再后天起,是奇经八脉,嘿,不着急,一条一
条慢慢来……嗯,他这会儿拉稀去了,出来之后,你们不许笑破我的好事。”话才说完,
便看到史富通脸色青白,提着裤带,神情惶恐地从山坡后面转出来,一行人纷纷转过头去
,捂着嘴忍着笑,好生辛苦。 
史富通苦着脸拉着梁萧,诉说病情,刚说两句,猛地面红耳赤,又捂着肚子向山坡后飞奔
。众人张嘴要笑,梁萧瞪视过来,只得硬生生又憋了回去,躲到无人处,放声大笑。 
         ※       ※       ※ 
停停走走,过了七八日。史富通大病没有,小病不断,忽而背痛,忽而腰酸。这里好了,
那又出了毛病。他初时怀疑梁萧弄诡,沿途连寻了几个大夫,但人人都觉脉象不对,可就
是说不出毛病在那,吃药针灸,均不见效,反倒梁萧每次给他“看病”之后,总是要好上
一些,但过不多久,一种难受痊愈,别种难受渐渐开始。他本也不笨,可极是怕死,所谓
关心则乱,史富通犯了胡涂,但觉周身不适,真当自己患了不治怪症,性命操于梁萧之手
。对他掏心掏肺,称兄道弟,言听计从,更无丝毫违拗。几度为了病势,娘儿般在梁萧跟
前啼哭,梁萧心头开花,脸上虚情假意,着实安慰一番。 
这一日,押粮大军进入伏牛山区,距离襄阳前线,已是不远。这日,右方出现两百来人的
车仗。梁萧看见,笑道:“百夫长,前方似乎有人!要不要知会一声?” 
史富通躺在一堆粮草上,露出奄奄一息的神情,细声细气道:“好兄弟,你看着办好啦!
咱是不成了,恐怕挨不到襄阳了。唉,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
哀。以往咱俩是敌非友,咱处处想着对付你,但这些日子多亏你照拂,才捱到今天,路遥
知马力,患难见真情,咱俩怨恨都消,咱把你当亲兄弟啦!”说着两眼一红,流下泪来。
梁萧听得竟有一丝感动,但想他本来无事,不过是庸人自扰,心头又是说不出的好笑。 
史富通又道:“好兄弟,你代我转告万户爷一声,说我史富通出师未捷身先死,但挨到最
后一时,对史家可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故而请他善待我家里四个婆娘。好兄弟,我
给你说,除却家里四个,史某还有六个外室,二十顷地都在她们名下,我这一走,田地定
被那六个贱人趁机占了,你代我给万户爷说,务必……务必要回来给我两个孤苦的孩儿啦
……”他说到这儿,泪流满面,抽噎半晌,才道:“兄弟你也知道,这次从军,咱是赚了
一笔,但也不算太多,兄弟只要替我办好前事,那点钱粮,唉,就……就送一半给兄弟好
啦,另一半定要给我两个孩儿,嘱咐他们,将我风光大葬,千万多烧元宝纸钱啊……呜呜
呜……”想着阳世繁华就此别过,还要给梁萧一半钱粮,好似心尖上掉了一块肉,忍不住
大哭起来。 
众人听他垂死之人,却哭得中气十足,皆觉诧异,不知虚实的,都以为他回光返照。只有
梁萧这队人马,肚皮都笑破了,却又要竭力忍住,脸上肌肤扭曲,不成样子,纷纷跑到一
旁偷笑去了。梁萧倒是镇定,假意安慰他一阵。史富通更觉天下间除了梁萧,再无一个人
可以依靠,抱着他哀哀切切,只是痛哭。 
这时间,对面派来一骑人马,驰到近前,问道:“阿里海牙大人托我来问,你们是押运粮
草得么?”史富通一惊,放开梁萧,一跃而起,嚷道:“阿里海牙大人?哎呀,好兄弟,
扶我下来,扶我下来。”众人见他突然生龙活虎,俱是惊奇。史富通由两个民夫一扶,又
显出娇弱无力之状,说道:“大人在哪?小人史格万户手下史富通。” 
那传令兵见他时好时病的模样,惊疑不定,打量他好一阵,道:“你是这里头儿么?”史
富通忙道:“是呀,我百夫长。”那人瞅着他,将信将疑,说道:“那好,我便告诉将军
。”驰马而去,片刻功夫,那队人马奔了过来。当头一人,身着紫缎便服,带着紫貂皮的
帽子,身形颇是魁梧,肤色微微泛红,天庭饱满,鼻梁隆起,一双褐黄色的眸子,炯炯有
神,不似寻常蒙古人模样,倒和土土哈有些相类。 
那人得手下指点,打量史富通道:“你便是百夫长么?”史富通有气无力地道:“小将史
富通见过海牙大人,只是路上患了重病,无法成礼,还望将军见谅。” 
阿里海牙皱眉道:“既然生病,就该换人带兵,怎么强自支撑?你个人生死事小,失了粮
草可是大事。”史富通本也想过将人交给梁萧携带,自己寻地养病,可一则害怕史格责备
;二则梁萧不肯留下,自己一人呆着只是等死;三则他不愿放弃到手的兵权,便是临死,
也要风光最后一回。诸般缘由,让他不得不抱病带兵,捱到这里。此时阿里海牙问起,顿
时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回答。 
阿里海牙冷哼一声,顾视众军,但见梁萧与土土哈器宇轩昂,大是不凡,心头一喜,马鞭
遥指道:“你们两个,给我过来。”梁萧与土土哈对视一眼,走上前来。阿里海牙道:“
你们担任什么职务?”土土哈道:“我是寻常士卒,他是我的十夫长。” 
阿里海牙点头,对梁萧道:“我命你为百夫长,带领这一百人马。”又对土土哈道:“十
夫长之位,由你担任。”梁萧不大愿意带兵,微微皱眉,缓缓道:“我是史格手下士卒,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要下令换将,也该由他来下,轮不到你吧?”阿里海牙见他
举止骄傲,谈吐从容,心头暗自惊讶,他手下亲兵怒叱道:“你敢违抗右丞大人之令?”
史富通也忙道:“好兄弟,海牙大人是万户爷的顶头上司,职位不在老爷之下,你怎地说
话,还不快快认错?”只怕他犯了事,没有贴心人给自己转达遗言。 
梁萧笑道:“不知者不怪,你们不说,我怎知道?”阿里海牙点头笑道:“好个不知者不
怪,嗯,我不怪你。”又问史富通道:“史格为何不将兵马合在一处押运。”史富通傻了
眼,原来史格深信兵书“愚兵易驭”之法,绝不将念头告于属下,史富通自也无从知道。
惶恐之际,两眼望着梁萧,满是乞求之意。 
梁萧微微一笑,说道:“只因暑热渐至,粮队牲畜又多,合兵押运,一旦滋生疫病,就会
累及所有牲畜。若是分成二十队,前后调开,一队害病,也不至于危及其他队伍。”史富
通一听有理,忙道:“对对,万户爷就是这么说得。”阿里海牙颔首道:“不愧是名将之
子,思虑周全,不过凡事有利也有蔽。”梁萧笑道:“大人害怕分兵势弱,遭人各个击破
吗?” 
阿里海牙目有讶异,忖道:“我方才问话,百夫长答不上来,这个十夫长却侃侃而谈;我
说有利有弊,他却又将不利之处一口道出,嗯……”他打量梁萧,心道:“看他服色,不
过是寻常军士,怎地谈吐隽雅,见识如此高明?”当下也不露声色,微笑颔首道:“正是
。” 
梁萧笑道:“想来此处将近襄阳,大军一呼万应,谅宋人之中,也没人有此胆略的,敢在
十余万大军眼皮下劫掠。”阿里海牙笑道:“说得极是,不过此事应当防微杜渐,若在远
离襄阳之地,便有大军,也救援不急,嗯,若是换了你,该当如何处置。”目光炯炯,凝
视梁萧。 
梁萧淡然笑道:“区区一个寻常军士,又会什么处置?大不了少分十拨,二百人一拨,队
伍也不离如此之远,稍稍近些,前后相顾。每队设传令兵,一遇险情,便前后呼应,以一
字长蛇阵应对,击我首则尾应,击我尾则首应,击我中段么,那可算他倒霉,首尾皆至,
杀他个落花流水罢了。”阿里海牙神色肃然,望了梁萧半晌,微微点头,道:“你若愿意
,到了襄阳,可来我营中见我。”史富通听得一惊,望着梁萧,目中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 
梁萧笑了笑,也不答话,心道:“我没事见你作甚?”阿里海牙又道:“终究是以防万一
。襄阳乃是两国毗邻,我军近了,宋军也近了,万一突袭,人少不好应付。你们与我合军
一处,彼此照应。”他见梁萧不答话,皱眉喝道:“百夫长,听到了么?”梁萧笑道:“
听到,区区全听大人号令。”心想:“如此也好,我也落得轻闲。” 
阿里海牙满意颔首,率领这支人马,穿过山侧所辟道路,缓缓向襄阳逼近。史富通方才遭
梁萧抢了风头,大受刺激,突然间来了精神,病也没有了,寻个机会,乘马挤到阿里海牙
身边,问东问西,大献殷勤,他生平其他本事都是寻常,唯独马屁功夫一流,往往拍得甚
到好处。阿里海牙虽然不好逢迎,也被拍得舒坦,脸上隐隐有了得色。但听史富通道:“
小人早听万户爷说过,海牙大人与阿术大人乃是伯颜元帅帐中双璧,本来,宋军也有几个
厉害角色,如李庭芝、吕德,当年曾与宪宗皇帝和圣上交锋。嗯,也算是了不起了的人物
了,可从没在您与阿术大人手上讨得好去!”他将宋军将领捧得甚高,然后轻轻一句话将
其抹杀,更显出阿里海牙的了不起,还将他与名将阿术并论,可谓用心良苦,手法娴熟了
。 
阿里海牙微微笑道:“我哪能与阿术大人相提并论,阿术大人用兵犀利,宋人畏之如虎,
襄阳如今有此格局,多是他一手打出来。我所立功劳甚是微薄。不过说起来,李庭芝和吕
德也没传说厉害,只是靠着坚城深池,负隅顽抗。以圣上天生英明,当年所以屡攻宋人不
下,是不习宋人水战,而非这两人厉害,嗯,其后圣上拾漏补缺,吸取往日教训,大力振
作水师,如今战法得当,兵精粮足,此次南征,自是摧枯拉朽,岂是这两人能够抵挡?”
说到这里,显出不屑之色。 
史富通做出痛心之状,叹道:“小人长居穷乡僻壤,孤陋寡闻,人云亦云啦!还是海牙大
人看得透彻。唉,圣上神明英睿,实非我等能够测度,以后若有不明之处,还请大人不吝
赐教。” 
阿里海牙早年只是西域一名维吾尔农夫,出生甚是低微,凭得是自己勤学成才。他获取功
名之后,也喜人与己一般好学多问,当下颔首微笑道:“知道自己不足之处,就是精进之
先兆。只要勤奋好学,深思自强,定有出头之日,唔,先时你不是生病么,如今似乎好了
许多。”脸上露出关切之色,史富通叹道:“我这病时好时坏,那位百夫长梁萧最清楚啦
,只怕好不了。”阿里海牙皱眉道:“是么,我认识几个军中大夫,医术不错,到了军营
,让他们给你看看。”史富通感激涕零,泫然欲泣,几乎要下马叩拜,阿里海牙拦住他,
安慰两句,回顾梁萧,见他远远跟着,微笑道:“他叫梁萧么?年纪虽轻,却是个难得的
人才。” 
史富通听得这话,瞅了梁萧一眼,心头好生嫉妒,嘴里却笑道:“小人也如此认为,所以
生病之时,军务大都由他处置,只是,唉!”故意买个关子,阿里海牙奇道:“怎么?”
史富通道:“他本事大,脾气也大,颇有些恃才傲物,不易与人相处。”阿里海牙皱眉道
:“听你一说,我也觉得,此人骄傲太甚,寻常将领,只怕驭他不住。” 
史富通一副惋惜神情,道:“是呀,故而他本事虽好,但万户爷也只给他个十夫长做做,
真是屈才。”阿里海牙微微笑道:“论见识气度,他确在史格之上,史格心生畏惧,也是
合情合理。”心中却想:“看这梁萧无上无下,没有丝毫谦逊自抑,落到我手,也未必有
甚用处。”倏忽之间,打消了重用梁萧的念头。 
不料梁萧虽落得甚远,但耳力通玄,史富通一番言语倒是听得大半,心头冷笑:“又在搬
弄老子是非!嘿,明天轮到肾经了,你小子备好两缸清水,边喝边拉好了!”又听史富通
道:“但不知海牙大人为何大驾到此,不在襄阳与宋军鏖战。” 
阿里海牙道:“我方从大都返回,只因圣上登基以前,两度征宋,皆无功而反,对南征之
事始终存有犹豫。朝中大臣也各持一端,争论甚是激烈,伯颜元帅和平章阿术大人无暇分
身,命我回朝禀告襄阳战况,坚定圣上南征之意。唉,几经周折,万幸不辱使命。”史富
通逮到这话,更是极力吹捧,让阿里海牙心头快活,发出阵阵爽朗笑声。 
土土哈看在眼里,向梁萧怒道:“这小人又得意啦,怎么大人物都喜欢这种家伙?”梁萧
微微笑道:“土土哈,你好生记得阿里海牙今日模样,来日做了大人物,再见这等小人,
不要被他糊弄啦。”土土哈怒道:“我怎会这样,看到这般小人,自是一刀杀了。”李庭
也道:“对!”梁萧正色道:“将来的事可难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说起马屁功
夫,比史富通厉害的人不是没有,今日的话,你们思忖思忖,好生记在心里。”二人见他
神色如此严肃,心头一凛,各自点头。 
         ※       ※       ※ 
谈话的功夫,众人绕过山脚,顺着蒙古大军开辟的大道行进。走了一程,忽见前方一块狼
夯山石,将道路阻了大半,人马虽可绕行,但车辆却是难以经过。阿里海牙眉头微皱,道
:“真麻烦,莫不是下了雨,从山坡上滚下来的。”他正要招呼亲兵搬开大石,但想自己
何等身份,亲兵也是色目人出生,大元蒙古人第一等,色目人第二等,汉人却是末等,随
意挑个亲兵,也比这些押运粮草的汉人杂碎要高贵的多。他自负出身,不肯乱了尊卑,向
梁萧道:“你派几个人,来将石头移开。” 
梁萧皱了皱眉,招呼众人,搬运大石,那大石径约六丈,深陷土中,少说也有万斤之巨,
梁萧初时与土土哈合手,无法撼动,李庭儿等人也来帮忙,石头晃了晃,有些松动,脱出
地坑,其他汉人军士也来帮忙,梁萧喊起号子,大家一起用力,将石头一分一寸,向一旁
的山坡上推去。 
这时间,忽听传来鞭打声,一个村姑伴着一名童子,一前一后,挥着鞭子,赶着二十来条
牛,从后向队伍走来。 
那童子挽着双髻,眉清目秀,脸儿红白,抽了牛屁股一鞭,忽地大声唱道:“挽弓当挽强
,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无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凌,岂在
多杀伤。”声音稚嫩清脆,一边唱着,离队伍也越发近了。 
阿里海牙通晓汉人文字,心道:“没料到这小小童子,也会诗歌?”他维吾尔族中嗜好音
乐,阿里海牙是此道高手,听他唱得合音符节,微微点头,却听女子笑道:“弟弟你唱得
好,我也唱一首。”她生得肌肤白腻,滑若凝脂,眉目如画,虽是布衣荆钗,也不失窈窕
之态,轻启朱唇,宛转歌道:“驱马天雨雪,军行入高山,危径抱寒石,指落曾冰间。去
已汉月远,何时筑城还,浮云暮南征,可望不可攀。”众军见她人才秀丽,歌声圆润,耳
听目视,一时痴了,那牛群走得更急,已到军前,众人虽觉二人来得出奇,但童子女流,
岂放在心上。 
梁萧初时忙着指挥推石,只是瞟了一眼,未及仔细留意,此时石头已到坡上,寻了一块较
小石头卡在下面停住,缓过口气,掉头一看,但觉这女子牧童俱是面熟,转念之间,眉头
大皱,大声喝道:“你们两个,想要作甚?”那女子牧童认清他容貌,皆是一愣。梁萧怒
道:“好个小屁孩儿,敢在老子面前弄诡?”一瞪那女子道:“走开些,小心扒光你的衣
服。”敢情这二人不是别人,女子竟是楚婉,童子却是云殊的小书童风眠,二人见他身穿
元军衣衫,面面相觑,露出惊惶之色。众人见梁萧与之争吵,皆觉奇怪。阿里海牙不由喝
道:“梁萧,你说些什么?” 
梁萧见了风眠,可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哪会理他,上前一步,冷笑道:“小屁孩儿
,你乔装打扮,在此作甚?”风眠眼珠一转,笑道:“自然是放牛啊!这里不是叫伏牛山
么?”梁萧骂道:“放牛?你放屁还差不多,小屁孩儿,你上次打老子打得快活么?哼,
这次遇上,算你祖上积德了!” 
话音未落,忽听坡上有人朗声唱道:“单于寇我垒,百里风尘昏,雄剑四五动,彼军为我
奔……”梁萧听得耳熟,举目一看,但见对面坡上,一人白衣如雪,一手背负,一手卷书
,足下似缓而急,行云流水般走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云殊。 
梁萧不料他也到此,念头百转,暗呼不妙,急急侧目,只见风眠楚婉分别拿出打火折子,
在几头牛尾上晃两晃,牛尾上所系爆竹顿时点着,噼啪震响,二十多头大牯牛猛然受此惊
吓,第一个念头便是向前狂奔乱突,摆脱危机,刹那之间,牛群涌入军阵,众军措手不急
,人仰马翻,粮队牛马也受了惊扰,纷纷挣扎乱动,民夫们哪里约束得住。梁萧、土土哈
因推动大石,弓箭皆在马上,此时变起仓促,连放箭射牛也是不能,眼睁睁看这群疯牛将
队伍冲得七零八落。 
二人点火之时,云殊一声长笑,笑声未歇,坡上林中,人头四起,不下数百之众,云殊撤
下右臂,手中多了把斑斓长剑,剑锋下指,继续唱道:“虏其名王归,系颈受辕门。潜身
备行列,一胜何足论!”众人齐声应和:“潜身备行列,一胜何足论。”歌声中,个个提
着弓箭长矛,铁锤刀枪,从两面山坡,呼啸而下。 
云殊一剑当先,光影纵横,残肢断臂,好似落叶纷飞,鲜血四溅,便如雨下,洒在他白衣
之上,艳若片片桃花,其所到之处,手下真无一合之将,数起数落,便到阿里海牙马前,
见他服色,知道必是首领,凌空一爪,劈头落下。阿里海牙久经战阵,骑术精绝,见势身
子一偏,倏地钻入马腹之下,还未定神,忽地眼前出现一张狡黠的嫩脸,正是那放牛的牧
童。阿里海牙不及抵挡,便被小书童风眠拿住心头穴道,捉在手里。眼见不远处史富通满
地乱爬,急忙叫道:“快来救我。”史富通此时心惊胆寒,闻声瞥了一眼,转身又滚出老
远,只想着如何逃命,哪里还管什么“海牙大人”。 
风眠将阿里海牙自马镫下拖下,笑道:“公子,逮住啦!”云殊双足在马鞍上一点,道:
“你抓好他。”稍不停留,飞身纵起,刷刷三剑,又刺死三名色目亲兵。 
众伏兵来得奇快,梁萧等人都在坡上,首当其冲,俱是措手不及,唯有反身抵挡。一个是
鬼头刀的壮汉直奔梁萧,一个瘦长汉子则挺枪直刺土土哈,李庭等人也各自遇上对手。梁
萧见壮汉步履沉实,伸手矫捷,分明是武功好手,心头一凛,侧身让过一刀,空手入白刃
,在汉子腕上一按,那汉子手臂酸软,手中倏轻,大刀落入梁萧手中,回手一刀,横卷过
来,瞬息间逼近他颈项,汉子不料这寻常军士竟有如此武功,大吃一惊,躲闪不及,不料
梁萧刀在半途,突地偏转刀锋,一刀横拍在他太阳穴上,壮汉遭此重击,闷哼倒地。 
此时间,忽听土土哈一声大喝,梁萧回头看去,但见他将长枪夹在腋下,又是一声虎吼,
神力迸发,将瘦汉凌空举了起来;瘦汉一时轻敌,被他拿住长枪,心惊之余,变招也是奇
快,在空中一个翻身,飞踢土土哈面门。不料土土哈倏地转身,将长枪一抡,瘦汉被这大
力一抛,一脚踢偏,再也握不住枪杆,好似脱了线了风筝,向后飞出,但他武功娴熟,一
个筋斗,翻身落下,犹未立稳,土土哈飞身扑到,长枪不及掉头,便当作杆棒着地横扫,
他天生神力,这一扫何止数百斤力道,汉子小腿中棒,顿时筋摧骨断,惨嚎倒地。 
土土哈与梁萧轻易胜出,赵山五人却是陷入苦战,要知这次来得都是南武林的好手,一身
武艺浸淫已久,而这五人不过习了几个月武艺,纵是得高手指点,也难有大成。更何况,
此时赤手空拳,与这些人一交锋,顿时不敌,唯仗着小巧身法,四散躲避。南方群雄也不
料这几个寻常小兵竟会武功,大意之下,竟被他们遁开,待明白过来,全力追杀,梁萧已
然腾出手脚,一起一落,掩上前来,手中鬼头刀游走如龙,将一干豪杰杀得连连后退,但
梁萧与他们并无冤仇,不想伤人,故而始终不出杀手,对手仗着人多,一退又上,拼死纠
缠。 
土土哈见状,飞身赶上,他心狠手辣,见有人被梁萧刀法所逼,乱了方寸,舞起长枪便施
袭击,刹那间搠翻三个,口中叫道:“梁萧,战场上不可留手。”梁萧眉头一皱,气贯刀
锋,呛啷之声不绝,刹那间六七人虎口流血,刀枪脱手,梁萧刷刷两刀,迫退众人,喝道
:“三狗儿,拾兵刃。”五人应声抢上,将地上兵刃拾起。此时间,其他豪杰也看出这几
个兵丁棘手,纷纷涌来。土土哈喝道:“梁萧,并肩上,杀他个落花流水。”囊古歹舞着
一支狼牙帮,也大声吼道:“对,跟他们拼了。” 
梁萧见对方来势汹汹,个个皆是好手,知道若不伤人,难以脱身,厉声道:“再不滚开,
老子不客气了。”群豪置若罔闻,一个脸上带疤汉子舞着一对短戟,当先扑到,忽见刀光
如雪,瞬间便到他肩头。当此之时,梁萧使出了惊鬼泣神,气夺千军的“修罗灭世刀”,
这路刀法何等凌厉,眼看汉子手臂就要搬家,忽地一支长矛横里格来,铮得一声,竟将梁
萧这招“掣电追风”堪堪挡住。梁萧但觉手臂一震,心知来人非同等闲,刀势倏偏,一招
“孤神渺渺”,刀光隐没不定,顺着矛身游走,直削那人持矛手指,那人惊咦一声,急往
后跳,叫道:“好家伙。”那汉子捡回一条胳膊,狼狈万分,匆匆后退。 
梁萧倏然转身,与那人一照面,但见他须发皆白,身形魁梧,心头微凛,识得此人乃是在
“群英盟”上见过的“参天狻猊”方澜。方澜见他内劲绝强,刀法诡奇无伦,更是心惊:
“怎地鞑子行伍之中,竟有如许高手?若不挡住此人,只怕要死伤无数。”一念及此,厉
啸一声,长矛猛抖,分心便刺,梁萧当日曾见他与云万程交手,知道此老厉害,不敢大意
,一招“修罗追魂”迎上。他此时武功之强,远在方澜之上,眨眼间七斩八斫,方澜顿落
下风,但仗着矛长刀短,奋力不让他欺入五尺之内。梁萧心头焦急,只想速战速决,刀变
“焚天灭地”,刀光霍霍,铺天盖地向方澜涌到,威势之强,不在当年萧冷之下。 
方澜见此神威,心头骇然,匆匆拆了三刀,梁萧忽地刀里夹腿,踢偏长矛,一刀掠向他胸
口。方澜措手不及,正要撒矛后退,忽地一人抢至,手持一对铁鹰爪直扑梁萧身侧,爪尖
破空,嗤嗤作响。梁萧识得厉害,只得回转刀势,倏忽间连当他五爪四腿。方澜回过气来
,喝道:“靳飞,这爪子好硬。”舞起长矛,与靳飞夹击梁萧,这二人俱是南武林一流人
物,梁萧虽然厉害,竟也被二人逼得难以脱身,无可奈何,只得展开刀法,奋力抢攻。靳
飞与方澜一方大豪,联手方才挡住一名蒙古军士的单刀,骇然之余,暗呼惭愧。 
这边厢,云殊领着一百来人,在元军之中冲来荡去,所向披靡,顷刻之间,将三百多名士
兵杀得死伤枕籍。他刺死一名元军百夫长,忽见许多武人追杀运粮民夫,心头一惊,大叫
道:“且慢动手。”但众人杀红了眼,哪里听得进去。云殊正想出手阻拦,忽听身旁有人
道:“云殊,此乃战争,不比江湖打斗。”云殊回头一看,却是二师兄陆钧,陆钧空手对
敌,随手扼死一名民夫,云殊大惊,道:“二师兄,这……”陆钧叹了口气道:“我何尝
愿意杀死这些无辜人,但咱们无法带走他们,留下这些民夫,又为鞑子所用,为他们负粮
背米,攻打大宋。” 
云殊心知他说得有理,叹了口气,不再言语。陆钧目光扫过,忽地喝道:“好鞑子。”云
殊顺他目光看去,但见一名身形矮小的元军士兵,舞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和楚婉四人斗
得难解难分,边斗边逃,往东面山坡疾走,他宝剑锋利,招式又是诡奇,加之无心恋战,
只是逃命,一时之间,楚婉等人竟奈何不了他。云殊心头暗惊:“鞑子中竟有如此人物?
”再一转眼,更是惊骇万分,但见东面坡上,一道寒光倏来倏去,好似幽灵飘浮,方澜靳
飞联手兜截,也是拦它不住,其他还有六个元军士卒,个个骁勇,舞刀弄枪,随着那道寒
光砍杀,跟一众豪杰斗得难解难分。 
云殊不及转念,喝道:“二师兄,此间交于你了。”纵身而出,犹若白虹经天,数个起落
,倏忽间到了东坡之前,但见那矮小元军摆脱楚婉一剑,拼命往坡上奔走,显是想与那七
人汇合。这人正是阿雪,梁萧不让她搬运石块,故而始终呆在军中,突见两边杀至,心中
惊惶,但又担心梁萧,只想跟他一起,便往东坡狂奔,不料却被几个南方武人看到,迎面
兜截,早先梁萧怕她遇上危险,将铉元剑给她防身,她一心脱身,拔剑就刺,对方措手不
及,被她宝剑斩断刀枪,刺伤了两人。 
楚婉正在左近杀敌,见势冲上擒拿。阿雪本自武功不弱,这些日子又得梁萧传授,此时已
非等闲,仗着宝剑锋利,以寡敌众,竟也不落下风,拆了十余招,终于摆脱众人,往山坡
上奔去。眼看便要赶上梁萧,忽地身后风声大起,云殊形若苍鹰探爪,拿向她背心,阿雪
反身一剑刺出,云殊左爪凌空数变,避过她的剑势,将铉元剑劈手夺过,右剑微振,正要
将她一剑格毙,不料阿雪认出他来,惊叫:“是你!”她当日被韩凝紫用“傀儡牵机术”
带着与云殊交过手,知他厉害无比,这一照面认出,心头惊骇,顿时叫出声来,这次毫无
掩饰,脱口便是女子嗓音。云殊剑出如风,本已到她咽喉,但听到这声,微微吃惊,他剑
术已臻收发由心之境,剑锋当空一凝,自她颈侧偏出,反手一爪,拿住她肩井,喝道:“
你是女的?” 
阿雪怔忡颔首,云殊大是惊讶:“鞑子中怎地还有女卒?”他不及细想,将阿雪反手掷出
,道:“楚姑娘,看好她!”足不点地,直奔坡上。阿雪被他一抓一扔,皮帽落地,露出
一头青丝,女儿模样尽显,众人无不惊奇,楚婉急忙赶上一步,阿雪穴道被云殊随手制住
,无力挣扎,顿时被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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