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gosf (秋风秋雨愁煞人), 信区: Emprise
标  题: 《昆仑》试阅章节 恨火攻心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11月02日15:16:56 星期六), 站内信件

梁萧被一众高手围攻,始终留手,伤人虽众,却未杀一个,但众武人依恃人多势众,颇是
顽强,寸步不让,受了伤也自苦撑。梁萧使尽浑身解数,遽然间也脱身不得,但幸得大部
硬手尽被他吸引,其他六人才得抱成一团,勉力抵挡。 
交锋片刻,赵山、王可被对手一轮抢攻,冲在一旁,正自奋力厮斗,忽听女子叫声,转过
头来,恰见阿雪被捉,二人惊骇万分,不及向梁萧呼救,丢开对手,直冲上去,要立马夺
回阿雪。云殊快步赶来,和二人撞个正着。赵山涌身跃上,朴刀一挺,悍然向他迎面砍出
,云殊左手铉元剑一挂,将他朴刀挑在一旁,右手剑光一闪而没,刺入他胸膛,赵山大叫
一声,仰天倒下。王可见状,目眦欲裂,张口怒吼,凤翅镏金镋一抖,向云殊身侧扫来,
云殊如法炮制,左剑挂开镏金镋,右剑掠出,划过王可小腹,王可惨嚎一声,踉跄后退。
 
         ※       ※       ※ 
梁萧隐约听得惨叫,觑眼一看,不由得魂飞魄散,着靳飞铁爪掠肩而过,撕破皮甲,伤及
肌肤。梁萧痛哼一声,手中刀光乱闪,刹那间,四颗人头张口突目,带着缤纷血雨,凌空
飞起。靳飞见他突出杀手,惊怒万分,喝道:“好贼子,跟你拼了!”与方澜二人咬牙怒
目,齐齐扑上,梁萧无心跟他们纠缠,批亢捣虚,尽杀弱敌,刹那间,又手刃数人,合围
之势顿时瓦解,云殊正想补上一剑,取了王可性命,忽见那边战局突变,血肉横飞,同伴
们死伤惨重,丢下王可,疾冲而上。土土哈四人忿怒欲狂,挥枪抡刀,上前抵挡。土土哈
抢在最先,举枪便刺,云殊不耐纠缠,飞奔之间,忽地一晃,闪过来枪,剑若雷行电掣,
直奔土土哈左胸。土土哈横枪急挡,不料云殊挽了个剑花,剑锋上掠,向他咽喉刺到。土
土哈格挡不及,眼看就要毙命,忽地头顶一声骤喝,梁萧掠空赶至,居高临下,一刀劈出
,锋刃未至,刀气已然激荡生风,向云殊狂涌而来。这一刀“修罗断岳”,论其凶狠猛烈
,实为天下刀法之最,云殊大吃一惊,左剑匆忙格挡,右剑顿时一缓,土土哈身手敏捷,
趁时后跃,但剑锋所及,仍划破他前胸肌肤,鲜血淋漓。 
梁萧挟毕生功力,行倾巢一击,云殊仓促抵挡,虎口顿裂,铉元剑脱手飞出,左臂麻木不
堪,但他不愧穷儒高足,瞬息间足下步法展动,倏然飘退丈余,消去刀上霸道绝伦的力道
,双足微撑,稍不停留,去而复返,刷地一剑刺向梁萧。梁萧看出这剑是“归藏剑”的路
子,甚是吃惊。他为救土土哈,情急间使出“修罗断岳”,有攻无守,全无后着,此时抵
挡不及,只好借云殊挥剑格挡之力,向后飘退。云殊得势不饶人,剑法展开,长剑精光四
射,逼着梁萧的退势,刷刷刷杀出两丈之遥,此时梁萧缓过一口气来,鬼头刀一横,“铮
”得一声激响,终于挡住云殊一剑。 
二人交锋两招,俱如电光石火,直到此时,云殊方才看清梁萧模样,诧道:“咦,怎地是
你?”梁萧也不答话,反手便是两刀,云殊无法,封出两剑,忍不住问道:“柳姑娘呢?
”梁萧已恨极了他,听得这话,更如火上浇油,挥刀之际,迎面一口唾出,云殊偏头让过
,但脸上仍是溅了两点口水星子,匆匆挡他一刀,怒喝道:“好啊!你襄助鞑子,为虎作
伥,不管柳姑娘怎生说,先毙了你再说。” 
说话间,二人刀剑相逢,火花四溅,以快打快拆了十余招。“修罗灭世刀”本非萧千绝最
得意的功夫,而“归藏剑”却是公羊羽生平绝学。何况梁萧从未将这刀法练到绝顶,刀上
威力,比之萧冷尚有不如,若非他识得“归藏剑”的路子,早已被云殊刺了数剑。二十招
不到,梁萧隐隐然已露败像,再见方澜靳飞率众向土土哈五人冲去,心头大急,知道如此
下去,非得全军覆没不可,倏忽间足下晃动,云殊顿时一剑刺空,心头大惊,敢情梁萧这
两步,竟是“归元步”的路子,他错愕之际,被梁萧脱出剑下,向土土哈那方疾奔。 
云殊惊怒交集,喝道:“好贼子,哪里偷学来的步法?”说话间,也展动“归元步”,紧
蹑梁萧之后。二人一前一后,灵动迅疾,犹若鸟行鱼跃,霎息间晃过众人,梁萧趁机大施
杀手,足下是归元步,手上是修罗刀,一刀一个,绝不落空,南方群豪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云殊大惊失色,知道若任他转上两个来回,只怕这里没几个活人,双足急动,倏地将步
法发挥到极致,掠空而出,“震剑道”出手,雷霆一剑,刺向梁萧背心。 
梁萧反手一刀封出,云殊手中那柄“炎龙剑”乃是宝剑,刀剑猛力一绞,鬼头大刀顿成两
截,云殊剑锋不止,往梁萧背心刺到,不料梁萧身形一晃,倏地走出一步,云殊本已算好
梁萧的步法,这一剑将他诸般去路封死,殊不料梁萧这步怪异至极,并非“三才归元掌”
中任何一路步法,但精微奥妙,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云殊苦心设计的后着,统统落空。 
这救命步法,正是梁萧由“百子图”和“无所不能图”中悟出的“十方步”,天地八方,
统称十方,这名字来至九如和尚的偈子,九如自说是“棒打十方世界”,梁萧取这名字,
则有“踏遍十方世界”之意。若说“归元步”进退入神,乃是九宫图之大成,那么这路步
法超出九宫之外,更是出神入化了。 
梁萧一步摆脱云殊,再不迟疑,左一晃,右一摆,倏地穿过人群。此时土土哈等人早已抵
挡不住,人人受伤,若非梁萧适时突入人群,杀伤惨重,早被南方群豪当场屠戮。梁萧赶
到囊古歹身边,震飞一名豪杰的单刀,反手一掌,逼开靳飞,将杨榷救出铁鹰爪之下,然
后滴溜溜一转身,欺进丈余,一掌落到方澜胁下,方澜恰好卸开土土哈的长枪,准拟将他
一矛刺死,不料梁萧忽至,顿时挨得结实,口吐鲜血,跌出丈外,云殊正好赶到,见状只
得将其抱住,身法顿时一滞。 
梁萧抢到土土哈身前,见他浑身是血,已然杀得头昏,一把抓住,喝道:“走。”王可脸
色惨白,一手捂着肚皮,一手拿着铉元剑,咬着牙道:“梁大哥,给。”敢情他躺在地上
,铉元剑脱出云殊之手,正落他不远处,被他拾了,拿着冲杀了一阵。梁萧反手接过长剑
,见他神色灰败,摇摇欲堕,心头一沉,叫道:“囊古歹,扶着他。”剑光连闪,倏忽间
刺死两人,领着众人奔到大道之上。 
李庭抱着赵山,边跑边哭:“梁大哥,三狗儿快死啦……快死啦……”梁萧挥剑格毙数人
,将赵山接过,叫道:“你去抢马。”但见赵山肺部中了一剑,已是气若游丝,梁萧欲哭
无泪,叫道:“三狗儿,三狗儿。”但听一声清啸,云殊掠至,梁萧急将赵山负在背上,
挥剑挡住他一阵急攻,此时二人一般宝剑,一般剑法,云殊急切之间,竟也奈他不何,再
见他用出“归藏剑”法,更是惊诧,连声喝问,梁萧却不答话,只仗着“十方步”东奔西
走,四处杀人,引得云殊东西兼顾,疲于奔命。 
赵山隐约听到梁萧声音,勉力睁眼,细声道:“我……不……不……要……死。”他肺部
中剑,气机一入便泻,说话十分艰难,梁萧听得心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一边抵挡云殊
的剑招,一边叫道:“不会……你不会死。“赵山神志渐趋模糊,听不清他的声音,喃喃
念道:“三……狗……让……娘……过……好……日……子……三……狗……让……娘…
…”第二声娘出口,再无声息。 
         ※       ※       ※ 
梁萧凭着步法剑法,死命挡住众人。土土哈率其他五人,抢到马匹之前,反身上去。此时
四个豪杰抢上阻拦,土土哈反手拿起弓箭,箭出连珠,劲急非常,那四人急挥兵器格挡,
不料梁萧从后掩至,一剑一个尽数刺死,云殊在他身后,看得怒火如炽,连声大喝,长剑
嗖嗖急刺。二人武功本在伯仲之间,论身法,梁萧稍强,但论剑术,云殊厉害一些,但梁
萧抱着赵山,多了个累赘,撑到此时,已是屡经奇险,十分不易,匆匆拆了三剑,忽地一
个踉跄,站立不稳。云殊得势不让,挥剑刺出,土土哈见势,开弓发箭,羽箭飕飕飕如一
条长蛇,劲力雄强,向他逶迤而来,云殊不得已圈回长剑,将一串羽箭打落,梁萧以剑撑
地,趁机向后弹出。 
此时李庭、囊古歹等人也各驰马扬弓,分射众人,虽然难以伤敌,却将众豪杰逼得无法逼
近。土土哈一马当先,右手挽弓,左手牵着一匹战马,梁萧几步抢上,翻身而上,纵马疾
走。云殊恨他入骨,举步飞赶,奔走之间抓起地上长矛,向马后奋力掷出,梁萧翻身出剑
,击落长矛,但他稍一停滞,云殊趁机赶上数步,又挑起一杆长枪,还未及掷出,众人已
反身开弓,齐齐向他射来,云殊虽没将囊古歹等放在眼里,但对土土哈的箭术颇是忌惮,
身形一顿,左右闪避。梁萧趁机扬鞭催马,赶上众人,呼啸之间,去得远了。 
众豪杰暴跳如雷,纷纷拿出暗器弓箭,跨上战马,想要追击。云殊虽也愤怒欲狂,但知此
地离蒙古大营甚近,方才一场恶斗,已然耽搁不少时光,若紧追不舍,只怕遇上蒙古大军
,他颇有韬略,略一权衡,挥手止住群雄道:“早先说好,一击得手,便即远走,若再不
走,鞑子得信赶来,只怕不妙。” 
经此一战,除了梁萧几人逃走,其他元军民夫或擒或杀,无一幸免,群雄却也折损颇大,
但全是伤在梁萧七人之手,尤其是梁萧刀剑之下,死伤四十来人,占了死伤者八成之多。
群雄心寒之余,恨的咬牙切齿,本想拼死追杀,但云殊言之有理,只好收拾同伴尸首,放
火烧尽粮草,带着阿里海牙和阿雪,匆匆向伏牛山中遁去。 
         ※       ※       ※ 
梁萧奔出一程,不见有人赶来,停住马匹,低头看去,赵山面色惨白如纸,身子似一块岩
石,冰冷僵硬,只有一双眼睁得老大,空空洞洞,望着暮空浮云。 
梁萧神色木然,轻轻将他眼皮抹下,李庭、杨榷和王可见此情形,知道赵山已死,想到往
日情谊,无不失声痛哭。王可身受重创,挨到此时已十分艰难,伤心之下,两眼发黑,顿
时堕下马来,梁萧倏地抢上,将他抱住,但见他腹上一条剑伤,约有三寸来长,血流如注
,隐约可见小肠。梁萧知道若不救治,定然无幸,举手封住血脉,再将先天真气度入他体
内。又让囊古歹寻了一些坚实草茎,凭着往日编竹子练出的手法,气贯草茎,将创口逢了
起来。 
梁萧暂时稳住王可伤势,起身回头,只见人人伤痕累累,土土哈更因护着王可,独当群雄
,伤势尤其严重,只是他体魄强健异常,尚能支撑。梁萧退下手上白玉扳指,交给受伤最
轻的囊古歹道:“你们速去大营,以这枚扳指,求见伯颜,告诉他此地情形,并请他救治
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土土哈道:“梁萧,你不与我们同去吗?”梁萧脸上肌肉微以抽动,缓缓
道:“三狗儿已经死了,阿雪还在他们手上,嘿,要么这群人死光,要么我梁萧气绝,从
今往后,这件事没完没了。”他口气阴郁至极,众人听得顿生寒意。囊古歹道:“他们定
是宋人派来断粮道的奇兵,只怕此次得手,便逃回宋人那边。你一人之力,怎与一国抗衡
,还是去到大营,再做计较。”众人齐声称是。 
梁萧翻身上马,目视来路,眼中似有烈焰跳动,突地喝道:“我百夫长梁萧,现令你五人
速往大营,若敢拒我号令,军法从事!”他以将官身份,发号司令,五人听得一愣,不敢
违拗,齐声应道:“遵命!”转过马匹,向襄阳方向驰去。 
梁萧将弓箭负上肩头,宝剑斜插腰际,目光所及,但见夕阳西下,烧得天边通红一片,他
一咬牙,掉转战马,往来路奔去。 
         ※       ※       ※ 
奔近粮草所在,但见前方焰炎高涨,万石粮草尽数没入火海,梁萧正要下马察看云殊等人
踪迹,忽见一具尸体,跌跌撞撞,从地上挣起,哭着向他扑了过来,梁萧一惊,看清那人
模样,竟是史富通,转念间明白,这家伙定是倒地装死,避过一劫。史富通抱住梁萧靴子
,号啕大哭道:“好兄弟,咱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梁萧本想一脚踢开他,但听他哭得
凄惨,触动心事,眼眶酸热,恨不能大哭一场,但他此时心境不同往时,终究忍住,叹道
:“你却是聪明伶俐?” 
史富通知他语带讥讽,讪讪地拭了泪,望着熊熊大火,又忍不住落泪道:“完蛋啦,完蛋
了,这下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他转身对梁萧道:“ 咱们快走,那群人若是回来,可不
大妙。”梁萧道:“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么?”史富通指着东边山坡道:“我偷看了眼,
见他们上了山坡,进山去了。”梁萧点点头,翻身下马,对史富通道:“你骑我马,前往
大营吧。”说着举步上山。史富通惊道:“你去作甚?”梁萧道:“我去寻人报仇。” 
史富通惊道:“那岂不是危险万分?”梁萧不再理他,只是上行,史富通拍腿哭道:“好
兄弟,你回来,咱身患绝症,除了好兄弟你,谁也救不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
成啦。” 
梁萧心头烦乱,全不理会,倏忽间便奔上山坡,史富通咬了咬牙,嚷道:“罢了,罢了,
左右是死,跟你一起死罢了。”说着拾起一杆断矛,跟在梁萧身后爬上山来。 
梁萧心头诧异,回头望他,心道:“这痞子竟有如此胆气?”但也懒得理会,径自穿过山
道,寻觅踪迹,群雄中有不少人为梁萧所伤,沿途洒有血迹,而且人多势众,难免留下足
迹,他们虽极力掩盖,故布疑阵,但梁萧略加推敲,便从蛛丝马迹中摸索出众人去向,一
路寻去。史富通扛矛跟在后面,心惊胆战,东张西望,不住口的劝梁萧勿要以寡敌众,快
快转回。梁萧初时懒得答他,后被他说得烦了,怒道:“要回你自己回去,再多嘴多舌,
老子扔你下山。”史富通见他神色迥异平时,似欲择人而噬,打个哆嗦,顿时闭嘴。 
         ※       ※       ※ 
二人行了一程,夜色越来越浓,地上踪迹,再难辨认。梁萧火折用尽,向史富通道:“拿
火折子来!”史富通道:“咱没有,好兄弟,咱们还是回去……”话未说完,便被梁萧劈
胸揪住,从他怀里夺了火折子,收集枯草,制了一根火把点燃,继续前行。走了一程,隐
隐听得前方传来细微脚步,梁萧急灭了火把,史富通耳力迟钝,没有听见,见状正要说话
,却被梁萧一把捂住。那脚步声近了些。但听一个南方口音道:“黄老五,方才我明明看
见火光,怎地这会儿就没有了?”黄老五道:“我也看到了,他奶奶的,莫非是鬼点灯?
” 
前一人怒道:“你也说点吉利的好不?什么鬼点灯了,这荒山野岭的,真叫出个鬼来,老
子看你怎么应付?”黄老五嘟哝一声,忽道:“我说杨湖,这次兄弟们出去,竟弄得死伤
惨重,真是出人意料。”杨湖叹道:“本来云公子神机妙算,设下今日埋伏,该是万无一
失。待到牛群疯出,咱们趁势杀下,歼灭这支粮队,该是不费吹灰之力,日后再如法炮制
,破它几十队粮草,让鞑子没吃没喝,自然退兵。唉,没料到头一遭出手,便遇上如此硬
爪子。” 
黄老五道:“老子以为云公子拳剑无敌,却没料到区区一支粮队中竟有如此人物。想起来
,那鞑子好生了得,幸好龙四海在前面挡了一刀,要么黄老五就挂啦!我说,若是每支粮
队都有如此高手,那可如何是好?”杨湖冷笑道:“哪来那么多高手?那厮来头可不寻常
。我听楚姑娘和云公子说了,他与‘白马红线’柳莺莺本是一伙。但奇得是,云公子说他
武功与自己同出一脉,更有人认出,他的刀法便是当年‘活修罗’萧冷的‘修罗灭世刀’
,他妈的,好似天下的厉害人物都与他有一腿。” 
两人骂骂咧咧,往来路转回,梁萧和史富通平息凝神,蹑在后面。山道甚是崎岖,走了几
十步。忽听黄老五道:“不过,虽然死伤不少兄弟,但终究值得。没想到这次误打误闯,
竟然拿住鞑子老大个官儿。我说杨湖,那个阿里什么的是个啥官儿?”杨湖道:“鞑子的
规矩老子怎知道?但听云公子说,除了伯颜、史天泽、阿术,就数这阿里海牙最大,还自
他身上搜出鞑子皇帝给伯颜的亲笔信。云公子说,拿住此人,比击破一百队粮草还管用,
如今想必正在拷问,若能让他说出鞑子的攻宋方略,可就大妙了。” 
黄老五道:“妈的,还有那个假扮士卒的娘儿们,定是那狗鞑子一伙,依老子所见,就该
把她剖腹挖心,祭奠死去的兄弟。”梁萧心头剧震,几乎冲上,但听杨湖道:“我也想啊
!但云公子心软,说不该这般对付女流之辈,不过她武功不弱,显是那厉害鞑子一伙,众
兄弟心里有气,难免给她些苦头吃。老子出来的时候,沈利已将她吊在大厅里,他兄弟沈
元、沈贞都死在那鞑子剑下,孤月岭三个寨主去了两个,沈老二自然怒火攻心,嚷着要抽
那娘儿们一顿鞭子出气,他是这里的地主,云公子强龙难压地头蛇,拗他不过。嘿,老子
瞧他寻得那根柳条鞭子比胳膊还粗,蘸了水可是厉害得紧,也不知那娘儿们细皮嫩肉的,
挨得住几鞭,哈哈,只怕这会儿已经皮开肉绽,筋骨寸断啦,哈哈……”黄老五也跟着哈
哈大笑。 
梁萧听得浑身发冷,指甲几乎陷进肉里,若非不想打草惊蛇,早已毙了二人,又走几步,
遥见前方灯火缥缈,有人嚷道:“黄老五,杨湖,有动静么?”杨湖道:“没有啊!”黄
老五也道:“老子说是鬼点灯吧!”那人道:“今天刚出了事,鞑子一定四处搜捕,咱们
也小心些。”黄老五笑道:“再怎么搜,也难搜到这地儿,何况这孤月岭四面悬空,就这
陨星峡上的铁索可通,嘿,这就叫‘孤月岭,陨星峡,鬼神到此也害怕’,一夫当关,万
夫莫开啊,哈哈……”杨湖也大笑。二人笑了一半,忽地嘎然而止,对面那人但觉奇怪,
正要张口,忽见二人两侧软倒,黑影一晃,倏地逼近,那人一个“你”字尚未出口,梁萧
已扣住他的脖子,但听一声微响,那人颈项断折,软软倒下。 
梁萧容情不下手,下手不容情,霎息之间,连毙三人,遥望远处灯火,神色冷峻异常。史
富通见他得手,方才冲出,正要招呼,忽地足下一空,身子顿时下坠,还未出声惊叫,梁
萧出手如电,一把将他拉住,拽了起来。史富通往下看去,但见漆黑一片,几不见底,竟
是一处深谷。不由惊道:“我的娘呢!”再定睛细看,却见身侧一条二十来丈的铁索桥头
,铁索黝黑,共有八条,两侧各一,下方则有六条,桥上竟无半张桥板,只能踏着铁索行
走,端地惊险至极。 
梁萧冷声道:“你要过去么?”史富通好生为难,想了半晌,叹道:“好兄弟,你是何苦
呢!”心里却想:“这梁萧武功高得吓人,神出鬼没的,未必就死在这里,我这绝症说不
定什么时候就发,嘿,跟着他终究多一线生机。”主意打定,叹道:“罢了,咱性命左右
在你身上,就陪你死啦!” 
梁萧听他如此一说,真有些哭笑不得,见史富通便要上桥,便道:“且慢。”史富通道:
“怎么?”梁萧道:“你仔细瞧瞧脚下。”史富通借着星月微光一看,但见铁索上每隔数
尺,便挂着一个铃铛,心头一惊,但听梁萧道:“对面定然有人防守,我们一上桥,那边
必然发问,若是应对不周,断了铁索,咱们两人就完蛋大吉。”史富通拭着额上冷汗,道
:“好兄弟,幸亏你眼尖。那可怎么办?”心中却暗暗欢喜:“这下你定然回去了吧。”
 
梁萧道:“你跟这黄老五体形相似,换上他的衣衫!”史富通奇道:“要乔装改扮,蒙混
过去么?”梁萧点点头,道:“你还不笨。”说着换上杨湖的衣衫。史富通犹豫一下,也
换上黄老五的衣服。梁萧将其他三人尸体藏好,挽着史富通上了铁索,果然一脚踏上,铃
声大作,但对面并无声息。 
史富通走了一段,颇是诧异,想说梁萧算计有误,忽听对面有人叫道:“是谁啊?”史富
通转念之间,心头大骂,敢情此时二人正在铁索桥中段,若应对不周,对方将铁索一断,
二人进退不得,定然堕下深谷。 
梁萧学着杨湖的嗓子,说道:“黄老五肚痛得厉害,老子扶他回来看看。”史富通也忒乖
巧,立时哼哼两声,这两天他甚不舒服,一天到晚都在哼来哼去,故而这两声虽是随口哼
来,却哼得地道万分,真象是痛得说不出话来一般。对面亮起火把,桥上立着一条高大汉
子,左右不下二十人张弓搭箭,指定二人,梁萧假意挽着扶手,微微低头,让他看不清面
目,史富通更蜷成一团,好似肚痛得站不起来。 
对面见二人服色无误,心中大定,挥手让撤了弓箭,骂道:“黄老五你个龟孙子,吃多了
狗肉撑着么?”他说话之时,梁萧扶着史富通,几步逼近桥头,那人笑道:“黄老五,老
子会按摩,给你揉揉,包管你龟孙子屁响如雷,一泻千里,立马甚事没有……”方要上前
,借着火光,忽地看清梁萧面目,顿时变色,方要发号施令,梁萧龇牙一笑,长剑疾出,
正中他咽喉。那人应剑倒下,其他人无不大惊,还没叫出,梁萧倏地放开史富通,抢过桥
头,刺倒当先二人,转身挥剑,三支火把顿时熄灭,桥头漆黑一片。史富通只听闷哼声、
低嚎声、倒地声不绝于耳。片刻功夫,忽地手臂一紧,心头大骇,但听梁萧道:“过来。
” 
史富通松了一口气,走过桥头,梁萧燃起一支火把,史富通低头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凉
气,但见地上横七竖八,躺满尸体,俱是伤在咽喉,难怪少有人能够叫出。 
二人快步上山,其间又有三道岗哨,但远不及陨星峡防守严密,人手也少,看见二人衣衫
,皆是大意,被梁萧闪电施袭,一一屠绝。走了半里路程,遥见前方灯火大张,一座松木
搭建的大房子出现在眼前,尚未走近,便听见鞭打之声及女子惨叫。梁萧听得是阿雪的声
音,心头顿时滴血,咬了咬牙,将弓箭交给史富通,峻声道:“你在外面接应,我叫声‘
放’,你便放箭!但记着边跑边射,不可留在原地。” 
史富通早已战战兢兢,两腿发软,闻言自是求之不得,点头钻进一旁的林子。梁萧手按宝
剑,长吸一口气,进入屋内,屋中灯火通明,众人或站或坐,站成一圈,俱是观看行刑,
无人留意他进来。地上放着炭火皮鞭,阿里海牙被绑在向门的柱子上,满身鞭伤火炙,口
角流血,下颌已然脱位,已然饱经折磨,但咬牙切齿,眼神甚是倔强;阿雪则被缚着双手
,披头散发吊在堂中,浑身衣衫破碎,鲜血淋漓,垂着头,已然昏厥过去。 
持鞭的粗矮汉子抓起一桶冷水,正要泼醒她再打,云殊眉头一皱,忽地喝道:“沈兄,你
也打够了吧!她不过一个女子,你就算杀了她,又有何用?” 
沈利怒哼道:“什么话?我三个兄弟,都死在她同伙手里。哼,打她算是便宜她了,便是
剐了她,也难消老子心头之恨。”众人恨极梁萧,纷纷响应,有人道:“对,剖腹挖心,
祭我师弟。”有人道:“还是剐了,烤着吃罢了!”这些人尽是江湖上拼杀的粗人,杀人
剐人的勾当大都干过,说起来毫不费力,只觉对待恶人,无论男女,都该如此。 
云殊腾地站起,怒道:“岂有此理……”靳飞将他按住,打断他道:“左右这女子为虎作
伥,不是什么好货。云殊你不要说了,若你看不下去,可先回去休息。”云殊急道:“师
兄!”靳飞瞪视他道:“闭嘴!”云殊知他为了笼络人心,有意偏袒沈利,只得气乎乎坐
倒,楚婉在他旁边,小声道:“云公子,若要杀她剐她,我也不敢看啦,你送我回去歇息
好么?”云殊一愣,但见楚婉双颊生晕,露出几分羞涩,他心头一沉,急忙回过头去。原
来,楚婉那日离开父兄,四处游荡,遇上天鹰门弟子,双方生出误会,动起手来,恰好云
殊赶来,解了误会。楚婉被梁萧挑动女儿情愫,正自芳心无主,此时见了云殊武功高强,
正气凛然,顿生爱慕,恰好云殊要来北方,她也跟着前来,只盼能够跟他相好,哪知云殊
心挂柳莺莺,明知她一腔情意,却也难以接纳。 
方澜伤势未愈,正倚在虎皮椅上,听得清楚,有意撮合二人,呵呵笑道:“好呀,殊儿,
你就送楚姑娘回房休息,这些事腌臢了些,女孩儿是不该看得。”云殊皱了皱眉心道:“
早知如此,不若一剑刺死了那女子,省得让她受这许多折磨!”想着长叹一声,摇头道:
“人是我抓的,我怎能放着不管,但求各位兄弟看她弱质女流,给她一个痛快。” 
沈利见他松口,便道:“好!我沈利素来敬佩云公子人品武功。今天就听你,给她个痛快
。”从喽罗手中接过一把单刀来,迎风一舞,正要动手,忽地一道人影掠过人群,精光骤
闪,沈利连胳膊带刀飞出老远,梁萧此时已然有些疯狂,身在空中,翻手一剑,斩断阿雪
腕上绳索,将她抱在怀里,不待沈利惨叫声出口,长剑又出,乱若披风,自他身上掠过,
刹那间,血雨四溅,沈利凄声嘶嚎,踉跄摔倒,前身肌肉全被梁萧剑锋剐得粉碎,这厮平
日里素爱剐人,却不料今日被人剐了。 
         ※       ※       ※ 
梁萧出手突兀,众人皆是错愕。云殊最先还过神来,拔剑掠出。梁萧不与他正面交锋,反
身钻进人群,大开杀戒,他看到阿雪惨象,早已存心杀尽此间豪杰,招数狠毒绝伦,鲜有
人能够避过,众人却不知他如何出现,都是措手不及,一时之间只听惨叫四起。云殊、靳
飞跟着冲入人群,但厅中人多,此时反成了梁萧壁障,二人气急败坏,连叫“散开,散开
。” 
众人闻言四散,梁萧背着阿雪,忽地往门外冲出,云殊二人脚程了得,当先赶出,不料二
人方才出门,梁萧“十方步”展动,倏地一个转身,又钻进屋里,和随后追出的豪杰们撞
在一起,顿如虎入羊群,杀得血肉横飞,直冲到阿里海牙身边,剑锋一抖,将他身上铁索
尽数斩断。众人不料他声东击西,诈逃引开云殊二人,本意却是要救阿里海牙,无不惊惶
失措。云殊却是心头一喜:“你带着两人,看你如何脱身。”掠过众人,向梁萧赶去。 
梁萧将阿里海牙下颌归位,反手刺翻一人,打落一支飞镖,挑起沈利落下的单刀,递给阿
里海牙道:“还能战么?”阿里海牙点头道:“能!”梁萧挡住云殊两剑,大声叫道:“
好,你往东,我往西。”阿里海牙武艺本自不俗,只是遇上云殊那等高手,全无法子,才
被擒住,闻言舞起单刀,向西冲去,梁萧也向东疾走。云殊靳飞紧追不舍。 
众人都已听到梁萧说话,不敢近他,皆去围堵阿里海牙,一拥而上,三招两式,便将他逼
入绝境,但因他还未说出元军虚实,故而只想生擒,没出杀手,倒让他苦撑了几招;不料
梁萧佯往东突,忽地转身,施展步法又向西奔,群豪忙着逮阿里海牙,哪料他从背后偷袭
,刹那间被袭杀六人,只得转身对付梁萧,阿里海牙趁机逃走,此时云殊赶到,梁萧又往
东逃,群豪又转身去赶阿里海牙。梁萧立马摆脱云殊,又从背后偷袭,连杀数人。 
一时之间,形势变得异常古怪,大厅之中,群豪擒拿阿里海牙,梁萧仗着步法精巧,偷袭
群豪,云殊靳飞则拼命追杀梁萧,大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势。不过,云殊破不了梁萧
的“十方步”,南方群雄自是最为吃亏,被梁萧几度背后偷袭,杀伤惨重,然而这阿里海
牙重要无比,不能不追,可一旦分神追人,梁萧立马赶至,连施杀手,让众人好生难过。
 
如此反复再三,云殊看出梁萧诡计:存心以阿里海牙为饵,让众人分心,然后恃着步法,
在自己眼皮下屠尽众人。心头惊骇:“这贼子真个狡诈绝伦。”当即丢了梁萧,追赶阿里
海牙,想要制住此人,让梁萧无法故伎重施。梁萧见状,长剑疾出,抢他背心,靳飞乘势
从梁萧背后窜出,举爪扣向阿雪。 
殊不知,梁萧见他二人分开,已存心各个击破,他知道杀云殊不易,故而攻他乃是虚招,
当真要杀的却是武功较弱的靳飞,见他中计上前,猛然转身出剑。这一剑不仅突兀至极,
而且蓄势待发,近乎偷袭,刹那间剑光霍霍,笼罩靳飞全身。靳飞不料他急奔之中,竟使
出如此猛烈剑招,大是措手。但他终究是一派宗主,武功甚是不凡,手忙脚乱间让过腹部
要害,却被一剑刺中大腿,啊呀一声,踉跄后退。梁萧得势不饶人,抢上一步,要将靳飞
格杀于剑下。云殊听得叫声,惊骇万分,再也不顾阿里海牙,反身来救师兄。谁知梁萧一
击不中,已不想纠缠,佯攻靳飞,引回云殊,然后步法转动,又向群豪冲去,大开杀戒,
阿里海牙本又陷入险境,此时绝处逢生,大口喘气,飞也似逃出大厅。 
云殊见靳飞鲜血长流,满脸痛楚,那边惨嚎又起,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靳飞忍痛怒喝道
:“还不快去,不要管我。”云殊无奈,只得又去追逐梁萧。梁萧方才一阵东奔西走,也
已使出了浑身解数,有些气促神虚,力不从心,知道今日要杀尽众人,实在勉强,看见云
殊赶来,心头暗叹,跟着阿里海牙奔出门外,众人哪里肯放,紧追不舍。 
眨眼间,双方一追一走,到了山道之上,梁萧抓着阿里海牙向前急奔,回头一瞟,眼见云
殊越过众人,越赶越近,当即叫道:“放!”到此紧要关头,史富通不敢退缩,从林子里
连射数箭,山道上黑咕隆咚,众人一心放在梁萧身上,又害怕遭他各个击破,靠得颇近,
听到风声,已然躲闪不及,顿有几人中箭,失声惨叫。史富通得手,又惊又喜,依照梁萧
之言,在林中飞奔,边跑边射,挪个位子又放几箭,竟被他瞎猫咬死耗子,又射中几人,
群豪吃亏不小,不知道林中有多少人手,甚是惊骇,纷纷嚷道:“操他祖宗,林子里有埋
伏。”云殊也是惊疑不定,步子一缓,梁萧趁机又逃老远。这时几个豪杰大了胆子,冒死
奔向林中,史富通顿吓得屁滚尿流,从另一边冲出林外,奔向梁萧,嚷道:“不成啦,不
成啦。”梁萧骂道:“没出息。” 放下阿雪,对史富通道:“背着阿雪!把弓箭给我,你
跟阿里海牙先走。”史富通闻言,急将弓箭给她,背上阿雪,跟阿里海牙撒足狂奔。梁萧
纵身跃至道旁,听声辨位,开弓搭箭,刹那间,数发劲矢顿时射出,他当前箭术不在土土
哈之下,几个南方豪杰顿时应弦而倒,哀哀大叫,云殊被他羽箭一逼,竟也难以抢上。 
梁萧在道旁林中左右开弓,箭若连珠而出。黑暗之中,威胁极大,群雄几度冲突,皆是无
法通过。片刻之间,梁萧两袋箭告罄,估摸三人也已走远,跳将出来,拔腿便走,云殊怒
至极点,长啸一声,提剑狂追,群雄紧随其后。云殊知道梁萧机诈百出,群雄上来徒增死
伤,反碍着自己手脚,便叫道:“不要过来。”群雄明白他话中意思,只得止步,有人道
:“贼子用箭,我们就不能用弓箭远远射他么?”众人但觉有理,让几人去拿弓箭,其他
人远远跟着云殊。 
二人一走一逐,快的惊人,眨眼到了铁索桥头,史富通三人此时方才过桥。梁萧踏上索桥
,云殊也已赶到,长剑下掠,“炎龙剑”锋芒所至,铁索顿时断了一根,梁萧足下一虚,
几乎堕下,急忙侧身,一个金鸡独立站稳,忽地剑风呼啸,云殊长剑凌空刺来,当下挥剑
抵挡。铮铮铮三剑交罢,云殊落向索桥,梁萧铉元剑趁势下掠,铮地一声,也将云殊落足
铁索截断。 
云殊不料他以其己之道还施己身,无处立足,半空中,左手抓住扶手,右手挥剑刺向梁萧
。梁萧疾退半步,长剑一挂,云殊所抓铁索也断,云殊无法,凌空一个翻身,飘然钻入索
桥之下,双腿各自绞住两根铁索,一手抓住一条铁索,同时挥剑疾出,自下刺削梁萧足胫
,此时梁萧足下五条铁索皆被他勾住,梁萧若是斩断,自也无法立足。 
梁萧冷笑一声,疾退丈余,挽着剩下那条扶手,腾空翻转,长剑下挥,连环五响,下方五
条铁索齐遭截断。云殊再也无法挂在桥上,但他早有打算,料得梁萧有此一着,双腿潜运
劲力,便在梁萧断索的刹那,一个翻身,凌空鱼跃,从索桥下闪电钻出,伸手搭上了那条
仅存的铁索,同时攻出四剑三腿,逼得梁萧无法施袭。梁萧见他变化不穷,虽极不情愿,
也暗叫了声“好”。此时间,铁索桥只剩一条铁索。二人再不截断,或用足勾,或以手挽
,凭着掌拳剑腿攻敌要害,进退翻滚之间,好似一对燕雀,贴在铁索上斗得难解难分。 
阿里海牙和史富通都在桥那边看着。阿里海牙顾着义气,不愿逃走,史富通却怕梁萧丧命
,自己无人救治,也不敢离开。看到此时,二人俱是张口结舌,但觉梁、云二人生死俱在
一线,稍有不慎,便会丧命,一颗心不由提到嗓子眼上。南方群雄也举着火把赶至,见状
无不吃惊,有人举起弓箭,想要射击,但二人攻守如电,绞成一团,哪分得出彼此。 
拆了七十来招,二人忽地各有所悟,不约而同用起了巽剑道,巽者风也,二人一时剑走轻
灵,好似两片轻飘飘的落叶,绕着一条铁索,在峡谷天风中倏上倏下,浮浮沉沉。要知到
了这个时候,什么手眼腿步都不管用,全凭轻身功夫取胜,越是轻灵的武功,越是奏效,
“巽剑道”飘忽无定,最是适合。 
拆了数招,二人看着对方使出一般功夫,心头好生不是滋味,云殊叫道:“你哪学来这剑
法掌法,我师父教的么?”梁萧冷哼道:“放屁。”他实话实说,公羊羽虽变着法子指点
过他剑法,却从没直言教导过。云殊百思不得其解,心头好生纳闷。 
这时间,阿雪从史富通背上醒了过来。那沈利绿林出身,心狠手辣,虽被云殊折服,但脾
性依旧,加之挟怒而发,出手歹毒至极,若非阿雪自幼习练内外功夫,筋骨坚韧,早已没
命,其间几度昏死,要是再让沈利鞭打一回,便是不用刀砍,也要没命了。此时她略略清
醒些,身上好似火烧一般疼痛,忍不住呻吟起来,从史富通肩上睁眼看去,模模糊糊看见
两道人影在一条铁索上厮杀,看了片刻,蓦然认出梁萧的身形,猛地明白,梁萧已将自己
救出,正在与强敌相搏,惊喜之余,又好生担心,用尽浑身气力,叫道:“哥哥,哥哥…
…”叫了两声,只觉一阵气促神虚,头晕目眩,又昏了过去。 
梁萧隐约听得,心头一跳:“该死,我自顾跟这直娘贼赌斗生死,却忘了阿雪的伤势。”
向云殊疾刺三剑,将他稍稍逼退,然后挥剑下掠,铮得一声,铁索陡然截断,两方人无不
惊呼,但见二人出手如电,分别持着断处,凌空换了一剑,陨星般向峡谷两崖落去,眼看
将要撞壁,各自用足一撑,刹住去势,手足并用,抓着铁索向崖顶攀援。 
群雄见状,张弓搭箭,纷纷向梁萧射来,梁萧只得手挽铁索,转身接箭,但仅得一手,难
以上攀,阿里海牙机灵,急忙伸手拉起铁索,史富通也来帮忙,梁萧得他二人襄助,不再
管对面,双手齐用,将铁索带得左右摇摆,避开来箭,但上升之速倍增,幌若闪电。云殊
方才登上悬崖,梁萧也将要登顶,恰好一箭射来,梁萧反手接住,取下背上强弓,倏然搭
上,也不细看,照原路一箭送回,那人不料他回手如此之快,猝不及防,一支箭左眼进,
后脑出,将他钉在身后石壁上。群雄见状,无不骇然,弓在弦上,却不敢再发。 
梁萧跃上崖顶,一手按腰,与众人遥遥相望,喝道:“你们为何劫掠我们?为何杀死我朋
友?为何鞭杀我妹子?”云殊一呆,心头顿时一沉:“原来杀死了这人的朋友,还差点鞭
死他妹子,唉,难怪他如此乖戾,看来这个冤仇,永无消解之日。”但也不肯示弱,朗声
应道:“我乃大宋子民,尔等蛮夷犯我社稷,人人该杀!”梁萧沉声道:“你们是大宋派
来的么?”云殊大声道:“是!” 
梁萧血往上涌,大声道:“好,我梁萧对天发誓,若不杀光你们,灭了这个大宋,便如此
弓。”将手中强弓一折两段,随手丢下悬崖,反身抱着阿雪,与史富通二人大步离去。群
豪听得一愣,纷纷大骂他自不量力,污言秽语纷纷喷出。云殊却是心头一震,没地升起一
股子寒意。呆望半晌,掉头看去,只见靳飞捂着大腿伤口,悄然立在自己身后,望着梁萧
远去的方向;再一看众人,几乎是无人无伤,没几个囫囵的,心头一黯,向靳飞道:“师
兄,此地已然暴露,他们一去,鞑子只怕立时便至。” 
靳飞默然半晌,道:“此次死伤,较白日还要惨重。劫粮之计难以再用,北地也不可久留
,嗯,早早撤回南边,另做打算罢。”说罢一瘸一瘸,向山上走去。云殊心知大计落空,
一时呆立不语。楚婉见众人都已散去,上前一步,轻声道:“云公子。”云殊苦笑了一下
,叹了口气,向她道:“走吧!”大袖一拂,与楚婉转过身子,向山上走去。 
梁萧走了一程,寻了个隐蔽的所在,察看阿雪伤势,幸得她多是外伤,内伤不甚极重。梁
萧推拿一阵,阿雪便醒了,但浑身烧灼一般,迷迷糊糊只叫:“痛……痛……”梁萧心痛
万分,把她搂进怀里,阿雪觉出梁萧抱着自己,颤声道:“哥哥,阿雪好痛……好痛……
”梁萧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阿里海牙道:“梁萧,她身上皮肉之伤甚是沉重,非得用金创药不可。哼,那些家伙好毒
,虽没用火刑,可抽打这女孩子比打我还狠。”说着大是忿怒。梁萧咬牙道:“他们恨得
是我,却在她身上出气。”阿里海牙恨声道:“我们还是早早出山,叫来兵马,将这些家
伙一网打尽,非将他们一个个五马分尸,零割碎剐不可。” 
梁萧点点头,道:“好!”站起身来。阿里海牙忽地握住他胳膊,说道:“梁萧,若你愿
意跟随我,凭你的能耐,阿里海牙保你来日贵不可言。”梁萧道:“我只求给我朋友和妹
子报仇,富贵什么,我不在乎。”阿里海牙一呆,继而笑道:“那也是一样。”史富通忙
道:“海牙大人,我也想跟随大人……”阿里海牙哼道:“早先叫你救我,你只管逃命,
本来该将你军法从事的,但看你冒险来此的份上,功过相抵了吧。” 
史富通好生泄气,但又不敢多说,只得诺诺应了,却听梁萧道:“史富通,你虽然不是什
么好货,但今日帮了我,我日后定然报答。嗯,告诉你吧,你其实并无毛病,不过是我做
了手脚罢了。” 
史富通呆了呆,诧道:“我……我没有毛病?不会死了?”梁萧也不再说,抱着阿雪,跟
阿里海牙向山外走去,史富通呆站片刻,忽地哈哈大笑道:“我没有毛病!我没有毛病啊
!”他一旦得知自己无病,什么不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欢喜如狂,跟在二人身后,拍着
手哈哈大笑。他一阵笑罢,忽地发声长叹,说道:“梁萧,你虽骗我一场,却让我明白了
一个道理!” 
阿里海牙道:“哦,什么道理?”史富通喟叹道:“以往我总想着如何追名逐利,如何寻
欢作乐,只以为理所当然。这次迭经生死,才发觉,这条性命方是根本,若是没有了性命
,什么名利快活都没有啦!钱财名利,不过身外之物罢了。”阿里海牙皱眉道:“这想法
可不对,汉人中大英雄曹操说过‘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人生难
有几十年的岁月,大丈夫该要好生珍惜,建功立业,活着才有意思。” 
史富通苦笑摇头道:“大人有本事,有能耐,自能追求功业。史富通就不成啦,没什么本
事,靠着爹用性命换来的恩宠,吹牛拍马,混了大半辈子。我方才一人在林子里,听着梁
萧厮杀,又惊又怕,突然之间想通了:若是这次打仗保住性命,回到华阴,定要好生对待
我的妻儿,不再欺压百姓,将那二十顷地也分给我那几个外室,作为嫁妆,让她们嫁个称
心汉子。那些从军旅中贪污克扣的钱粮么?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啦。”他哈哈大笑,向梁
萧道:“可惜不能分你一半了。” 
梁萧没料到这烂痞子竟能想出这番道理,且将贪污之事当着阿里海牙说出,心头甚是吃惊
,默然片刻,道:“但愿你言行如一,嗯,你也不是全无能耐,你算术记帐的本事不坏。
”史富通讪道:“哪里话,哪里话,你才厉害得紧,那晚……嘿,一眼就瞧破啦……”想
着那晚光着屁股所受的活罪,不由苦笑。 
阿里海牙不知二人说得何事,也不好多问。三人怕对方追赶,在山道上连夜疾奔,破晓十
分,出了伏牛山,来到山下大道,走了不出百十步,后方蹄声若雷,一队人马飞驰而来,
梁萧心头一惊,握剑在手。阿里海牙却看得分明,叫道:“是自己人。”那彪人马近前,
一人驰马而出,奔到最前,叫道:“阿里海牙,是你么?” 
阿里海牙听得声音,心头一震,叫道:“阿术。”那人听得,又惊有喜,翻身下马,一把
将他搂住,叫道:“真是你,嗨,我派出近万人马,搜索一晚,好歹是寻着你了!嗯,莫
非消息有误,你没被那些宋人逮着?”他心中激动,一气说完,阿里海牙摇了摇头,苦笑
道:“惭愧啊,我确实被人拿住,多亏百夫长梁萧冒死将我救了出来,嘿,我阿里海牙半
生征战,昨日可说最是惊险。对了,我失了圣旨,当真该死。” 
阿术笑道:“人回来就好,圣上英明,岂会在乎这个。”说着掉过头来,看也不看史富通
一眼,目光如矩,只是望着梁萧,道:“你就是梁萧?”阿里海牙奇道:“阿术,你怎地
一下子就看出来啦!”阿术微微一笑,说道:“我不是老鹰的眼睛,但还能分出豹子和黄
狼?”按住梁萧肩膀,笑说道:“你的部下很好啊!除了那个伤得不能动弹的,都有义气
,整晚跟着大军,四处寻你。”梁萧听得心头一热,道:“我还有一个伙伴受伤了,急需
救治。”阿术点头,道:“阿剌罕,你换两匹马给阿里海牙与梁萧。”一名将官应声换了
马匹。梁萧乘上,阿术传令阿剌罕进山搜捕云殊等人,自与阿里海牙前往大营。 
众人行了一程,阿里海牙忽地笑道:“阿术,我要与史格讨个人呢!”阿术微微一笑,道
:“是梁萧么?”阿里海牙大笑道:“正是。”阿术摇头道:“不成。”阿里海牙道:“
怎么?史格会不给面子么?”阿术笑道:“史格敢说什么?我看那土土哈很不错,让他跟
随我,他却说,梁萧在哪,我也在哪!”阿里海牙一愕,叫道:“好呀,原来你要与我争
抢?”阿术笑道:“你别胡赖,我不过要土土哈,他既不肯离梁萧,我只得一块儿要啦!
” 
阿里海牙给他一拳,骂道:“你才胡赖,你既能一块儿要,为啥我不能一块儿要?”阿术
道:“我先给土土哈说。”阿里海牙望了在前方疾驰的梁萧一眼,叹了口气,道:“也罢
,我拗不过你。不过,这家伙便如一匹骏极的野马,得要一般厉害的主人才能驯服。你比
我厉害,更配做他的主人,不过也要小心,刻别被他踢着。” 
阿术眸子一闪,笑道:“我让他去钦察营。”阿里海牙摇头道:“钦差营那群家伙目高于
顶,他是汉人,可呆不住。”阿术道:“他不是寻常汉人,伯颜元帅昨日对我说了,他有
蒙古血统,比我还要高贵。”阿里海牙知道他祖父便是蒙古名将速不台,皱眉道:“比你
高贵,莫非他是……”阿术点点头,接口道:“他流着成吉思汗的血,是黄金家族的后代
!”阿里海牙露出吃惊之色。 
说话间,元军大营遥遥在望。梁萧倏地勒住马匹,举目看去,但见一条汉水浩浩荡荡,贯
通南北,河上艨艟斗舰,成千累万,旌旗招展,仿佛云霓;江水两岸,雪白的蒙古包连绵
不绝,犹若汪洋恣肆;两座十丈巨城各据东西,隔着汉江森然对峙,空中黑云如阵,低低
压着城头。报晓的刁斗携着晨风,自城中悠悠传出,元军大营的号角声也随之升起,两种
声响此起彼伏,在大地之上来回激荡。 

--
在这样一个时刻,劳动给人带来的充实和不劳动给人带来的空虚,

无情地在这孔窑洞内相互映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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