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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十四章 聚首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12月31日13:00:55 星期一), 站内信件

幻剑书盟·大风歌 (第一部 夕阳春雷)
第十四章 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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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辛家后,张淮深到神龙寺去拜访陈康白吉永登。这时陈康白吉永登正准备饮茶
,见张淮深来到,两人一面磨茶一面谈话。
  张淮深先是感谢陈康白吉永登教授武功,然后向他讨教此战的得失。而陈康白吉永
登此时心情正好,兴致勃勃地和张淮深讨论了很久的武功。
  当水煮沸时,陈康白吉永登将盐和茶加入了水中,放到火上再次煮沸后将小壶从火
上拿下,倒在两人的杯中。
  端起茶杯,两人细细品尝,张淮深不禁说道:“这茶真是不错,师父的茶道的功夫
也是一流。”
  陈康白吉永登很是得意,说道:“我平日里也就这么个嗜好,所以对茶道也很下一
番功夫,只可惜在吐蕃时大唐禁运,我尝不到好茶叶,只有到了这里才一饱口福。”
  张淮深点点头道:“听说吐蕃人一日不可离茶,大唐本是饮茶的祖宗,现如今倒是
不如吐蕃人多矣。”
  陈康白吉永登道:“其实倒不是我们吐蕃人特别偏爱,只是我们吃的都是羊肉羊乳
,不免腥氊,饮茶可以解油腻助化食,故而一日不可或缺。”
  张淮深忽然笑道:“听先父说,师父和先父就是因为茶而相识的。”
  陈康白吉永登失笑道:“没想到议谭连这个也和你说过。确实如此,当年你父亲才
十六岁,第一次来到吐蕃和安多韦家做茶叶的买卖,而我那时只是桑耶寺的一个小沙弥
,有一天我来韦家化茶,你父亲知道后悄悄说我们吐蕃人都是牛饮,不懂茶道,糟蹋了
茶。我知道后就很不服气,找你父亲论理。你父亲也爽气,说你小和尚要是能把喝茶的
工序从头到尾演一遍他就马上赔罪,而且十年内每年送五十斤好茶给我。我一时好胜就
演了一遍,果然你父亲说到做到,马上赔罪,而且我之后每年都收到了大唐江南的好茶
,从此我和你父亲也成了好友。想想当年的往事真是历历在目。只是故人已经西去,只
能遥想追忆一番了。”
  张淮深想起父亲不免有些黯然,强笑道:“师父要是准许的话,小侄今后每年也给
师父送五十斤茶叶。”
  陈康白吉永登用手指略拭拭眼眶,笑道:“那可多谢了。不过最多一年我就要回吐
蕃了,到那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喝到这么好的茶了。”
  张淮深立刻道:“回吐蕃是师父的愿望,小侄不敢劝阻,不过只要师父安顿下来后
叫人到沙州我们张家让他们给我传个话,我保证每年都能把茶送到师父的手中。”
  陈康白吉永登认真道:“好,好,这可说定了,你可别忘了。”
  张淮深笑道:“当然了,师父的事我决不敢怠慢。”
  陈康白吉永登忽然又感叹道:“当年文成公主把茶带进了吐蕃,不知道这对我们吐
蕃人来说是祸还是福。若说是祸,自从开始饮用茶后我吐蕃人疾病少生;若说是福,可
大唐一旦禁运,茶就沦为贵人的独享,穷人为了能买上一斤两斤往往要倾其一年的所有
。”
  张淮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唐蕃既是敌国,这些也是不得已。其实师父心中自然
也明白,只是师父身为当世高僧,有悲天悯人的胸怀,才会为了穷人作此感叹。”
  陈康白吉永登慨然道:“吐蕃富者牛羊之多漫山遍野,领地之大快马一日方能走完
;可贫者却无立锥之地,泰半沦为恰娃,郎达玛篡位后只有更甚,和大唐又开边衅,其
阍可见。同是弟继兄位,谁知吐蕃和大唐却有天壤之别。”
  张淮深很是惊讶,陈康白吉永登斥指达磨赞普自然毫不意外,但对当今大唐皇帝有
如此赞许却是出人意料。所以张淮深不禁问道:“郎达玛灭佛杀僧,当今皇帝亦是禁佛
,为何师父对郎达玛恨之入骨却对当今大唐皇帝如此推许?”
  这确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不过陈康白吉永登却自有妙论,他说道:“世间都将郎
达玛的灭佛和大唐皇帝的禁佛相提并论,可我却不这么认为。郎达玛是不准百姓信奉,
违者有性命之忧,僧人更是被赶尽杀绝。而大唐皇帝却不然,说他禁佛不如说是和佛争
利。去年他下的诏书不过是《并省天下佛寺敕》并不是《禁佛敕》,拆寺只是为了得铜
铸钱,还僧尼不过为了充两税户,如此而已。依我看来,如今大唐的佛寺不事生产、坐
收租米,又开设质铺盘剥百姓,哪像诚心礼佛的样子,皇帝把他们还俗倒是为佛门清理
门户。”
  张淮深不禁深感佩服,赞道:“师父果然是洞悉时世,我先前曾以为是今上因为道
士赵归真进言的缘故,现听了师父一说,细想来当今国库空虚税户流失,陛下此举确是
为了利字,和道佛之争无关。”
  陈康白吉永登点头道:“前世因结今世果,我佛劝人今世行善以得来世善报,陛下
又怎么会为之不悦,禁佛之举亦是无奈。不过此举亦可见今上之胆识。”
  张淮深不禁好奇地问道:“师父说禁佛之事可见陛下胆识,何以见得?”
  陈康白吉永登道:“天下有佛寺四千余所,僧尼二十六万,信奉之人不下千万,今
上断然并省可谓有胆;只省佛寺僧尼不禁信奉可谓有识。更以赵归真之流为盾可见其智
谋。”
  听到陈康白吉永登如此推许,张淮深不禁陷入沉思。他对官场素来厌恶一直无意进
取,除了性子鲠直见不得那些奸恶之事外也是因为觉得大唐已无明主,无人值得自己效
力。可是从陈康白吉永登的话看来,当今皇帝不乏英明之举,想来有中兴之望,那自己
将来入仕后是否还要韬光养晦呢?张淮深毕竟还是个年青人,男儿在世自当有所作为的
念头常常盘桓心中,虽因世道黑暗而常自压抑雄心壮志,但午夜梦回辗转之际仍不免唏
嘘感叹,自觉明珠敝置,难放光华。又唯恐老之将至,满腹才华尽成虚费。既然良机在
前,他不免有所心动。
  看到张淮深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陈康白吉永登也不打扰,两人就这样默默对坐品
茶,直到张淮深告辞回家。
  回家后已近黄昏,家中冷冷清清,问了一下仆佣才知道常无咎和曹品容都没有来过
,就连天天来的芊芊今天只露个面就走了,张淮深顿生孤单之感。处理些杂务后,仆人
将晚饭送了上来,张淮深坐下举箸,正想殷勤劝食,却发现身边没有任何人,他放下筷
子长叹一声,这几日骊山之行已经习惯了公主在旁,今日忽然雁行成单,自是大感寂寞

  草草用饭之后,张淮深去书房想查看一下这几日积下的事务,瞪着眼前的帐册却什
么也看不进什么也想不出,素来的沉稳不知到了何处,寂寥之感不时刺痛心头。扔下手
头的事情来到花园看着挂在半空中的残月,不禁反思昨日是否过于严厉又是否太过要强
,以公主要强的性子本该循循善诱,但自己却因为担心今后的相处硬要将她压服而不留
余地,想来也是过于冒失。千思万虑缠绕心头,张淮深不禁长吁短叹。踱回自己卧室倒
头而睡。
  躺在床上,张淮深辗转反侧还是难以入眠,想前几日鸳鸯交颈而眠,何等温柔惬意
,叹今日枕边已无佳人相伴,被衾苦寒,真真是孤枕难眠。他争大眼睛极目承尘许久才
迷迷糊糊入眠。
  第二日清晨,张淮深疲意未消地爬了起来,洗漱用饭之后来到西市乐荣轩。整整一
天他都呆在这里,伙计们从门外看去,只见他们的东家手持着帐簿目不转睛地望着,不
禁赞叹东主的勤奋,担奇怪的是为什么一天下来东主都在看同一本帐簿甚至是同一页,
难道他在这帐簿中看到了什么弊端,什么不力么,想到东主的精明能干伙计们不禁有些
寒毛直竖,疑心自己是不是在无意中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竟然会让东主一天都在思
虑此事。
  其实张淮深根本没在看帐簿,更别说会挑出毛病了。这一天中的他已经到了佛家不
为外物所动的至高境界,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的地步了,又哪会去理会那些事情。
  就在那些伙计提心吊胆到了极处时,张淮深忽然长身而起,扔下帐册大声叹息道:
“也罢,要是她不低头那我就大度一些吧。”
  伙计们莫名其妙,东主这是在和谁说话,说的怎么又如此不知所云。他们自然不知
道张淮深的心中一整天都在反复交战反复犹豫,忽而心肠刚硬,自觉公主有错在先自然
应该她低头认小才能罢休,忽而柔情涌起,不欲在此事纠缠下去,只盼和好如初,谁对
谁错不必介意。直到此时他才下定了决心,要是公主这几天还不派人来低头示好,那自
己只好伏低作小,反去迁就了,虽然这对自己男儿的尊严很是打击,但为了这段来之不
易的情也只好如此了。
  想通了之后张淮深大感轻松,只是心头仍不免患得患失,既盼公主能早日遣人来示
好,又怕公主一怒之下决绝不理。幸好苍天庇佑,第三天的上午,方安和来到了张宅。

  当通报时张淮深以为是公主遣他前来,心中暗暗高兴,将他接到大堂。但方安和的
一番话却让他心凉了半截。
  方安和说道:“恭喜张东主这次大显神威,小人今日前来是给东主送陛下在华清宫
许下的赏赐的。”说着将礼单交给了张淮深
  接过单子未及细看,张淮深问道:“既然是陛下的赏赐怎么不是中使而是方兄送来
呢?”
  方安和笑道:“这次赏赐是因为张东主比武得胜。只是豆卢着是中官一系,不便令
中使送来,所以公主就揽下了这个差使,命小人前来了。”
  说完后,方安和又低声道:“昨日公主才进的宫,今日一收到陛下送来的赐物就立
刻命小人送来。”
  张淮深心中一动,没有答话。
  方安和紧接着又似乎自言自语道:“这几日不知道为何,我们公主精神很是不好,
常自悒郁,陛下也曾动问,公主只是不答。不知张东主是否知道个中原由。”
  张淮深这下完全可以确定了,心中久悬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欣慰之余不免心痛了
起来,又哪能再装模作样下去,他站起身来,告了个罪匆匆而去,不一会儿回到大堂,
手中拿了个信皮,交给了方安和,说道:“请方兄将此信交与公主。”
  方安和大喜,连声道好,交割了赐物后急忙而去。
  张淮深不敢外出,待在家里就等着公主的回音。
  公主的回音也是极迅速的,当天下午方安和就再次来到了张宅。
  对着笑容满面的张淮深,方安和咳了一声道:“公主殿下命小人带来了一个口信。

  张淮深急忙道:“快请说。”
  方安和扳起脸道:“公主说,东主的诗平仄有误音律不协,只有三流水准。”
  张淮深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起来,声音也苦涩了,说道:“公主真的这样说?”

  方安和点头道:“确是如此,不过……”他拉长了声音道:“公主还说了,虽然是
三流的诗但她喜欢。”
  张淮深又如从地狱回到了人间,脸色才好了起来。
  方安和笑着拿出份帖子,双手呈上道:“所以公主决定明日在芙蓉园设午宴宴请张
东主,公主关照,请东主务必光临。”
  张淮深大喜,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       ※       ※
  芙蓉园在长安东南角的曲江池之畔。是曲江园的内园,也是皇家林苑,所以张淮深
独自一个人是进不去的,需要有人来带他。因此第二日也就是四月初一的上午,方安和
来到张宅作为引导,带着张淮深去芙蓉园。
  到了园外已近中午,张淮深正要进园,却听到临池不远处颇为喧闹,不禁问道:“
那里怎么如此热闹?”
  方安和想了一下道:“对了,今天是曲江宴的日子,该是那些新科进士在饮宴吧。

  张淮深想起辛浩铭曾和他说过这事,随口说道:“今科进士运气倒好,多年未开的
曲江宴这次居然得到陛下恩准,倒也是难得的异数。”
  方安和笑而不答,只是殷勤地在前引路。
  芙蓉园不愧是皇家园林,临池背山,郁郁葱葱满布青松绿草,千百种奇花异草点缀
其中,亭台楼阁在一片翠绿中或隐或现,和天地融为一体,精巧雅致却不失皇家的大气

  在方安和的引导下,张淮深走了不多久就看到了曲江池,在池边的一个小阁中,公
主衣着淡雅,正面对着曲江池出神。
  走到近前,方安和轻声道:“公主,张东主来了。”
  公主倏然回转了身子,面对着张淮深。
  在看清了公主面容的那一瞬,张淮深心中怜惜之意大起。分别不过数天,未施脂粉
的她看起来竟然有些憔悴,本来晶莹如白玉的脸庞如今却略显苍白,点水双眸中的那股
幽怨之色毫不掩饰地流露在外。
  公主直盯盯地看着张淮深,欲语还休,好半晌后,她眼圈一红,晶莹的泪珠夺眶而
出,呜咽地说不出话来。
  张淮深再也狠不下心了,冲上两步,一手拉住公主一手轻轻地去拂拭她的眼泪,柔
声道:“别哭,别哭。”
  听到情郎的柔声劝慰,公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激荡,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张
淮深将公主搂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哄劝。
  方安和此时已经识机地退开了很远。
  哭了良久,公主心情稍许平静,抬起头望着情郎,低泣地道:“你好狠心。”
  张淮深心中歉然,低声道:“好了好了,过去的就过去了。别去想它了。”
  公主眼睛依旧通红,说话声中不时被回气打断:“我到底做错什么,你要这么狠心
?”
  张淮深哄她:“过都过去了还去说它做什么。”
  公主不依不饶:“不行,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谁对谁错。要是今后你还这么样,
我怎么办。”
  张淮深也正想把话先说清楚,见公主坚持,顺势道:“你是在宫里长大的,不知道
民间的疾苦,这我不怪你。可是你对人为什么要这么无礼,而且话里总是有些刻薄。”

  公主睁大眼睛,急忙辩解道:“我已经很客气了,连该有的礼仪都没在意过,哪里
对他们无礼了?”
  张淮深摇头道:“我又不是没看见。你虽然嘴里不说但一举一动都摆在那里。何况
你那天说话还那么刻薄。”
  公主抽泣道:“就算是好了,你也不必这么多天都对我不理不睬啊。他们不过是你
的朋友而已,难道比我还重要吗?”
  张淮深正色道:“他们不仅仅是我的朋友。武陵兄还是我的启蒙先生,我们之间亦
师亦友,他是我最尊敬的人,我不许任何人对他无礼。”
  看到张淮深这样认真,公主也不敢再多说了,委屈道:“你事先又不和我说过,我
哪里知道,今后我对他们礼敬一些就是了。”
  张淮深叹道:“话不是这么说。你是公主,身份尊贵,对平民百姓自然不用理会。
可我是老百姓,来来往往的也都是布衣,要是你对我那些朋友都摆上公主的架子那还有
谁敢和我来往。我的朋友又不只是武陵兄一个,还有那么多的人你就不理会么。要是你
真的还想我们能好下去,太太平平地没什么口角争斗,那你就忘了自己是公主,就当自
己只是个寻常人,我张某人的荆妻,别摆公主的架子。不然的话,就算这次过去了,可
我们迟早还是会闹翻的。”
  说到这里,张淮深表情严肃地凝视着公主。
  看到他这样,公主不敢忽视,可又感委屈,低声道:“我尽量就是了。你啊,真是
我命中的冤家。”
  总算把公主折服了,张淮深心中大喜,放下心来,笑着说道:“行了行了,雨过天
晴了。来,让我看看你。唉呀,才几天啊,怎么成了个捧心西子的样子,别愁眉苦脸的
,事情都过去了,笑一个给我看看。”
  看到张淮深这副轻松嘻笑的样子,公主忍不住噗哧一笑,什么不快委屈都抛在了脑
后,慧黠灵巧的心思忽然又回了来,娇嗔地道:“看你好没正经的样子就知道你不是个
守规矩的人,难怪写的那首歪诗也是音律不协平仄不分。”
  提到那首诗,张淮深作出伤心不满的样子道:“这二十八言是我这满身铜臭的人好
不容易才胡诌出的,却给你这样斥指,也真是不给面子。”
  公主嘻嘻一笑,从怀中取出那张信纸来,低声吟道:“花满骊山香满蹊,翩翩彩蝶
成双戏。厮磨口角寻常事,不伤鹣鲽两深情。”
  读毕,将信纸在口边亲了一下,甜蜜地道:“即便它再不好,只要是你写给我的那
就是我最爱的。”
  看到公主完全恢复昔日的灵巧,张淮深心中高兴,牵住公主的手亲了一下。
  公主忽然扳起脸道:“不过我可怀疑的很,这到底是不是你写的。可别是找人做的
枪手。”
  张淮深故作不高兴,佯嗔道:“你竟然敢这样小看我。我跟随武陵兄读书时可是没
敢偷懒的啊。”
  公主眼珠一转,指着远处的一座临池的亭子道:“既然你说是你做的,那你就以它
为题口占一绝如何。”
  张淮深顺着公主的指点望了过去。远处的亭子中依稀可见有数十人欢聚一堂,正在
举杯畅饮,看来似乎是场宴会。因为之前他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公主的身上,竟然没有
注意到,此时才不禁动容道:“那是曲江宴吗?”
  公主点头道:“正是。曲江宴已经多年没举行了,今年可是一个异数,自然不能错
过看热闹的机会。”
  张淮深不禁问道:“陛下为何今年会网开一面,难不成李相忽然又对科举青眼了?

  公主笑道:“自然不是。今年曲江宴得以重开只不过是有人一力说项而已。”
  张淮深立刻问道:“是哪一位有如此力道?”
  公主道:“这人你也认识,就是在我府里见到的翰林学士承旨崔铉。”
  张淮深有些不解:“他为何这样出力?”
  公主故意不说,道:“你猜。”
  张淮深一笑道:“这叫我如何猜得出。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功夫。”
  公主得意地笑道:“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那你比我可差远了。我一听说这事
就知道前因后果了。”
  张淮深给勾起了好奇心,催促道:“那是为何,你倒是快说啊。”
  公主有意逗逗他,左摇头右摇头,直到最后才说道:“告诉你,今科的进士中有一
个人也姓崔。”
  张淮深何等聪明,立刻醒悟道:“崔铉的儿子也中了?”
  公主点头道;“你也不笨么。一听就明白了。”
  张淮深淡淡道:“原来如此,既然有这样的靠山,中式自然不同寻常。”
  公主啧啧道:“怎么你说的话倒和李相差不多,他因为不是进士出身所以这样酸溜
溜的,难道你也这么想?假使你真有意的话,下一科只要你去应试,我也可以保证你中
。”
  张淮深不悦道:“三年一次的大比是国家盛典,怎么能私下授受。你这话可差了。

  公主本是好意,却被张淮深冷冰冰地弹了回来,心中很不痛快,只是先前的波澜好
不容易才平息,不欲再生枝节,所以也不言语。
  张淮深想看看辛浩铭是否在场,极目眺望了许久才找到了他。此时的辛浩铭正在和
一个看起来非常温文儒雅的白衣年轻人交谈,而且似乎非常投机不像仅仅是应酬。
  张淮深继续寻找,反复再三却没看到崔珉的踪影,不禁问公主道:“你不是说他中
式了么,怎么我看不到?”
  公主不解道:“你说的是谁?”
  张淮深边找边看道:“崔珉啊,你不是说他中式了么。”
  公主讶然道:“我什么时候说崔珉中式了?”
  张淮深转过身来也是奇怪地道:“你不是说崔铉之子中式了吗?”
  公主愣了半晌,不禁失声笑道:“崔铉可不止一个儿子啊。”
  张淮深顿时脸上通红,才知道自己搞错了,尴尬地道:“那是谁啊?”
  公主似笑非笑道:“原来你说那些话都是因为这缘故啊。”
  张淮深急忙道:“什么什么缘故,我又说了什么?”
  公主强忍笑意道:“没什么,没什么。”
  张淮深为解窘境,紧接着道:“哪个是崔铉之子?”
  公主看了看远处的曲江宴道:“就是左数第三个,穿着白衣和你朋友说话的年轻人
。他是崔铉的次子,叫崔琅。”
  张淮深依公主所说望去,看到的正是先前见到的那个年轻人,公主所说他的朋友也
就是辛浩铭。
  本来因为崔珉的关系,张淮深对公主提到的崔琅没有什么好感,但看到他能和辛浩
铭谈的投机不免刮目相看,因为张淮深素知辛浩铭对人一向是很挑剔的,如果对方粗俗
傲慢他只会冷冷敷衍,只有对合脾气的人才会侃侃而谈,加之适才看这崔琅一派儒雅恭
谦的模样,张淮深心下全无恶感,说道:“此人看来很有儒生的样子,该是个谦谦君子
吧。”
  公主点头道:“是啊。我曾见过他几次,和他颇熟,他熟读诗书满腹经纶,又有仁
爱之心,可是个彬彬有礼的君子。”
  张淮深看到公主颇为推许的样子,心中不免好奇,又向曲江宴的方向望去。公主观
貌鉴色,说道:“今日既然逢此盛会,不如我请他过来见见如何?”
  张淮深想了一下道:“也好,既然你和他很熟,又一同在此,也该和他打个招呼。
不过和他说话的辛浩铭也是我的好友,也得把他一起请来。”
  公主应了一声,叫了方安和过来吩咐他去请这两人来。
  方安和走后,公主想起来最初的话题,哎呀了一声,说道:“我都忘了,你还没题
诗呢。你可不许赖。”
  张淮深笑了笑道:“我怎么会赖,不就是口占一绝么,题目是什么来的?”
  公主想了一下道:“就这样吧,就以《曲江宴观诸进士有感》为题,五绝七律随意
,不限韵。用时以客到为限。”
  听了公主的题目后,张淮深低头凝神思考,双手反在背后,反复踱步,口中微微哦
诵。
  公主端坐在旁面露微笑,也不说话打扰,只是双目一瞬不瞬地看着情郎。
  不知用时几何,张淮深忽然走到池边,抬头望着重云层层的天空,口中缓缓吟道:
“曲江豪气冲斗牛,誓将英名青史留。宦海沉浮十年后,只识朱袚不识羞。”
  “好,好。”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张淮深适才专注于作诗未曾留意,此时听到陌生的声音,不由得转身向来处望去。

  十来步远,适才曲江宴中的年轻人正用敬佩的眼神望着自己,他的身边站着辛浩铭
和方安和。
  公主此时已经打招呼了:“小崔。”
  此人自然就是崔铉的次子崔琅了。
  崔琅抢上了两步向公主施了一礼,看来他们确实很熟,所以一礼之后就上前几步到
了张淮深的面前长鞠为礼,说道:“这位兄台想必就是张淮深君了。晚生崔琅特来拜见
。得见尊驾实在是三生有幸。”
  张淮深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恭敬,不免有些吃惊,连忙侧了身子回礼道:“不敢不敢
,在下只是一介商贾,不敢当崔公子如此大礼。”
  崔琅抬起头诚恳地道:“晚生早就仰慕张君大名,想兄台孤身一人竟以独力全歼数
十名壮汉营救公主,又以莫测的武艺完胜称雄一时的神策军豆卢着都虞候,如此胆识武
艺实在是令晚生敬仰万分。今日想是天公垂怜,正偿晚生愿识尊荆的心愿。”
  好话自然人人爱听,何况说的人是这样认真诚恳,张淮深不禁对崔琅大生好感,赶
紧回谢道:“崔公子这样说实在是愧杀在下了。张某只是一时武勇,至多可称一介武夫
而已,又哪及崔公子文才过人,今科更高中进士,又是年少英俊,想来以崔公子如此人
才门第,将来必是国家栋梁,这才称得上人中之龙、天之骄子呢。”
  崔琅逊谢道:“晚生只不过会舞文弄墨而已,这只是雕虫小技,又哪及的上张兄文
武全才睿智明鉴。适才听张兄口占一绝,其中讽喻之意实在是令人生省,晚生虽然今科
侥幸,但和张兄相比还是大大不如。”
  张淮深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道:“崔公子实在是太谦恭了,在下只是一时信口
,何况这诗尚不工整,哪当的起崔公子的夸奖。”
  崔琅正容道:“张兄此诗或许不工,但言之有物,更讽尽天下薄廉寡耻之人,比我
等应制之作可是高上多多了。”
  张淮深连连逊谢,崔琅则是认真应对。
  公主看看总是这两人在说话,倒是把辛浩铭给冷落了,赶紧上前打岔,这才把两人
之间的互相“吹捧”给打断了。
  还好辛浩铭和张淮深是多年的交情了,虽有插不上话的感觉,但并没有介意。
  已是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了,打断这两人后,公主作为地主请这三人坐下,远处的
宫女们上前将食盒中的膳食一一摆了上来。或许是因为上次的缘故,这次上席的都是些
清淡精致的小菜,没有公主往日一贯的豪华。
  张淮深和公主之间自然不说了,崔琅和公主也是素识,只有辛浩铭虽然和公主有一
面之缘但从无往来,所以在这里共食的四人中,只有他显得较为拘谨。
  崔琅看到这种样子,有意为之解围,说道:“辛兄和我虽然是初识但却一见如故。
适才和他谈到张兄在家兄和马中昌比武那时的神算时,辛兄言词便给,小弟如置身其中
。当说到山匪出现时公主的镇定自若和明智仁慈,虽然小弟没能亲身躬逢,亦能从辛兄
口中领略公主当时的风采。”
  听了此话,公主十分高兴,敬了辛浩铭一杯,说道:“没想到辛公子的口才竟是如
此的好,那日却没能听到,真是令人遗憾啊。”
  辛浩铭恭敬道:“公主谬赞,小人愧不敢当。”
  此时张淮深却问道:“崔公子,你怎么会和他谈到这事?”
  崔琅赶紧道:“请张兄万勿见外,直呼小弟之名就行了。那日之事小弟曾在家兄口
中略知一二,故知晓辛兄当时也在。只是家兄对此事语焉不详,而小弟又是非常好奇,
所以一知道辛兄也是同年,忍不住就谈到此事了。”
  张淮深点了点头,有意无意问道:“很久不见令兄了,不知道令兄现在如何了。”

  崔琅并不清楚个中,答道:“家兄对那日落败之事非常在意,所以在家闭门思过。

  张淮深随口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令兄也不必过于介意了。”
  还没等崔琅说说话,本来在远处守护的方安和忽然匆匆而来,禀告道:“殿下,光
王也来了,正在外面呢。”
  公主呀了一声,站起身来,问道:“光叔怎么来了?”
  方安和道:“回殿下的话,今天是曲江宴的日子,光王是想来看看的,这里是观赏
的最好地方,所以才来了这里,听说公主在这里宴客,光王说他既然迟来一步就打算另
找地方。”
  公主赶紧和三人打了声招呼,匆匆向阁子外走去。
  不一会儿,公主陪着两个人进了来。走在前面的是个身着紫衣的中年人,气度雍容
沉稳,面带微笑,想来是老成持重的人。身后跟着个白衣年青人,高高瘦瘦,薄薄的嘴
唇,脸色冷峻,一望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颇有倨傲之色。
  这中年人定是光王了了,所以三人连忙起身恭候。
  公主对三人介绍道:“这是我叔父光王殿下,三位快来见礼。”
  张淮深因为有皇帝的准许,其他两人则是进士,所以都只是长鞠为礼,口称草民。
这位光王看来也是宽宏大度之人,非但没有摆出架子,还微微拱手算是还了半礼。
  公主指着白衣年青人又道:“这位是光叔的掌书记,仆固俊。”
  三人也是拱手为礼,仆固俊也不多话,同样拱手还礼。躬身之际却用他那锐利的目
光向三人扫了一遍。起了身来,看着张淮深问道:“这位可是乐荣轩张东主?”
  张淮深惊讶于他的判断,回道:“正是在下。”
  仆固俊脸上忽然浮现一丝笑容,上前一步,深深一鞠,又是一礼。
  张淮深更是惊讶,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客气,浑不似从外貌上看起来的那样高傲,
所以还礼时心中不免有些嘀咕。
  等诸人见礼已毕,光王微笑着开口说道:“曲江宴难得今年重开,小王本是想来看
看的,不想这里风水上佳之地已为他人所有,本该回转身另找他地,只是适才听说是清
源招待乐荣轩张东主和两位新科进士的,不免有些好奇,故进来看看也和几位打声招呼
,免得过门不入有失礼仪。诸位也不必拘谨,小王略坐坐就走。”
  这位光王话音沉稳,语气也是十分的和蔼,三人也没感觉到什么压力,也都很自然
地回了话。
  这里也不是什么正式的宴会,所以公主请光王和仆固俊一同坐下,自己和另外三人
在旁作陪。
  光王显然不善应酬,席间也没说什么话,倒是这位仆固俊很是活跃,和在座诸人谈
笑生风,和张淮深说上几句武功,和崔琅交换诗文上的意见,抽空还能请教辛浩铭几个
理财上的疑问,不使任何人感到冷落。
  张淮深在旁看着,总怎么感觉此人似乎对自己和辛、崔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一样,心
下骇异,不禁暗暗揣摩此人的用意。
  喝了几杯酒后,光王站起身来告辞,诸人不敢强留,恭送两人到了门外。
  临走时,仆固俊忽然对张淮深道:“张兄大名小弟是久仰了,只是不知道张兄是否
不见弃,愿折节下交我这个朋友。”
  张淮深自然不能说不,何况对他确实十分好奇,说道:“兄台愿意枉自下顾,在下
自然求之不得。”
  仆固俊很是高兴,说道:“那实在是太好了,要是兄有空,这几日小弟就来拜访。

  张淮深愕然,但话已说出口,于是道:“只要兄台先说一声,在下自当恭候。”
  仆固俊很是满意,连连拱手,随光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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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呆娃儿不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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