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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十六章 嫌疑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12月31日13:02:24 星期一), 站内信件


幻剑书盟·大风歌 (第一部 夕阳春雷)
第十六章 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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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曹品荣的到来,张淮深心中一阵发虚。这二十多年来乐荣轩从来没有发生过如
此惨祸,而在今日竟然发生了,他实在是无颜以对轩中的任何人,何况是历经辛苦才开
创基业的曹品荣。还好曹品荣只是脸色铁青,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但他越是不责怪,张
淮深心中越是内疚,想起那几十条血淋淋的人命,想起遗下的那些孤儿寡母,他的心就
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懊悔,内心的悔恨直压得他喘不过起来。
  看到张淮深面色惨白曹品荣很是担心,他上前搭了塔张淮深的脉搏问道:“你没事
吧。”
  张淮深勉强摇摇头,低声问道:“曹叔,轩里知道了消息了没有?”
  曹品荣摇摇头,低声道:“只有常二知道,其他人都没有告诉过。”
  张淮深惨笑道:“那常叔怎么样了。”
  常无咎的次子正是驮队的队长,常无咎自然不可能像曹品荣一样镇定。
  曹品荣苦笑一声道:“还能怎么样呢,常二几乎要急疯了,所以我不让他跟来。”

  张淮深满面痛苦,说话几乎都成呻吟了:“我太大意了,没有沿途接应他们。”
  曹品荣安慰道:“道途艰险,非人力可以弥补。何况轩中多年来没有出过事,大家
都不免大意,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安慰了张淮深,曹品荣向仆固俊说道:“仆固君,这次要麻烦你了。”
  站在一旁的仆固俊赶紧道:“没什么,这事也牵涉到光王府,在下自该效力。”
  想了一下他又道:“驮队中有四十六人,逃出去的人可能是其中任意一个。可狗只
有七条,必然要分几次来找,为了能快点找出,请曹管事和张东主按谁最可能逃出的次
序把这些人的衣物一一排列出来。”
  张淮深和曹品荣商量了一下,把武功最好的人、轻功最好的人、一般情况下走在最
后的人和最前的人,分门别类分成了七组,然后大家到了案发的当场――仲山山脚,将
这些人的衣物一一给狗嗅过。
  嗅过以后这些狗围着血案处绕了几圈,忽然都吠叫了起来,分头冲了出去。只有一
条巡挲着,忽然向北忽然向东,迟疑着没有跑动。
  仆固俊眼尖,指着这条狗大声叫道:“应该是这条了。”
  “为什么?”张淮深和曹品荣同声问道。
  “两位请看,其他的狗都是扑向北面,只有它忽向北忽向东迟疑不动。向北的其实
就是驮队来时的路,那向东是什么呢,只有逃出的那个人才会向东,所以这条狗才会迟
疑,因为逃出的人既有从北来有留下气味,也有向东逃也留下气味。”
  仆固俊的话非常有理,张淮深和曹品荣不由得精神一振。
  仆固俊又问道:“这条狗嗅的是谁的衣物?”
  曹品荣看了一下记录,忽然喜道:“是常小三的。”
  张淮深听到也是大喜,连忙说道:“一定是他逃出来的,他武功是队中数一数二的
,人又机灵,一定是他。”
  仆固俊点点头,和牵狗的人招呼了一下,于是狗师呼喝了几声,那条狗就向东奔去
。众人紧紧跟在其后。
  仲山中树木甚是茂密,在其中穿越也颇为辛苦。山行大约二十多里树木才稀疏了下
来,出了树林众人很快就在地上发现了血迹。
  这是个好兆头,说明众人没有找错,因此一线希望在张淮深的心中燃起了。先前虽
然他告诉大家有人幸存,但只是按常理的揣测,自己心中也不敢深信,但现在这种可能
却活生生地摆在了大家的面前。张淮深精神大振,冲在了最前面,和指引方向的狗紧随
不离。
  血迹越来越明显,找寻也越来越方便,大家几乎都可以顺着血迹而行而不必通过那
条狗了,但张淮深的心却越来越沉,流了这么多血,慕义还能撑得住吗?他不敢再想,
可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依然不断冲入他的眼中。
  终于,狗停下了,冲着一块大石头厉声吠叫着。
  张淮深站在石头前,身体微微发抖,他在害怕,害怕心中仅存的那一线希望终将破
灭,他提起脚,不敢跨上那一步。
  狗的叫声越来越烈,可四周越来越死寂,而他的心也越来越下沉。
  大群的人一一赶上了,但他们都一样沉默着,站在张淮深的身后不说话。
  许久,曹品荣沉痛的声音响了起来:“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既然逃不过去就要勇于
去面对。”
  张淮深身躯连连摇晃,但终于还是迈开了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那么的缓慢。
  再慢的步伐、再长的距离也改变不了终将到达的那一刻,一眼就望到倒在石头后的
尸体,张淮深眼前一片绚烂,胸中的窒闷逼着他发出一声最最凄厉的叫声:“慕义!”

  石头后倒着的尸体正是驮队的队长常慕义,常无咎的次子,张淮深从小到大的玩伴

  张淮深想哭,但哭不出来,他蹲下来,慢慢将常慕义的尸体扶了起来抱在怀里,怔
怔地看着那熟悉的脸,那张曾经朝气蓬勃而现在又了无生机的脸,怔怔地看着。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曹品荣上前一步,眼中满是泪水,说道:“七郎,人死不能复
生,你想开一点,还是好好为他们办一下后事吧。”
  仆固俊也劝说道:“是啊,张兄,死者已矣,还请节哀顺便。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仵
作验看一下,找出死因,也好快些找到凶手为他们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对,报仇雪恨,报仇雪恨!”张淮深喃喃地道,他迷茫的眼神中渐渐
地有了神采。抱着常慕义的尸体,他站了起来,惨笑着道:“我们回去吧。”
  “死者身上有六处伤痕,其中四道应该是刀伤,两道是箭伤。分布在胸前,小腹和
背上,另外死者左手肘骨断裂。死因是中毒和流血过多。”仵作如是陈述常慕义的验尸
格。
  “中毒,中的是什么毒,怎么中的毒?到底是中毒而死还是流血过多而死?”张淮
深一连串地问道。
  这时已经是晚上了,依旧在土地庙中,法曹参军事、仆固俊、曹品荣和张淮深正团
坐一起听着仵作的验尸结果。
  “中的毒可能是砒霜一类的,死者全身发黑,但内脏完好,所以这毒不是服下的,
从创口看,刀伤处皮肉内缩,没有中毒后的紫黑的颜色,所以也不是刀上的毒。箭伤处
的黑色特别浓,所以多半是箭上有毒。至于死因,按照常理推测,当时死者可能是先中
了毒箭,然后被刀砍伤,因为刀伤多半不在要害,所以小人估计死者是在逃亡时毒发身
亡,当然流血太多以至死者生机消失也是一个原因。”仵作道。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发现?”法曹参军事见张淮深低头思索,于是问道。
  这位法曹参军事对张淮深一直非常客气,并没有因为主客之势几乎互易而生气,也
不知道是因为京兆尹敬昕的缘故还是公主的缘故,或者是看在光王府仆固俊的面上。
  “在死者的箭伤处起出两个箭镞,上面有毒,可能是毒箭也可能是毒血染上的,不
过依照死因的判断,应该是毒箭。另外,死者的内衣上有几个潦草的血字,颜色发黑,
应该是死者用自己的血写的。”仵作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什么字,快拿来看。”几乎是异口同声,在场的四人说道。
  仵作拿出一件血迹斑斑的内衣。四人围了上去,四个脑袋凑在了一起共同看道。
  内衣上东倒西歪地写着十来个紫黑的血字:午、乱箭、数百黑衣人、突袭、围攻、
大家都死了、逃、追。”
  寥寥血字,却在四人的脑海中重现了当时那幅惨烈的景象。
  正午,一支驮队正从山下走过,忽然乱箭丛飞,许多人倒下了,紧接着,大群的黑
衣人从山道边的草丛冲了出来,手持着钢刀冲入了人群肆意杀戮着。驮队的人一个一个
倒下了,常慕义挥舞着兵器一步一步地后退着,他的身上还插着两支冷箭。满面痛苦的
他中了一刀又是一刀,看着同伴全都倒下了,他不得不回身向东面的林子逃去,数十名
黑衣人追了上去,在不停地劈砍中他杀出了一条血路,奔入了密林,借着密林的掩护甩
脱了追兵,但一路的奔跑耗尽了他的力气他的血,箭上的毒再也压制不住了,他倒下了
,挣扎着,伸出颤抖的手沾着自己那奔涌而出的紫黑色的血写下了这最后的经过。
  “慕义。”张淮深掩着脸凄声呼唤着。
  “那从起出的箭镞上可否看出什么痕迹?”曹品荣冷静地问道。
  “箭上面的标记一般是在箭杆上,而这次起出的只有箭镞,箭杆可能是在打斗中折
断的,没有箭杆就没法看出有没有标记,所以不能看出箭的来历。但从箭镞的工艺来看
,应该是官造的,民间的私铸没有这么好的水准。”仵作说道。
  官造的,张淮深和曹品荣骇异地对望了一眼。法曹参军事的脸色也因为这席话而不
自然了。
  “仇士良。”张淮喃喃地道。
  “张公子,无凭无据你可不能胡乱猜测啊,小心仇大人治你诬陷之罪。”法曹参军
事脸都白了。
  张淮深似乎没有听到,依旧地深魂不守舍轻声道:“他怎么知道的,他怎么知道驮
队会在这时候到的?”
  曹品荣忽然哼了一声,一双鹰目直指仆固俊。仆固俊立刻感受到了,浑身不自在了
起来,转头直视着张淮深。
  看到仆固俊投过来企盼的目光,又看到曹品荣投出去的置疑的眼神,张淮深茫然了

  屋中的气氛死寂了下来。
  又过了两天,京兆府的法曹参军事将有关的公事一一办完,录了口供、验完了尸,
张淮深终于可以代表乐荣轩领回了遇害的四十六具尸体。本想将这些尸体好好收殓,可
是一来梨园寨是个小镇一时难以买到这么多棺木,二来担心家属们看到尸体的惨象状会
受不了,所以和曹品荣商量了后除了常慕义因为尸体完好所以入棺外其他的都火化了,
因为这些尸体已经是面目全非难以分辨,所以只好将所有的骨灰混在一起然后分成四十
五罐。
  带着棺木和骨灰罐,张淮深和曹品荣凄凄惨惨地踏上了回长安的道路。
  仆固俊也不知道是心中有鬼还是其他的原因,这两天都没有露面,只是在他们走时
才出来送行,并说还有点事要办所以稍微晚一点回去。他这举动不免令曹品荣更加怀疑
,只是无凭无据地也不能说什么。
  驮队全体遇难的消息此时早就传到了长安的乐荣轩,所以当张淮深曹品荣两人踏进
了张宅后,顿时哭声震野,全府上下到处是披麻带孝之人,整个大宅笼罩在一片惨雾愁
云之中。
  这两天中,常无咎已经督工在张宅照影壁后的大块空地上搭起了巨大的灵棚,将诸
人的骨灰罐和常慕义的棺木请进了灵棚后,早已忍不住悲痛的驮队遗属们一拥而上,找
到自己亲人的骨灰后抱在怀中哭得死去活来,其声之惨,令张淮深和曹品荣也伧然落泪

  纷纷悲号之中,即使是最镇定最强忍的常无咎此时也不禁老泪纵横,伏在常慕义的
棺木上捶打着放声痛哭。满身素裹的芊芊此时已更是哭得晕了过去。
  直到傍晚,已经哭干了泪水的驮队遗属们才渐渐地止住了悲凄之声,他们纷纷围到
张淮深的身边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恳求东主为他们找出凶手,为众人报这血仇。
  张淮深看着他们不禁也是泪流满面,他指天发誓,即使凶手是天王老子也要将他绳
之以法,血债血偿。众人这才稍微安了心。此时常无咎才有机会强忍住泪,问起此去梨
园寨的详细经过。张淮深将这几天的事情一一说出,但仵作有关箭镞的话因为事关重大
没有在众人面前透露。
  是夜,布置好了灵堂摆放好了灵位,众人一起守灵。看着棚中百多人的孤儿寡妇,
望着台上满满的灵牌,张淮深无论如何也不能平下心来去思索。
  远方的天空渐渐地出现了鸡肚白,守灵的第一夜即将过去。一片寂静之中,宫中的
鼓声一声声传遍四方,长安城内一百零八坊坊门次第打开。
  张淮深呆呆地仰头望着新的一天,新的一天,前途莫测的将来。
  厨房开上了早饭,张淮深、曹品荣、常无咎和芊芊聚在一起匆匆用过。之后又忙于
一番琐事,还好常无咎已经做好了很多准备,但也直到近午方得喘息。
  正当张淮深打算找个机会和常无咎单独谈谈的时候,只听大门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一个大汉的身影如同一阵旋风般地冲了进来。
  “慕德、小二、大哥、二郎。”张淮深、曹品荣和常家父女同声叫了起来。
  这大汉正是常家的长子常慕德。自从张淮深的姐姐和江南大商贾联姻之后,乐荣轩
的生意延伸到了江南,从去年开始是由常慕德常驻东都掌管,这次他接到了父亲的急信
得知突起家祸这才急匆匆地从洛阳赶回来奔丧的。
  常慕德冲到灵堂前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灵台正中供奉着的常慕义的灵位,忽然扑
了上去抱着灵位后的棺木厉声吼道:“老二,你怎么能就这样丢下我们走了。”
  其声之厉其情之惨令人不忍卒听。
  心情刚自稍微平静的张淮深和芊芊还有几个年长的老妇虽然也止不住陪着落泪,但
还是赶紧上前劝慰。常慕德涕泪横流,整整顿饭的功夫才强自收住。
  收拾了悲痛,常慕德给诸人见了礼后立刻追问道:“老二是怎么死的,是谁害的?

  张淮深一时难以回答,使了个眼色给曹品荣。曹品荣会意,说道:“这事说来话长
,你还没用饭吧,先进去,一边用饭一边慢慢谈。”
  曹品荣既说了这话,常慕德不敢违背,于是张淮深带着常家三人和曹品荣到了内堂

  一进内堂,常慕德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曹叔,这案子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常慕德身为和江南做生意的总管自然也不是寻常人物,曹品荣欲言又止的举动自然
引起他的疑心。
  曹品荣点点头,就将这些天的事情一一说来,之前未曾说的关于官造箭镞的事也一
五一十毫不隐瞒,此时常无咎才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曹品荣说完,常慕德已经叫了起来:“一定是仇士良和神策军干的好事,除了他也
没有人敢这样了。”
  常无咎红着眼道:“小二,你说话要仔细,你兄弟这仇是一定要报的,所以不能找
错人家,让真正的凶手逍遥自在。”
  常慕德坚持道:“不会有错的。驮队这些人都是练过武功的壮汉,一般的盗匪奈何
不了他们,就算是盗匪人多势众也不可能一个都逃不出。除非是经历沙场的禁军才有这
个可能。何况这京畿道近几年一直很太平,从没听说过有这么大股的匪徒,否则京兆尹
还能做的下去么。再说,盗匪为的是财,犯不上添上这么多人命。可从老三的血字上来
看这些人分明就是来要他们的命,不像是贪财的土匪。即不是土匪又可能是禁军,那除
了仇士良的神策军还能有谁,那箭镞就是明证。自从上次七郎得罪了宦官以后他们一直
都没动静,他们又不是能忍气吞声之辈,这次必然是他们的报复。”
  听了常慕德的话,张淮深的心紧紧地被愧疚撕咬着,痛苦地说不出话来。
  曹品荣也赞同道:“二郎说不得错。京畿附近也只有神策军有这能力一下子全害死
我们的驮队。照我看来,这次光王府向我们采办大笔胡香和葡萄酒的事情早就传遍了长
安,一定是他们搞的鬼,存心让我们没办法按时交货,和皇家打交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仅可以折辱乐荣轩的声誉,说不准还有其他的麻烦。何况这次驮队丢的货物足足值
七八十万缗,再加上要付给遗属们的抚恤足可以让我们乐荣轩去掉半个从此一蹶不振,
要是现在长安市面上出现第二家能供给胡香和酒的商号的话,我们甚至可能会把所有的
生意搭档都丢掉。这么毒的手段除了和七郎有大仇的仇士良别人断想不出来的。”
  “说是说得很有道理,但仇士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是说他心好作不出这种没
人性的事,我只是觉得这事情也太显山显水了,谁是幕后主使一猜就知道,不该是仇士
良这么个老狐狸的作为,要真是他做的,一定会做的让人想不到是他,可现大家都知道
他嫌疑最大,这不合情理啊。”常无咎虽然悲痛万分但脑子还是很清楚的。
  “对,就是因为他嫌疑太大太明显,所以别人反而不敢相信,这不也是一种掩饰么
。所以他要一个不留全部杀光,这样大家就算是怀疑到他头上也没有凭据了。”曹品荣
紧接着说道:“其实是不是他做的很容易就可以查出来。”
  “怎么查?”其他人同声问道。
  “这就要公主帮忙了。”曹品荣看着张淮深道:“七郎,这次这么大的事情发生,
想必公主一定会来劝慰你,她来后你就拜托她查一下最近神策军各部有没有什么大的举
动或者上百个人一起出营的事情,再查一下这几天有没有许多人忽然受伤。这事要真是
仇士良干的,他一定是动用神策军的,既然有了进出那自然会有记录,只要记录上有相
似的记载那多半就是了。即使记录上没有,但我相信他们这次必定有伤亡,那花名册上
和行军大夫那里不可能不留下痕迹。这样我们不就可以知道了么。”
  张淮深连连点头说道:“好、好。这事没问题。”
  曹品荣沉吟了一下环顾众人又道:“其实我现在心中还有个疑问,就是仆固俊这人
到底有没有牵涉进这件事。他这些天接近你和送上这么大笔生意到底是不是仇士良有意
安排的,假如这时真的话,这人城府也实在太深了。七郎你必须远离他。不,要是他真
的有份,我一定要杀了他为大家报仇。”
  张淮深骇异道:“不可能,这事不可能和他有关,我不信。”
  常无咎这时说道:“七郎你冷静下来想想,仆固俊这人确实有可疑之处。像这次采
办,这么大笔生意一般的采办之人不知道要从中捞多少好处,为什么他就这样轻易地交
给我们而一点好处都不要,这岂不可疑?保不准就是因为知道要出事,所以他才会不谈
好处这事。还有,我们什么时候会到货每年都不一样所以外边都不知道驮队这月会到,
只有仆固俊因为这笔生意的缘故我们才告诉了他,那他嫌疑还逃得了么。”
  曹品荣接着说道:“不止这些,还有,这次出事你不觉得他太热心了点么,这事和
他又没什么大关系,为什么他极力要和你一同去,为什么他这样费劲心思帮你找三郎的
下落,我看就是为了找到人好灭口。”
  常无咎和曹品荣这番话说得张淮深心如乱麻,他不信仆固俊会是这样的人,但他们
说得话确实非常有理,张淮深悲痛未消一时难以深思,只是喃喃道:“不可能,我不信
。”
  常无咎和曹品荣不高兴了,说道:“事情都这么清楚了,为什么你还是这么固执,
还是不肯信,你这样优柔寡断又怎能当好乐荣轩这个家呢。你是一轩之主,一定要扔掉
那些可笑的交情,冷血一点。”
  张淮深头都快痛得裂开来了,呻吟道:“不,不。”
  常无咎和曹品荣大为不悦,气得脸都板了起来。
  此时芊芊鼓起勇气说道:“曹叔,爹,七郎哥既然不信,那自然有他的道理,请两
位大人听听七郎哥的道理再决定也不迟啊。”
  张淮深猛地转头看着芊芊说道:“芊芊,你也觉得仆固俊无辜么?”
  芊芊坚定地说道:“七郎哥,你是一轩之主,要有自己的主见。爹和曹叔的话只能
给你参谋,拿主意的还得是你。要是你觉得仆固俊无辜那你就拿出你的道理来,只要有
理相信他们两位会听从的。还有,虽然我是女子没什么主见,但七郎哥,我信得过你。

  说完,芊芊又向曹、常两人说道:“我不知道什么道理,我只信自己的直觉。我见
过仆固俊一次,他是个很高傲也很有赤诚真心的人,我觉得这样的人是不会这么阴险的
,所以我相信七郎哥没有看错人。”
  芊芊的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听在张淮深的耳里却如同雷鸣一般,他感激地看了芊芊
一眼,终于凝下神来思索。
  不一会儿,张淮深抬起头来道:“曹叔常叔,我还是不觉得仆固俊和这事有关。你
们先前说的大多是揣测。你们说他把光宅的生意交给我们是个圈套,我看不是。大伙都
知道乐荣轩独霸西域的胡香生意,这么大的生意无论哪一家吃下都还是要找我们的,那
他跳过那些人径直找我们也合情合理。光宅贺寿的事情尽人皆知,也不可能是编出来作
诱饵的。再说,就算是我们交不了货,光宅那面只要请公主出来说个话也不会有什么事
。说到好处的事情,固然是不太合情理,但好处这事本来就不该有的,为什么不要倒是
令人怀疑呢?仆固俊这人先前芊芊也说过,他是个很高傲的人,我和他这些天交往下来
,觉得他对钱财并不在意,这次不要好处也很合他的性子。何况他很希望和我做朋友,
既然拿光宅的生意来做人情又怎么能开口要好处呢。
  要说热心地陪我去梨园寨是不同寻常,那也不见得。一则,这批货关系到光宅月底
的贺寿,他身为采办自然关心。二则,他是我的朋友,要是不闻不问倒才是奇怪呢。要
是他真的心怀鬼胎,为什么帮我们找出慕义下落呢,要是慕义还有一口气在那对他可是
大大的不利啊,就算他知道慕义活不了,可慕义难道不会留下些话么,他身上的伤也不
是线索么,那些人杀了人还要毁尸,自然是怕我们在尸体上找到些什么。
  只有他知道我们驮队行踪才粘得上一点嫌疑,不过我想过,知道行踪的人未必只有
他一个。现在京师里很多人都知道光王月底要给郑太妃祝寿,那我们交货总在这之前吧
,有心的人倒算一下差不离就可以算出我们驮队大约在哪里了。要这事真的是仇士良干
的话,那更容易了,只要他派人到从回鹘来长安的各州县关卡查一下过关的记载就可以
知道了。
  所以我觉得要说嫌疑仆固俊是有些,但绝对不比别人多些。而且我相信公主的话,
仆固怀恩的后人不会和宦官勾结在一起,更不会和仇敌豆卢氏同样依附仇士良。”
  “不然不然。”曹品荣连连摇头道:“你说得固然有理,但你的话全都和一件事有
关,那就是他是诚心和你做朋友的。可他这是为了什么?你不过是商贾,他为什么要这
么巴结你,难道和公主有关吗?他既然是光王的亲信,想走攀上皇家的这条路并不费事
,巴结公主岂不更快。总不会是为了钱吧,他也不像是个清客啊。要是这点不能让人想
明白的话,我还是要怀疑他。”
  常无咎和常慕德也同声称是。
  张淮深皱了眉头好一会儿,决然道:“之前他也曾为这事和我分说过,我那时一时
激动就信了,回头一想也觉得牵强了点,不过从这些天的交往来看,他没有说谎。我信
他,人总有些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既然他不说我也不打算问,但无论如何我相信他的
为人,我不觉得他和这事有关。”
  张淮深说得果断坚决,惹得曹、常大为不满,连声说他心肠太软有妇人之仁。但张
淮深坚持己见,闹得大家心中憋了一团气。还好厨房送来了午膳才暂时打断了他们的争
论。
  乐荣轩驮队遇劫,整整四十六人遇难的大血案此时已经震动了长安,从下午起吊客
就络绎不绝地来了。
  公主是最早到的几个之一,她怕麻烦所以只带了两个人微服悄悄地来的。安慰了张
淮深几句后,张淮深就按曹品荣的吩咐拜托了公主。这是小事一桩,公主一口就应承了
下来,而且还答应去查一下最近神策军和内侍省有没有人出京去翻阅过各州关卡登记。

  可能是情人关照的事情吧,公主第二天就把在京神策军的进出营记录转抄了一份送
了来,至于查阅关卡过境记录的事情因为是在京外,所以还得过几天才行。
  张淮深在书房中将记录一条条查过来,看得很仔细,但令人失望的事,根本没有相
关的蛛丝马迹。行军大夫这里也没有十几个人一起来治伤的事情发生。张淮深疑惑了,
呆呆地看着这册子发楞。
  曹品荣忽然匆匆而来,进来就说:“七郎,可能有眉目了。”
  张淮深颓丧地道:“没有,什么也没找到。”
  曹品荣一愣,说道:“你说什么?”
  张淮深指着几上的册子道:“这上面什么也查不出来。”
  曹品荣这才明白,连忙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我们的货物可能有些线索了
。”
  张淮深精神一震,问道:“怎么说?”
  曹品荣坐下来道:“刚才紫芝堂的刘东主前来吊唁,之后问我遇劫后下批货什么时
候可以补上,他那里快没货了。我说我们另一个驮队已经准备好了,这几天就可以动身
,快一点的话,三个月后就可以回来。他说太迟了,他们等不及。那我就说这天灾人祸
的我们也没办法。他就跟我诉苦,说要是断了货没的卖他们可都要喝西北风去了。我只
好安慰他。他就和我打招呼了,说上个月有家从回鹘来的商队到他们那里,说是他们手
里也有这种货,希望能做个长期的买卖,只是他那时想和我们乐荣轩是老交情了,所以
没理会他们,可是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是我们下个月再没有货,那他只好去找那些
回鹘人了。所以他先和我们说一下,不是他们不讲交情,实在是情非得以,请我们多多
包涵。”
  张淮深眼睛一亮,接着道:“曹叔的意思是说那些回鹘人手里的就是我们的货吗?
只不过时候不对啊。那时候驮队还没出事呢。”
  曹品荣道:“我看很有嫌疑。刘东主走后我问了其他几家和我们有来往的人家,都
说有过这事,但也都回绝了。你知道长安城里的各家商号都是我们的老主顾,就他这种
这突然冒出来的回鹘人自然是找不到下家的,所以没货也无所谓,就算他那时候有也只
是压库里卖不出去。现在可不同了,我们手里没货,大家只好去找他们,这时才一定要
备货。要是先前他们只是试探的话,那劫了我们的货也还来得及。何况西域的胡香向来
是给我们包了,他们要是有货,那这货从哪里来的,这么多年都没对手了,他们又是从
那里冒出来的,所以我看他们很有嫌疑。”
  张淮深喃喃道:“话是有理,可这么一来,事情就是上个月的了,人也变成回鹘人
了,和仆固俊固然是没关系,可和仇士良好像也没什么牵涉。”
  曹品荣握紧拳头一捶长几,说道:“找出凶手固然重要,但目前最紧迫的还是要找
回我们的货。没了货,乐荣轩这次可要把生意上的朋友全丢光的。而且要是这次劫了货
找不回来,今后那些下家怀疑我们不能准时供货而另寻别家的话,乐荣轩可就万劫不复
了。”
  张淮深倏然一惊,汗都出来了,连忙道:“曹叔说得极是。我这就派人去查查那些
回鹘人的底细。”
  这时远处灵棚中传来了阵阵嘈杂之声,正不知出了什么事,一名伙计疾步进了来说
道:“东主,大管事,仆固俊前来吊唁。”
  张淮深和曹品荣匆匆赶到时,就看到常无咎面无表情坐在一边,而常慕德正对着仆
固俊怒目而视。芊芊则涨红了脸隔在两人之间,看样子要不是芊芊从中拦阻,这两人可
能会打起来。
  张淮深赶紧走了上去,将常慕德推搡到一边,悄声道:“别这样子,曹叔只不过是
猜测,你怎么就当真呢。人家既来吊唁就是客,你可不能给乐荣轩丢脸,让外头人说我
们不懂规矩。”
  常慕德恨恨地再看了仆固俊一眼才回过头去。张淮深这才走到仆固俊面前致歉。
  仆固俊脾气很好,没有介意之前常慕德的举动,只是依礼祭拜了众灵位。然后对张
淮深道:“我可否和张兄还有诸位管事谈一下?”
  张淮深点点头,招呼他到书房。曹品荣和常无咎紧随其后。常慕德也要跟进来,仆
固俊就问道这位是不是管事,张淮深解释道是慕义的兄长慕德,仆固俊说既然是亲属也
可。
  进了书房,众人坐下。仆固俊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知道诸位对我有些成见,觉得
我和诸位无亲无故这次却送给了乐荣轩一笔大生意,也不要好处,好像别有用心,凑巧
的是偏偏这次驮队出了事,诸位不免会怀疑是不是和我有关,所以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
,我费了不少力花了不少时间去查,这才敢来和诸位分辨分辨。”
  众人都默不作声,只有张淮深说道:“仆固兄,你别这样想,我一点都没怀疑过你
。”
  仆固俊感激地道:“我相信张兄,只是人言可畏,我虽然问心无愧但也不能不给自
己求个清白。”
  张淮深也只好默然了。
  仆固俊环顾众人接着道:“我知道,诸位之所以会疑心我,就是因为我太热中和张
兄结交了,诸位不免要疑心我的用意。这事我曾和张兄解说过,固然我没有说谎,但对
张兄抱歉地是,我有一些用意的确没向张兄坦白。今天为示我的诚意,我就全说出来吧
。”
  深吸一口气,仆固俊道:“不瞒诸位,我和仇士良有杀兄之仇。”
  乐荣轩众人都吃了一惊,睁大眼睛看着仆固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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