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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二十四章 抗对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12月31日13:05:15 星期一), 站内信件
幻剑书盟·大风歌(第一部 夕阳春雷)
第二十四章 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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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已经有了准备,也早就想好对策,张淮深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撩衣跪下,摘下乌纱
,连连叩首道:“臣该死。”
见他这样,皇帝慢慢道:“那就是说这事是真的喽?”声音已经变得有些严厉。
“陛下明鉴,这是奏疏必然是仇士良的党羽知道臣为陛下效力,有意要致臣于死地啊。
”张淮深大声道。
皇帝一皱眉头,说道:“这两人一直依附仇士良,朕岂不知,朕也明白前几天廷议时你
惹怒了他,他自然不会放过你,但朕如今先不论此事,朕只问你这事到底是真是假。”
“陛下,臣的驮队早在四月就被红巾马贼杀害,此事也于八月结案,这帐册若是真的,
这么好的证据仇士良又怎会到如今才拿出来,分明是想借题发挥加害于臣。”张淮深胸
有成竹地道。
“那奏疏上不是说上面的字无人可识,所以才拖到今日么。”皇帝反驳道。
“可是陛下,臣乐荣轩的驮队全部遇害无人生还,这帐册到底是不是他们携带的已是死
无对证,想仅凭这不知真伪的一本帐册治臣的罪,更无其他人证物证,又如何能令臣心
服呢。”张淮深好像满腹委屈一样地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帐册是假的,纯属仇士良挟怨诬陷?”皇帝有些信了,口气也缓和
了下来张淮深立刻伏拜在地上,说道:“陛下明察秋毫,事无巨细都不能逃脱陛下法眼
,虽然两御史并无确切的证据,但对陛下臣决不敢有丝毫隐瞒,此事确实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皇帝震怒了,刚才听张淮深说了半天,还以为这事是假的呢,没想
到闹了半天还是真的,他不禁有些火了,拍案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吐蕃和大唐百年
为敌,你竟敢私运禁物资助敌国,你不怕朕把你处死么。”
“陛下,陛下。”张淮深连连顿首,高声道:“事情虽真,但其中另有臣的苦衷,请陛
下看在臣不敢隐瞒的分上容臣申诉一下吧?”。
见他好像很可怜的样子,皇帝有些心软,想起他也为自己出了不少力,于是缓了缓语气
,说道“那你说吧。”
“谢陛下。陛下知道臣祖籍乃是陇右道沙州,此处日常食用的都是牛羊肉乳,从无菜蔬
,故为化油腻一日不可无茶,寒族人多,每年都要从关内采购数千斤。自从先父二十五
年前来到长安后,族中就将这采购之事由乐荣轩统筹办理,为此先父当年曾向京兆尹衙
门申领了贩运茶叶的准许,这才会有输运出塞之事。”
“那你父亲不知道先帝太和年间就下诏断绝与吐蕃贸易么。”
“陛下,这诏书只下到各处官署,未曾公诸天下,臣父焉能得知。”
皇帝一时语塞,虽然知道这是张淮深的狡辩,但他确实没有说错,因为当时长庆会盟后
,虽然吐蕃连年毁约,文宗因之在恼怒之下诏命断绝两国的往来,但是因畏惧吐蕃更有
侵掠的口实,所以这诏书只下到各地官府,未曾公告天下,要是府吏受了好处而装聋作
哑的话,商贩们确实可以故作不知的。
一时无话可说,皇帝只有冷笑道:“纯属狡辩,你以为朕是这么好欺的么。”
张淮深又是连连叩首,说道:“陛下英明神武,先父的如意打算如何能瞒得过陛下。只
是先父本分行商,虽然不曾领受朝廷诏命但即便只是略知风声,却也丝毫不敢有违朝旨
。”
皇帝不禁失笑道:“他不敢违背,那乐荣轩每年输运沙州四千斤茶叶之事你又怎样自圆
其说。”
“陛下,先父得知不得与吐蕃贸易后,就从未将茶叶运到西域沙州。”
“那这帐册收条你如何解释?”知道他不会说谎,所以皇帝感到诧异,疑惑地问道。 “
陛下,这些收条都是在回鹘打的。臣的乐荣轩每年输送塞外的茶叶和瓷器都只送到回鹘
,交由回鹘人收购,然后再由回鹘人转卖与沙州寒族。先帝只禁绝与吐蕃的贸易,并未
不准与回鹘买卖,请陛下明鉴。”
“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皇帝明白了,不禁冷哼了一声说道。
“是。”张淮深赶紧道:“陛下仁爱之心天下皆知,臣一族实是无一日不可离茶,不得
已先父才耍了些小小手段,这也是情非得以,还请陛下开恩。陛下,虽然安史之乱后甘
沙诸州陷于吐蕃人之手,但寒族上下数千人皆只知身是大唐人死是大唐鬼,陛下,他们
也还都是大唐的子民,臣伏请陛下慈悲为怀。”
皇帝默然了,自肃宗以后,历代天子又何曾忘记陇右和西域的沦陷。每当这位雄心勃勃
有意重振大唐声威的天子想起那两句“昔年国威震西域,今日边关在凤翔”的诗时,那
失土的隐痛无时不刻不盘桓在他的心上,此时张淮深一提及此事,皇帝顿时心有感触,
同情之心油然而起,也无心再在此事上追究下去了,可是想起这次弹劾的背后主使,他
叹道:“也罢,都是大唐子民,朕也不能厚此薄彼。但是这上奏两人都是仇士良的爪牙
,想必是受了他的授意,此事恐怕不会善了。”
“是,陛下果然一眼就看穿了仇士良的阴谋,想来他们担心臣在陛下身侧出谋划策故欲
致臣于死地,陛下明察秋毫,断不会上这些人的当。”
皇帝笑了一下,说道:“你也不必歌功颂德了,起来回话吧。”
张淮深站起来,悄悄抹了抹头上的汗,此时他才稍微放下了心,寻思着这次自己大概可
以化险为夷了。
皇帝看到他这样惶恐地样子,有些满意自己的威严,心更软了些,说道:“资助敌国之
罪或可不计,那偷逃商税之事和贿赂边关守将,你如何辩解?”
张淮深赶紧道:“陛下,此事纯属无稽之谈,卑职商队既然正大光明地出塞又怎会冒险
逃税呢,只是不曾以茶、瓷论税而已。不过臣知道乐荣轩有罪不敢申辩,只求陛下准许
乐荣轩向大盈内库交纳十万贯罚钱以示悔过之心。”
皇帝失笑道:“你想的倒很轻松,十万贯买个平安,这倒是上算的买卖。”
听得出皇帝的口气已经渐渐软了下来,张淮深更是放心了,陪笑道:“趋利避害本是商
贾本性,臣不觉流露了出来。”
皇帝笑着摇摇头,脸上又严肃了起来,说道:“你虽然为官不久,但政绩卓著,朕也不
想为难你,只是既然言官已经上本,那朕也不能置之不理,看来总要由廷议来决断,你
先不必去中书了,等候议处吧。”
张淮深只得磕头谢恩,临退下前他最后又道:“陛下,乐荣轩乃是先父的遗泽,臣不能
将之光大已是惭愧,不知陛下能否看在臣办事尽心的分上给臣一个体面,廷议决断之前
不要派员抄查?”
皇帝想了一下就答应了。
出了小阁,张淮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适才应对之间他真是感到战战兢兢,就像走在
万丈悬崖之边,随时可能摔下去的样子,幸好皇帝念在自己竭心尽忠的分上不为己甚,
甚至有心开脱,只是碍于仇士良的权势难以包庇而已,要是廷议对自己有利,他自然会
顺水推舟,反之的话,恐怕也不会执意保自己无事。但无论如何,皇帝这里总算是过关
了,那还有什么人可以在廷议时相帮自己呢?
他立刻想到了李德裕,是的,朝中四相,崔珙自身难保,陈夷行素无交情,李绅过于方
正,现在也只有这位大唐首相能帮助自己了,而且这位好像也很赏识自己,适才要不是
他抢先通风报信,自己也不可能有所准备,轻易地过关。想到这里,张淮深不敢迟疑,
快步向门下省走去。
“大人救我!”一见到李德裕,张淮深深深一拜,开口就是这句话。
“快起来,有话慢慢说。”李德裕赶紧扶起他,然后挥手让房中的其他人下去,只留下
他们两人。
“卑职先谢过大人适才的那封信,要不是大人援手,卑职险些被小人所害。只是如今事
情尚未完结,卑职只能厚颜向大人求助了。要是大人肯主持公道,为卑职美言几句,卑
职一定感戴在心,不敢有分毫或忘。”张淮深恭敬地道。
“这个么……”李德裕捻髥沉吟不语。
见他这样子,张淮深有些意外,本以为既然他肯将弹劾的奏疏泄漏给自己,想来是看上
了自己的才干有意示好,那现在正是拉拢的好机会,为何现在会迟疑不决呢?难道自己
说得还不够可怜,表的忠心还不够?想到这里,张淮深试探道:“如今满朝文武,无不
趋炎附势,只有大人为人处事不偏不倚,遍观朝廷上下,也只有大人才值得卑职仰慕效
力,卑职这才一出宫门就来大人处,还望大人为卑职作主。”
“唉,此事我也很为难啊。”李德裕终于开口道:“你不知道,昨日枢密使杨钦义来找
我谈了半个时辰,言谈之间暗示他是受仇士良之托而来,告诉我有人即将要弹劾你,叫
我不要多说话更不要出头,杨钦义是我的好友,他既然这么说了,我怎好驳了他的面子
。今天弹劾的奏疏来的时候,我本不想多事,只是思前想后,你也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心一软,才忍不住抄了一份给你看,这已经是大大得罪了仇士良,要是再出头的话,
恐怕……”
听了这话,张淮深的心不禁凉了半截,他口微张,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见他这样,李德裕也有些不忍,又道:“既逢乱世,人才难得,我也不愿意见你出事,
这样吧,廷议之时我尽力为你开脱就是了,只是不敢担保一定没事,你自己也要到处活
动活动,不能指望我一个。”
“是,那多谢大人了。”
李德裕话说得很活,但在官场中这也已经是少有的坦诚了,所以张淮深也无话可说,确
实,就凭两人之间淡淡的交情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算不错了,虽然不能保证李德裕真的
会心口如一,但照他的身份来说至少已经不可能会有落井下石的举动,所以张淮深只有
连声称谢,告辞而去了。
低着头,想着心事,他一步步向外走去,一路上盘算着还有什么人可以去托情求助,可
是他入仕不到半年,也不曾结党营私,加之朝中牛、李两党对他被破格提拔之事一直是
嫉恨有加刻意排挤,所以想来想去竟然一个也想不出,忽然间他觉得自己非常孤独,而
且看到这一路上无论是认识还是不认识的大小官员见到自己好像见到了瘟神一样,忙不
迭地躲避,自己身边十几丈内竟无一人存在,就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自己独自一人的
样子,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每走一步这感觉就更添一份,变得越来越强烈。当他拖着
沉重的脚步走出了门下省之时,当他站在大门口回头看着这高大威严的衙署之时,这种
无助和悲凉的感觉已经占据了他的脑海,充满了他的心头,弥散到了他身体的每一部分
,他忽然大笑了起来,但笑声却很苦涩很无奈。
回到家中,张淮深立刻将曹品荣和常无咎请了来,将今日的前前后后详细说了一遍,只
听得两人脸上变色,焦急不已。
一等张淮深话完,曹品荣已经等不及地说道:“七郎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张淮深只觉得满身的疲惫,什么心思都不愿意动,有气无力地说道:“曹叔你说呢?”
曹品荣从未见过他这样颓废,关心地道:“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摇摇头,张淮深叹了口气道:“官场险恶,今日我在朝中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分忧的朋友
,一时真的是心灰意冷,就想随它去什么都不管。”
“看来你是太累了,为了泽潞的事情大概好几天没睡了吧,身子疲乏心情自然不会好,
要不你先睡会儿,明天我们再谈。”出乎意料,曹品荣非但没有责备这听天由命的话反
而体贴地劝道。
“也好。”心力憔悴之下,张淮深也真的感到非常累了,就请曹、常两人先商量对策,
自己回房去了。上了床,他几乎是脑袋一沾上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等到醒来的时候,房中屋外已是漆黑一片了,想来已到了夜里,张淮深叫了几声,想叫
来下人点上灯火。很快的,有人来了,却是芊芊执着烛台进来点上房中的蜡烛。张淮深
起身穿衣,芊芊在一边整理被褥,随口问道:“七郎哥,我们乐荣轩会不会被查封啊?
”
张淮深正在整衣的手不由得停了下来,他故作轻松地道:“听谁说的,这怎么可能,你
放心好了。”
芊芊嗯了一声,说道:“我也知道,只要有七郎哥在,我们乐荣轩就不会出事,刚才听
爹和曹叔说话的时候我就一点也没有担心。”
“你真的这么放心?”张淮深不禁问道。
“当然了,你刚才不是说不会有事的么,你说不会就肯定不会,七郎哥不会骗人的。”
芊芊头也没回,自信地道。
张淮深身子不禁一震,芊芊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却在他的心中掀起了一阵汹涌的波涛
,他立刻想到这次仇士良要对付的并不只是自己而是整个乐荣轩上下百多号人,这么多
人的前途和命运如今已经压在了自己的身上,这确实是一个沉重的责任,但翼护这些人
却也是自己责无旁贷的事情。对,不能后退,不能放弃,他暗中大声对自己说,此时斗
志已经在他心中激起,原先的那股心灰意冷在刹那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曹叔和常叔还
在么?”张淮深平静了下来后立刻问道。
“还在,在你的书房中商量事情呢。”芊芊答道。
“好,我去找他们,有些事要商量一下。”
张淮深和芊芊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书房之中,灯火通明,曹品荣和常无咎正坐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两人都是眉头紧锁
,面带愁容。
张淮深大步进了来,精神饱满地和他们打了招呼,坐了下来,一改刚回来时的沮丧。曹
品荣感觉到了他的变化,有些惊异,随口问他吃过晚饭么,精神好些了没有。
张淮深摇摇头,不理会这些,反而问道:“曹叔、常叔,你们谈论地怎么样了,我被弹
劾这事对我们乐荣轩很不利,还是尽早商量个对策比较好。”
曹品荣叹了口气道:“七郎,不是我说你,你为什么要老实招供,我们可以死活不承认
么,他们既无人证,那些帐目也可以说是伪造的,轩里面再弄得干净些,想来那些人也
找不到十足的证据,未必能奈何地了我们,可你这么一招,恐怕是要害得我们听天由命
任人宰割了。”
常无咎在一边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两人都盯着张淮深,想听听他如何来解释这件事。
※ ※ ※
张淮深也是长叹一声,脸上显得很无奈,他说道:“我何曾想承认,只是那时思前想后
觉得招固然有害,但不招后患更大,两害相权只好取其轻了。”
曹品荣讶然道:“这怎么说?”
张淮深肃然道:“高少逸、郑朗这两人都是仇士良的党羽,所以这次被弹劾必然是他在
背后指使的,要是我坚决不认,那迫于压力,皇帝只能公事公办,先把我在省里软禁,
然后派人到轩里、家里来抄查,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我们输运禁物出塞的事情前前后
后牵涉到上百人,哪可能守得住口风,就算我事先报信回来,把这里所有的痕迹都湮灭
了,先不说可以到回鹘取证,就以仇士良的老谋深算来看,焉知那些人会不会来个栽赃
陷害,那时候要搜出来个可以灭门的证物,那我们可就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而且皇
帝也会因为我的隐瞒而大为不悦,更不会再加援手。但要是我在他面前老实招认,那皇
帝既然已知道内情,看在我竭心效忠和不敢瞒混的分上自然会加以回护,就算不能全然
脱罪但想来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况我们这事真的要一个字一个字抠着律法来说
也没什么错,矢口否认倒显得我们心虚理亏,反而授人口实。” 一番话下来,曹、常两
人都觉得确实有理。
沉默了一会儿,曹品荣说道:“听你先前说的,陛下这里好像已经有庇护的意思了,只
是参与廷议的那些大臣还不知怎么样,那你有什么打算?”
想了一下,张淮深道:“为这事开的廷议参与之人不会很多,我估计也就是朝中的三相
还有御史大夫,御史中丞,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这些人,御史中丞是这次弹劾的人,不
能参与决议,大理寺卿在朝中说话没份量,所以能决定的也就三宰相和御史大夫、刑部
尚书这五个人。其中李德裕已经答应尽量帮忙,李绅也算比较看得起我,多半不会太认
真追究,这两人估计没什么问题,只要再能有其中的一个说上几句好话,那五个人中就
有三个帮我,加上皇帝的回护应该可以没事。只是要想找到一个肯帮忙的恐怕不是那么
容易,咱们和他们以前也没什么交情,事到临头再去烧香也未必管用,再加上正是风头
上,送了他们也未必敢收,就算收了,保不准碰上个仇士良的死党,倒反是授人以柄了
,曹叔,常叔,你们两位怎么看?”
曹品荣正想着,忽然使劲一拍腿,喜道:“七郎啊,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会把这
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你可以请公主帮忙啊,你忘了,她外号就是‘小太平公主’,这长
安的官场中她引荐的大小官员不计其数,只要她替你活动活动甚至只要说句话,这不就
迎刃而解了么。”
张淮深脸色微变,他何曾没有想到过这方面,只是才和公主吵翻如今又哪好意思低声下
气去求她,而且两人之间的争执已经不仅仅是情人之间口角斗气那么简单了。
嘴唇微张正想说话,忽然他身子一震脱口道:“糟了,我忘记了还有崔铉了,他是翰林
学士承旨,崔珙马上就要贬出京了,他如今是侯任人选,按例可以代替参与廷议的。”
曹品荣接口道:“这正好,公主是他的恩主,那更好说话了,要是他帮我们,廷议自然
不会有事。”
张淮深苦着脸没有回话,崔铉暗中排挤他的事情因为没有确实的证据,同时又涉及到公
主,为了面子的原因他一直没有告诉曹、常两人,此时更觉得难以启口,只好缄默不语
。
曹品荣以为他要面子不愿向女人求助,就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当年韩信还受胯下
之辱呢。何况公主的身份何等尊贵,请她援手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情,凭你们之间的情
意想来也断不会笑你。七郎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要是没有她的帮助,此事对我们必然
大为不利。”
张淮深无言许久,大难当头,容不得意气用事,他岂能不知其中利害,所以尽管心中很
不情愿,尽管对崔铉是否会帮自己感到怀疑,但他最终还是点头说道:“好吧,明天我
就去求她。”
曹品荣很高兴,和常无咎对视了一眼后,说道:“明天你就去公主那里吧,我和常二替
你到三相和崔铉那里去活动活动。”
第二天早上,张淮深就出了门,这次去他心中是很不甘愿的,所以此时的心情就像头上
的天色一样阴沉沉的,骑着马慢悠悠地从金城坊踱到了兴宁坊公主的赐第,在门口他一
边慢吞吞地下马一边紧盯着里面门人的动静。还好,才下马,门官已经笑脸迎了上来,
招呼道:“张公子,怎么好久没来了,大伙都惦记着您呢。”
见到门官还是那么殷勤,张淮深心里有些底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敷衍了几句,就问
公主在不在,门官忙不迭地回道在,然后点头哈腰地把他往里面请,一边吩咐其他人快
去通报。
沿着熟悉的路来到了大堂前面,长史一脸恭谨地迎了出来将他接进去,说道请稍等片刻
,公主立刻就来。张淮深于是坐下来等侯,只是时光一点点过去,面前的茶都喝了好几
杯了,还是不见公主露面,张淮深心里不禁有些毛躁了,问道:“公主到底什么时候见
我?”
长史微感为难,正要启口,只听环佩声响,公主盛装从门外走了出来,身后还有四个宫
女跟着。
长史松了口气,上前向公主说了两句话就赶快退了出去,临了把宫女也带走了,大堂上
只留下这两人独处。
也有好些天没见了,张淮深向公主望去,只见她一脸的端庄,已经没有先前那样的亲近
了,一时难以捉摸公主的心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踌躇着没有开口。不知为什么
,公主也一语不发,两人就这样对望着都不说话,大堂上一时冷清了下来。
张淮深见气氛变得沉闷尴尬了起来,只得咳嗽一声,先开口道:“公主这两天可还好?
”
公主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只是淡淡地道:“托福,还好。”
张淮深觉得有些不妙,他从没见过公主这么冷冰冰地对他,微感不安和不悦,本来以他
的性子,对这种慢待早就拂袖而去了,只是现在人在屋檐下,既然有求于人,那也只好
不得不低头了,于是又咳嗽一声,说道:“实在是汗颜,我这次来是想有些事情请公主
帮个忙,也不知道成不成。”
“哦,是为了昨天你被弹劾的事情么?”公主很平静地说道,看不出是什么态度。 “是
的。”张淮深心中一喜,本以为还要费口舌解释一番,没想到公主已经知道,倒是省了
点力气,他小心地问道:“那公主能否援手呢?”
“你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公主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好像在努力什么似
的。
“不是要紧的关头,也不敢来劳动公主了。”张淮深谨慎地道。
却不知他说错了什么,公主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变得很难看,她的声音也有些怒气: “
先前你于我有恩,如今自当有所回报,我尽力就是了。”说着站起了身,匆匆道: “我
有些不舒服,你请自便吧。”不等回话就转身进了后堂,只留下张淮深一人在大堂中发
楞。
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他离开公主的府邸后还没明白,但无论怎么样,这次拜访已经让他感到极大不满和
愤怒,不理会前来带路的下人,他快步出门上马,回首望了一眼这森森的深宅大院,气
冲冲地拂袖而去。
公主这里没能得到满意的结果,三宰相和崔铉那里更是令人失望。曹品荣和常无咎当晚
来到张宅,说到今天的收获都是连连摇头。虽然投了张淮深的帖子得以见到了李德裕和
李绅,但他们两人一个说自己一定尽力,但这礼却是不能收,另一个要秉公办理,所以
严词拒绝不愿意被人说有受贿之嫌,所以都只能将礼物原物带回。陈夷行和崔铉那里更
是不提了,连面都见不到,一见到帖子,门房就客客气气地说家主不在,请以后再来,
虽然知道这只是推脱之词,却也毫无办法。
三人都觉得情势非常不妙,担心也更加深了,在长久的沉默后,张淮深说道:“如今情
势对我们极为不利,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曹叔、常叔,先前我刚入仕时曾和你们商量把
轩里的产业慢慢转出去,这事做得怎么样了?“ 曹品荣盘算了一下说道:“你入仕后我
们就用别人的名义新开了家铺子,也在慢慢地转,已经转了很不少了,只是为了不露声
色不令人起疑,不敢太快,而且这点时间也不免紧促些,如今至多转了三成,要全部转
完的话,大概还要一年。”
张淮深强打精神道:“不错了,只有半年不到就转了这么多,曹叔常叔办的还真是快。
三成就三成了,至少这次就算轩里给查封抄没了,大家也可以不至于喝西北风,只要本
还在,总有再起的一天,曹叔常叔不必太担心了。”
常无咎也强笑道:“七郎说得不错,何况这次到底会怎么样还没定呢,我已经下了大本
钱到内侍省那里打听消息了,廷议有什么动静,我们都可以一清二楚,到时候随机应变
,未必有大家想的那么糟。”
都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担心,所以听了后都强作欢笑。
又过了几天,为了张淮深被弹劾资助敌国案的廷议终于开始了,而此时也是乐荣轩最紧
张的时候,常无咎暂时放下手中的所有事务,守在宫门附近,等着宫里宦官的报信。因
为他花了大笔的钱,所以消息来得非常快,每每廷议刚结束他就知道详情了。只不过虽
然如同身临,却是没有任何法子可以加以改变。
几天廷议下来,情势对乐荣轩越来越不利,正如张淮深先前所料的,参加廷议的就是三
相和崔铉及执掌弹劾、刑名的那几名主官。而且攻击最力的,主张要严惩的也正是那几
个人,但出人意料的是,廷议中最维护他坚持认为无罪的不是李德裕而是李绅。所持的
理由也正是张淮深在皇帝面前用来辩解的“禁令未曾公诸天下,不能以此惩罚不知情之
人”,他这一主张也得到陈夷行的支持。
虽然有些喜出望外,但对此张淮深心里还是很清醒的,他明白李绅这么维护他并不是出
于对自己才干的赞赏,只是此公为人正直,遇事秉公而为罢了,至于陈夷行,应当是出
于同僚义气,决不会和自己有关。
这两位宰相意外的帮助令张淮深一直悬着的心放轻松了许多,但一想到李德裕这次明明
答应维护自己却态度暧昧少言寡语,他心情又不免坏了起来,这不只是因为对言而无信
的气愤,也更是为少了一个助力而担忧。
也正如他所忧虑的,尽管有李绅和陈夷行在帮他,但毕竟势单力孤,李德裕和崔铉又模
棱两可不予支持,所以御史大夫他们渐渐占了上风。眼看着局势渐渐对自己不利可又完
全无能去阻止,张淮深和曹品荣、常无咎的心情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焦躁。
这一日晚上这三人又聚在张宅商议这件事,可商量了下来,除了都觉得应该加快将产业
转移外还是一筹莫展,找不出其他可以挽救的法子。直到用晚饭的时候,三人还是互视
无语。在大堂沉闷地用完了饭之后,张淮深送两人回去,出了自己的院子,从伙计们的
大院边走过,只听得里面嘈嘈闹闹,男人们间的呼卢喝雉,妇人间的絮叨碎语,孩子们
的打打闹闹,交杂在一起,热闹非凡,无忧无虑之中全不知大难即将来临,想到很快就
将不复听到这亲切的吵闹,三人都不禁为之长吁短叹。
正走着,忽听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你这死小子,怎么浑身都是泥,衣裳也破了,叫
你不要这么顽皮,你总是不听,看老娘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紧接着就听到一个男孩子哭叫的声音响起,又响又尖,直刺人的耳鼓。
三人止住了脚步,曹品荣皱着眉头道:“七郎,平时这里也这么吵?”
还没等张淮深回答,那女声又响了起来,比前面还要刺耳:“什么,隔壁那小子敢打你
,娘的,这不是不把老娘放在眼里么。乖儿子,别哭了,让娘替你揉揉,好了好了,老
娘明天就找这王八蛋算帐去,他算什么东西,敢动老娘的儿子,敢情是活腻味了、”
听到这么泼辣的声音,张淮深和曹品荣都是面面相觑,一直没说话的常无咎忽然叫道:
“有了,我想到个法子了。”
立刻回到了书房,三人坐下,常无咎迫不及待地道:“我想了个苦肉计,不过有没有效
用就要看皇帝对七郎是不是很看重了。”
曹品荣忍不住道:“那快说吧,到底是什么苦肉计。”
常无咎低声道:“这次七郎被弹劾明眼人都知道是仇士良暗中指使,皇帝心里肯定不愿
意受摆布,我忽然想,要是仇士良派人行刺七郎,皇帝又会怎样想呢?”
张淮深接口道:“那自然会很恼怒的,他会想,仇士良你这人也太狠了,又是说资助敌
国明里弹劾,又是暗里派人行刺,这不是存心要致人于死地么。”
常无咎点头道:“对,皇帝也就会去想,为什么仇士良一定要七郎死呢,像他这么老奸
巨猾的人,不会是因为一时之气而如此,那只有是因为他知道七郎是他最厉害的对手,
担心今后会栽在他手里,所以非得除去不可的,那皇帝就一定不会再沉默下去,非得保
住七郎不可了。”
听了此话,曹品荣眼睛一亮,道:“好主意,只是如何才能让仇士良派人行刺七郎?”
常无咎一笑道:“何必一定要仇士良派人,我不是说想到的是一个苦肉计吗,只要我们
做个戏,在这当口出这事,任谁都会怀疑到仇士良的头上,这不就成了么。”
张淮深和曹品荣互视一眼,同声笑道:“高,就这么办。”
常无咎笑着说道:“那大家想想,谁来做这刺客,什么时候行刺,在哪里?”
曹品荣看着张淮深道:“还是七郎来决定吧,你揣摩一下皇帝心思,看什么时候合适。
”
张淮深沉吟一下道:“在我进宫的路上遇刺比较好,这样皇帝可以立刻得到消息,不然
我们只有到京兆府去报案,消息未必能传进去。”
曹品荣点头道:“说的是,那谁能来当这刺客,这人可不好找,除了一定要可靠外,功
夫也要好,不然给当场拿住就糟了。”
常无咎沉凝神想了一会儿,说道:“你们看这样如何,让我们家大郎来,凭他的功夫当
个刺客足够了,也不用担心泄密。”
“好,就这么样决定了。明天就派人到东都召慕德回来。”张淮深果断地道。
“好。”曹品荣、常无咎异口同声道。
两天之后常慕德就满身尘土地从洛阳赶回了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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