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zeus (大天神),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鹤惊昆仑:第六回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Jun 13 08:14:08 2002) , 转信



    第六回 值 挫铁剑名侠杀威 峻岭连高峰奇人显技 

  到了次日,江小鹤依旧很早的就起来,骑着马又往丁字铺徐家庄。来 
到这里。只见阆中侠徐麟正在场中舞剑,见了江小鹤,彼此并未说话。江 
小鹤将马系在桩上,又过来试那铁棒,连举三次,并未举起。到最后的那 
一次,江小鹤是竭尽了最后的全身力量,猛然地双手提棒向上一举,已经 
提起有二尺多高肘不再用力,眼看就要举起来;但却觉得胸口一痛,眼睛 
一黑,哇的一口鲜血吐出来。此时阆中侠还在旁边练剑,并投有看他。江 
小鹤却觉得力气全失,心灰意冷,低头一看,鲜血已染在棒上,他不禁落 
下泪来!遂慢慢地走开,解了自己的马匹牵出门去,一面挥着泪,一面策 
马缓行,就回到了东关。心里想:“我不能在这里再住了,举不起铁棒, 
我也无颜再拜阆中侠为师了!歇上一天,我就走吧!随便到哪里去吧!” 
于是先到福立镖店的门首,他身体疲倦,连马全部懒得下,便向里面叫了 
两声。杨先秦由店里出来,江小鹤就问说。“焦掌柜他走了没有?”杨先 
泰说:“才走,现在至多也就走出二三十里,老弟你有事?”江小鹤摇头 
,懒懒地说:“没有什么事。”杨先泰又笑着说。“老弟,你下马来咱们 
过去玩一会好不好?回头我再带你上美人巷,那里有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 
美人儿,你去看看,晚间陈七爷他还要跟你掷骰子呢 ! ”江小鹤摇头 , 
说 : “不,现在我觉得身体不大舒服, 回去歇一歇,晚间我再来找你 
!”说毕拨马往店房走去。 


  才来到店房门首.还没下坐骑 , 忽见有几个人全都手提木棒,由对面 
跑来。江小鹤正在惊讶,身后又有几个人把他推下马来 . 

  江小鹤晓得那是程八派人前来暗算自己,便情急怒骂,爬起身来,要 
去由鞍旁抽刀决斗,不料又被许多人将他按住,一时乱棒齐下,劈啪劈啪 
的向小鹤身上毒打。小鹤起先还挣扎、大骂、狂喊,后来身上着的棒太多 
,尤其几棒打在他的脑上,他不禁身瘫头昏,体上象盘着无数条的毒蛇那 
么乱咬,渐渐地地被人打晕过去了。 

  此时街上已断绝了交通,有无数的人都在远处观看,但因为这是程八 
爷派来的打手,打的又最个年纪很小的异乡人,所以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 
阻。江小鹤躺在地上虽已昏晕过去,但众打手的乱棒仍不留情,仍是劈啪 
劈啪,向江小鹤那死了一般的身体上去打。 

  这时,忽然由东边来了一黑马,马上的人街上都认得正是阆中侠徐麟 
。阆中侠手摇皮鞭。口呼:“住手,住手!他一来到,多半的打手全部停 
住棒,但还有的不知好歹,继续去打。阆中侠却愤怒地由鞍下抽出剑来, 
剑先一抖,吓得众打手纷纷退后。阆中侠下了马,近前去看江小鹤,只见 
这坚强刻苦、一意要拜自己为师的小豪杰;已竟满头鲜血,遍体鳞伤,如 
同死人一般了。 

  阆中侠心中不胜悲悯,随就街上招呼了人,将江小鹤抬到丁字铺他的 
家中。江小鹤遍体疼痛,头部昏晕。到了徐家,经徐家的仆人解救,并在 
他受伤的重要之处,给他上了许多有效的刀棒创药,他才渐渐苏醒过来, 
微睁开眼呻吟着, 阆中侠便过来劝慰他道; " 

  今天的事你不要生气急躁,安心在我这里养伤,棍棒伤最容易好的, 
等你的伤好了,我替你出这口气!”江小鹤嘴角微微浮出了冷笑,但要说 
话,却觉得没有力气,便又呻吟两声,把眼睛闭上了。 

  从此,江小鹤就在这里养伤,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只觉的阆中侠时常 
来看他,徐家的仆人伺候也很周到。渐渐地小鹤也能下地了,只是腿脚还 
不便利,须握扶着一棍棒子,才能慢慢行动。阆中侠现在已不是天天来看 
他,但仆人们对他则毫无松懈。 

  这天江小鹤把棒子可也抛下了,慢慢地在院里踱着,只觉得两脚受伤 
之处还有点酸痛。这个院子就是那习武的场子。江小鹤现在就住在东屋, 
他在院中踱着,一眼又看见了那放在南墙根下的三根铁棒。虽然明知自己 
举不起来,但心里有一点跃跃欲试的样子。随行过去,低头看了看,心中 
又急躁地想:“快些养好了伤,我不去,非得把铁棒举起来。叫阆中侠收 
我为徒弟不可!”这时一阵马蹄声,阆中侠骑着黑马,后面跟着三个骑马 
的仆人回来了。 

  进到场子就下了马,阆中侠看见江小鹤,就行过来,问说 :“你的伤 
好了没有?”江小鹤恭敬地答道;“快好了!”阆中侠叫小鹤把衣裳解开 
,裤腿也撩开,详细看了看他身上那斑斑点点将愈未愈的伤痕,就点头道 
;“不要紧了,你再休养十天,就可以跑路了。”正自说着。忽然从外面 
又进来一匹马,马上的人年有十七八岁,丰姿英爽,穿一身绸子衣裳, 腰 
间佩着宝剑。 

  这少年下了马,阆中侠就点头叫他过来,随对江小鹤说 ::“这是我 
的儿子徐雁云;他已从我学艺十年;已快学成了。将来你见了 昆仑和龙 
志起那些人,可以告诉他们,我阆中侠是不易欺负的,只我这个儿子就可 
以对付他们昆仑派的师徒,迟早我父子必要找他们去较量较量!”说话时 
,阆中侠对江小鹤发着冷笑,脸上没有一点和悦颜色。江小鹤觉得十分诧 
异,刚要发话去问,阆中侠已然带着他的儿子徐雁云昂然走进了小门,回 
内宅去了。这里江小鹤发了半天怔,心里想:“阆中侠待我是不错的,怎 
么今天他忽然改变了态度,竟象对我冷谈起来了?我倒要问问他。” 

  从此,江小鹤就没再跟阆中侠见面,有时小鹤托伺候他的仆人去请阆 
中侠,阆中侠也不来看他。过了几天,江小鹤的伤势已然痊愈,已能行走 
如初,但因见不着阆中侠,自己又想不起是为什么事得罪了他,所以非常 
的纳闷,而且焦急。这天他就向伺候他的仆人说:“你告诉徐大爷,就说 
我身上的伤全都好了,一点没有残疾,现在走得动、跑得动,请他来见我 
一面,我有几句话要对他说。”那仆人似乎有点作难的样子,但因被江小 
鹤催着,他只得说:“好吧,我到里院看看我们大爷,他未必在家。”江 
小鹤 种龈 说:“他若在家,无论如何叫他来见我,我只有 句话对他说 
。”那仆人答应了一声,出屋往里院去了。 

  江小鹤等了半天,并不见阆中侠来,急得他在屋中来回的走。心里想 
:“真奇怪!阆中侠徐麟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我并没得罪他。他既然那天 
救了我的活命,叫我在他这里养伤,可见他对我不错,怎么忽然又冷淡了 
我?莫非是那程八等坏人对他说了我的坏话?但我江小鹤实是光明磊落的 
一条汉子,他就是不满意我,也应当把话对我说完了啊!”又过了些时, 
屋门一开,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刚才那仆人挟着小鹤的行李,连他那口 
刀都在内,后面跟进来的是阆中侠之子徐雁云,穿着蓝绸长衫,态度很是 
客气,进屋来就向江小鹤一抱拳说:“江兄你的伤都好了,可喜,可喜! 
这是江兄的行李,内面有江兄的银两,都是我父亲由那店中替兄取回来的 
。现在江兄若要在此住两天,也不妨,不然就请上路吧! 他日再为相见! 
” 

  江小鹤听了一怔,便也抱拳说:“徐大爷现在家中吗?”徐雁云点头 
说:“在家。”态度却十分冷淡、江小鹤说:“既然在家,就请来见一面 
。我江小鹤千里迢迢来投他为师,举不起铁棒我没法子,我到别处再练去 
,几时能够举起铁棒,几时我再来。但我这条命是他救的,我在这里打搅 
了多日,好容易才将伤养好,我应当跟他见一面,给他叩个头,拜谢他救 
命之恩,然后我再跟他说几句话,我就走了。” 


  徐雁云摆手说:“不必了!江湖人彼此相助,原不算什么。江小兄不 
必挂念,你赶快回你镇巴县去吧!你若真觉得我家父子是好朋友,等到将 
来我们跟昆仑派争斗之时,你不要搀入就好了。”又冷笑说:“你回去可 
以告诉鲍振飞、龙志腾、龙志起、贾志鸣、葛志强等人,就说我徐家父子 
在今年秋天必要找他们去,请他们准备一些!”说毕转身要走,江小鹤却 
急忙赶过去,把他拦住,跺脚说:“徐大哥,你说的这话我不明白,我虽 
是昆仑派门徒的儿子,但我却是他们的仇人!”徐雁云用手一推江小鹤, 
冷笑道:“谁信!”江小鹤几乎被推倒,赶忙追出屋去,又把徐雁云拉着 
。一手拍胸发誓说:“我江小鹤若说一句假话,叫我天诛地灭!我爹爹被 
龙家兄弟杀死的,我在鲍老头子家里放猪,受尽了鲍志霖的欺辱。这次是 
我杀伤了龙家兄弟,才逃走出来。我是要拜你爹为师,就是为学好了武艺 
,回去报仇!”徐雁云态度有些缓和了.转过身来,刚要对江小鹤详细问 
话,忽见阆中侠由小门出来,手里拿着两封信,满面怒色,说:“不要听 
他的狡辩,他是鲍昆仑手下的人,派他来是为探访我家的事情,是要知道 
我们怎样对付他们昆仑派!”走到了临近,拿封信对江小鹤说:“我若不 
拆开你这两封信,就几乎受了你的骗的。现在你快走,回去告诉你们昆仑 
派,我是不怕他们的,到秋凉时我必要到紫阳镇巴与他们决一胜负。你若 
有良心的话,到时不要帮助他们,否则我的剑下也不留情!”江小鹤神情 
迷糊简直如同坠在雾中,心里又急得象燃烧烈火,他乱跺着脚,说:“这 
是哪儿的事!我不认得字,信是谁给你来的?”阆中侠笑道:“你给我来 
的?是我由你行李内搜出来的,这是汉中府昆仑镖店的鲍志霖派他的师弟 
张志歧、苗志英,到成都投给峨嵋虎李大成的,为叫他与我作对,好牵制 
住我不叫我去与你们为敌!”江小鹤想了一想,才想起来,便喘了一口气 
,说:“徐大爷你真冤屈我!我告诉你这封信的真实来历。我由镇巴逃出 
,在万源县跳楼夺马,就是你现在骑的那匹马,在宣汉县破庙寄住,半夜 
中又将马弄丢. 

  这匹马本是性烈,它把那偷马贼摔死在路旁,我四处寻找不着,反倒 
吃一顿官司,后来我脱锁逃开,在路上遇着黑豹子伍金彪,他把我带到箱 
子山。但我却不愿作强盗,就趁那天他们下山去打劫一帮镖车——听说那 
镖车就是鲍昆仑保着的,他们把我留在山上看家——我就拿了些银两下山 
逃走。走在路上天晚了,又遇着两个人骑着马追我,我就杀伤了他们一个 
人,夺走了一匹马,现在我的行李就是连那匹马一块儿夺来的。行李里有 
些银两,还有这两封信;我因不认得字,所以就连拆也没有拆放在那里。 
徐大爷,你今天这样一说,我才知道那天被我杀伤的就是那昆仑派的门徒 
, 那两个保缥的。” 

  阆中侠听江小鹤这样说了,他沉思了一会。然后就说:“你这话可是 
真的?”江小鹤说。“我要说一句假活,叫我不得好死!因为 昆仑和龙 
家兄弟将我父亲杀死,我母亲才带着我弟弟改嫁了,抛了我孤身一人,我 
才来投名师学武,以备将来回家报仇。徐大爷,你只管肯传授我武艺,我 
只学二年,我便走。昆仑派中的人除了马志贤与鲁志中两个人还不错,其 
余的人我都得杀死他们!” 


  阆中侠听了,微微冷笑,然后走开两步,爽快的问说:“你真是急着 
要去找 昆仑和龙家兄弟为你的父亲报仇 ?”江小鹤悲痛流泪着说:“那 
自然,今天我学会了武艺。明天我就走。我不杀死龙家兄弟,我什么事也 
不于。别看程八他使人打我,那不要紧,我不能忍的就是杀父的大仇!” 

  阆中侠说:“好了!今天咱们就走,先到紫阳,后到镇巴 ;。你报了 
仇恨。我与他们决定了胜负雌雄,然后再回阆中来,我再传授你武艺!” 
江小鹤一听,立刻破涕为笑,喜欢得跳跃起来,说:“好了!好了!徐大 
爷咱们今天就走,只不知你带多少人去?”阆中侠摇头说:“一个人也不 
用带,只是咱们两个人去。到时你也不要上手,只凭我一口宝剑,我管保 
叫鲍昆仑向我下跪,他那三十多个门徒,非死即伤!”江小鹤听了阆中侠 
的话,也倒不禁有点发怔,徐雁云却吓得变色,上前拦住他父亲,说:“ 
父亲,你与江兄再商量商量好不好?不然我也跟你前去?”阆中侠摆手说 
;“你不要去,我还要留下你看家。”徐雁云又嚅嚅地说:“不过我听说 
鲍昆仑门徒众多,而且有不少武艺高强的,父亲你一个人如何能敌得过他 
们?”阆中侠听了这话,立时生气,斥道:“你不要管!我既说出话来, 
岂能改悔?”随就命仆人备马, 他进院中收拾行李去了。 

  这时江小鹤已把他自己行李由屋里拿出来,虽然喜欢,但却又有点发 
怯,暗道:阆中侠纵然武艺高强,可是他如何能敌得过昆仑派那些人?但 
又想:阆中侠他都拼得出来,难道我反拼不出去吗?随就鼓起勇气来,到 
了马棚里。此时徐家的庄丁全都满面愁容,但却都不敢作声。仆人备了两 
匹马,一匹是黑马,另一匹是高头大鬃浑身跟雪一般白,仿佛比那黑马还 
强。 

  少时,内宅里出来仆人,拿着阆中侠的简单行囊和一口三尺多长的铁 
鞘宝剑,都放在那匹白马上,江小鹤就将自己的行李和钢刀也都放在那匹 
黑马上。少时阆中侠由内宅走出来,他精神焕发,穿着一件青洋绉的长衫 
,脚下一双鱼鳞勒鞋,背后挂着一个大草帽,高高兴兴走过来。一看马已 
备好,他就说:“咱们走吧!”当下仆人把两匹马牵了出去,由徐雁云及 
众庄丁仆人送他们二人出门,二人接过了马鞭,就扳鞍上马,身后的人齐 
说:大爷一路平安!”阆中侠只含笑说了一声:“你们回去吧!”随就挥 
鞭策马在前走去。 

  江小鹤紧跟着他,又在马上回身向徐雁云等人抱拳。阆中侠却连头也 
不回,一出村口,见着东去的路径,他就轻爽地摇着皮鞭,白马在前,踏 
踏的走去。行约十余里,回头再也望不见了阆中城地,阆中侠把那大草帽 
戴上,找着大路,一直往东去走。江小鹤的黑马紧紧随着前面的白马,同 
时他注意马上的阆中侠,见他刚才在家中时还是财主大爷的模样,而此时 
竟象是一位风流溢洒的久走江湖的人。编得极精致的大草帽,配上漂亮的 
洋绉长衫,及他那张激红的脸儿,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宝剑敲着铜镫叮叮 
的响。这神气,真叫江小鹤羡慕,心说:“到底是武艺高强的人,走在江 
湖上另是一个派头,到了紫阳镇巴县,昆仑派那些人,一见着他也决不敢 
小看。” 
小看。” 

  此时天气将近正午,二人走出约四十多里路,便找了个小镇店,停下 
用午饭。在一个很小的饭铺里,吃的是很粗的米,很不好的菜,但江小鹤 
见阆中侠吃得很香,并且一点酒也没有喝。江小鹤自己本想喝酒,可是见 
阆中侠这样,他就不由得十分惭愧,连一个酒字也不敢提了。阆中侠吃过 
了饭。就向江小鹤微笑说:“咱们走吧I”于是由他付过了饭钱。一同上 
马,又往东偏北走去。路上遇着了两次镖车,镖车一见着他全都停住,车 
上的镖头都下来,向他抱拳,恭敬的问说:“徐大爷哪里去?”阆中侠也 
在马上拱拱手,微笑着说:“往东边去,办一点小事。”等得他的马匹走 
过,后边的镖车才敢走。 

  此时天气很热,江小鹤不但满头是汗,连脊背都湿透了。坐下的黑马 
又太顽劣,怎样收缰也是制不住它,但江小鹤这匹黑马虽然时时的向前飞 
奔,却总没赶过前面的白马去。 . 

  江小鹤是气喘吁吁,前面的阆中侠却优游自在,时时回过头来微笑, 
催着小鹤说:“快走!”江小鹤努力控制着马向前走去。又走了约五六十 
里,就见前面,远远之处有一 霾 翠的山岭 c现 侠就催马领路,对着山 
去走。此时路上的行人渐稀,对面的山是越来越清楚,少时驰到了山脚下 
,看见了山口,阆中侠忽然将马收住。江小鹤吓了一跳,赶紧也勒马收缀 
,他这匹马还不住的往起跳,几乎把江 『紫 将下了. 


  就见前面的阆中侠,由身边掏出来一个很小的手巾包打开 ,里面有个 
很小的东西,阆中侠就回身向江小鹤说:“接着!”一扬手,江小鹤赶紧 
伸手去接,接到手里一看,原来是一个并不大的生金的铃铛,上面绕着线 
,解开了线,只见生金映着阳光发亮。前面的阆中侠微笑着说:“系在马 
上!”江小鹤觉着很新奇,将铃铛系在马前,此时阆中侠已然系好。铃声 
琅琅,他已催马进了山口。江小鹤就赶忙追上去,两匹马带着两个金铃, 
加上马蹄敲在石头之声,宝剑的铁鞘敲在铜镫之声,琅琅当当竟象有节奏 
似的,藉着山谷的回音,十分好听响亮。江小鹤在马上笑了,更加高兴。 
心说:阆中侠其是位大侠客,而且人物风流潇洒,我若不拜他为师,真是 
虚负此生了。 

  顺着山路,宛转的走下有二三十里路,竟没遇着一个人,在将出山口 
之时,却见前面有七八个人,都在那里等候。江小鹤暗自惊讶,说:“不 
好!强盗!”及至走到临近,他才看出这些人全都没有拿着刀,倒是有个 
拿着酒壶酒杯,一见阆中侠来到,齐都抱拳恭迎,为首的一个大汉,还特 
意穿上一件不合体的大褂,面上来笑着说:“徐大爷!你上哪里去?今天 
天气太热,请喝杯酒吧!不然请到山上歇一歇去!”阆中侠却微笑着抱拳 
,又摆手道谢,却不敢喝酒。阆中侠一句话也不说,就轻轻策马走去。江 
小鹤随行了有十里之遥,再回身去看,那些人还在山口站着,往这边来望 
。阆中侠回身向江小鹤说:“将那铃档摘下来吧,等遇着山时再挂上。” 

  江小鹤这时才明白,原来金铃是阆中侠的标记。山上的强盗一听见铃 
声,就知道是阆中侠来了,不但不敢下山来打劫,并且还要恭迎献酒,江 
小鹤此时真把阆中侠看成为神人。心说:一个人走江湖,要作到这样的地 
位,那得有多大的本领呀?这样的人若到了紫阳镇巴,还发愁不把龙家兄 
弟和鲍老头子打败吗?可是我江小鹤的杀父大优,不能自己去报,却仗着人 
家给我去报,我还算是什么人?就是将来我有了大本领,也永远不能在人 
前称英雄呀!因此心中又很难过。而且有一种义愤,就是想到紫阳见了龙 
家兄弟,虽然阆中侠一定要拦阻自己,不叫自己去动手,但那也不行!自 
己虽然武艺学得不够,而且身短力做,但也要争先去与那些人拼斗,非得 
亲手把杀父大仇报了不可!因此,行在路上他便是心急,他的马催得更快 
。 

  阆中侠是仿佛不肯叫后面的黑马越过他的白马,所以黑马赶快,他的 
白马也就更快。直走到黄昏时候,已经走出有二百余里,来到南江县境。 
阆中侠带江小鹤来到这里,他并不投店,却进了一家村庄。那村子里有十 
几条大狗,追着两匹马乱吠,少时前面来了几个在丁,都齐声怒问了:“ 
是谁!为什么进了村子不下马?”阆中侠只傲然的答了一声:“是我,我 
姓徐!”对面听出声音来,立刻把发怒的声音放为恭敬的口气,说:“原 
来是徐大爷!我们真没想到是您老人家来了. 

  ”当下阆中侠与江小鹤二人下马。这里的庄丁赶忙把两匹马接过去, 
并替驱逐着狗,另由庄丁恭迎阆中侠及江小鹤进了一所大庄院内,里面早 
有两个庄主迎接出来,都对阆中侠十分恭谨。 

  阆中侠也对他们很是客气,并指出江小鹤向他们介绍,说:“这是我 
的徒弟。”江小鹤听了这话,却十分感觉荣耀,便也大大方方,被那两个 
庄主让到待客厅之内。进了客厅,江小鹤才看出来,这两个人都年有四十 
多岁,一个是面圆体胖,满腮的黑胡子;一个却是黄面短身,似是个文弱 
的书生样子。阆中侠就向江小鹤说:“这二位庄主是叔侄,那位是紫面狮 
袁涌,这位是瘦霸王袁子绍,都是川北有名的人物. 

  。”江小鹤不敢小觑这两个人,便对他们都十分恭敬。袁家叔侄也都 
很注意江小鹤,并询阆中侠几时收的这个徒弟,怎么上次见面,没听见提 
说。阆中侠微笑:“他虽拜我为师,但我还未教他武艺,你先叫人预备饭 
,我慢慢再把详情告诉你。” 

  于是袁子绍吩咐仆人备酒,袁家叔侄虽给阆中侠斟了酒,但阆中侠绝 
不肯饮。江小鹤虽然多日没喝到酒,如今见了就有点流诞,但因师父不饮 
,徒弟又如何敢喝?所以当袁子绍擎杯送到他面前时,笑着说:“师弟你 
喝吧,你师父他决不能说你。”江小鹤却站起来,恭恭谨谨地推辞道:“ 
我实在不会饮酒。”等到袁子绍的酒杯拿了过去,他却又有点后悔。此时 
阆中侠已把江小鹤的来历.大概对袁家叔侄说了,然后又提到他自己此番 
北来,先到紫阳,后往镇巴与昆仑派决斗之事。 

  袁家叔侄听了,却全都有点变色。阆中侠也正色说:“我们今天上午 
由家中动身,不到一天的工夫,赶了二百多里地。在此歇宿一晚,明天就 
起身出巴谷关,过米仓山住紫阳县去。我也知道,此番我负气北来,以一 
人挑战昆仑派三四十人之众,并非易事。我并不小看他们,但他们实在是 
欺我太甚了!十年来我虽与昆仑派中人不睦,但并没认真拼斗过,如今我 
倒要与他们决一胜负。如若他们全部敌不过我,那就叫他们昆仑派中的人 
,无论是谁也不准再往川北来行走,若是我有什么死伤或败北,那我也就 
永远不过巴山了。”阆中侠说过了之后,意气昂昂,袁家叔侄却都有点发 
怔。 

  袁子绍皱了皱眉就说:“徐大叔,你只是师徒二人前往,恐怕有点儿 
势孤吧?”袁涌赶紧用眼睛瞪他的侄子。阆中侠却微微笑道:“我若再请 
上几十个人来帮助我,那我还不如不走这趟呢!" 袁涌却说;“徐大爷这次 
去一定稳操胜算 ,鲍昆仑老了,他那些徒弟又没有几个真正有本事的。” 
阆中侠说:“我倒并不是欺鲍振飞年老,至于他门下的人。我也听说过, 
有个葛志强和鲁志中,武艺全都不错。”袁涌却岔开这些话,他就饮了一 
杯酒,笑着向阆中侠说:“几十年来。我今天第一次看见阆中侠会有了徒 
弟。这位小兄弟确是像貌不俗,我想将来一定能给你老弟争光。我的那个 
小孩今年整整十岁了,上次你来了没有见着他……”随向袁子绍说:“你 
把你兄弟叫出来。”袁子绍答应了一声,出屋去了。这里江小鹤也要等着 
这里的小庄主出来,看他到底是怎样的人物,比自己如何?待了一会,袁 
子绍果然把他那叔伯兄弟领了出来。 


  小鹤一看这原来是一个十岁上下的又瘦又矮的小孩子,穿着一身绸缎 
衣裳。袁涌说:“你来见见徐叔父,你不是常常想要学超人的武艺,你也 
非得拜徐叔父为师不可!”那小孩向阆中侠打了一躬,然后他父亲又给他 
向江小鹤引见。小鹤向他拱拱手,他却连理也不理,只翻眼看看小鹤。袁 
涌恐怕江小鹤生气,就说:“你这个兄弟性情太别拗,也是因为没在外面 
行走过的缘故,你不要见怪他。”小鹤笑了笑,没有说什么。阆中侠又问 
:“他叫什么名字?你没教给他武艺吗?”袁涌说:“他的学名叫敬元, 
从七岁时我就教他习武。如今已三年了。但他的身体太弱,我想沉重的功 
夫他练不了,想要叫他学些轻巧的玩艺儿。” 

  阆中侠微笑道:“轻巧的武艺有什么?除非是学点穴法 ,但点穴法岂 
是尽人皆可学的?”袁涌沉思了一会,就说:“无论如何,得叫他出外去 
投师,如若只跟我学,永远也学不出好武艺来。”阆中侠笑道:“你太客 
气了!”袁涌自己哈哈大笑,又叫他儿子袁敬元也人席,坐在未座。当晚 
用毕酒饭, 袁子绍就给阆中侠和江小鹤预备了下榻的地方,二人在袁家庄 
上安宿了一宵,次日清早便一同起身。袁家父子叔侄将他二人送出了庄子 
,方才拱手作别。 

  阆中侠依然策马在前,江小鹤催马相随。行约三四十里就出了巴谷关 
,又走不远就来米仓山下,此处已是川北和陕南的交界之处。阆中侠同江 
小鹤又在马上系上那两只金铃,铃声乱响,走进了山中。阆中侠的意气昂 
然,随走随四下张望,一直走进了山道,就没看见一个强盗。一出了山口 
,就算是汉中府管辖的地方,紫阳县在正东,镇巴县却在东偏南。 

  来到此地,江小鹤虽然不甚明白路径,但却一面随阆中侠前走,一面 
心里想道:快到我的家乡了,也快见着阿鸾了,倘若阆中侠要是与鲍老头 
子打起来,我自然是要帮助阆中侠,可是阿鸾她能够不生气吗?因此心中 
倒十分作难。结果是想:鲍老头子六七十岁了,很可怜的,再说他待我也 
算不错,我父亲又不是被他杀死的。我应当 般现 侠手下留点情,不要伤 
害了他。在比武时也应当找个别的地方去交手,不要在他家里打,以免把 
阿 较 坏了!因此就想把这些话向阆中侠去请求。可是又见阆中侠只管在 
前策马行走,一句话也不对自己来说,而且他那张红脸十分的严肃,马上 
的金铃也不解下,只管叫它琅琅的响着,仿佛故意使路上的人来注意他, 
又似警告人们:“阆中侠到陕南来了!” 

  江小鹤看着不由得从心里害怕,哪敢再跟阆中侠说一句闲话。催马往 
东走了又十余里路,忽然见一大队镖车由北向南直穿过来。江小鹤不由在 
马上失声叫道:“师父快看!这大概是昆仑派的镖车。”阆中侠回首向小 
鹤笑了一笑,说声:“不要怕!”当时他便连连挥鞭,骑着马匹直冲了过 
去。江小鹤不敢落后,也紧紧催马跟随,同时心中紧张着想:“非得打起 
来不可!” 

  一霎那间,阆中侠的白马已冲到镖车的近前,将一大队镖车切成为两 
段。江小鹤也跟着冲了过去,两匹马铃声乱响。那镖车和押车的马匹全都 
停住了,十几个镖头一齐用惊讶的仇恨的目光向他们望去。阆中侠在马上 
回首微笑,那边的人却向彼此交谈了几句话,便忍住气又赶着镖车往前去 
了,还都回首向这边来望。阆中侠非常的得意,回首向江小鹤说:“他们 
都认得我,但却不敢过来与我交手,你知道吗?骑着马冲开人家的镖车, 
这是江湖上最不讲理的事,要不是我,我们早就不能依饶了!”江小鹤耳 
边听着阆中侠的话。眼睛却向后望着,有点儿发证,忽然阆中侠又向西指 
着说:“你看,西边又有人来了!” 

  江小鹤向西去看,果见那边是一遍滚滚的烟尘,来了约有十几匹马, 
江小鹤就惊讶着说:“这又是谁?也是他们昆仑派吗?”阆中侠拨转马头 
,勒马扬首去看,并摆手,严重的说:“且看!来的到底是哪一路的人? 
”西边驰来的马群越走越近,滚滚的尘土也越起越高。少时快要走到了近 
前,那边为首的两个人就一齐高高向这边举起手来。 

  阆中侠的面上忽然现出不悦的神色,江小鹤这时才看出来原来来者正 
是袁家叔侄带着几个庄丁,数了一数一共是九匹马,这些人马上全部带着 
兵器。江小鹤心中大喜,暗想:“来了这些个帮手可真好了,不再怕昆仑 
派的人多了。”阆中侠却十分不高兴,催马迎将过去,高声问道:“你们 
为什也也来了?” 

  那紫面狮袁涌又哈哈大笑,说:“阆中侠独斗昆仑派,这是百年不遇 
的事情,这个热闹要不看,我真白活了!我们来就是为看热闹,并不是为 
帮助你。”瘦霸王袁子绍也说:“真的。我们是为看热闹,并不是要给徐 
大叔助威,徐大叔也用不着我们给助威!”阆中侠就微微冷笑, 说;“那 
么咱们就不必一路同行了。”紫面狮袁涌说:“好了,好了,咱仍分两路 
走,你们在前,我们在后,咱们各不相扰。” 

  袁子绍又在对面马上向江小鹤使个眼色,江小鹤心里就明白,这叔侄 
是阆中侠的好友,因为不放心阆中侠轻身直入挑战昆仑派,所以他们昨天 
当时不说,今天却带着庄丁暗中跟随下来,以便在阆中侠寡不敌众的时候 
,他们都上前帮助。当下阆中侠向江小鹤一摇鞭子,他便不多与那袁家叔 
侄谈话,就带着小鹤走去。那袁家叔侄也故意按住众马,不往前赶上他们 
。 

  阆中侠与江小鹤二人一直往东又走了几十里路,天色已近正午。来到 
一座镇市上。阆中侠便找了一家饭铺,二人匆匆用毕了午饭,依旧往东去 
走。江小鹤见阆中侠在路上并不向人打听路径,仿佛这里的路他都很熟, 
心里就更是诧异,随赶上前问道:“师父,你是常到陕南来吗?”阆中侠 
微笑道:“我倒是不常来,只是六七年前来过一次,三年前又来过一次, 
但是鲍昆仑他们却不晓得。”往下随走,阆中侠随说道:“我与鲍昆仑的 
仇恨已非一朝一夕了。早先他昆仑派的人到川北走镖的人很多,到了川北 
他们便横行无忌,藐视一切,都被我打了回去,我想 昆仑一定恨我入骨 
。他现在是老了,若倒退二十年,我就是不来找他,他也得到阆中找我去 
。” 
。” 

  说过了这话,他就不再说什么,依旧带着小鹤往东紧紧行走。走到黄 
昏时候,找到一处镇市,阆中侠就收住马,回首向江小鹤说:“此地离紫 
阳县只有二十里,咱先在此歇宿一宵,明天一早前去与龙家兄弟较量。但 
今晚你睡觉,千万要惊醒, 以防不测,因为他们已晓得我们来了!”江小 
鹤听了这话 , 心里愈发觉得紧张。于是由阆中侠找了一家店房二人便去用 
饭歇宿。 

  这一夜,江小鹤简直没有睡熟,仿佛时时听见房上和院中有响声,他 
怕昆仑派中人来,可又仿佛有点盼着那些人前来似的。阆中侠一夜剑不离 
身,但也却似睡得很安稳。到了次日,阆中侠起来,不慌不忙,江小倒虽 
然一夜也没睡好觉, 但精神却非常紧张。约莫上午八时前后,二人略用 
了些早饭,阆中侠就叫江小鹤去备马。小鹤将马备好,阆中侠已店钱给过 
,出门上马。 

  阆中侠也似看出来,小鹤很是兴奋,他就微笑着,说:你不要害怕! 
龙家兄弟到了我的手里,他们比狗还不如 ,倒是 昆仑,虽然他年老了, 
但我却不敢轻敌他。”随说这,随又策马往东走,果然行了约有二十里, 
便望见前面有一座城池,路上往来的人和车马很是拥挤。江小鹤周身的血 
夜更是沸腾,在马上问道:“师父前面的那座城是紫阳县吗?" 阆中侠点 
头说;“不错,你不要怕,就随着我走吧。”江小鹤也傲然地说:“我一 
点也不怕!”手脚仿佛不能自主 ,仿佛时时要抽出刀来,跳下马去与人厮 
杀。前面的阆中侠从容不迫,马反策得更缓,少时就走进了西关,他们两 
匹马上的金铃还不住在人群里琅琅乱响,就有许多人注意看他们 . 

  。 

  少时来到一座大栅栏门的前面,那门前和墙上全都写着墨笔的大字, 
是“靖远缥店”。阆中侠至此就回首向小鹤说 :“到了!”也就投马直闯 
进了栅栏门。此时镖店之内,当院放着一把椅子,椅上坐着一个养伤的人 
,青脸大胡子,正是那穿云燕龙志腾。他自那天在镇巴县他师父的家里, 
腹部上被江 『自 了一刀,至今 愈。如今他忽见阆中侠骑马闯进了镖店 
,他就吓得“哎呀”了一声,又见江小鹤也骑马进来。此时阆中侠由鞍下 
抽剑,江小鹤也亮出刀来。龙志腾站也站不起来,他就大声喊着说:“好 
!你们报仇来了!你们要杀就杀了我吧!”江小鹤此时眼睛瞪得又红又大 
,他跳下马来抢刀就要过去杀死龙志腾,阆中侠却喝声:“不许!’又冷 
笑道:“杀死他一个病夫算什么英雄!” 

  这时的柜房里已出来三个缥头,两个手提钢刀,一个出得屋来才由兵 
器架上抄起了一杆花枪。江小鹤认得这人是陈志俊,陈志俊也看见了小鹤 
,就瞪着眼说:“好!你这小子!”他要挺过来扎小鹤,却被他旁边的两 
个师兄将他拦住;这两个师兄是破浪蚊贾志鸣和神拳侯志拳。贾志鸣抱刀 
拱手问说;“朋友你贵姓大名,来此贵干?”阆中侠尚未发言,坐在椅子 
上的龙志腾就嚷着说:“他就是阆中侠徐麟!”贾志鸣一听这个名字,全 
部睑上变了色! 

  阆中侠就身偏下马,将马匹交给小鹤,他近几步,把剑光一抖,怒目 
看着那三人,问道:“你们都是鲍昆仑的徒弟吧?你们保着镖在川北那些 
地方,什么事都作。龙志腾和他的兄弟更在上次趁我没在家时,他杀死了 
我庄内两个壮丁。今天若不是因为他病着不能行动,我立刻就一剑将他杀 
死。现在,我来此处没有别的事,就要跟你们昆仑派的人较量较量。除非 
你们都低首服输,不然你们就个个上来与我决一生死,然后我再找的昆仑 
那老匹夫去!”贾志鸣、侯志拳一听他骂了鲍昆仑,立刻两口刀扑将上去 
,与阆中侠的单剑锵锵的交战起来。 

  那陈志俊先用花枪让身过去,将龙志腾的椅子拉开,然后他就气忿忿 
地将要挺枪去刺江小鹤。可是,这时阆中侠己然一剑将侯志拳劈倒,陈志 
俊又赶紧抖枪过去帮助贾志鸣,才三五合,就被阆中侠用剑将他的花枪磕 
开,再一封,陈志俊的左肩就流出血来。只剩下贾志鸣施展刀法敌住阆中 
侠。阆中侠手中的宝剑直如闪电,忽上忽下,使人实在难防,但贾志鸣也 
是昆仑派的杰出人物, 紫阳三杰之一,他的刀法一展开了 ,也不容阆中侠 
立时就获胜。阆中侠的宝剑是专向头上紧劈,贾志鸣横刀迎了几下,觉得 
阆中侠的力大,震得自几的腕子有点发痛,便不敢再去正面迎敌,每逢对 
方的剑劈下来,贾志鸣总是躲闪,却趋空论刀向阆中侠的下面去扫。但阆 
中侠不单随时进攻 劈砍,同时还将自身遮护得很严,不想叫贾志 得手 
。 
。 

  交手十五六合,贾志鸣随打随退,已然快要退到栅栏门外了,江小鹤 
就将臂大呼道:“师父!别叫他跑了!”此时忽然由外面又闯进一条手挺 
钢刀的彪形大汉,原来正是推山虎龙志起,他那张黑眸的脸色已然惨无人 
色,大喊一声:“好阆中侠!”拼上去,与贾志鸣同斗阆中侠。贾志鸣此 
时也缓过力来,两口刀分左右,猛削恶刺。但阆中侠却连一步也不肯退, 
他的宝剑左迎在遮,并时时抖起来向两人逼近。又十四五合,就听一声惨 
叫,贾志鸣受伤摔倒,龙志起却转身向外就跑。 

  阆中侠由贾志鸣身上跳过去,挺剑住外去追,江小鹤牵着两只马抡着 
一口刀也向门外间去。此时街上、门外,许多人都惊慌跑开,那龙志起提 
刀向西逃命去了。阆中侠在后紧追,追了不远,就见由路旁另一家镖店出来 
十几个人,都拿着刀枪将龙志起放走,将阆中侠拦住。阆中侠知道这些都 
是昆仑派的人,他毫不吝惜,挥剑直极,砍伤了几个人,就冲过去又追。 
江小鹤骑上一匹马,牵着一匹马,在马上抡刀大喊, 也冲开了那些人 , 跟 
上阆中侠去追龙志起,井连声喊:“别放他跑了 ! 昆仑派的人顶是他最可 
恨!” 

  龙志起顾不得一切。只是撒腿往西去跑。才跑下一里多路,就见对面 
驰来了一大队人马,马上的人一瞧见龙志起,都赶来抽刀截挡。龙志起也 
认得,这是川北南江县的袁家叔侄,他真气极了,抢刀过去与袁家叔侄及 
众庄丁拼斗起来。此时后面的阆中侠与江小鹤已将赶到,龙志起危在顷刻 
之间,他一面狂喊,一面舞刀拼战,夺路欲逃。这时忽然由江小鹤的身后 
又驰来一骑黑马,其快如失,马上的人却是龙家新请来的帮手鲁志中。鲁 
志中催马越过了小鹤,赶上了阆中侠,挥刀就砍,阆中侠赶紧回身用剑相 
迎。 

 鲁志中跳下马来,与阆中侠短刀相接交战在一处。阆中侠不 久战, 
只使用毒辣着数,想要两三剑就将鲁志中刺倒,但鲁志中居然能够档住。 
于是阆中侠便有些诧异,剑法更展开,嗖嗖的寒光向鲁志中道来,鲁志中 
也钢刀如飞,上下摄护。那时推山虎龙志起一看来了救星,他的精神也更 
加奋起,便砍伤了一个袁家的庄丁,夺了一匹马跨上鞍去,就飞似的向西 
逃去。 

  这里袁家众人不去追赶龙志起,反倒回来团团把鲁志中围住。江小鹤 
在马上急得大喊,说:“别伤他!他是个好人!”此时鲁志中已把阆中侠 
的宝剑挡住,他说:“阆中侠你住手!你先告诉我,你们来到这里与我们 
拼命,是什么事由?”阆中侠收剑冷笑道:“什么理由?你们自己还不知 
?你们昆仑派的徒众这些年来在川北太横行了!我这回来,就是为将你们 
全部打服。”又指着袁家等人说:“与这些人无干,我决不叫他们帮助我 
。你若不服,可以递过刀来咱们索性一决胜负!” 

  鲁志中却拱手说:“阆中侠,我久闻你是川中有名的好汉。咱们两家 
就是有点仇恨也可以当面说开,何至于要必以宝剑相拼,若叫别的省的人 
知道了,岂不要笑话你我两家?”阆中侠持剑冷笑道:“你这时又来跟我 
义气,忘了龙家兄弟在我那里杀死了两个家人?现在我也没工夫跟你瞎费 
唇舌,只是一个人,我更不愿意和你交手!”随由江小鹤手中接过那匹白马 
,收剑上马,说声:“走!到镇巴县找鲍昆仑去!”这里鲁志中不得不浑 
身颤抖说;“你可要仔细,别逞一时之强!”江小鹤心里虽有点难过,但 
一句话也不说,就驰马跟阆中侠往西走去,那袁家叔侄也率着众庄丁随了 
前去。当时蹄声杂沓,尘土滚荡,往西转南,直奔镇巴。 

  瘦霸王袁于绍拍马赶上江小鹤,说:“小兄弟,你的父亲是叫江志升 
不是?”江小鹤在马上回头,黯然地说:“不错!龙家兄弟就是杀死我父 
亲的仇人!”袁子绍却说:“你也别只抱怨龙家兄弟,我在路上都打听出 
来了,你父亲江志升是被鲍老头子亲手杀的。他的那些徒弟全都知道此事 
,可就是不肯对别人去说!”江小鹤一听这话,心中一痛,头上一晕,几乎 
摔下来!他赶紧手揪住了缰绳,两腿蹬住了马鞍,流着泪说:“我早知道 
了, 昆仑不但杀死了我父亲,他当年还要杀死我,后来……”说着他在 
马上放声大哭,又说:“为他杀死我的父亲,使我母亲改嫁,我还有个弟 
弟,现在他也不能姓江了。鲍老头子在前时就曾想杀我,可是后来不知想 
要干什么,又将我养在他家,给他放猪喂马。他那儿子鲍志霖,整天的打 
我骂我!” 

  阆中侠在前面回转头来说:“你不要啼哭,今天我就替你报仇!”江 
小鹤却仍然啼哭道:“师父,我不用你管我报仇,我会自己打鲍昆仑。” 
阆中侠微微笑道:“哪里能那么容易!”随又严厉地对众人说道:“少时 
入到镇巴,我与鲍昆仑交手。不许你们帮助,否则我可不讲交情! 

  ”紫面狮袁涌大笑道:“我们决不帮助,我们来此就是为看热闹!” 
当时这一群马匹由阆中侠领头,飞也似地向西南方向驰去,行的极快。过 
了一道山便入了镇巴县境,此时天色不过下午三四点钟。虽然众人都没有 
用午饭,但却不稍停留,走得更为急快。 

  又少时,江小鹤看见了镇巴县城,又看见了前面的鲍家村,他的心里 
越发紧张,想起了仇人鲍家父子,想起了可爱的的阿鸾,并想起了在城中 
的母亲和胞弟。众马才驰到鲍家村之前,就见有五六个人已部提刀在这里 
等候,江小鹤一看,正是鲍振飞老拳师、龙志起、马志贤、刘志远、秦志 
深和一个不相识的人,却没鲍志霖。阿鸾小姑娘站在一棵小树旁,手里提 
着那口尺寸很短的刀,指着江小鹤,不住的瞪眼咬牙,表示痛恨!她穿的 
是一件红绸子的衣裳。江小鹤不由差得脸红,可是一看见鲍老拳师。他的 
眼睛里又冒火。 

  此时鲍振飞老拳师手提着他那口昆仑刀,压住手下的门徒,他单独走 
上来。他那张紫脸,现出些惨白的颜色,苍髯乱动,肥胖高大的身体也象 
气得难以走路,他招手高声道:哪位是阆中侠,请下马来。”阆中侠一面 
拦住袁家叔侄等人一面下马,擎出宝剑走过去,作出从容不迫的样子,说 
:“我就是阆中侠徐微。”那鲍老拳师瞪着大眼睛把阆中侠从上到下打量 
了一番,然后拱手说。“久仰!久仰!闻名十几年了,今天才能见面。” 
阆中侠也提着宝剑拱了拱手。 

 ” 拳师喘了口气,又问说;“徐兄,你如今前来,就是为替江小鹤 
的父亲报仇吗?江志升是被我杀死的,请徐兄就动剑把我杀死吧,千万别 
伤我的徒弟!”阆中侠摇头道;“不是!江志升是你们昆仑派的人,你们 
师徒的仇恨与我无关。这回江小鹤虽然同我前来,我并不帮助他,他也不 
帮助我。我却是为我自己的事情来找你!”鲍老拳师说:“我并没招惹过 
你。”阆中侠说:“你虽然没把惹过,但你纵着一些徒弟,在我的川北横 
行!”鲍老拳师说:“那好办!你指出我的徒弟,是哪个招惹了你,我把 
他叫出来向你谢罪。” 

  阆中侠说:“你别的徒弟也与我没有什么仇恨.只是龙家兄第他们趁 
我不备.到我家里杀死了两家人。我非要捉他们抵命不可。现在龙志腾身 
患重病,我不愿伤他。但这个龙志起,他现在你的身畔,你须叫我们把他 
带走!”鲍老拳师一听这活,他却连连摇头,说:“阆中侠!你不要逼人 
太甚!我这些徒弟都是随我多年,如同我的儿子一样。除了他们犯了淫戒 
,我是一定杀死毫不容情,但也得叫我自己去杀他。别人若是想在我的眼 
前,住我徒弟的一根毫毛,哼哼!别说你阆中侠还是江湖晚辈,就是蜀中 
龙、龙门侠也是休想!” 

  阆中侠一听这话,他立刻 1平 。那边树下的阿鸾赶紧惊喊道:“ 
爷爷留神!他要伤你!”鲍老拳师回头着了看孙女,惨笑着,摆手说:“ 
不要紧,阆中侠不是那等人!”然后转过头又向阆中侠说:“我知道你的 
武艺是在我所有的徒弟之上,但是我鲍振飞还自信能敌得你。倒退二十年 
,我决不能叫你找到紫阳镇巴横行,杀伤我好几个徒弟!” 

  说到这里,老拳师瞪起两只的彪彪的大眼。阆中侠也瞪眼说:“不必 
多说,我们较量就是!”鲍老拳师又一手横刀,一手拢说:“不要急!我 
还有几句话。”随手掀掀胡子说 :“我现在老了,我的徒弟太多,儿子有 
两个,他们的武艺都是平常,我不愿给他们结下仇人。不然我若一死,他 
们都受人欺负,所以连江小鹤我都不愿跟他结仇。” 

  阆中侠说:“既然如此,你叫我们把龙志起一人带走,与你和你的徒 
弟们无干 ! 

  ”鲍老拳师摆手说:“那又不行!无论如何,我也得护着我的徒弟, 
现在就这样吧l”说到这里、老拳师把刀一抖,阆中侠赶紧用剑将刀架住 
,但觉老拳师的力气很大。鲍老拳师突然又瞪起眼来,说:“咱们较量几 
合,如你赢了我,我先横刀自刎,然后我的徒弟随你杀。但是,阆中侠我 
若赢了你呢?”阆中侠忿忿的说:“我永远不到陕南来,川北的江湖也由 
你们走!”鲍老拳师高声说:“好l”当时锵锵的两个人刀剑接触起来。 
阆中侠头直气舒,眼视四方,挥 嗖嗖一连三剑砍去,脚下并不扬步,直 
越向前。前三剑老拳师都退后躲开,等到第四剑砍下之时,老拳师的昆仑 
刀上一举,只听当的一声巨响,立刻将剑磕开。阆中侠赶紧右手挽花,一 
剑又向老拳师的左臂劈下,老拳师疾忙向右斜身,左腿反抽在右腿之后, 

探刀一撩,又将宝剑撩开了,同时刀向对方下部去取。 

  阆中侠的剑赶紧迎门倒斫,随身去挑;但鲍老拳师的力极沉重,刀没 
有被他挑开,反压住了剑,用刀去推。阆中侠赶紧连退两步,变了剑势, 
腾步展剑如同金鹏展翅,宝剑去探鲍老拳师的腹部,但又被鲍老拳师用刀 
推开。于是阆中侠又换剑法,鲍老拳师的刀法也加变更,往来又五六合, 
两旁的人都直看着,都没看出胜败来、但忽然阆中侠跳出一旁,收住了剑 
式,老拳师也敛刀喘气,阆中侠却面色惨白,跑到马前骑上他那匹马就走 
。 

  江小鹤等人全都不知是怎么回事,都惊诧着,紧紧催马去跟随。阆中 
侠找着大路转往南去,江小鹤和袁家叔侄等人紧紧随着,可是又不敢向他 
问话 . 

  一霎时穿过了南山,又来到川北地面,前面的阆中侠才将马收住。江 
小鹤赶紧上前 , 问道 :“师父!你并没败呀!为什么不肯打就走了?”阆 
中侠却在马上微微惨笑,摆手说:“你不要再叫我师父了!”随后右臂抬 
起,江小鹤一看,只见阆中侠的青绸袖子上划破了一道口子,里面浸出些 
鲜血来。阆中侠说:“这是鲍昆仑不想给他的徒弟结仇,所以划的这下很 
轻,否则我这只臂必残废。他比我强,他在老年,身体不便,对气力上不 
够,若他现在年轻,我更不是对手了! ”说出这样的话来,江小鹤和袁家 
叔侄全都吓得变色。 

  阆中侠继续说:“从今天起,我再也不到陕南来!”又向江小鹤说。 
“你若踉我学武艺,永远也不能敌得过鲍昆仑 ,你应当另投名师!”江小 
鹤下了马哭过:“哪里还有名师呢!”阆中侠摇头说;“不,开封府的神 

鹰高庆贵长于点穴,他的武艺在我之上。七年前我在开封府与他同在后园 
摆棋, 他曾以点穴向我开过玩笑。你向他一说此事,他一定肯收你为弟 
子。你若不学刀剑以外的武艺,要想敌得过鲍昆仑, 那可很难!”说毕, 
向小鹤点点头,说声:“后会有期!”便带者袁家叔侄等人走了。 

  这里江小鹤望见那一遍马影烟尘去远,发了一会怔,就想: 阆中侠 
不会说假话,除非学会了点穴,我才能替我父亲报仇。好在我的盘缠足够 
,我就往开封府去吧 ! 

  上了马,又觉得腹中饥饿,因想:先找个地方吃一顿饭去才好。随就 
策马住东,行走不远,就到了一座小村镇。心说:这个地方倒还僻静,大 
概昆仑派的那些人不致到这里来追我,我先好好的在这里歇一歇吧。于是 
找一家饭铺,下马过去,要了菜饭和酒。 


  几盅酒喝下去之后,江小鹤又不禁惹起了愁肠。心说:阆中侠是一位 
英雄,可是象他那样的英雄也敌不过鲍昆仑,鲍老头子的武艺也太不得了 
!早先我还不知道,更没断定我的杀父仇人原来就是跑老头子!想起父亲 
的被杀,心中实在惨伤。又想。我自来了一趟家乡,连母亲却没有见面。 
我母亲虽已嫁给开绒线铺的董大,但他究竟是我的生身之母,而且弟弟小 
鹭也是同胞。无论如何我是应当看看他们去,因为将来不知何时才能见面 
呵!挥了几点泪,又想回头私到镇巴去望看母弟,须要处处留神,不然若 
被昆仑派的人捉住,那立时便没有活命。这回阆中侠是我给勾来的,他们 
不定要如何恨我了。刚才我还看见阿鸾对我咬牙,唉!阿鸾可不应当恨我 
,难道我在她家里受的那些气她还不知道吗?虽然我跟她好,可是她不能 
拦挡我报仇呀! 

  越饮酒心里越不痛快,就把酒杯一摔,吃了点饭,付了钱出门上马就 
走。一直往北,找了一股僻静的道路,偷偷地穿过了巴山,然后辨别方向 
,绕着路故意躲开鲍家村,驰往北去。这时天色不早了,满天铺着锦一般 
的晚霞,又走了些时,一回头,看见镇巴县城在他身后。江小鹤就赶紧转 
过马来,一横心直奔县城东门。一进城门,见了他故里的街道,心中又不 
禁一阵难过,同时他又小心着街上有无熟人。 

  少时,来到那董大开的绒线铺前,这个铺子很小,屋里黑洞洞,只有 
董大在柜上趴着打吨。江小鹤下了马,将马拴在门前的旗杆上,进去,满 
脸通红。那董大要站起身来招呼买卖,江小鹤却向他拱手,叫声董大叔, 
说:“你老人家不认得我了,我是江小鹤,今天我从这里路过,我想看看 
我的母亲和我弟弟!”那董大一听这话,探着头,隔着柜详细的打量江小 
鹤,就生着气说:“呵! 

  原来是你这孩子呀:你忘了你上回在鲍家闯的那大祸?你这孩子好大 
胆子!快走,快走!我认得你是谁呀?你的妈嫁了我就是我的人,我不许 
她见你,你就不能见,快走,快走!我要喊人了。我说你在鲍家村杀过人 
!”江小鹤气得要跳进柜去把董大打死,但这时忽由外面进来一人,把他 
后面揪住,江小鹤吓了一跳,赶紧回身一看,原来是姨夫马志贤。 

  马志贤急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说:“赶快跑吧!龙志起可在城里了 
。唉!你今天结得这里多大仇恨。”江小鹤这才赶紧出了铺子,解缰上马 
,回首向马志贤抱拳,说道:“姨夫再见!”催马出了西门,寻着大路一 
直往北越过了一道山,江小鹤才策马缓缓去走,两眼却不禁洒下泪来。又 
想:若不是鲍老头子杀死了我的父亲,我何至于连母亲都不能想认?连故 
乡都不敢停留?因此胸中又燃起了怒火,放辔向北快走。少时天色就昏黑 
了,又没有月光,他便找了一个避静的村镇,投店歇下。 

  次日清晨离店起身,过了西乡县,又偏东走去,在傍午就就到了子午 
镇。子午镇也是个热闹的地方,往北过了子午河 ,再走四五十里便是终南 
山;只要过了终南山,那就是关中地带。江小鹤是打算出函谷关直奔开封 
。他在沿途打听明白了路径来到这里,因为天热口渴,而且到了吃饭的时 
候了 ,随就找了一家酒店,在门前下了马,走了进去。 

  他前脚走过,后脚有一人跟随进来。江小鹤心虚,赶紧回头去看,就 
见原来是一位老先生。年纪大概有六十岁上下,戴着眼镜,胡子微白,头 
上戴一顶小帽,身穿着蓝布袍子,青纱坎肩,身后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裹。 
江小鹤先找了一张桌子坐下,那老先生就坐在他的对面。江小鹤要了酒, 
那老先生也要了酒;并由他那小包裹抽出一本书来,一边饮酒一边看,并 
且看得非常出神。江小鹤心中就很羡慕,暗道:还是认得字的好,拿一本 
书就可以消愁解闷,我却连一个字也不认得。因此笑着问道:“老先生你 
看的是什么书呀?” 

  那老先生把书本离开了眼镜,扭头看了看小鹤,就说:“吾看的是唐 
诗。”说话是南方口音。江小鹤还能听得懂,心说:大概这位老先生是个 
秀才,才学一定不错。喝了两杯酒,见老先生依然津津有味的看着,江小 
鹤不明白那书上有什么意思,随即恭敬的问说:“老先生你是个秀才吧? 
”那老先生摇摇头,却不说话,依旧看他的那本书。江小鹤酒喝得差不多 
了,又要菜吃饭,并问:“老先生你也吃一点吧?”老先生摆了摆手说: 
“吾不吃。” 

  江小鹤就大口的吞饭,待了一会,那老先生把书本放下了,自己斟了 
半杯酒喝,望望小鹤。小鹤笑着,问说:“老先生你从哪儿来呀?”那老 
先生说:“吾从江南来。”江小鹤说:“你老先生是作官的吧?”那老先 
生又摇头,说:“我从未作过官,吾是来此闲游。”江小鹤点了点头,说 
:“老先生精神还不错!”心想到底是念书的人和气,拿这位老先生和鲍 
昆仑一比,这位老先生象一尊菩萨,那鲍昆仑简直是阎王!此时那位老先 
生对小鹤问话了,他笑着问:“小孩你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江小鹤 
说:“我从镇巴县来,要往开封府去。”那老先生似乎很惊异,说:“哎 
呀!这么远,你能走得动么?”江小鹤指着门外说:“我有匹马。”老先 
生又问:“你到开封作什么去?你的父母放心你这样走远路吗?”这句话 
实在勾起小鹤的伤心,小鹤就唉的一声长叹,摇摇头:“我没有父母。老 
先生,我是个苦孩子,虽说我今年才十四岁,可是什么苦我都受过了!老 
先生,世人象你老人家这样的和气的人真少有呀!”那老先生越发惊讶, 
问说:“为什么呢?你是作什么的?你父亲死了,你以何为生,这回到开 
封要去找谁?”江小鹤说:“我到开封府要去找神鹰高庆贵,是川北阆中 
侠叫我去投他为师。唉!你老先生是个念书人我才对你说,唉!我是个学 
武艺的人,说出来你老人家也不懂。我就这样告诉你吧,我的父亲被人杀 
死了,害得我家散人亡,母子兄弟都不能见面相认。我现在到开封府去, 
就是为找高庆贵学习点穴,将来好为我父亲报仇。” 

  说到这里,他不禁擦拭眼泪。这时旁边并没有别的酒客,江种鹤说完 
了,就仿佛心里舒服了一些似的。那老先生听了,就不住点头,说:“你 
这小孩很有志气!”江小鹤又说:“老先生,你在开封府没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顺便给你去办。”老先生摇头说:“没有什么事。”江小鹤随付了 
酒帐,还要给那老先生付帐,那老先生却摆手说:“不要客气,我还要吃 
饭,还不知道共合多少钱呢。”江小鹤就抱拳说:“老先生,再会。”老 
先生却只点点头,连起身都不起。 

  江小鹤出了酒店,解下马来,牵着往北又找了个草料铺把马喂了,然 
后上马挥鞭,过了子午河,直往北去。行走二三十里路就望见了终南山, 
此时天色尚早,但路上的行人却不多,车辆简直没有。江小鹤到此却为难 
了,心说:这终南山可比我们家乡的山更高多了,还不知山路有多深多远 
?现在虽然无色尚早,但是山里走不了三十里路,也许天要黑,山里若没 
有店房,我可到哪里去投宿呢?若遇老虎豹子,那岂不糟糕。于是就找着 
路旁行走的一个农夫,勒着马问道:“借光,大哥。我要过终南山到关中 
去,不知进了山走多远路才能有店房?” 

  那农人说:“山里没有店房只有人家,人家都可以投宿。可是,小孩 
你一个人可不能进山,山里的…”说到这里,他走近马来,指着北面的高 
山说:“你一个人过去那是白白送命,山上有十几个山寨,寨主都是有名 
的人。银镖胡立的本事大极了,胆子也大,常常骑着马出山来玩。你要想 
过山,顶好到子午镇去等着,等过一两天就许有镖车,你跟在镖车后面过 
山准没错,要不然你进山走不到二里地一定出事!” 

  江小鹤一面听一面想,心说:这路上的镖车都是昆仑派,要跟着他们 
后面走,被他们认出我来,还能饶得了我?再说,我现在哪有一刻的工夫 
敢耽搁,拼命越过山去,也许遇不见强盗。即使遇着强盗也不要紧,我马 
上带着金铃,再跟他们打几句江湖话,他们知道我是阆中侠的人,我想决 
不敢伤害我。当时他拱手向那农人道声:“多谢!”立刻就挥鞭迎山走去 
,少时看见了山口,就策马直走过去。在山路上迂回地走了十几里,江小 
鹤才看出来,原来这秦岭却与川北的诸山不同,不但峰高岭峻,并且万山 
重叠,作出或俯或抑的各种姿势,每座山峰都有几百丈高,连绵无尽。并 
且树木也很多。有许多地方苍郁茂盛,都象是未经人采樵过的森林。走了 
半天没遇见一个人,不过有时看山凹处有几个洞,由石洞里吐出浓袅的炊 
烟,那里大概是有人居住。 

  曲折地往下又行了二十余里路,觉得山路渐狭渐陡,江小鹤简直在马 
上骑不住了,但是他还小心仔细地紧紧勒马,一步一步地向上去走,越走 
越高。眼看他这人马快爬上一道峻岭,忽然抬头一望,见上面有一个人背 
着个包裹,很轻便地正向上走去,眼看着人家就要走到岭上。江小鹤心中 
不禁羡慕说:“别看人家步行的,爬起山来比我骑马的还省力气。”又想 
;“刚大听那庄稼汉说,这山里的强盗简直比石头还要多,十个八个的人 
就不敢走,现在人家怎么敢走?一个人又背着包幕,决不象在山里住的人 
。…”随想随走,又走了几步,忽然仔细一看在自己前面走的那个人,他 
不由惊讶得:“哎呀!”了一声,说:“怪呀!”前面这个人是头戴一顶 
小帽,身穿蓝布袍子青 坎肩,偶尔一斜身他那飘飘白须还被山风吹起来 
。 

  江小鹤在后面看得很是清楚,心说:这简直是怪事,这不是我在子午 
镇酒馆里遇见的那位老先生吗?我离开酒馆时,他还在那里慢条斯理的等 
着吃饭,我马不停蹄地往北走下了五六十里,进了山又走了半天,这背着 
包裹步行的老头子会走在我的前头?我不信。于是他就扯开了嗓子向上面 
喊道;“老先生!”前面那已快走到岭上的客人一回头,把睑向下一望, 
江小鹤惊讶得几乎由马上栽下来,他催马拼向山上紧走,并大声喊道:“ 
老先生,你怎么走得这么快呀?哎呀!你倒走在我的前头啦!哎呀老先生 
,你简直是神腿呀!” 

  前面的老先生向下大笑着,点了点头,风吹后见那白领煞是好看。江 
小鹤心说:这简直是一位老神仙!喘着气,鞭着马,好容易才走上了山岭 
。他累得气也接不上,头上的汗象雨似的往脖子上流。但是那位老先生却 
早已在岭上等着他,而且面目是那么平和,一点也不喘气,简直象片闲云 
、一只野鹤,从百里之外飘然地就降临到这山顶。 

  江小鹤勒住马,喘气说:“老先生,你怎么走得这么快呀?哎呀!要 
有你老人家这两条腿,走江湖就不必骑马了。”那老先生却平淡地笑了笑 
,说:“我是抄近路来的。”江小鹤说:“我说的呢I老先生你看我走这 
条路对不对呀?”老先生点头说:“很对。你下了这道岭,再过两重山岭 
,那里的路就宽了,就有人家了,你可以到那里去喝点水。”江小鹤抱拳 
说:“好,谢谢老先生,再会,再会。”于是一放马顺着山坡踏踏踏的向 
下跑去。一霎时就跑下了山岭,收住马头向上再看,就见那位老先生还没 
有往下走。 
有往下走。 

  江小鹤促马顺着山路往北又走了五六里,就遇见一座更高更陡简直是 
直上直下的山岭,正在寻思能否骑马走上去。忽然抬头一看,哎呀!又是 
那位背着包裹的老先生,昂然地行在峭壁之间,只见一刹那间就上了山岭 
,转眼就不见了。江小鹤发征着抬首仰望,身上虽然出着汗,但却觉得颤 
抖,说:“不好!这不是神仙就是鬼,决不是人!”于是拨马走开,进了 
一股幽僻的山路,身上还觉着发抖,看见岩右松树都象那怪异的老人在那 
里蹲着似的。曲折宛转地又走了很多山路,艰辛困苦地又越过两重山岭, 
并没再看见那个怪异的老人。 

  忽然听得耳畔有“哧哧”的叫声,似是鹰鸟鸣,但又似在箱子山中所 
听到的那贼人的呼哨之声。江小鹤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赶紧由马鞍下抽 
出钢刀,举目转头四下张望。只见山风吹着树动,白云在岭际飘忽,连只 
鸟的声音也没有。但江小鹤心中始终警戒着,刀始终未入鞘,随走随回头 
,又转过了两个山环,便觉路径渐宽。可是行了不远,惊心动魄的事又出 
现在眼前了!原来在山路上横躺着七八具死尸。江小鹤大惊,说声:“奇 
怪!”勒住马慢慢地往前走。就见地下虽然横躺竖卧地有七八个人,可是 
地下只扔着几件刀棍,却没有一点血迹。他便策马走近去看,只听见地下 
的人哼着,有个人还说:“兄弟!你快去报告寨主去!我们都不能动弹了 
!” 

  江小鹤惊讶得活都说不出来,临近去看,只见这一共八个人,全都是 
穿着短衣裤,就仿佛在川北所遇见的那些强盗一般。他们身上都没有受伤 
,都睁着眼,可就是都不能动弹了,有的趴着,有的仰卧,有的还能说话 
,有的哼哼着,仿佛身上极为痛苦。江小鹤睁着两只惊讶的眼睛,问说: 
“你们全部怎么啦?谁打你们?拿什么东西打的你们?”那几个不能动弹 
的强盗都已看出江小鹤也是个过路的人,并不是他们一伙,随着就有一个 
说:“朋友,你行点好事,到东边岭上给我们送个信,我们都是银镖胡立 
胡大案主手下的人,刚才遇见了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施用点穴法,把我们 
全都点过去了!你叫他们来把我们抬回去吧!” 

  江小鹤一听“点穴法”三个字,他就象被人提醒了什么似的,立刻他 
一声不语,催马走去,随走随将钢刀收起,心说:我明白了,我所遇见的 
那位老先生,一定是一位出名的大侠客。他会点穴,说不定他就是高庆贵 
吧?唉!刚才我真傻,在山岭上就应当跪下拜了为师,竟把他放过去了! 
于是策马直行,东瞧西望,可惜难见那位老 踪迹了。他心里越是焦急, 
这路径越也象跟他作对,又爬了二三重高山,便人疲马倦不能再往下走了 
。 

  此时日已西斜,山谷中的阴云扑上来,渐渐连路径也看不清了,所幸 
现在走的这条路还很平也很宽。江小鹤又往前走了十余里路,忽听前面有 
人高喊着说:“是从哪儿来的?喂!问你的啦!”江小鹤又走近了些,才 
看出原来前面是一遍平谷,在这里有几户人家,有一大群人,还有车辆、 
骡马,问自己话的这人却是镖头模样。 

  江小鹤近前收马,就说:“我是从子午镇来的,朋友你呢?贵处是哪 
里?”那人说:“我们是西安府利顺镖店的,现在跟随葛掌柜的往汉中去 
。”江小鹤一听,不由更是一惊,心说:不好!我碰见昆仑派里比龙家兄 
弟名声还大的葛志强了!这可怎么办?手是不由有点惊慌,对方的缥头又 
问:“你后面还有人吗?”江小鹤说:“没有人,就是我一个!”对方也 
有点诧异,随问说:“就只你一个?你一个人敢过山?你这小子可别冤入 
,走江湖的可不能随便打哈哈!” 

  江小鹤却不敢下马来,作出着急的神色,点头道:“真的!就是我一 
个,我没法子,因为有急事,就是这秦岭道上有刀山油锅我也得走。我现 
在还不能在这儿歇,得赶紧往下走!”随说着,随策马往前去闯,打算逃 
避开这些昆仑派的人。却不料马头被对方这镖头扭住,这镖头说:“小怔 
头,你不要命啦,你他妈的胆子可不小!你闯过来三十多里路,不是银镖 
胡立没瞧见你,是他看你这样儿不配一劫。你睁眼瞧瞧!这地停住多少家 
镖车,我们葛大掌柜的也在这里了。为什么不敢往下走?不就是犯不上招 
惹胡立的那百发百中银镖吗!你要往北去,可小心他们还有一个北寨,走 
在那儿被他们看见,别说给你一镖,再给你一石头,也得把你这小子打个 
脑袋开花!” 

  江小鹤被这人骂得他心中十分生气,但是这里自己实在不敢惹事,随 
就强忍着怒气,冷笑着说:“朋友你别管,就是死了,我也得办我的要紧 
事情去!”于是挥鞭催马,打算疾忙的闯过,但这时忽见车后有人“吧” 
的一掌就打在小鹤的跨上。出其不意、江小鹤不由“暖哟”的叫了一声, 
摔下马来。身后的却正是鲍昆仑的二儿子鲍志霖,此次他是受龙家兄弟之 
托,到西安府去请葛志强。葛志强保着利顺镖南来,走至山中此处,因为 
天晚而且顾忌胡立的飞镖,不能往下再走,就停在这里,不想他却遇着了 
江小鹤。 

  虽然他还不晓得前两天江小鹤勾来阆中侠大闹紫阳镇巴之事,但他把 
江小鹤推下身去,他就赶过去又是一脚,骂着说;“小龟孙子!你他妈的 
到现在还活着?龙家大爷叫你扎的那一刀到现在还不能走路,杂种!”江 
小鹤一滚身爬起来,跑到马旁就抽出刀来嗖的一抖向鲍志霖就砍,骂道。 
“狗杂种!你打江小太爷,江小太爷正要找你呢!” 

  鲍志霖张着两只手就跑,并大声喊着说:“这是江志升的儿子,咱们 
龙大师哥就是叫他杀伤的!”立刻有三四个利顺镖店的镖头,舞着刀棍过 
来,与江小鹤交手。江小鹤明知自己人单势孤,但事到如此,他只好拼出 
命去,随就把刀嗖嗖的抖着,胡杀乱砍。对方那几个人虽然也都不弱,但 
却不能近他的身。 

  争战了十几个回合,就见鲍志霖勾来了一人。在这黄昏的山谷之中, 
虽然看不清此人面目,但也可以略略见得此人是驱干雄伟,气度轩昂,手 
中提着一口就象鲍老拳师所使的那昆仑刀。来到近前,他用刀一指,大声 
喝:“住手!哪个是江小鹤?”与小鹤争斗的那几个人全都 返兑 棍,跳 
在一旁。江小鹤喘一喘气,手中横着刀答道:“我是江小鹤,你是谁?” 
那人旁边站着鲍志霖说:“你这小子连我六师哥也都不认得,这就是我们 
昆仑派除了我父亲顶顶有名的英雄,‘金刀银鞭’铁霸王葛六太爷!” 

  江小鹤晓得这是葛志强,连阆中侠都说过,他是昆仑门下最有本领的 
门徒,于是他就发急道:“我没招惹你们,你们这些人截住我欺负我,欺 
负我年少!”葛志强哼哼冷笑,手抱 氐侗平覆剑『赘厦ν笸 
步,葛志强喝道:“把你手中的刀扔下,叫我们绑起来,送回镇巴听我们 
的师父处置。你若放稍稍违抗,立刻一刀我就把你劈死!小贼徒,你爹江 
志升给我们昆仑派丢尽了名声,你这小贼还杀伤我的二师兄逃走,现在看 
你还往哪里去逃?”说完一刀狠狠的劈下。 

  江小鹤赶紧横刀去迎,只听当啷一声,江小鹤的手腕好疼,扔刀在地 
,刚要转身去跑,却被葛志强从后面了脚—一这一脚真有踢山踏海之力, 
把江小鹤踢得象个蛋似的滚了几滚,几个镖头跑过去就把江小鹤按住。江 
小鹤挣扎着大喊。可是脖子被人捏住,两臂被人拧住,他只象个被捉住的 
小鸡子。鲍志霖嚷着:“拿绳子,拿绳子,捆上他!捆上他!”他洋洋得 
意,正在嚷着,忽觉得脊梁一阵发麻,他说:“哎呀!”咕咚一声摔倒在 
地,原来他的身后突然来了一个背着包裹的老人,旁边的人全都十分惊诧 
。 


  葛志强大怒,抡刀过来威吓道:“你是谁?”老人并不言语也不躲闪 
,等到葛志强的钢刀劈下之时,老人只略略举起左手,两个手指将昆仑刀 
捏住。葛志强使尽了他那铁霸王的力量,但这口刀他却按不下,也抽不回 
来。他双手握着刀把,使力夺刀,但老人那两个手指真似有千钧之力,纹 
丝儿不动。然后老人稍一用力,捏住刀刃就把昆仑刀夺了过去,放在地下 
拿脚一跺,只听“叻勒”一声,这口沉重的纯钢的昆仑刀竟象个薄木片, 
立刻两截了。铁霸王葛志强吓得“哎呀”一声叫了出来,变色说;“你是 
谁?”老人的那只右手始终背着包裹,从容地说着南方话:“吾是这孩子 
的师父,不能看你们欺负他!” 

  这时旁边的人都吓呆了,按着江小鹤的人也都撒了手。葛志强浑身发 
抖,先叫众人把江小鹤放开,然后他作揖打躬,问说:“老前辈请留大名 
!”那老人摇头说:“吾不用说出名姓,你只去见你的师父鲍振飞,问他 
在三十年前桐柏山中曾遇见什么人,他就晓得吾的姓名了。”葛志强口中 
连称“是,是”却不敢多问。 

  这时江小鹤哭着过来,给这位老先生叩头,老人就慈祥地说:“不要 
怕!骑上你的马往下走,吾保护你!”江小鹤爬起来,连他的那口刀也顾 
不得要了,就牵过自己那匹马,低着头,跟着老人在薄暮的天色之下向北 
走去。 

  他们走后的那山谷中,那些镖头及铁霸王葛志强全都低着声谈话,悄 
悄地作事,一点大声儿也不敢有,仿佛那老侠的神奇行动把他们的魂魄都 
吓住了!只有山风吹着树木喇喇地响。由地下拣起那口被踏为两截的昆仑 
刀,抬起来身成残废的鲍志霖,他们就在这山谷的人家之中寄宿了一宵, 
次日带着然车拉着鲍志需,悄然地走出了秦岭。葛志强每逢来到陕南总是 
声势赫赫,因为他不仅是鲍昆仑的得意门徒,而且是关中首富、瞟行世家 
,但这次来了却黯然无声无色。他命手下人将镖车送到汉中,他只带着两 
个伙计,三匹马一辆车,车上躺着只会说话不会动转的鲍志霖,连夜赶回 
了镇巴县。 

  此时鲍家村里的鲍老拳师正因平和的折服了阆中侠,惊走了江小鹤, 
以为此后可以高枕无忧,冤仇都解,却不料这天午前葛志强来了。此时鲍 
老拳师带着孙女和鲁志中、龙志起、马志贤、刘志远、秦志保等人,都正 
在门前。忽见由车上抬下来死人一般的鲍志霖,众人就全都怔住了。葛志 
强精神颓唐,神色不安,他向老师父行完了礼,就请他师父跟他走到一边 
,悄悄地陈述在秦岭道中所遇之事。 

  起先鲍老拳师听说到江小鹤独走秦岭,他还握掌愤怒,脸色发紫,后 
来听到那奇异的老人用点穴点倒了鲍志霖,一脚踏折了昆仑刀,他就面变 
苍白,神色渐异,及至听葛志强说:“此人说,他不必道出姓名,只叫我 
回来问师父,三十年前在桐柏山…”他的话才说到这里,鲍老拳师就急得 
一顿脚,说:“唉!…”咕咚一声躺在地下,晕死了过去。众门徒大惊! 
赶紧上前把老拳师搀回到房里,阿鸾小姑娘也放声大哭。老拳师躺卧在床 
上,众门徒和两个儿媳及小孙女全都环绕伺候,用姜汤灌了半天,老拳师 
方才渐渐苏醒。 

  阿鸾小姑娘趴在她爷爷的身上呜呜哭泣,老拳师喘了半天才垂泪叹气 
道:“完了!完了!我鲍振飞过去行事太狠,使你们也跟我惨受恶报。那 
个人我认识,三十年前我年轻力壮,在河南桐柏山中曾遇此人,我受过他 
的教训。似我这样的人,这样武艺,若到他的手中直如草芥。我在桐柏山 
吃亏的事从来不对人说,我以为他早已死了,不想他尚在人间,而且还把 
江小鹤带了去。江小鹤胆大心狠,刻苦要强。三年以后他若艺成归来,我 
鲍氏全家及我昆仑派中三十多个门徒将无一人能够活命!唉!这都是我鲍 
振飞生平作事过分,而且后来又犹豫不决,才结下了这不可解的仇家!” 
老拳师言罢,众门徒都凄然挥泪。 

  马志贤就拭拭眼泪,劝慰老拳师说:“师父不要发愁!将来江小鹤如 
若学成武艺回来报仇,我去见他,我有话对他去说!”老拳师摇头,又似 
乎有些气愤:“你是他的姨夫,他自幼寄养在你家,他当然不能害你。我 
们昆仑派,可是将来一定不是他的敌手,但要死可以,要向人服输认软可 
不行!”阿鸾小姑娘也跳起脚来,大骂江小鹤:“爷爷不要怕!江小鹤要 
来了我打他!”龙志起等人也愤怒着说:“我们不会加紧练习武艺,勾请 
天下英雄等着他对付他吗?他就是勾者他的师父来,我们不会大家一同跟 
他们拼命吗?” 


 ” 拳师躺卧着发怔了半天,他那苍白的无血色的睑,渐渐又变为黑 
紫,忽然他又由床上站起,昂然地一拍胸脯,说:“不怕!”握着拳头, 
挺胸高声说:“你们的武艺都并未学成,因为我教授徒弟向来留下四路拳 
、八套刀,秘藏不授。从今天起,我都传授给你们。叫你们众人的武艺都 
学成跟我一样,三十个鲍振飞难道还敌不过一个江小鹤吗?怕什么?” 

  当下众门徒反倒转悲为喜,一齐振奋起精神来。从这天起,鲍老拳师 
召集了龙志起、贾志鸣、葛志强、鲁志中、马志贤、陈志俊、秦志保、蒋 
志耀、苗志英、袁志义、袁志侠、韩志信、张志才,连他的长子鲍志云, 
一共十四个门徒,都来到镇巴县,天天在鲍家村从老拳师学习秘传的武艺 
。老拳师也精神奋发,身体更健,手脚日见灵活,恢复了他少年时的英风 
傲气。尤其是每日晚间,老拳师总要教授孙女阿鸾几乎秘技中的秘技。如 
此一连几年,昆仑派的声势更盛,但江湖上却丝毫也听不见江小鹤的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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