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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andsomeboy (汉克塞), 信区: Emprise
标 题: 第二十七章 立雪台畔是非多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Mar 4 14:34:03 2000), 转信
风虎云龙
第二十七章 立雪台畔是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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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初冬十月!
在黄山山区里,冬季的严威,已充分显露无余!
抬头望,巍峨的峰顶,已压上了白帽子,浓厚的云,蜷缩在峦山峰间,似是待机而
动的百万雄狮,已然整好了军容,静待着出征的命令。
山下,路边道旁,平野上,树木都只剩下了光秃的枝干了!
往昔的碧叶,早已枯黄了面孔。有的隐藏在避风的角落里,瑟瑟而抖。有的则在呼
啸的劲风中,忍受着肢体碎裂的巨痛,挣扎着,翻滚着,企图脱出浮游的命运,却仍然
无能为力的呻吟着任由那劲风肆虐!
天地间充满了肃杀的景象,尤其是山区里,行人绝迹,鸟兽尽隐,似已临天地的末
日!
但,就在这“末日”里,羊肠也似的山道上,出现了一男一女!
男的儒衫单薄,随风飘舞,面色蜡黄,颊上尚有个黑紫的疤,像是大块膏药,贴在
黄柿子上!
女的作村站装扮,但单薄的粗布衣裙,却一些也掩不住她那天香国色的艳容。
只见他二人在登山的羊肠小道上,并肩朔风而行,态度从容,姿态潇洒,翩翩然如
同是一双情侣,游玩散步。
但其速度,却犹逾强劲无比的山风,衣袂飘飘,不多时已然进入山区,消失在枯木
之中!
这两人不用细说,正是那千面书生龙渊,与千面夫人云慧!
他二人自金陵乘船溯江而上,其目的便是这天下闻名的黄山!
黄山在安徽歙县西北,横跨太平县界!
原名“北黟山”,唐朝天宝年间,方始改称黄山。
这黄山支脉东走入浙,有天都、莲华、朱砂、云际、石鼓、始信、飞来、三十六大
峰,此外小峰无数,岩洞数十,风景雄奇险峻,诡幻幽折。
以高峰、奇石、古松、云海等奇景,称绝天下!
龙渊幼览群籍,素存壮志,游遍天下名山,以亲睹造物之奇。出道来一路南下,便
定这黄山为第一站。
但是他脚程虽快,数月来所经之处,屡逢事故羁绊,担搁了行程,如今一年之期,
即将届满,那与云慧的黄山之约,虽在期前相逢,不必去偿,但与风兰的三月之约,却
是尚未履行。
故此,他二人浮游江中,过了一段清闲恩爱的岁月之后,便自在“贵池”弃舟登岸
,
双双往黄山赶来!
一路上在酒肆旅店之中,二人常能听见,一些过往的武林人物,互相谈论着近日金
陵“三江镖局”被挑,及两位神秘莫测的人物,千面书生与千面夫人之事。
有的便说得绘声绘影,如同是亲目所睹一般。
云慧暗地里听见自己的事迹,被人传述,偶尔间也暗暗的得意一番,但当她看见身
边的龙渊弟弟,那一付漠然无动的样子,那一股骤起的豪气,瞬即被儿女的柔情代替!
因为,她想到,不久之后,龙渊即将东归,而自己却不得不滞留在江湖之上,独当
那争强斗狠,为师复仇的拼斗争杀!
虽则她有几分把握,不惧任何强仇,但由于近来,享受了太多的恩爱,付出了太多
的痴情,故而在心理上竟有些倦厌那凶杀的事件了!
云慧她但愿能忘掉报仇之事,陪着龙渊回去,过那平凡的“妇人”生活,上侍姑翁
,
相夫教子。
然而她不能,师仇像一块千斤重铅,堆压在心头,无法移去,那为师报仇的念头,
亦如同一条毒蛇,时时刻刻不断啃噬她的芳心,使她无时敢忘!
因此,她不能置师仇于不顾,否则,她自己知道,自己将永远负疚于心,无法排遣
!
故此,这劳燕分飞,已然是事在必行,每当忆及,怎能不令她柔肠百折,黯然神伤
呢!
龙渊聪慧绝世,自然深悉云慧的心意!
他一路上与云慧同行同止,尽量地避免接触外界的足以扰乱他俩恩爱的事物,全心
全意的接受并付出爱情,珍惜着每一寸两人共有的光阴。
时光永远运转不停,而路途终有尽头!
龙渊与云慧虽则缓缓而行,终究过了汤口,来到了黄山紫云峰下!
汤口有汤泉,名闻天下!
汤泉后倚石壁,前临青龙潭,池长一丈五尺,宽半尺,深三尺,底布晶沙,泉自沙
中泛上,累累如同贯珠,气芳香而清逸,味甘且冽。
夏秋之季,常有游人仕子,来此沐浴!
目下严冬将至,泉水虽未冰封,却已其寒傲骨,故不但未有人下池戏水,左近且已
了无人迹了!
龙渊云慧均不畏寒,见附近久绝人迹,正是得其所哉,于是互相守望,分别在汤泉
之中,沐浴一阵,方才携手并肩,直登紫云峰!
当时转过峰去,抵达珠砂峰下的珠砂庵。
珠砂庵那时,似是新建不久,寺基宽敞,殿舍节毗,气势辉煌万千,主持普门大师
,
正是创寺之人。
龙渊二人,晚抵山门,知客僧人一看二人的形状,便知是来游山投宿的,立即带二
人到偏院客舍,分别安置。
云慧芳心之中,颇为不适,但知寺院中清规所限,不容夫妇同房,故只好将不快隐
在心里!
龙渊却毫未在意,他初入山境,目睹群峰挺秀,云海变幻,不由得心怕神安,兴奋
无已!
次日,二人在庵中用过早餐,问明了登山路径,献上香油钱,方相携循着羊肠小道
登山!
一路上空山寂寂,晓雾迷蒙,若不是龙渊二人,功力深绝,目力奇佳,简直是五尺
之外,都难辨景物了!
他二人放步疾走,不多时便至“云巢”。
那云巢乃是洞名,深约二、三丈,东南透天,洞中常满云雾,故有此名!
洞中有石级约数十块,循之而上,如出天井。
出井后,岩壁如削,几疑无路,所幸那庵中和尚,特于此设下通天木梯,以供游人
登山。
故此龙渊与云慧二人,乃相率施展绝顶的轻功,涉梯直上。
只见身下万峰刺天,珠砂庵若在釜底一般,而自身已步达“立雪台”上。
立雪台在玉屏峰腰,一片石崖之上。
台边古松如林,却多半根生于东,身仆于西,头向于南,穿匿石中,裂伸石外,长
大土围,似畏天威,不敢上拔,高皆不足二尺。
此际,旭日东升,晓雾渐渐散去,龙渊两人,俯视诸峰,俯伏于云海之中,景色壮
丽之极!
龙渊睹此,心脑为之一阔,忍不住仰天长啸起来!
龙渊功绝当世,这一声啸,当真是壮烈无比,啸声响彻云霄,群山回响,历久不绝
!
云慧瞥见他眉色飞舞之间,芳心愉悦,亦以清啸相和,其声清越,犹似凤鸣九天!
那知,他二人啸声未落,岩右突然传来二声厉啸。
啸声摇曳,转眼间已达近处,顿时一先一后现出二个人来!
那为前一人,年逾不惑,体型枯瘦,皮肤漆黑,满头苍苍白发,披散在肩上,与颔
下山羊须,纠结一起!
身着米黄长衫,长及膝头,脚登长简快靴,凝立在两人丈外,一株苍松幼技之上,
右手中握着一根粗如小臂的铁杖,拖在身后,左袖飘飘,自肱以下,断了一半,用一双
泛黄的目子,紧紧盯着龙渊二人,不断的上下打量!
后至的一位,亦是个老头,一身粗布农服,赤足无鞋,左手执一根弯弯长长的水烟
,
“呼噜、呼噜”的抽着。
双目火红,暴射锐利精光,挺立在一块突岩之上,也一般的盯着打量龙渊二人!
龙渊与云慧猛见这二人出现,初则一怔,转念一想,这铁杖叟与黄山老农,不正是
寄居黄山?此际出现,虽则有些突然,那也不足为奇!
原来这两个正是铁杖叟与黄山老农左更生,他二人在巢湖白石山,设擂引诱天下英
豪,前往较技争夺紫金蛟宝,那知奸谋未成,却双双伤在风兰与虎雄之手,同时也曾与
龙渊见过一面。
但那时龙渊化装成一个老人,故此龙渊虽识得他们,他们却不认得龙渊。
且说铁杖叟凝立松枝,注视两人有顷,但见面前这位奇丑的少年,与那位奇美的村
姑,镇定逾恒,丝毫无动于衷,不由勃然大怒,肌肉牵动,阴恻恻的发话,道:“你二
人姓什名谁?何人门下?到这黄山大呼小叫,意欲何为?难道你家大人师长,没告诉你
们,老夫的忌禁?与左兄的规矩不成?”
此言出口,不仅是未把两人看在眼内,甚且横霸之极!
龙渊虽则天性仁厚,凡事皆以忍让为先,但一者对铁杖叟本无好感,二者这二人来
得突然,打断了他的游兴,不由大为不悦!
云慧当时在白石山中,虽未出头露面,却也化扮成一个老太婆,端坐台下,将台上
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中,对铁杖叟的自私自利、妄自尊大的作风,亦是不满于心,
此际见他出言不逊,又见龙渊大为不悦!
忍不住娇嗔大发,脆声叱道:“老儿少说大话,难道这黄山是你俩买下的吗?别人
怕你,或许不屑与你这老几计较,但我千面夫人,偏不信邪,看你能奈我何?”
云慧一口一个老儿,虽则是莺声呖呖,好听之极,却也不由得令铁杖叟与黄山老农
,
勃然大怒,眉目轩动!
但后来闻听云慧,报出千面夫人之名,他两人均不由面露诧异之色,对望一眼!
那黄山老农,却自敞开被锣喉咙,道:“女娃儿你说什么?难道你真是‘千西夫人
’?
那?……”
他用水烟管一指龙渊,云慧点头承认道:“他正是千面书生,老儿你怕啦?……”
原来,千面书生与千面夫人之名,自在金陵一役,挑了三江镖局,力败金陵八大镖
局的联合攻击,成名轰动,不到月余,便已传遍了江湖!
其实,这两人光凭金陵一役,倒不足令人惊骇!
可怕的是这千面夫人,竟扬言乃是当年天下第一剑——孤独客的传人。
那孤独客当年纵横湖海,所向无敌,功高盖世,最后虽被各派联手消灭,而各派之
中,也死伤了数十位一流高手!
如今,他徒儿既临中原,则势必因报复师仇,引起轩然大波。
再说,这千面夫人既然敢在江湖中公开露面,必有惊人之艺,足以自恃,否则怎敢
冒此大险,出现江湖!
只是,“人要脸,树要皮”,别说铁杖叟大话说在前头,不能虎头蛇尾,就此服低
退去!
就是他未说大话,但凭云慧这一句对讥之言,也不能就此作罢呀!
铁杖叟眉头一皱,翩然飘落地上,铁杖一顿,“砰”的一声,杖尾入地一尺!
泛黄的眼珠一翻,阴恻冷笑一声,道:“女娃儿少卖狂,老夫铁杖叟,年逾不惑,
倒未曾体会过‘怕’字何意?今日你等侵入黄山,大呼小叫,分明是轻视我黄山无人,
老夫与这位左兄,忝为地主,倒要领教,你这初出茅庐的千面夫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
龙渊起先听见云慧之言,便知今日非动手不可。
此际闻得铁杖叟大言不惭,想他在白石山战败在风兰剑下,不由莞尔好笑!
云慧蓝眸一转,瞥见弟弟并无阻她出手之意,顿时觉得理直气壮了许多,“咯咯”
跪笑,声似银铃轻震。
龙渊与铁杖叟等三人,感觉诧异,不知她何事发笑,讶然而视,却见她笑声一顿,
粉脸上骤罩寒霜,蓝眸陡发奇光,脆叱道:“老儿恬不知耻,口舌到是变硬,可能真是
年老健忘,但我不妨提醒你一句,或是你自己低头看着左臂,白石山巅……”
铁杖叟那受过如此奚落,顿时只气得黑脸泛青,须发抖动,厉吼一声,拍起铁杖,
“呼”的一声,夹起凌厉轻风,向云慧当头劈下。
口中却仍自厉声怒骂,道:“贱婢该死,还不纳命过来!”
云慧凝神未动,蓝眸闪放异彩,注定铁杖来势,脆叱一声,檀口轻启,莺声回答:
“我看未必!”
话音出口,莲足巧踩“天机步”,在漫天杖影之中,翩然穿出,灵活若似水中之鱼
,
闪到了铁杖叟的左侧!
纤手曼举,似慢实快,纤纤素手,直向铁杖叟飘飘的左袖抓去!
铁杖叟在白石山,设下擂台,本抱有艺服众雄,独占蛟宝的雄心。
那知初与风兰交手,未及百合,便自折了一臂。
这一来,不但是大失颜面,而那壮志雄心,也随这半臂尽去无余!
自那役后,他便与黄山老农,重返黄山,苦修苦练,准备报那断臂之仇!
如今艺未练成,但对于天下年轻人,却不敢再加小觑之心。
故此,适才出手一杖,虽看似含愤出手,情急拼命,实则却只用了五成功力,准备
着收招变式。
此际,他一见云慧身如行云流水,态度从容不迫,姿态曼妙,把握住毫厘之差,在
瞬息之间,闪在杖风圈外。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云慧她虽则只一举步,铁杖叟便不由大皱眉头,心中暗凛,今日便是能赢,也必在
数百招外!
因之他打起精神,健腕一振,顿住了铁杖攻出之势,猛然向左一带,藏杖头,献杖
尾!
那粗如儿臂的铁杖,直似是灵蛇脱皮“嗤”声滑向左肋之下。
杖尾恍如灵蛇出洞,夹一缕锐寒尖风,径向云慧的右侧胯骨捣去。
这一连挫腰、变式,快逾闪电,捷如飘风,若非有数十年性命交修苦练之功,当真
难以致此!
云慧娇赞声:“好!”
脚下不停,早已将天机步法施展开来,素手一吐即收,裙袂飘飘,已然滑至铁杖叟
的背后!
铁杖叟厉“哼”一声,杖化八面威风,呼呼劲风,扫荡开来!
刹时间,杖影如山,势如山崩地裂,头吞尾吐,尾显头藏,疾风如波如浪,将云慧
裹在了杖影之中!
那云慧看似被困,实则连五成功力,都未施展,她仗着天机步法,神妙无俦,虽在
那漫天杖影之中,却仍能在间不容发的危机当头,闪藏开去。
同时,她也并不曾真个出招,双袖翩翩而舞,时如蝴蝶穿花,时如杨柳摆头,虽惊
无险,似缓实急!
任凭那铁杖叟,将一根铁拐杖,舞得风雨不透,却连她半分衣袂,也摸撞不着!
铁杖叟厉吼连连,声震四野!
黄山老农左更生,凝立在岩石之上,红眼凝神于斗场之上,心中也不由暗暗替他着
急!
他有心下场,与铁杖叟联手合击,但望见龙渊,含笑负手,一面安详的凝立岩边,
无动于衷,似是胜券在握的样子,不禁又担心,若是自己下场,二对一,则势必被他所
阻!
他既是自称千面书生,则必是千面夫人之夫!
其妇武功已然如此,其夫岂能坏的了呢?
自己若贸然出手相助铁杖叟,那千面书生出手相阻,战起来,以一敌一,岂非……
故此,左更生尽管焦急,红眼乱转的打鬼主意,却仍自犹疑不决,未肯出手!
龙渊深知云慧的武功,与自己相差无几,同时也了解铁杖叟两人的实力!
目前,表面上铁杖叟杖势如流,劲力实足,时候一久,便云慧不出全力,铁杖叟也
非被她累垮了不可!
因之,他并不紧张。一方面在旁观战,一方面却独自欣赏那前后云海的变幻奇景!
须知黄山幅员极广,山顶多在平旷之地,云雾似畏天风,多平如铺于山峰之上。
人立高处,放眼一望,只见那白絮无涯无岸,如茫茫大海一般,偶有山峰,穿逾而
出,如同水中之鸟,景色极为壮丽!
云慧游刃有余,耳聪目灵,瞥见黄山老农,左张右望,红眼滚转的猴急之像,听见
铁杖叟不断的厉吼连连,芳心一动,忍不住出声招呼。
“喂!老猴儿,你也手痒了是不是?还等个什么劲?快点下来,本夫人让你们联手
就是……”
黄山老农左更生,虽未在江湖中闯过万儿,但一生自视极高,在黄山一带,樵夫农
户,均对他恭敬有加,他虽则有几分猴相,但何曾有人敢称他“猴子”?
而如今,云慧娇音相唤,声虽悦耳,意存轻辱,左更生火爆的脾气,岂能忍受得了
?
只见他引颈厉啸,蓦地一跃,拔纵起三丈高下,水烟袋交在右手,暴吼一声。“贱
婢目无尊长,欺人太甚,我来也……”
语音出口,泥脚一挺,头下脚上,直向云慧当头扑去。
他身形疾起疾落,倏忽扑近,相距五尺,猛将嘴“嘿”的一声,“呼”的一声,喷
出一口浓浓的烟圈,竟夹带袭人锐风,与刺鼻的烟嗅之气。穿过杖风,仍然是凝而不散
,
风驰电掣般,直向云慧的头上罩去。
铁杖叟与左更生同居黄山,自知道他的深浅,此际见他出手相助,使出这“莽牛气
功”暗自欣喜。
表面下不动声色,铁杖指东捣西,连演“乌龙出海”、“灵蛇摆头”,二招绝学,
直向云慧左右两臂攻去。
云慧双袖轻拂,化去了这两招,心中顿时明白,这铁杖叟两招的用意,不在伤致,
旨在牵制自己的左右两路,以期令自己行动停滞,好等那烟圈的迎头一击。
但云慧幼得孤独客的真传,与龙渊切磋六七年,又借那万年鲸珠之力,将“天地罡
气”练到收发随心、刚柔如意的无上妙境,怎会将左更生区区的莽牛气功,放在心上?
故此她假装不知,从容化掉铁杖叟凌厉的两招攻势。
直等那浓烟风驰电掣袭近,离头顶不足一尺之顷,霍的脚躯纤脚立地生根,纤腰一
捻,如同风摆杨柳,向后一折。
整个的上半身随这一折之势,陡的后移了三尺之距。
铁杖叟黄晴如灯,见状大喜,暗骂声:“该死的丫头,还不快纳命来!”
手中铁杖一挺,随势猛捣,恍似毒蛇出洞,直向云慧“下阴”要穴捣去。
同时间,云慧头顶上袭来的烟圈,势若奔电,虽则错开了头部,却仍笔直向下,向
云慧微仰的小腹之上击去。
而身在空中的左更生,居高临下,情势看得更加清楚,他一见云慧不避不藏,竟敢
使用铁板桥一类的功夫,企图藏过一击,不由暗骂云慧轻敌该死!
但是他没料到云慧已经是藏不过自己的莽牛气功,与铁杖叟手中铁杖,却仍然不甘
就此作罢。
手中烟杆一抖,探臂疾落,直往云慧胸臆要穴点去。
就在这三面攻势均快,云慧纤腰后折,又看似旧力用尽,新力难生,势非伤在二人
手中不可之际。
龙渊一旁瞥见,虽知慧姐姐必能自救,却不由也代她捏了一把冷汗,忍不住惊“啊
!”
出声!
只是他并未出手,其实,即便出手,似亦是救援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也不过一瞬之间!
只见那云慧娇叱一声“去”,左手挥袖,往上一拂。
玉颈微挺,“呼”的也吹出一口,淡淡的几等于无色的烟气。
同时间,右脚疾起,往上一蹴!
只见那左更生,招未过满,却已如断线风筝一般,闷“哼”出声,翻翻滚滚的向外
飞去。
而那圈浓臭的烟圈,一落到云慧酥胸之上,不及五寸之处,霍改直落而为横飞,其
势更快!
“呼”的一声,径自向五尺之外的铁杖叟胸前撞去。
尤奇者,那一脚亦未落空,只一下正踢在铁杖的杖尖之上。
铁杖叟但觉左手虎口,陡然间震痛如裂,铁杖再也把持不住,“呼”的飞上半天,
向台外落去!
铁杖叟大吃一惊,尚未弄清,怎么回事?
眼前白烟一闪,那烟圈,风驰电掣,势若奔雷一般,已然撞近胸前,不足一尺了!
这一来,铁杖叟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察看右手伤势,猛顿双脚,跃退五尺!
但那烟圈势急力强,竟而亦步亦趋,跟踪又至。
铁杖叟旧力已尽,新力难施,要藏已自无及。
无奈何,咬牙猛一低头,但听得“叭”的一声。
烟圈己撞在他那颗千锤百炼的脑瓜皮上,“蹬蹬蹬”连退三步,顶门一阵裂骨巨痛
,
眼前一黑,心口一甜,“哇”地吐了两口鲜血,一头栽在地上,顿时晕绝过去。
黄山老农左更生,翻滚出二丈开外,勉强拿住站稳,瞥见这边的情形,既急且悔,
那一股强行压制的逆血,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亦自喷了出来。
另一面云慧却是轻松之极,她藉着一蹴之势,飘身向后倒纵寻丈,落地单脚为轴,
翩翩轻登巧纵,飘落在龙渊身畔,与他并肩而立,面不红,气不喘,樱唇含笑,直似是
没事的人!
左更生火眼圆瞪,瞥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豪气全消,垂头丧气,像一只斗败的公
鸡!
龙渊看在眼内,心中有觉不忍,便即好言相劝道:“胜败为兵家常事,尊驾从速调
理伤事为宜,何须……”
说着,缓步向晕绝地上的铁杖叟行去,欲待将他救醒。
那知黄山老农左更生,根本不领这份情,只见他火眼一翻,凶光一闪,疾捷抢掠到
铁杖叟身边,虎吼也似的嚷道:“小子你休要惺惺作态,老夫可不理这个。”
说丰,俯身抱起铁杖叟,复又恨声对云慧说:“今日老夫既败在你的手下,自怨学
艺不精,但老夫若有一口气在,誓必雪洗今日之耻……”
龙渊与云慧两人,均不料这老头儿这么怪癖,一闻此言,不由气为之结。
云慧忍不住冷“哼”一声,正欲接口骂他几句,霍闻台左传来一阵猎猎的衣袂带风
之声!
这风声方才入耳,台边古松梢头,已然出现了两个年约四旬,体躯高大的僧人!
这两个僧人,虽然膀宽身粗,但一路踏枝渡叶,身不摇,腿不弯,枝叶亭口,毫无
一丝受力的现象,而速度捷逾飘风,转眼之间,已然飘坠当场!
黄山老农左更生,回头瞥见两们,直似遇着了亲人一般,高声招呼:“渡天、渡地
两位在师,来的正好,杖兄他……”
说着,竟又将铁杖叟放在了地上!
左边的僧人,合什问询,对左更生道:“左施主,请放心吧,杖叟交予贫僧就是…
…”
边说边蹲下身去,施出推宫过血的手法,在铁杖叟胸前,连连推拿!
另一僧人,上下打量着龙渊云慧,眼睛中精光闪闪,浓眉中连连耸动,半晌方宣声
佛号,洪声向龙渊道:“阁下何人?竟在贫憎等驻锡之地,文殊院外,恃强斗狠,将本
山老施主打成重伤,可是轻视我文殊院中无人吗?”
龙渊早已听见了他俩的声音,同时,当他俩初出现时,也早就注意打量过了!
他因见过这两僧,满脸的横肉,目闪锐光,鼻带鹰钩,不似是什么正经的出家人,
因此便来理会!
云慧与龙渊一般心思,不过她还进一步想:“若是这二个和尚多管闭事,我必定给
他们点厉害瞧瞧……”
如今,果然不出他二人所料,这和尚一开口就替人按上了罪名,尤其是那一副傲气
冲天的神气,再加上可厌之极!
龙渊心头微愠,觉得他根本不像是出家之人,但因生性温厚,不愿和他一般见识,
正待设辞法解释。
那知云慧却已然忍耐不住,冷笑一声,亦学样睥睨作态,上上下下,打量着那个高
大的和尚,半晌方自慢条斯理的说:“大和尚不在庙里念经拜佛,逃课在外,难道文殊
院内,没有主持,看管你们这些野和尚吗?”
那和尚一闻此言,只气得脸上横肉颤抖,虎吼一声,开口大骂,道:“该死的贱婢
,
竟敢在文殊院撒野使泼,佛爷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当黄山之上,果真无人……”
说到此处,那和尚霍的住口,凝神不动,双眼怒出,凝注云慧,胸部疾起疾伏,状
若怒蛙鼓肋,神态极为可笑!
但渐渐的手脸露风之处,逐渐泛起一层黑紫,尤其是两掌掌心,与眉宇之间,更加
厉害!
龙渊云慧,见状不由得暗暗惊异,猜不透这和尚到底玩什么把戏!
只是,他两人自忖功力,并未放在心上,仍然并肩凝立,兴趣盎然的看着那和尚。
那和尚运气片刻,唇角渐裂出一丝狞笑,他双眼煞气毕显,眼帘眨都不眨一下,仍
然瞪在云慧的脸上,两个眼珠,只似要暴出眶来!
云慧瞥见他这副凶相,虽说不恼,却也有些心惊,但是她不愿显在面上,暗地里亦
自运起师门的绝学,“天地罡气”,护住体内要穴,表面上却嬉笑着对龙渊道:“弟弟
你看这野和尚,像不像一只吹气的大青蛙啊……?”
她这一分神旁驰,那和尚把握时机,突然大喝一声,捷似飘风狂飙,欺身掠近,尚
距巨尺。便霍地扬起双掌,劈击出两股漫天黑气,夹带呼啸劲风,及一股刺鼻腥风,捷
逾流星泻地一般,向二人撞去!那知,他两掌方出,对方两人,齐声咤叱。
他这一猛然出手,攻人不备,自忖这一男一女功力再高,也必无幸免之理!
就在龙渊两人,后撤之际,双方掌风袖风,已然接个正着,但闻得“轰”的一声,
山谷四响,林野震动,旋风四溢,黑气忽变成一股风柱,立地急施不停,足有二丈多高
,
地上坚岩,亦为之钻穿一尺余石洞。而那个和尚,就在那巨声骤响之顷,陡的被震得倒
飞如矢,弹起丈余,手软脚软的直向那立雪台外落去。
另一名为铁杖叟推宫过血的和尚,与黄山老农左更生,本自各运功力,未曾留意!
及闻之如雷巨响,均各大惊,睁眼的睁眼,抬头的抬头,一瞧见这等情势,不由得
面目为之色变!
那和尚眼看同门,即将落下万丈深渊,只急得两眼圆睁,无计可施,恨恨的跺脚顿
地,岩石为之寸裂!
龙渊适才本来并未准备,出手还击,但因他与云慧,相距太近,对方掌风之中,又
隐含刺鼻腥气。
故此,他突然警觉,其中必有巨毒,生怕万一沾上身来,蒙受其害,故才与云慧同
时出招,借用了二成真力欲将那股毒黑气拂开!
那知,但只云慧,以七成功力发出的天地罡气已然然够那和尚受的了,何况再加上
他二成的“玄天罡气”呢?
此际,她一瞥那和尚飘出台外,已然坠至与此台平及一线!
而往下下临无地,一泻千丈,跌下去必成肉饼碎屑,那有幸理?
他一想,和尚虽不见得是个好人,但不教而诛,已属不当,何况自己是以二敌一,
将人家震下悬崖的呢!
龙渊他生性至仁至厚,非万不得已,决不欲妄伤人命,此际他既已自忖理亏,更不
能见死不救!
只见他,霍然长啸,声冲云霄,若似龙吟。
啸声中已使出罕世难见的轻功绝学——“飞龙九式”身法,“飞龙回空”之式。
晃身扑至,立雪台边,身形电射而出,直往已下坠半丈的和尚追去!
他此举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第一个云慧,忍不住“哎啊”一声,焦急的掠到台边
,
俯首下望!
另外两人,更是大大的吃了一惊,皆因,似这等下崖救人的举动,危险万分,尚且
不言,最怪的,双方敌对,龙渊他除非有神经病,怎肯甘冒此险,去救敌人?
左更生忘了自己的伤势,另一个和尚,更忘了救人之伤,他两个并排站着,四双眼
瞪着滚圆,一眨不眨的,望着崖下,惊险之极的救人工作的进行!
龙渊身形疾如流星闪电,眨眼间,已追及下坠的和尚,只见他单手一探。已然抓住
了他的背后的僧衣。
那和尚已然失去知觉,故而根本不能提气,他本来体伟躯大,再加上地心吸力的力
量,其体重比平时更要重上一倍!
尤渊抓住他僧衣之时,两人已然又下坠了二尺。
龙渊百忙中单臂用力,大喝一声,往上一甩,那料到人未甩起,“嗤”的一声,僧
衣已然因不住两个的拉力,裂下来尺余方圆的一大片!
龙渊本身,适才急骤掠身而下并未将真力真气平均叫足。如今变生肘腋,用力过猛
,
不仅未把那和尚甩起,他自己却也被带得疾往下坠落!
云慧在崖边大惊失色,但知道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可不能再让龙渊分神!
故此,她强用碎玉皓齿,咬住下唇,把冲上腔口的惊呼咽住,但却再也忍不住眶中
痛泪,而只得任由它簌簌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扑上两颊。
她芳心狂跳,手脚冷冰冰的,浑身颤战。
同时她心中涌起一千一万个主意,但想想只有一个能用得上,那便是如果龙渊真个
不幸,坠下崖头,她也跟着跳下去,作一只同命鸳鸯!
在此一刻,什么师恩?什么师仇?都再无半点足以左右她的力量了,因为在她的芳
心之中,只充塞着“爱”一字!
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当你真切的品尝到它时,你可以舍弃世界上一切的荣华富
贵,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对它的保持。
当他确知已经失去,或即将失去它时,你便再不会珍惜世上的一切,包括你自己的
生命了!
云慧她此时便是如此的心情,她甚愿用一切来换取龙渊的平安,她想大叫、大呼,
何以上苍会如此的不公平,陷一个公正无私,宽恕为怀,而被她所爱的人,于如此的绝
境之中!
但是,她没有出声,她仍抱着热切的希望,盼望着龙渊能以其一身所学,放掉那个
野和尚,谋求自救之道!
至于另一连黄山老农与另一个和尚,此际也有点被这意外之变,惊得麻木了!
此际,在他们心中,无嗔无贪,无相无我,他们俩,齐齐掠至崖边,站立在云慧的
身边,俯身下望,注视着这不可思议,不可解救的一幕!
崖下的龙渊,此际虽没有太多的思想,却面临了前所未有的一大选择。
他一着失错,心神惊得一震,就在这瞬息之下,复下坠三尺有余!
这时他心头暗记,距崖顶已有丈余,若不速谋自救,则势必饮恨终身,葬身此地!
他闪目一瞥,那晕迷不醒人事的和尚,方才一提之际,本已将他提高了二尺,而如
今已坠至他的腰下!
他两人距离极近,若是他不再考虑那人生死,直待他再坠一尺,自己连足功力,在
他的身上借力一弹,使用出罕世无匹的“飞龙升天”之势,便足能跃登崖巅,安然无事
。
但,这等近似落井下石的举动,龙渊岂能施为,否则又何必多此一举下来救人?
然而,除此而外,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之间,龙渊他实在想不出两全之道!
因为若是他运足余力,抓住那和尚,猛往上甩,必可以将他甩高一丈,即使不能甩
上崖顶,上面的人,亦必设法将他接住!
这么一来,那和尚是得救了,但龙渊他本身,一来是真气用尽,无法替换,二来,
一甩之后,身下无凭,必更加速其下坠的速度!
如此虽然救起和尚,他自己确多半非跌坠入万丈深渊之中,落得个粉身碎骨而死不
可!
这两种利害念头,在龙渊心头交战,写来虽多,其实只不过眨眼之间!
他只是微一思索,双双已再坠二尺有余!
此际时机已至,稍纵即逝,双双却得跌跤。
只见他猛一偏腰,头脚相叠向下,背腰朝上。一把捞住那和尚的小腿,陡的“嘿”
声吐气,双脚一绞,暂稳住下坠之势,上身猛举,单臂一甩。
那和尚直似冲天飞矢一般,竟上冲两丈有余!
然而如此一来,龙渊自身,果如所料,如同流星电闪、水银泻地,笔直而疾速的住
下垂去!
云慧泪眼迷糊,探头下望,见状绝望的尖外一声,顿时直觉得双眼金星直冒,目眩
头晕,娇躯如同风中残柳,摇摆不定,眼看着就要跌倒崖外!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顶,蓦地一声闷雷似的吼声,响于云慧身畔,紧接着风声簌簌,
飘空而起!
云慧冷不防,心头大震,那本已迷糊的神志,霍地为之一清!
但凡练武之人,反应均极敏锐,云慧一察觉身畔风起,自然而然抬头往视!
只见那蓝眸掠处,飘起的不是别个。正是那光头的大和尚,跃起来去接,被龙渊甩
起的另一僧人!
原来,这和尚与黄山老农左更生,不自觉掠到崖边俯首下望,一见龙渊居然在万分
危急之中,将他的师弟甩起二丈多高,顿时惊喜交集。
他到底师门情重,此际见师弟已然甩进他能力范围之内,怎能怔住不管不救?
故而顿时暴喝一声,斜斜纵身而起,一把将师弟抱在怀内,“鹰鹞大翻身”,在空
中连滚三滚,飘入崖内!
云慧被他这喝声惊醒,神志一清,瞥见他救下了他的同门,想起自己的渊弟弟,不
由悲从中来,凄惨渗,悲切切,喝声:“弟弟等我!”
双眼一闭,便待往崖下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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