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作 家: axjl (浪子) on board 'Emprise'
题 目: 哭闹山岭5
来 源: 哈尔滨紫丁香站
日 期: Sat Jul 5 20:18:45 1997
出 处: axjl.bbs@bbs.net.tsinghua.edu.cn
【哭闹山岭(5)】 作者: 木俗
5
昏迷中风清扬只觉得胸口剧痛,似乎被人抱了奔跑,又似乎有人解开他的衣衫,
在他胸口敷上一些物事,顿觉一阵清凉,疼痛也似乎略减.更有人向他口中灌入各种
汤水,有甜有咸,有苦有涩……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风清扬终于悠悠醒转.胸口仍是隐隐作痛,头胀欲裂,耳
际轰鸣.勉强睁开双目环顾四周,发觉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小室里,室内布置简陋,却
是清洁异常,除了自己躺著的木床,只有几张木桌木椅,那柄冷泉剑及一些随身物品
正放在床头矮几上.
风清扬心头一阵迷惑,渐渐清醒过来,记起昏迷之前是在与张廷伍比武,被一掌
击在胸口.不知是被谁救到此处?这里又是什么地方?那场比武到底如何收场?师兄
赵清雷又在何处?那张廷伍自称是酒仙书生的师兄,指责风赵二人暗害酒仙书生,到
底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心中忧急,胸口又是一阵疼痛.
风清扬解开胸口伤处,见已敷上薄薄一层黑色药膏,药膏下隐约露出一只红色掌
印,不禁心中惊异:“这张廷伍不知是何来历,年纪似也不甚大,掌力却如此厉害!
若不是有蚕衣护身,恐怕…,唉,我还怪师傅多事!”想到日前不知天高地厚,真是
既惊且愧.忽而又想到,“那酒仙书生若与张廷伍武功相若,我一定也远不是他的对
手.可是又是谁加害於他呢?加害他是否只是为了嫁祸于我华山派?亦或这害酒仙书
生之人正是张廷伍?”
想了一回,正欲起身察看四周情形,只听脚步声响,接著屋门推开,一个青衫女
子,手中捧只大海碗,小心翼翼的走进来.这女子虽是布衣荆钗,但身材纤细,面目
温婉娟秀,望之可亲.她抬头猛然发觉风清扬已起身坐在床沿,似是一惊,几乎把碗
打翻,不由轻呼一声.风清扬估量此女定与救治自己之人有关,忙道,“姑娘,让我
来.”迎上去正想接过那碗,不想牵动伤处,出手稍偏.姑娘见他来接,不知道是不
愿让他受累,又或是害羞怕与他的手相碰,双手急缩,一个不小心,竟失手将碗跌翻
在地,砰的一声汤水四溅.这一下她更是羞涩,愣愣的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
好.
“怎么啦,娟儿?”话声响处,一老汉急匆匆跑了进来,满面焦急之色.看到室
中情形,脸色顿和,一叠声笑道:“哈呀,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小兄弟,你总算
醒了.别乱动,快回床上歇歇去.娟儿,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不把地上收拾收拾,给
这位大哥另盛一碗鸡汤来?”边说边把风清扬拽回床上.
风清扬见这老者面目慈和,问道:“老伯贵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
里?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吗?”
“不急不急,慢慢说,你先躺下.这儿是吴家村,我老汉姓田,是个木匠,大伙
都叫我田木匠.你兄弟带你来的,托我照顾你养伤.”
“我兄弟?”风清扬心下疑惑,自己那来的兄弟?莫非是赵师兄?
“是呀,年纪和你差不多,脸盘方方的,长得和你倒不太像.他说有要事急著回
岳阳去,偏偏你受了伤.所以呀,我就把你留下了.别著急,他说过两天就来接你.
唉,年轻人爱打报不平是好事,可也不能太意气用事了.你这伤可著实不轻,一昏就
是三天,还好总算醒过来了.”
风清扬心想,既是年纪相仿,自然不是赵师兄了.此人显然没有恶意,只是不知
他编排了怎样的故事,这打报不平云云更是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问道:“我在这儿已
经三天了么?”
“可不是!刚来那天你可烧得真可怕!还好你兄弟留下的伤药很灵验.”
风清扬心下暗忖,这伤药似香非香,但驱毒止瘀,通体舒泰,显然是不可多得的
珍贵药材,非自己所知的任何名门正派所有.究竟是谁救我至此,赠以灵药?赵师兄
又在何处?他不与我在一起,是否是那张廷伍的缘故?他又是否是张廷武的对手?
问了一回老汉,也不得要领,看来这老汉也不知道此中原委.要想得知事情的端
底,恐怕只有回到比武现场一查.
向老汉一问,原来此地离开岳阳城不过百里.风清扬恨不得当即就要动身,但一
来伤势仍重,二来也想不如等上两天,万一那自称兄弟之人果然转来,也好一谈.
于是白天帮父女俩干些粗活,晚上陪老人闲话家常.田老汉很是健谈,娟儿却甚
是□腆,有时风清扬与她谈笑几句,她总是含羞微笑的多,开口回答的少.风清扬出
道多年,会得多是慷慨豪侠之士,这般羞涩□腆内向的少女还是第一回见到.找些平
日江湖中的事讲来,娟儿听得甚是津津有味.
这一日风清扬正帮著老汉干活,一旁娟儿忽然低低的“咦”了一声.跑去一看,
原来她正在洗衣服,顺便把风清扬的蚕衣也放在一起洗了.这蚕衣入手甚轻,娟儿也
没在意,和其他衣服一起放在水里.过一会儿,却见蚕衣已慢慢的却独自漂到一角,
把别的衣服都远远推开半尺之外.将蚕衣放了回去,过不多时则又独自漂开,好像有
一种拒力在不断向外散发著.
从水里拿出来,则滴水不沾,一个个水珠沿著蚕衣滚下来,恰似珠落玉盘.此衣
一向由华山气宗执管,这种景象风清扬也是第一次见到,甚感有趣.娟儿更是眼睛睁
的大大的,一脸的好奇.睫毛上挂个水珠来不及擦去,阳光下一闪一闪.
转眼四天过去了,那“兄弟”仍然不见踪影.风清扬的伤势已经痊愈,心中挂念
赵师兄,于是告别二人,向岳阳城方向走去.虽只四日,三人处得已甚融洽.临别依
依,三人均感不舍.风清扬走出很远时,回首仍能望见娟儿纤秀的身影.
风清扬展开轻功,正午时分就赶到岳阳城边的那片树林.那几棵被利器削过的丈
高老树依然枯立,地下足印纷乱,却是一个人影也无.忽然发现一棵树干上有片暗色
血迹,风清扬心下一惊:这并非当日自己呕血的位置!难道另外有人受伤?来回勘探
几回,茫然不得要领,于是奔至岳阳城内,希望在街巷中找出线索.
烈日当头,街中行人甚是稀少,想来前些时聚於此地的众多好事之徒多已散去.
走了许久,不见一个武林人士.风清扬近年来虽然曾经多次行走江湖,但多有师友相
伴,此刻孤身一人,且诸事不明,不禁有些茫然.行至湖畔,但见水波浩浩,横无际
涯.只觉自己就象一叶扁舟,于万顷一碧中,不知何处而行.
举目四望,不远处一座酒楼雕梁画栋,甚是辉煌,楼前招牌黑底金字,正是“醉
仙楼”三字.风清扬想起这乃是酒仙书生原先约定比武之处,于是快步走去。
醉仙楼内只有稀稀少少几桌客人。风清扬选了靠窗口的一张桌子坐下,点了几样
小菜和一壶老酒,一边自斟自饮一边观察店中客人.
正沉吟间,店门外叽叽喳喳走来一群小童,一声高过一声的吵嚷不休:
“咦,这儿有家饭馆,咱们进去吃饭吧.”
“这不是饭馆,是酒馆!招牌上明明写著醉山楼.”
“酒馆和饭馆还不是一回事,反正都有酒有饭.”
“那山字旁边还有个人字,这叫做醉仙楼.”
“有人没人都是山嘛,难道山上走个人就变成海了?”
“变成海大概不会,不过山可能会被压矮一点.”
说话间几人已涌进店来.只见他们一共六人,最大的十一二岁,最小的只有七八
岁.身材高矮参差不同,六张脸却如同一个模子里塑出来:明明是唇红齿白,五官各
自清秀,放在一起却似长错了地方,互相不服,看上去甚是滑稽.更有脸长惊人,足
足有脸宽的三倍.一时间店里的客人都停箸侧目,众人微笑之中,都有一种“看这六
个小童,其父母之丑可想而知.”的感觉.
进得店来六张嘴仍是叽叽喳喳不停.门口一条大汉似是店里的保镖,走过去拦住
他们道:“去去去,到外面去,我们醉仙楼不是你们玩的地方!”边说边挥手将六人
向门外赶.
那六人身形一闪分开,各自出手,不知怎么的,大汉唉呦一声已被掀翻在地.较
年长的四个小童按住大汉的四肢,另外两人跳在大汉身上,乱踢乱踏.那大汉徒有一
身横肉,却被这六个小儿整得杀猪也似大叫.立时有两个店伙跑来叫道,“使不得!
使不得!六位小兄弟快放手吧.六位要吃些什么,我们马上就送来.快放了他吧!”
他们见那平时威风十足的保镖也被掀翻在地,毫无还手之力,自是不敢上前动手,只
在一旁苦劝.
六小儿肚子也著实有些饿了,于是跃到店伙周围,七嘴八舌的点菜.一个问道:
“你们这里什么东西最好吃?”一个道:“有没有豆腐?”另一个奇怪道,“总听人
说吃豆腐吃豆腐,豆腐到底有什么好吃?”一个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本事的
男人都喜欢吃豆腐.这吃豆腐的滋味好极了!”前一个不服道,“你也没吃过,又怎
么知道?我问你应该怎么样吃豆腐?”另一个却问道,“你们有没有酒?”店伙生怕
一不小心也被按在地下痛打,只是一叠声的道,“好!好!有!有!我们这儿什么都
有!”心中暗叹,也不知他们给不给银子.
好容易六人放过了店伙,在店中捡了最大的一张桌子坐下.其中一人又想起进门
时的话题:“还是我说得对吧,那个字念仙,不念山.连刚才的店伙也说这里是醉仙
楼.”
另一人道,“第一,怎么见得店伙的话就是对的呢?要比起学问来谁还比得过我
桃花童?第二,这醉仙一词,大大讲不通.既是神仙,那就是说喝酒从来不会醉的意
思.你怎么可能把神仙灌醉?”
另一人道,“也不是什么神仙都不会喝醉.酒仙才是喝不醉的意思,但这里的仙
字,难道就不能是书仙,花仙?”
又一人却道,“即使是酒仙,怎么就一定不会醉?前日那酒仙书生手脚乱舞的样
子,分明是醉的一塌糊涂.”
前一人道,“酒仙书生不一定就是酒仙.酒仙怎么会被人绑起来?”
“把他灌醉了,就绑起来了.”
“酒仙不会醉,你怎么灌醉他?”
风清扬初见这六童之时,只是觉得又奇怪又好笑.后来见他们打倒那大汉,分进
合击,配合之巧,是很高明的手法,此刻听他们说起酒仙书生,心中一动,顿时留上
了神.心想难道这六个小孩竟见过酒仙书生?
于是风清扬走到六小儿桌边问道,“请问六位小兄弟,你们叫什么名字啊?”六
人见到有人与他们说话,都十分高兴,争先恐后的答道,“我叫桃根童,是他们的大
哥.”“我叫桃干童.”“我叫桃枝童.”“我叫桃叶童.”“我叫桃实童.”“我
叫桃花童.”“我们桃谷六童,出道来未遇敌手,威名远扬,你一定是听说过的.”
风清扬听他们有这样好玩的名字,不禁微笑,连声答道,“久仰,久仰.”六人听了
都眉花眼笑,高兴异常,把风清扬拉在桌旁,连声道,“来来,喝酒,吃菜!”“这
一盘比较好吃!”“你以后跟人提起来,说起和我们桃谷六童一桌喝过酒,别人一定
羡慕得不得了!”
风清扬喝了一口桃枝童递来的美酒,却原来是一盅糖水,想来是店伙见他们年纪
太小,就以水作酒了.好在六童也未喝过真酒,兀自吹嘘不停,“你若是觉得这酒太
烈,就要少喝一些,千万不可和我们比.我们兄弟酒量惊人,千杯不醉,你们寻常人
就不行了.”桃根童说得兴起,更一口灌下糖水,豪气干云的喊道,“伙计,再拿一
坛酒来!”
闹了一会儿,风清扬好容易找个机会问道,“刚才听到六位谈起酒仙书生,想来
你们一定认识他了?”桃叶童道,“酒仙书生?我们当然认识.”桃花童道,“我兄
弟见闻广博,你问我们算是问对了人.”桃根童道,“我们不但认识他,昨天还见过
他.”桃实童忙道,“是我先见到他的!”
风清扬忙问,“你们昨天见到他了?是在什么地方?”想到一找著酒仙书生,许
多疑问就可以迎刃而解,声音也不觉有些激动起来.
桃根童道,“是呀,我们昨天还见著他来,就在山那边的一个破屋子后.”桃实
童又道,“是我先瞧见他的!”桃叶童道,“我们兄弟在山那边练武,桃实童输了我
一招,要赔我两只知了……”桃实童道,“谁说我输给了你?!”桃叶童也不理会,
续道,“他输了我之后,就满地找树要抓知了,又见那边有个破房子,就嚷嚷著要去
拿一根长杆……”
桃实童道,“是呀,我想去屋里找一根竹杆,刚翻墙进去,就见后院的树上吊著
酒仙书生,被绑了手臂,扭来扭去.”桃根童道,“不对不对,他嘴里堵著东西不能
说话,你怎么知道他就是酒仙书生?所以你只看见了一个人被吊在树上,而没有看见
酒仙书生被吊在树上.”桃花童忙嚷道,“是我先问他是谁,他在回答我时说他是酒
仙书生,所以是我先看见他的!”桃叶童却道,“是我拿出他嘴里的布的,不然他怎
么能回答你?”
风清扬心中焦急,偏偏这六小儿夹缠不清,争来吵去,叽哩呱啦说到此时风清扬
方听出了个大概,原来这酒仙书生还真被人擒去绑了起来.忙又问道,“那你们把他
解下来了么?他又说些什么?”
桃花童道,“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酒仙书生.”桃干童道,“这可真是
奇怪,难道他的酒量比我们兄弟还好么?我就跟他比酒赢了他.”桃花童道,“他叫
什么书生,那一定读过不少书了,我问他敢不敢跟我比学问.他肯定是听说过我的大
名,比也不敢比就认输了.”桃根童道,“我就问他敢跟我兄弟比什么,他说久仰我
们的大名,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知什么都比不上,只求我们赶快放他下来.”
风清扬想到酒仙书生当时身处奇险,偏偏遇上这么六个顽童纠缠不清,处境之尴
尬,不禁莞尔.想那酒仙书生因不愿拖延时间而认输尚为可能,这佩服的五体投地之
言就或许掺了水分,那比酒赢了他云云更是不可信.忙又问道,“那你们放他下来了
么?”
桃叶童道,“他既久仰我们兄弟的大名,我们自然要救他了!也好让他亲眼见到
我们的侠义之行.”桃花童道,“可我们刚刚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他就一溜烟的跑
掉了.”桃根童道,“他一定是急著跑到江湖上去传颂我们桃谷六童的名字.”桃花
童却道,“不对,他是怕跟我比学问,赶快跑掉了.”桃干童道,“他是怕跟我比酒
量!”桃实童道,“这个人轻功倒还不错,只是比起我们六个来就差的远了!”桃叶
童道,“是呀,我们追了一会儿,看他跑得太慢,就由他去了.”桃实童道,“我们
根本没有追.”
风清扬一阵失望,看来这酒仙书生又不知去了哪里,这一线索就又断掉了.再追
问桃谷六童当时酒仙书生的言语,却毫无所获,无非是一些如何对他们兄弟六人佩服
久仰,甘拜下风,他们如何侠义救人之类.桃叶童忽然想起,对桃实童道,“你还没
有赔我的两只知了呢!”
正不知作何处,忽然脚步声响,门外走进一人.风清扬抬眼一看,正是比武那日
曾一路跟随自己和赵师兄的那个少年.面方耳长,满脸笑嘻嘻的,神情散漫.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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