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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哭闹山岭（２4）】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Mar 21 18:39:27 2000), 转信


哭闹山岭（２４）

　　　　　　　　　　　　　　　　　　　２４

　　风清扬重伤之下，这一剑微弱歪斜，全无半分杀气。偏偏冷泉剑乃是华山派镇山之
宝，锋利无双，着体即入。苦渡待得发觉已然不及，冷泉剑从后腰软软插上。
　　苦渡的反应也当真快到了极点，一瞬间沿剑势反身跃出，风清扬右手一抖，竟然不
及追上，冷泉把握不稳，呛啷一声掉在地上。饶是如此，苦渡已然挂彩，半空之中，身
后一片血雾飞散而出。

　　苦渡不待双脚著地，剑交左手，伸右指在腰后连点四处穴道，暂时缓住血流。落地
回身，向风清扬逼视而来，目中满是一片凶狠和不可思议之色。他身怀葵花宝典叛寺出
山，本欲以一人之力横行江湖，世间再无对手，却怎料得今日首战即受此重伤，但觉腰
间虽然血流稍止，伤可着实不轻。一时间心动无名之火，杀机陡起。
　　风清扬平素胆大，昔日孤身面对魔教教主东方暗江，险些命丧他手，也不曾有多少
恐惧之意。但现在被苦渡双目逼视，不知怎么竟然心中一寒，不觉向后退了半步。牵动
胸前伤口，鲜血泉涌而出。
　　苦渡目中阴冷，缓步向前。

　　剑王和南海神尼均知不妙，赶在风清扬身前，扯开剑式向苦渡攻去。剑交数招，果
见苦渡一脸凶光，招招杀式，与方才胸有成竹之状大异，似乎只想在几招之内绕过二人
去杀风清扬。但此时风清扬气枯力竭，萎顿一旁，恐怕一指之力亦不能受，更不用说苦
渡的任何招式。剑王和南海神尼只得咬牙狠斗，苦苦将苦渡缠住。
　　苦渡开始时不愿轻易涉险，招招先留退路，算度功防，在四人围攻下还占了七成先
手。如今指东打西，杀招连出，剑王和南海神尼如何敌得过。五六招一过，二人臂腿之
间均已中剑。好在绣衣剑法丝丝入扣，配合甚密，苦渡每剑都只能一沾就走，二人受得
不过是一些皮肉之伤。
　　但苦渡急于速战速决，防守毕竟也不如方才严密。剑王连中数剑，虽败不乱，凝神
寻找苦渡剑中的疏漏。斗到酣处，瞧准苦渡一招使得急了，挥剑疾刺。
　　苦渡那一招才出，也自知失于急躁，方觉不妥，剑王一招已如闪电袭来。苦渡看看
不及躲闪，回手一剑转刺剑王心口。
　　怎知剑王毫不理睬，一剑即出，直进不退！

　　双方相斗千招至此，苦渡这还是第一回不及闪躲，被迫攻敌自救。好在剑王这一剑
刺他肋下，他回剑却已将剑王心口罩住。二人若同时中剑，苦渡伤不致死，剑王却是性
命堪忧。所以这一招在苦渡来说是不吃亏的打法。
　　但在剑王心中，斗到此时，已知今日全无胜机。好不容易等到苦渡一个破绽，如若
收手，也不知是否还能等到下一个机会。他心中图了万一侥幸能同归于尽之念，行险出
招，纵然吃亏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电光火石一瞬间，二人齐齐中剑。剑王不愧为一代武林宗师，在最后的一刻胸口本
能的一缩一扭，苦渡一剑微偏的插入剑王胸中。
　　同时剑王一剑不衰，从苦渡肋上至左胸横划而过，斜斜切下尺半长袍。剑锋所过之
处，割入寸深伤口，血光四溅。
　　只听＂啪嗒＂一声，从苦渡断袍中，掉下一本薄薄的册子。
　　苦渡脸色一变，方欲俯身拾起，南海神尼一旁又已攻到。苦渡从剑王心口撤剑，退
跃开外丈许。剑王一剑离胸，再也站立不住，左手捂住伤口，缓缓坐下。

　　当此之际，剑王和风清扬均已倒地，无力再战。娟儿失了兵刃，场中只余下南海神
尼一人。苦渡眼见胜局已定，哈哈一笑，提剑再上。

　　右脚刚刚迈出半步，忽然腰间一阵摧心碎骨般的剧痛传来，苦渡一个踉跄，竟然站
立不稳，右手以剑在地上一撑，才堪堪没有摔倒。他微运了口气，只觉行至腰间的致泉
穴就阻塞不下。整个双腿竟好似忽然从身上消失一般，没了半分知觉。
　　苦渡心下大急。他全身两处受伤，其中虽以腰间受风清扬的一剑较重，但绝非致命
之伤，算来不应有此现象。一时间他连换十数般气息，均不见功效。不由即惊且惑。
　　忽然脑中闪过葵花宝典中的一段文字，苦渡心内大骇，顿时脸色惨白。

　　原来在葵花宝典的入门篇中，有一行小字，说位于腰后的致泉穴，是此门剑法的弱
点，当全力守护，不得暴露于敌手。
　　苦渡在开始修习宝典时就曾看到这一行字。当时他修行尚浅，对此话大为不解。苦
渡身出少林，精研穴位脉络之学，心道致泉穴不属人身三十二大穴，只是外门附属穴道
之一，不知为何要全力守护？
　　好在致泉穴位于腰后，平时迎面对敌，亦不足多虑。所以苦渡将此节轻轻带过，看
过即忘，也没有再想过这个问题。今日他已将葵花宝典通篇习透，致泉穴又受了风清扬
一剑，再回头想来，才终于明白了其中关键。
　　原来葵花宝典的武功神妙，全在于那迅若雷霆，疾如闪电的身法。要维持这般快捷
的身法，体内气血脉络的运行也与世间任何武功均有不同。在别派武功中不起任何作用
的致泉穴，却正是葵花宝典中周天任督二脉，血气交融之处。葵花宝典施展开来，血脉
全身游走，速度之快，回漩之疾，尤以致泉穴为最。若是致泉穴受损，则任督之气难以
交汇，外流之血不得回融。此时除非立即止斗收功，尚可有救，否则就难免气血外淤，
经脉混乱了。
　　苦渡身中风清扬一剑后，虽大占上风，重挫剑王，但致泉穴伤后强行运功，终于犯
了葵花宝典的大忌。

　　南海神尼提剑伫立，娟儿也从地上拾起一柄剑，站到师傅身旁。二人对望一眼，目
现惨淡之色，均知败局已定，只是置生死于外之意。却没想到苦渡忽然停步不前，呆在
那里不动，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打的什么念头。
　　只见苦渡似惊似怕，脸色来回转了好几遍，几次似乎就要提剑上前，却始终没有迈
出一步。最后向地上掉的那本小册子长长的望了一眼，终于长叹一声道，“难道天不与
我？”竟拄着剑，一瘸一拐的反身向远处走去了。
　　南海神尼与娟儿虽然心中奇怪，但好不容易强敌自行退去，哪里还敢上前追杀。二
人持剑站立原处，丝毫不敢松懈，连气也不能喘上一口，似乎生怕一点点声音就会把苦
渡引转回头。本来必死之境，此刻忽然有了一线生机，心中反而比刚才视死如归时更紧
张了十倍！

　　只见苦渡一步一步，走得虽慢，但终于没有回过头来，身影渐渐去的远了。南海神
尼和娟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回身向剑王和风清扬望来。风清扬躺在地上，周身皆是血
迹，面如白纸，气息微弱，显然伤得甚重。但他所受乃是外伤，当不致命。反是剑王侧
卧一旁，双目紧闭，神智皆无。他胸口几乎被穿心而过，只在最后一刻挪开半寸不到，
生死之数也还未定。刚才全靠一口真气撑住，此时见苦渡不战而去，心里一宽，再也支
撑不住，倒地昏了过去。

　　南海神尼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两粒药丸，一粒交给风清扬服了，转身在剑王身上
点了几处穴道，按开他的嘴也让他服了。风清扬喘息稍定，服下灵药之后精神渐长。剑
王却依旧是昏迷不醒。
　　娟儿毕竟是少年心性，好奇心甚重，见风清扬暂时无恙，跑去把苦渡掉下的小册子
捡了回来。风清扬也甚好奇，凑过头去一看，不由轻轻“咦”了一声。
　　原来那册子的封面上，有四个大字，正是“葵花宝典”。

　　南海神尼本在照料剑王，听得这边响动，抬眼望过来，向风清扬道，“这葵花宝典
武功近于邪路，但毕竟是一门武林绝学。你师伯有没有提过，打算怎么处置它？”
　　风清扬摇头道，“师伯没提过。但凭前辈处置便是。”一顿又道，“晚辈还有一事
相求，要麻烦前辈。”
　　南海神尼道，“但讲无妨。”
　　风清扬道，“晚辈曾受师伯之嘱，要去终南山下向故人示警。今日苦渡虽退，但晚
辈受托仍在，不敢有片刻耽误，准备这就起程。师伯伤重，还要麻烦前辈护送我师伯回
山。”
　　原来方才剑王见苦渡自行退去，他不知苦渡伤已致命，心牵故人安危，自己又伤得
甚重，非数日能愈，所以在昏倒之前，向风清扬腰间长望了一眼。风清扬腰间系着师伯
给的地图和信物，如何能不明白剑王的意思？
　　南海神尼叹口气，点头道，“你的伤也不轻，一路要小心才好。”


　　搁下他们这边不表，且说苦渡拄着长剑，一瘸一拐走下山来。起初心中还抱了一丝
侥幸之心，暗中运气疏血，活筋通脉，试过多般方法，眼见走出数里之外，非但没有丝
毫功效，反而腰间愈发的酸麻，双腿全无半分知觉。方信宝典中所言不虚，不由悲从中
来，仰天长叹。
　　如此蹒跚挪步，不一时行至一间农舍之旁。苦渡只觉腰间麻痒愈盛，快要及胸。无
法再往前走，只得在农舍旁一株大树旁靠了下来。树大叶盛，一阵风吹过，数百片叶子
纷纷落下，扫过苦渡面前。苦渡却如入定一般，端坐不动。
　　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亮，忽然远处一阵脚步声响，一个白衣少年快步从不
远处的小径的走来。这少年身形好快，转眼间已从农舍旁走了过去。
　　许久没有动静的苦渡却忽然开口道，“这位少侠，请过来一步说话。”

　　那少年一惊，似乎是很惊讶自己怎么会没有察觉到这里有人。转身走到树下，拱手
一揖道，“前辈何故在此树下独坐？”
　　苦渡叹道，“这也一言难尽了。少侠武功卓绝，不知师出何人？”
　　那少年听他问得突兀，目现警觉之色，道，“萍水相逢，何出此问？”

　　苦渡点头道，“说的也是，我哪里还有时间来顾得这些。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一门
武林绝学，少侠。。。”刚说至此，忽然面现痛苦之色，强力运气压住，调息半晌，方
开口续道，“看少侠根骨不错，就传给你吧。你学成了这门剑法，用它上华山去帮我杀
了风清扬。”
　　那少年听得武林绝学四字，还颇有兴趣。等听到最后一句时，却微露失望之色，道
，“不是晚辈狂妄，那风清扬名声虽响，晚辈还不至于怕了他。只是前辈这什么武林绝
学，练成了也不过如此么？“

　　苦渡淡淡一笑道，“反倒是我来求你学吗。算了，我命不久长，今日把这门功夫交
给你，学不学是你自己的事。”侧身将长袍解下，翻转过来，摊在地上。道，“葵花宝
典的精要，我修习的心得，都记在这长袍之上。宝典还有一个原本，就要看你的本事，
上华山去抢了。”
　　那少年凝目望去，原来长衫内侧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一些小字和图谱，右方有四个字
稍大，赫然是“辟邪剑法”四字。

　　那少年大惊道，“这便是葵花宝典？”
　　苦渡微笑道，“你这就肯学了？”
　　那少年恭手一揖道，“晚辈林远图，见过师傅。”


第二十四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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