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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xas (百无禁忌), 信区: Emprise
标 题: 情剑山河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Aug 31 13:20:51 1999), 转信
第四回 煌煌燃圣火
方腊见百花儿突然生气跑开,直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忽听背后有人笑道:“这女娃儿当真古怪得紧。”忙回头看时,却见汪孤尘、欧
阳漠和裘日新不知何时也已进到了树林之中。
方腊见欧阳漠已然神完气足地站在那里,喜道:“欧阳大哥,你的伤全好了?”
欧阳漠笑道:“本来我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努伤在前,后来又急怒攻心,走火入
魔。现在得教主救治,已然无碍。方兄弟,那位百花儿姑娘怎么说走就走了?”
方腊叹了口气,将方才的经过向三人讲了。三人听罢,不禁相顾莞尔。笑了半晌,
汪孤尘才向方腊笑道:“方兄弟,你真不明白这女娃儿对你的心么?”方腊一呆,
心道:“她对我的心……我一提起小师妹,百花妹子便生气跑了,莫非……”他
只觉脸上发烧,不敢再向下想。
忽然,他隐隐的听到远处有少女呼救之声,心中一凛,说了句:“不好,百花妹
子有难!”随即发足循声而去。汪孤尘、欧阳漠和裘日新三人内力充沛,凝神一
听,果然是有人呼救,当下也便跟在了方腊的身后。
方腊担心百花儿的安危,故此脚下生风,片刻之间,已然可以真真切切地听到的
确是百花儿在呼救。他忙又跑了几步,才看清百花儿云髻蓬松,星眸散乱,身子
紧紧贴在石壁之上,正自尖声呼救。方腊顺着她的眼光望去,也不禁吃了一惊—
—原来不远处的矮树丛里正伏着一只吊睛百额的斑斓猛虎,前爪倨地,后足绷力,
双目炯炯地盯着百花儿,随时准备扑上前去,将这个娇媚的姑娘作为自己的口中
美餐。
方腊忙喊道:“百花妹子,你切莫惊慌,你方大哥救你来了。”百花儿一听,转
头一看,见果真是方腊,顿时眼睛一亮,但随即俏脸绷紧,尖声叫道:“我不要
你救,去找你的小师妹去!让我给老虎吃了,干净利落,岂不是更好?”说着说
着,竟然流下泪来。
那虎可不知这些儿女情长之事,自觉时机已到,猛然间大吼一声,震得山摇地动,
随着这一声虎啸,后足一蹬,一个庞大的身躯直向百花儿扑了过来,百花儿不由
吓得尖声大叫。
方腊见情势危机,不容多想,当下清啸一声,飞身纵出,挥拳向那老虎打去,只
听“咚”的一声,正打在这庞然大物前额的“王”字之上。他也不知哪里来得这
么大的力气,这一拳既中,那老虎惨叫一声,竟被打出丈余远,“轰”的一声摔
在地上,登时七孔流血而亡。
方腊没想到自己这一拳竟有如此威力,当下也顾不得管那虎的死活,忙奔了到百
花儿的身边,轻轻拢住她的肩膀,柔声问道:“百花妹子,你没事罢?”
百花儿一双美目之中珠泪滚滚,抽泣道:“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给
那老虎吃了?你心中不是只有你那个什么小师妹么,那还容得下我这个野丫头?”
方腊心中一荡,抚着她乌黑的长发,柔声道:“傻妹子,你哪里是什么野丫头了?
小师妹就只是我的小师妹,你又怎知我心中容不下你?”
百花儿颤声道:“那我在你心里的位子,是不是比你小师妹还重?”方腊心神激
荡,轻轻点了点头。“方大哥,”百花儿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低声
道:“总算你心里还有我……”话没说完,只觉眼前一花,再也支撑不住,身子
向前一靠,便昏了过去。
方腊抱着百花儿绵软的身子,手足无措,只觉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香泽微闻,
不由得便想伸嘴过去在她秀美的面庞上亲上一亲,但随即自责道:“方腊呀方腊,
你怎可生出此等卑鄙下流之念?”当即收摄心神,轻轻弯下腰去,将百花儿的身
子平放在了草地之上。
忽听背后有人轻声咳嗽了一声,方腊回头看时,却见汪孤尘等三人正面带微笑,
站在他的身后。方腊一呆,登时满脸通红,低声道:“汪老前辈,欧阳大哥,裘
大哥,适才在下失态,请勿见笑。”
汪孤尘手捻银髯,笑而不答,只是冲着方腊频频点头。裘日新却向欧阳漠笑道:
“欧阳左使,你对教主说方兄弟如何如何之好,我起先尚有些不信,现在看了方
兄弟的一举一动,才着实佩服左使您的眼力不凡。方才要是换了我裘某人,以百
花姑娘这般惊世骇俗的美貌容颜,那可不知我能否管住自己,说不定已然闹出什
么事情来了。”方腊闻听此言,更是羞臊难当。
原来方腊一听见百花儿的呼救便急忙奔了过去,汪孤尘等三人也便虽后跟来。三
人的武功均在方腊之上,本来早就可以撵上他了,但汪孤尘料定不会有什么大的
危险,故此命二放慢脚步,轻轻跟在方腊身后,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这三人均是武学的大行家,因此见方腊一拳毙虎,除了暗赞他神力惊人之外,并
不如何惊讶,但当看到他对不省人事的百花儿仍能相守以礼,心中却不禁暗暗钦
佩他的为人,均自暗道:“我明教中正需有此等英雄豪杰。”
汪孤尘见方腊手足无措,笑道:“方兄弟,你为人很好,老朽很是喜欢。只是你
的武功看来还不到家,空有一身降龙伏虎的神力,但能使出来的还不及一成。”
方腊听罢,正色道:“汪老前辈,晚辈斗胆说一句,并非我华山派武功不济,只
是晚辈资质驽钝,未得其中精髓而已。”
汪孤尘笑道:“方兄弟,你误会了。老朽方才所言并非是说你华山派武功不济,
我有一门心法,唤作‘乾坤大挪移’,专能调动人自身的潜能,老朽只是问你愿
不愿学。”
此言一出,一旁的欧阳漠和裘日新却均是又惊又喜——这‘乾坤大挪移’的内功
心法乃是明教的护教神功,绝少向外人传授,即便是教众中极勤勉,武功又极高
之人,也难得教主传授一字半句,他二人入教多年,虽深得汪孤尘器重,也未得
传授,今见教主主动提出要将这门武林绝学传授给方腊,心中不禁暗暗替他高兴,
忙向他连使眼色,叫他赶快答应。
哪知方腊却摇了摇头道:“多谢汪老前辈厚爱,但方腊深为华山派弟子,又怎能
另拜师尊?”汪孤尘捻髯笑道:“方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只说要传你武
功,又何曾说过要收你为徒了?我传了你武功,你依旧是华山派的弟子。”
方腊正色道:“我既非汪老前辈门人,倘若学了前辈的武功,便有偷学之嫌,我
方腊堂堂男子,又怎能背上这个骂名?”此言一出,欧阳漠和裘日新皆是暗竖大
拇指称赞方腊为人光明磊落。
汪孤尘仰天笑道:“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
大丈夫’,方兄弟,你的为人,老朽着实佩服。普天之下的英雄豪杰老朽也见过
不少,可像你这般的人物,除了大侠萧峰之外,恐怕还真的没有人及得上你。”
方腊闻听,慌忙道:“前辈谬赞,萧大侠英雄盖世,我方腊一介草莽,又怎配与
他老人家相提并论?真是折煞晚辈了。”
汪孤尘道:“方兄弟,我来问你,你华山派的规矩之中,有没有一条写明华山弟
子不得信佛,不得信道,不得加入任何教派?倘若一个华山派的弟子加入我明教,
老朽已明教教主的身份传授他几手武功,那这位华山弟子算不算背叛师门,又算
不算偷学我的武功呢?”
方腊一呆,期期艾艾地道:“您想……您想让我加入……加入明教?”汪孤尘颔
首微笑,欧阳漠却插话道:“方兄弟,当日我在成都府便问过你这句话,现在教
主又来问你,你也该做个决断了罢。”
恰在此时,一旁昏倒在地上的百花儿忽然低低地叫了一声“方大哥”,缓缓睁开
了双眼,一旁裘日新喜道:“方兄弟,百花姑娘醒了。”方腊顾不得回答欧阳漠
的问话,便急急奔了过去,弯下腰,轻轻将百花儿的上身扶了起来,问道:“百
花妹,就好似两颗剔透的钻石。
一刹那间,方腊只觉心中被百花儿那一缕柔情,一片痴心充得满满的,再容不下
什么别的,他的豪情壮志也随之忽的一下子烟消云散。他轻轻抚过百花儿的面颊,
为她拭去泪痕,心中只盘算着待她醒来,便对她表明心迹,然后辞别汪孤尘,带
着她隐遁山林,终老一生。
主意一定,他心中顿时开朗了许多。不多时,裘日新便抓药回来了。汪孤尘忙吩
咐小二将药煎好,让方腊喂百花儿服下。
汪孤尘果然医术不凡,所开之药极具灵效,只半天工夫,百花儿便出了一身透汗,
烧也渐渐退了。方腊等人忙前忙后,不知不觉,天却已然黑了。汪孤尘和裘日新
忙了一天,见百花儿已无大碍,精神一懈,顿觉疲惫不堪,见方腊却依然守在百
花儿的床畔,静静的等她醒来,只道方腊依然踌躇难决,只略略劝了他几句,便
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方腊凝望着百花儿,想着日后与她结伴江湖的甜蜜日子,不由得痴了。也不知过
了多久,百花儿忽然轻轻呻吟一声,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好妹子,你终于醒了。”方腊喜道。“方大哥,我这是……这是在哪儿?咱们
不是在青城山上么?怎么又……”百花儿问道,满面皆是疑惑之色。
方腊轻轻将伸臂百花儿拢在怀中,用手抚着她乌黑的长发,柔声道:“好妹子,
你在山上受了风寒,发起高烧,昏了过去,我们才带你下山的……你已经昏迷一
天了。”
“我昏了一天了……”百花儿喃喃地道,好半天,才抬起头,轻声对方腊道:
“方大哥,那可辛苦你和爹爹了。”方腊淡淡一笑道:“百花妹子,你这是什么
话,汪教主是你义父,我又是你的……你的……你有事,我们又怎能不管?”
这话虽然含糊闪烁,但百花儿冰雪聪明,又怎猜不到方腊的意思,不由得一阵羞,
将头深深埋在方腊厚实的胸膛之中。方腊轻轻拥着百花儿,眼神中爱怜横溢。
两人就那么偎了半晌,百花儿忽然轻轻挣开方腊的手臂,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望着
方腊,缓缓地道:“方大哥,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便知足了。你自去学乾坤大挪
移神功,万勿以我为念,不管多久,百花儿也等得你。”
方腊听罢,却只是淡淡一笑。“方大哥,你笑什么?”百花儿奇道。“好妹子,”
方腊柔声道:“你对我痴心一片,我又怎能负了你的心。这一天里,我一直坐在
你的身边冥思苦想,现下已然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了?”百花儿眼光一亮,急急追问道。方腊道:“我知道了我心中
实是放不下你,我不要练什么乾坤大挪移,只愿与你长相厮守,快快乐乐的过日
子……好妹子,等天一亮,咱们便去向教主说明,然后便一起在山中隐居,莳花
种田,再不问江湖之事。”
百花儿睁大了眼睛,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听到的话:“方大哥,我不是在梦里罢?
你果真肯为了我放弃自己的志向,一辈子陪我这样一个野丫头终老山林?”方腊
一言不发,只是深深地点了点头。
“那天下的苍生呢?”百花儿因为激动,声音已然微微有些发颤。“为了你,我
顾不上那许多了。”方腊说着,一把将百花儿纤小的身躯揽在了怀里。
百花儿贴着方腊的前胸,低低地道:“方大哥,百花儿即便死一千次,一万次,
只要心里想着你今日这一番话,也是心甘情愿。”方腊忙用手指堵在百花儿的嘴
上,轻声道:“别胡说什么死呀死的,咱们都要好好活着,活九十岁,一百岁……”
他伸手去摸百花儿的脸蛋,摸到的却是一滴滚烫的热泪。“好妹子,你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高兴。”百花儿颤声道。
“高兴就应该笑啊,好妹子,你可不知你笑起来有多好……”这个“看”字尚未
出口,方腊却已闻道一股馥郁浓烈的花香,“‘百花醉人香!’妹子,你……”
他只说了这几个字,头脑便中一阵晕旋,顿时人事不知……
待到他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百花儿却早已踪迹不见。在他床头,放
着乾坤大挪移的武功卷轴,下面还压了一张字简。方腊忙打开一看,见上面题着
一阕《江城子》,字迹秀雅挺拔,却正是百花儿的笔迹。只见上面写道:
“初入尘世叹茫茫。既相知,怎相忘?怅望江头,孤帆缀残阳。红颜难折英雄气,
且归去,忍断肠。
男儿壮志存四方。七年短,莫感伤。遥看天河,织女对牛郎。他年共踏来时路,
情常在,百花香。”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道:“暂别七载,且图重聚,遥祝安康顺遂。妹百花儿留。”
方腊只觉心头一酸,热泪打湿了字简。
忽听“咚咚咚”几声叩门,一个老者的声音道:“好闺女,你起来了么?身子可
大好了?”却是汪孤尘的声音。方腊一呆,这才发觉天光已然放亮,不禁微微有
些发窘——自己竟然在百花儿房中过了一夜。
待到方腊将门打开,汪孤尘见是他,奇道:“方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百花儿
呢?”方腊长叹一声道:“教主,百花妹子她……她走了。”遂将昨夜之事对汪
孤尘讲了,又将百花儿所留的那张字简递给他道:“这是百花妹子留下的。”
看罢字简,汪孤尘幽幽地叹了口长气,缓缓地道:“‘红颜难折英雄气,且归去,
忍断肠’……方兄弟,她一片苦心,就只是为了成全你呀……”沉默半晌,又问
方腊道:“你打不打算去找她?”
方腊道:“我知道她的心,她既然离开,这七年中必定不肯见我,哪怕我找遍天
涯海角,她也决然不会露面。这样荒废光阴,岂不是违了她的心意,更加对她不
住……教主,现下我能做的,只有尽快学会乾坤大挪移心法,早一天学会,便可
早一天与百花妹子重聚。还望教主成全。”
汪孤尘颔首道:“也只有如此了,唉,让这丫头在江湖上闯荡几年,也未尝不是
好事……方兄弟,你且安心练功,切勿分心旁骛。咱们明教教众广布天下,我自
会嘱咐他们留心那丫头的行踪,暗地里保护着她,你放心,待你练成乾坤大挪移
之后,我包你与她重聚。”方腊躬身道:“多谢教主。”
汪孤尘将他扶起,道:“既然如此,你便赶快收拾行囊,咱们即刻起程。”“去
灵州?”“不错。段皇爷和虚竹先生江湖阅历不深,我恐迟则生变,怕他们遭人
暗算。”方腊当下打点行装,与汪孤尘、欧阳漠和裘日新皆扮做普通客商模样,
快马加鞭,一路绝尘,直奔灵州而去。
且说段誉一行人自与欧阳漠和方腊在醉太白酒楼相别之后,因为钟灵的病情,在
成都又耽搁了一天。众人自从知道一品堂祸乱江湖之事,心下都暗暗焦虑,银川
公主更为父亲担心。是以钟灵的身体略一好转,众人便也急急赶赴灵州。一路之
上,倒也太平无事。
这日黄昏,众人已然来至灵州城外。这灵州毕竟是西夏重镇,虽然不比中原富饶,
但百姓种田养马,倒也不失为一派繁华的景象。这西夏国主本是党项族嵬名氏,
但因唐僖宗年间党项首领拓跋思恭协助沙陀王李克用平定黄巢有功,被赐姓李,
是故李姓也就成了党项人的国姓。西夏国人以农牧为生,多信佛教,也算得国泰
民安。
自宋仁宗宝元元年李元昊开国以来,西夏已传四帝,历五十八年,现今当政的是
银川公主的父亲李乾顺。银川公主怕被人认出露了行踪,因此一入西夏国界,便
仍用一块青纱遮了本来面目。
众人正走着,忽听得不远处有女子尖声哭叫救命,不禁都是一皱眉。木婉清丢下
一句“我去看看”,便策马奔了过去。段誉拦阻不及,只得命朱丹臣随后跟去,
其余人也缓缓跟在后面。
待到朱丹臣和木婉清奔近,才看清呼救的是一个党项少女,正被两个家丁打扮的
汉子强拉上车。一旁地上卧着一对年老夫妻,看样子好像是那姑娘的父母,正自
哭天抢地,大声呼救。
木婉清见状,不由怒火中烧,手臂一扬,便要发毒箭射那二人。朱丹臣忙将她拦
下,低声道:“切勿莽撞,别坏了大事。”说罢将马轻轻一带,来至那两个汉子
身前,一抱拳,笑眯眯地道:“二位请了。不知二位要带这位姑娘去什么地方?”
二人眼皮一翻,见来者是个清秀儒雅的中年文士,便没太在意。一个汉子瞪眼道:
“咱们的事情你少管,赶快滚开,小心丢了性命!”
地上那党项老汉哭道:“他们是阿吴小王爷的手下,要……要抓我女儿做小老婆……”
话没说完,另一个汉子骂道:“老家伙,再要多嘴,小心小王爷剥了你的皮!”
木婉清听不过耳,随口骂了一句:“天下的男人皆是如此,没一个好东西!”
那二人一听,抬眼望了望木婉清,不禁相顾一阵淫笑。一个汉子道:“这个汉族
女子,你生得真是标致。来,跟咱们回王府,说不好小王爷还会让你当个姨太太
什么的。即便王爷不要,赏了给咱们兄弟俩,那也好……”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木婉清闯荡江湖这么久,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又哪里受过这等侮辱,当下便要发
箭杀人,但看到那党项姑娘手臂虽被抓住,却依然挣扎不休,当下也不敢贸然出
手,生怕误伤了她。
朱丹臣见二人言语下流,心下也是暗暗生气,但神情却依然如故,微笑道:“二
位大哥既然知道咱们是汉人,也该知道我们汉人有一句话叫‘非礼勿动’罢?”
那二人大笑道:“书呆子,我管你什么非里非外的,爷爷我……”话没说完,朱
丹臣折扇挥处,已然点了二人的穴道。二人张大了口,动弹不得,神情又是惊异,
又是愤怒。朱丹臣将那党项姑娘扶出二人的臂弯,笑道:“你们二人既然非要
‘非礼’,那就只有‘勿动’片刻了。”
忽听背后有个清脆的声音喝彩道:“朱四哥,好俊的一路‘清凉扇法’!”却正
是王语嫣等人也赶过来了。这朱丹臣办事一向思虑周详,为怕被人看破身份,因
此刚才没使在大理段氏学到的武功,而用得是他从前练过的昆仑派旁支“三因观”
的一路“清凉扇法”。这路扇法流传甚是隐秘,不想还是被王语嫣一语道破。
朱丹臣心下不禁叹服,当即躬身道:“段夫人谬赞了。”原来他们微服出游,自
不能以礼法向称,是故朱丹臣只叫王语嫣做“段夫人”,适才也对那二人说自己
是汉人,并不提是大理人氏。
这时木婉清已然将那对老夫妻扶起,父女三人相抱痛哭。那老妇拉着木婉清的手
垂泪道:“姑娘,你们救下我女儿,我心里很是感激,但是你们得罪了小王爷,
这可惹了大祸。你们现在快走,走得越远越好,你们有马,也许还来得及……我
们两把老骨头不算什么,只求你发发善心,带上我的女儿,别让她再落到小王爷
的手里……”说着,已然泣不成声。
虚竹子扯了扯银川公主的衣袖,低声问道:“梦姑,这个小王爷是什么人,怎么
如此霸道?”银川公主低声道:“他爹爹察哥亲王是父王的亲生弟弟,执掌西夏
国的兵权……可不知他如今如此恃权横行……”正说至此,忽听一旁路上锣鼓声
响,来了一支队伍,大旗之上用宋夏两国文字写着“御史台大臣仁忠亲王”字样。
银川公主喜道:“这回好了!”当下与段誉,虚竹子和朱丹臣低声商量几句,便
策马向那队伍奔去。朱丹臣却回手解开了那两名家奴的穴道,几声训斥,二人抱
头鼠窜而去。
不多时,便见马队中有两骑弛出,前面一个是银川公主,后面却是个党项贵族打
扮的青年男子。待到二人一下马,那父女三人慌忙拜倒,口称:“参见仁忠亲王。”
那人笑着将三人扶起,连连道:“老人家安好,方才受惊了么?”
木婉清看着他,心下甚是奇怪,自思:“我自行走江湖以来,是人皆说皇帝王爷
不好,但这个西夏王爷分明是个好人,还有段郎的爹和伯父也是皇帝、王爷,可
他们也都挺和善的,难道那些人都瞎了眼,分不出好歹么?”
原来这个西夏亲王汉名唤作李仁忠,是西夏国王李乾顺的亲侄儿。他父亲早薨,
他便承袭了父亲的爵位。
这李仁忠天性聪明,年纪不大便通晓宋夏两国语言,而且博览群书,知识甚是渊
博。加之他为人正直,办事用心,所以深得皇叔李乾顺信任,年纪轻轻便被委以
御史台大臣的重任,监察朝中大臣们有无越轨违法的行为。上任以来,御下甚严,
是以深受西夏百姓的爱戴。
这次辽国侵宋之举,由于萧峰三兄弟的缘故无功而返。辽主耶律洪基心中甚是不
豫,便欲攻打完颜阿古打统领的生女真部落泄愤。阿古打无奈,派人向西夏求救,
李乾顺方派李仁忠为使,出使大辽,劝耶律洪基不可发兵。可巧刚刚返回灵州,
便遇上了他妹妹银川公主。
李仁忠听了那父女三人哭诉阿吴的暴行之后,忿忿地道:“他真是越来越不成话
了……今日你们开罪于他,不久他定会派人报复,”沉吟片刻,对那父女三人温
颜道:“既然如此,你们便先到我府内暂住,量他也不敢对我如何!”那三人见
这位亲王既然发了话,自是千恩万谢,感激不尽。
又转头对段誉等人道:“大家远来是客,便也请到我王府中休息。”众人也不多
加推辞,便随李仁忠进了灵州城。待到进了王府,众人才发现李仁忠虽然贵为亲
王,陈设却十分朴素,心下对这位王爷不禁又多了几分好感。
安排那父女三人住下之后,李仁忠便请众人到中厅饮茶。落座之后,李仁忠向段
誉和虚竹子施礼道:“适才不可点破身份,多有失礼之处,还望段皇爷和虚竹先
生海涵。”段誉笑道:“我这个皇帝当得马马虎虎,哪里谈得上什么礼数不礼数?”
李仁忠一笑,又问道:“适才听皇妹所说,众位光临西夏,是有一件要紧的大事,
不知能否见告?”银川公主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这事情古怪得紧,我们也搞不
清楚。”遂把从林剑然处听到的消息以及他们在成都府的所见所闻悉数对李仁忠
讲了。
李仁忠听罢,双眉紧锁,沉吟道:“果真如你所言,那便真有些麻烦了。”“哥
哥,这话怎么说?”银川公主问道。李仁忠道:“你一向深居宫中,完婚之后又
一直住在缥缈峰,是故对咱们西夏的国政不甚了了……你可知那察哥王叔与赫连
将军的来往么?”
银川公主皱眉道:“察哥王叔是辅国重臣,战功显赫,总揽咱们西夏的兵马大权,
他与赫连铁树来往,却又是什么意思?”
李仁忠道:“你有所不知,察哥王叔是正宫梁皇后之子,而梁皇后又与彼时的贵
妃李娘娘不睦。众位都是武林人,也应该知道李妃原是一位武林大高手,又极有
势力,因此他才与赫连铁树联手,借他一品堂的实力来稳固自己的地位。现在梁
皇后和李妃虽然均已身故,可皇叔与赫连铁树却一直来往不断。你想想,若非有
王叔撑腰,他赫连铁树区区一个征东将军,又哪来这么大的势力?”
银川公主听罢,默然半晌。段誉问道:“那依王爷所见,又应该如何是好?”李
仁忠沉吟道:“这件事牵扯甚大,我一时却也不知该当如何……”
正说话间,侍从进来报道:“启禀王爷,仁多将军到。”李仁忠双眉一皱容!”小王爷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天理?我的
好姊姊,你错了,当今天下,最大的天理便是能保全自己的平安,壮大自己的势
力。现下辽国兵强马壮,又借一品堂之力,逐步蚕食中原武林,隐然与少林和丐
帮相抗,咱们西夏兵微将寡,赵宋又屡次兴兵进犯,惟有投靠大辽,方才可保平
安。你说我哪里错了?天理又怎会不容我?倒是梁乞逋他们这些老糊涂,才真是
天理不容,落得个身首异处。皇上、爹爹也是一样……还有你们……”
小王爷顿了一顿,传令道:“弓箭手!将下面这些人统统给我射……”这个“死”
字尚未出口,声音却突然哑了,只张大了口,再无动静。一旁护卫小王爷的仁多
保忠大惊,忙看时,却见他后颈上插了一支蛇型的银梭,满面漆黑,已然气绝。
他知道小王爷是中毒而死,也不敢碰他的尸身,生怕沾上毒药。小王爷身子向前
一栽,从墙头跌了下来,摔得脑浆迸裂。
小王爷一死,众武士登时一阵大哗,下面段誉等人不知出了何事,见小王爷突然
毙命,也是大吃一惊。却听墙头之上一阵惨叫之声,忙抬头看时,却见墙头上的
众弓箭手纷纷断头折臂,摔下墙来,一群白衣汉子,正与一品堂众武士拼斗。
众人精神一振,段誉、虚竹子、朱丹臣等人身形连晃,调头攻向身后的崔绿华、
任得敬等一品堂高手。王语嫣一眼瞥见插在小王爷颈上的银梭,不禁喜道:“这
是白驼山的银蛇飞梭,是欧阳大哥到了罢?”“不错!段夫人好眼力!”只听一
声清啸,一个身材瘦长的白衣汉子飞身跃至众人面前,却正是明教的光明左使—
—欧阳漠。
王语嫣正要为欧阳漠和李仁忠引见,忽听“咚咚”两声,忙抬头一看,却是努儿
海和仁多保忠被一个白袍老者一手一个丢下墙来,紧接着便跃下一个黑脸大汉,
随手封了二人的穴道。钟灵一见那黑脸大汉,喜道:“方大哥,是你么?”
那二人正是方腊和明教教主汪孤尘。二人见墙头的西夏武士已然非死即伤,而一
边段誉等人却仍在与一品堂的高手相搏,当下只向王语嫣拱了拱手,便与欧阳漠
一道加入战团。
其实段誉和虚竹子武功远较众武士为高,除了崔绿华和任得敬二人尚自勉力支持
外,其余武士均已倒地。崔、任二人本已左支右绌,见敌方又来了三个帮手,更
是心慌。二人相互递了个眼色,任得敬一声长啸,右手五指箕张,向欧阳漠面门
抓落。
“你怎么会使‘凝血神抓’?!”欧阳漠闪身避开,随即双眉一竖,满面怒容,
发疯般要与任得敬拼命。哪知一旁的崔绿华猛然双手挥舞,接连向地面掷出十余
粒石子大小的物事,那东西一落地便“轰轰轰”几声大响,接着便腾起一股黄烟,
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过了半晌,黄烟散尽,非但不见了崔绿华和任得敬,就连适才为汪孤尘和方腊所
擒的仁多保忠和努儿海也是踪迹不见。欧阳漠忿忿地道:“可恶!竟让那小子逃
了!”钟灵奇道:“他们这是什么功夫,怎么又是烟又是火的,一下子就不见了?
王姊姊,你知道么?”
王语嫣蹙眉道:“我也说不大准,但咱们中原武林是决计没有这等怪异功夫的,
依我看,他们使的倒像是东瀛扶桑武士的忍术……”汪孤尘听她如此说,神色不
禁微微一变。
王语嫣续道:“东瀛人将修习这种功夫的武士称为‘忍者’,据说这些忍者能飞
天遁地,杀人于无形之间,可是极少有人见过,今天看这情形,大概便是忍术中
的功夫了。只是他俩皆是中原人氏,又怎么会这东瀛忍术,那个叫姓任的武士又
怎会使‘凝血神抓’这门失传已久的邪门武功,倒是令人猜不出了……”。
正说着,一旁李仁忠忽然顿足道:“糟了。”“王爷,你怎么了?”木婉清好奇,
问了一句。李仁忠皱眉道:“仁多保忠等人一逃,必定会去向小梁太后报讯,现
下皇上和察哥亲王等一干辅国重臣还在他们掌握之中,我怕他们会狗急跳墙,做
出什么不利于皇上的事情来。”
李仁忠这么一说,众人无不失色,银川公主满面通红,一言不发,便往外走。虚
竹子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道:“梦姑,你往哪儿去?”“我去救父皇。”“那你
又怎知皇上被囚在何处?”李仁忠问道。银川公主无言以对,将头靠在虚竹子胸
前,轻声啜泣起来。
众人沉默良久,汪孤尘忽道:“大家不必如此,且听老朽一言。”“老先生,您
是……?”段誉问道。“在下汪孤尘。”众人纷纷抬头打量这位白衣老者,均不
知这汪孤尘是何许人也。欧阳漠见状忙道:“这便是我明教的教主。”
众人闻听,不由对汪孤尘肃然起敬,李仁忠向他深深一躬道:“小王愿听汪老先
生教诲。”汪孤尘道:“教诲谈不上,老朽只是觉得与其坐等噩耗,倒不如主动
出击。据老朽看,那小梁太后既然想夺西夏的皇位,现下自然不会离开这都城灵
州,而皇上是他手中最为重要的一枚筹码,她也决计不会让他离了自己的左右,
因此我猜小梁太后和皇上多半还在宫中。依老朽所见,咱们一面派王府的差官和
我明教中的兄弟乔装改扮,四处探听消息,一面则应趁夜探一探西夏的皇宫。”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称善。银川公主道:“汪老先生说得不错,我久居宫中,对
那里的地形最熟悉不过,就由我去夜探皇宫罢。”虚竹子道:“梦姑,现下那皇
宫里高手遍布,你一个人怎么探得了,我好歹也在宫中呆过几十天,对那里也算
熟悉。我与你同去。”
汪孤尘道:“据我教中的兄弟通传,卓不凡、玄冥子和神山上人等好手均已从四
川返回灵州,是故夜探皇宫一事须得仔细参详……”他略一沉吟,又道:“如此,
由老朽、欧阳左使、方兄弟与虚竹子先生贤伉俪同去皇宫,这王府便由亲王和段
皇爷坐镇,再让裘兄弟统领本教弟子严加戒备,以防不测,诸位以为如何?”
段誉道:“我也与二哥同去罢。”朱丹臣道:“陛下,汪教主分派得甚是妥当,
这王府的安全,可全仗您的六脉神剑维持,何况您一去,却叫三位小郡主如何?”
段誉听朱丹臣说得有理,只得对虚竹子等人道:“二哥、二嫂、汪老爷子,你们
大伙儿可千万要小心。”虚竹子道:“二弟,你也一样,这王府可就交给你了!”
主意既定,李仁忠与汪孤尘当即分派人手出去打探。此时,天已黑了,汪孤尘等五
人再不耽搁,与段誉等人告辞,飘身上房,径奔皇宫而去。
皇宫距离李仁忠的王府并不甚远,这几人的轻功也均自不弱,片刻之间,几人已
然到了皇宫之外。银川公主低声道:“这宫中机关重重,如今又伏下了这许多高
手,大家千万小心。”说着,与虚竹子二人身形一飘,已然携手跃上了宫墙。
汪孤尘等三人紧跟在他夫妇二人身后,却见他二人身形连晃,似两团灰影般在楼
宇花木之间穿行。方腊心道:“久闻虚竹子先生的武功出神入化,今日一见,果
然名不虚传。可那银川公主模样矫怯怯的,想不到竟也有这么高的身手。”他可
不知那银川公主幼时便随其祖母李秋水习武,根基原本不差,后来嫁了虚竹子这
样一位武林大高手为妻,得他指点,因而武功内力均是突飞猛进,虽不是一流好
手,但在同辈的女子中也算得佼佼了。
众人正向前行,忽听下面有脚步声响,慌忙在屋檐上隐住身形,扒头向下望去。
却见下面原来是两个人,一个身材魁伟,背背护手双钩,看长相并不认识;另一
个身材高瘦,卷发黄须,腰悬一柄弯剑,却正是那西域胡子“活见鬼”忽尔莫彻。
欧阳漠看到下面便是杀害骆汉玄的仇人,不禁怒从心起,当下便要下去与这二人
拼命。汪孤尘一把将他拉住,示意他不可妄动,欧阳漠不得已,只得强压怒火,
两眼恶狠狠地盯着忽尔莫彻。
却听忽尔莫彻尖声尖气地道:“拓拔兄,太后这么着急要咱们入宫,不知又有什
么举动?”那背护手钩的魁伟汉子便是当日周桐在华山脚下遇到的拓拔雄,他听
忽尔莫彻一问,当下叹道:“唉!我又哪里知道?反正咱们一品堂最近总是不交
好运,先是那莫老头儿在华山脚下莫名其妙地死在那姓周的晚辈剑下,然后又在
青城山给他奶奶的什么明教搅了局,现下阿吴小王爷又死了……他奶奶的,还能
有什么好事?”方腊听他一说,不由暗自狐疑:“华山脚下,姓周的晚辈……该
不会是二弟罢?”想到周桐,心下不禁一热。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入了前面一座宫室。银川公主低声道:“这便是小梁太后的
寝宫了。”众人见寝宫的护卫正自验看二人的腰牌,知道机不可失,当下施展轻
功,悄没声息地跃上了太后寝宫的屋檐。
几人正欲揭开瓦片查看宫里的情形,猛然间一条黑影闪至面前,众人一惊,抬头
一看,来者竟是那个西夏武士——任得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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