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bawangwan (霸王丸), 信区: Emprise
标  题:  人世间 13
发信站: 紫丁香 (Mon Sep 22 14:05:50 1997)

发信人: homo (江海英雄), 信区: emprise
 标  题: 人世间 13
 发信站: 日月光华站 (Mon Sep  1 22:38:44 1997) , 转信


     秋天的太阳火辣辣的,晒得我皮肤刺痛。我懒洋洋的站在船尾,却动都不
 想动。这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昨夜的酒好象还留在脑袋里,我感到头沉甸
 甸的。
     一个人走到我的身后。我懒得回头。
     “他们都走了?”飞花问。
     “我以为你也走了。”
     飞花的声音依然平静无波,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激起她的任何情绪。她的
 这种冷静几乎让我有些嫉妒和切齿痛恨。她说:“我要走的,但是我还有几句
 话要说。”
     “你说。”
     “你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你徒弟离开你。”
     “人与人之间本就象是两片无依的浮萍,偶尔聚在一起,时候到了自然就
 要分开,有什么可在乎的?”
     “是吗?”她淡淡的说,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定,但是我却没来由的一
 阵恼怒,仿佛一个人的最大的秘密忽然被别人看见似的。我说:“你有什么话
 就快说。”
     她说:“你这个人仿佛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你没有问我为什么要杀白居
 易,也没有问牛僧孺为什么么要杀我,甚至连宁采臣的秘密你都不想知道,难
 道你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
     我冷冷的说:“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活得开心些。”
     我说完这句话,再懒得跟她说下去,转身就要离开。却听她悠悠的道:“
 有些事你以为可以逃得掉吗。”
     我转身看她,她正负手望着急流的江水,目光却似乎投向不可及的远处。
 身上的白衣在风中飘舞,虽有些脏了,却依然清雅如仙,半分狐狸精的影子都
 看不到,让我几乎都要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狐狸了。
     她的声音甚至不象是对我而发:“你为什么要救白居易?你为什么要追杀
 我?你为什么要救聂小倩?你又为什么要救我?当然你肯定有许多理由,但是
 在多的理由也多不过一个。”
     她顿了一下,接着道:“命。这是你的命运,你以为你能躲得了吗?”
     我简直有些恼羞成怒了,冷冷的说:“这就是你要说的话吗?”
     她却依然古井无波的道:“不是。我想说的是,你救了我一命,我要还你
 这个恩情。”
     我说:“你莫要忘了你的伤也是拜我所赐。”
     她说:“那不一样。我要杀人,你要救人,你伤我是天经地义的是,我不
 会恨你的。但是你的的确确救过我,我欠你的,必须还给你。我现在就要救你
 一命。”
     我冷笑:“现在?难道现在我有生命危险吗?”
     飞花说:“很危险。你现在道基已破,心已死,生志已无,若不救你,肯
 定会走火入魔,自取灭亡。”
     她的声音平静安逸,她依然看着远方,根本没有看我一眼,但是她所说的
 每一个字都象一把重锤,狠狠的砸在我的心上。
     我感觉道我的心在抖,我的手在抖,甚至我的全身都在抖。我知道她所说
 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但是我却从内心深处排斥接受这个事实。
     我想故作镇定,但是我的声音分明有一丝战抖:“你不用吓我。”
     飞花依然是令人可气的镇定自若,淡定的说:“为什么人们总不肯接受事
 实呢?你很清楚这是事实,所以你逼走了小星。苏公子,你原来是一个强者,
 在救白居易而伤我时你是,在树林中放了我一条生路时你是,在阻止宁采臣做
 傻事时你是,但是你现在为什么只象一个弱者?”
     我实在恨不得把她的嘴封上,但是我却只是傻傻的看着她。
     她终于转过头来,她的脸满是风尘沧伤,但是她的眼却有种冷眼看世界时
 的洞彻玄机的宁静。
     “很好。你没有做出冒失的举动,说明你还可救药。我现在就给你讲一个
 故事。一个关于一面玉佩的故事。那面玉佩上刻有七个字‘锦城何处无飞花’
 。”
     她看着我,慢慢的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吃惊,因为那面玉佩现在就在
 你身上。”
     事实上,我现在的心情仅用吃惊来形容是不够的。
     因为那块玉佩是我那从来没有见过的父亲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

     那面玉佩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是我义父送给我的礼物之一,后来我送给了
 我姐姐。我姐姐当然也是狐狸,而且是真正的那种狐狸----至少在你们人类来
 说是那样。她会迷人。她很早就学会了“天狐大法”。我们魔族是天生没有感
 情也没有表情的,不会笑也不会哭。但是练成了“天狐大法”之后却可以随心
 所欲的控制自己的心情和表情,所以狐狸很会迷人。那座小庙原本是我姐姐的
 家,这就是为什么我对那里如此熟悉的原因。也许你很看不起我姐姐,但是在
 我来说这种荒唐只是一种生存的方式而已,没有什么对与错。任何人都要生存
 下去是不是?
     有一次我姐姐迷上了一个男人,一个十分出色的男人,大概是她这一生中
 遇到的最出色的一个了吧。她和他生活了很长时间,以至于把我送给她的玉佩
 都送给了那个男人。当然她不会担心他会离开她----除非她主动抛弃他,我姐
 姐的“天狐大法”实在是十分出色的。
     是的他应该不会离开她的,但是他最终还是离开了,而且离开得十分十分
 彻底。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是还是在那座庙了,那时我和平常一样去看我姐姐,
 却看见他和另外一个男人面对面的站着,而我姐姐则倒在一边。我在很远就可
 以感受到他们的杀气,我连忙躲了起来。他们大概吵了一架,姐姐的男人首先
 拔出了刀,但是很快就倒了下去----和姐姐在一起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他这
 时的功力不及我第一次见他时的一半。另外那个男人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然
 后他又说了一些什么,姐姐的男人临死前掏出那块玉佩交到他的手里。后来我
 从姐姐那里知道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把这个送给我儿子。”

     “你的神色惊疑不定。”飞花说,“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是你长得很
 象那个男人,很象,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几乎能肯定你和他的关系。”
     我的头在发涨,我的口、舌、喉忽然干燥得难以忍受,我感到我的身体处
 在虚空中,四周毫无实物可以停靠。我感到我象一个溺水的人,双手拼命想抓
 住什么东西,但是每一下都只能抓到毫不着力的水。
     我勉强问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
     飞花道:“林逊。你只要稍为打听一下就会知道,这个人在二十几年前曾
 名列五林七大年青高手之一。”
     “林逊,哈。”我傻笑了一声,转身就要走。我不怀疑飞花的话,因为我
 现在这个姓氏是我母亲德姓,这一点我很早就知道了。
     飞花说:“你不问是谁杀了他吗?”
     是谁杀了他?这与我有关系吗?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飞花悠悠的说:“魔之道,贪嗔妄痴,恨断绝无;人之道,情义恩仇,淡
 忘容空。这恩仇二字,自古又有谁能参得透,看得破呢?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会
 觉悟的。现在,你还是先看看岸边吧。”
     我依言望去,只见江边路上,有至少三十骑在飞奔,而且不只一边,两岸
 都是如此。
     飞花淡淡的说:“今天三个时辰以内,他们至少出现了十二次。敢于如此
 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火执仗,不用说肯定是牛僧孺的人马。看来他们还不知道宁
 采臣已经离开了呢。你有难了,希望你不要把这船上的人都连累了才好。”
     她轻轻的一转身,说:“我这一身伤,看来至少要休养一个月才行。你的
 剑我带走了,因为它对你来说已经没有用了。到你再次能用它的时候,我会来
 找你的。”
     她说完竟然纵身跃入水中,白衣飘飘,灵动若仙,瞬间已借“水遁”而去
 了。
     我呆呆的看着她消失,没有说半个字,没有能够说半个字。

     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如今,所有的人和事仿佛都已经离我
 而去,只存在于我的记忆,甚至于是否真存于我的记忆,都难以肯定了。但是
 这些人和事给以我的影响,却似乎才刚刚开始,远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天上集结了太多的乌云,雨总是会下来的。现在似
 乎已经到了下雨的时候了。
     到了这个时候,仿佛不堪回首的历历往事清晰的在我脑子里复现,而于我
 的感觉却似乎不再如往昔记起一鳞半爪的痛苦。头顶太阳的寒光照得四周都暗
 了下来。
     我心中冷笑,狂嘶。既然是该来的,就快来吧,你又能奈我何?又能奈我
 何?
     这时,仿佛一切的一切都都不过如此而已,我仿佛已经不在乎了。
     然而,已经不在乎生死的我,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纷繁复杂,物欲横流
 的人世间,就真的能够放下一切包袱,就真的能够逃避一切责任吗?
     我真的能够看破人世间的----情----义----恩----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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