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flaxs (Butterfly),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失魂剑4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Mar 23 15:09:43 2000), 转信

    夜色很沉。天上星稀，云淡。
    正是杀人的好天气。

    小林蹲在一堵破墙之后，背抵住残石，抬头望着星空。那些星星都很眼
熟，小林认得他们中的每一颗。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了。每次行动以前，小林都喜欢找个安
静的地方坐下来，看着天空，静静心，擦擦剑。
    短剑就在身旁，已经擦的干净。等心静下来，就要起身，去杀五湖庄庄
主赵世仁。
    杀人前先要静心。或许这就是小林成功的秘诀？

    ＊

    江湖中和杀手这一行打交道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杀手小林”的。此
人收费最高：别人要收五百两银子的活，他起码收一千二百两。此人的本事
极强：接下来的“活”，从来没有一个能活过半个月。另外，此人的行踪最
神秘：他有自己特定的一套接活和收钱的方法。请他杀人的主顾，没有一个
见过小林本人。
    但客户们付钱都很放心，因为小林讲信用，接了钱就从来不会失手。

    别的杀手都很羡慕他。收费那么高，还有接不完的活。
    他们都很想知道小林成功的秘密。

    ＊

    杀人前一定要静下心来。
    但小林今天却有些不安。究竟为了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自己的短剑就在身边。小林把剑拾起来，在手中紧紧握了一握，却找不
回平时那种充实的感觉。反而有点儿发慌。奇怪，干这一行也十多年了，还
慌什么？
    短剑一摆，在腰间磕到什么东西。小林低头一看，原来是身上挂的那把
怪剑。
    那把从顾杰手中拾来的，剑身上刻着“失魂”二字的怪剑。

    总觉得这次的任务有些奇怪。一笔交易，却指明要杀两人。天一城城主
顾杰，和五湖庄庄主赵世仁。
    而且指明了先杀顾杰，然后再给另一半钱，杀赵世仁。
    先杀谁后杀谁又有什么区别呢？小林有些不懂。但也懒得问为什么。反
正钱收到就行了。无非是顾杰五天前夜里被杀。赵世仁命好些，比他多活五
天。
    赵世仁的命，就真比顾杰好么？
    
    五湖庄和天一城在江南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派。天一城城主顾杰，一口金
刀威镇四方。五湖庄主赵世仁，则以行意拳打遍天下。这二人武功高强，侠
名远播，门下更是家丁众多，高手如云，绝非一般的家族可以梦想。
    二人更在十二年前立誓结盟，维护江南的武林道义。从此黑道上的人就
没有过几天好日子。
    顾杰如今却死了。赵世仁也难活过今夜。
    是谁在幕后出钱，要一举杀掉这陕西白道上的两大支柱？

    时间不早了。小林整整衣衫，将短剑在腰旁插好，从破墙后闪身出来，
五湖庄就在眼前。朦胧夜色之中，这座平素威武庄严的大院，更多了一丝神
秘的色彩。
    小林调查过，顾杰死后，赵世仁亲身赶至天一城为义兄下葬。略为安抚
停当后，他即刻回庄，下令加强庄中的防卫。夜里值勤变成三班交替，而且
每班都有庄中的高手领队。
    五湖庄内的建筑，又素以错综复杂出名。
    但小林不怕。天一城的部置也很严密，顾杰还不是被他杀了？

    小林走到庄南边的一株古柳之下，向东数了十三步，又左转三步，来到
墙院旁，伸手在墙边细细摸索。果然，那里有一块异样的砖石。他轻轻的扳
开方砖，扭动里面的转盘。随着一阵轻微的支呀支呀声，脚下缓缓露出一条
秘道。
    小林走进秘道，听见身后的机关缓缓关上。他丝毫不敢大意，屏住呼吸
，一步步向庄子里走来。走过约莫三十步，他放缓步法，在微弱的光线中仔
细寻找什么。
    果然，在离地面齐膝高的地方，有一根极细的细线，连到一个不知干什
么用的黑盒子里。
    小林从线上跨了过去。

    走出秘道，小林已经身在五湖庄中。他按照“图”上所指，在四下里略
做查看，不由得暗暗心惊。原来五湖庄中的地形建筑，看似杂乱，实是暗合
五行八卦之理，白天还好，晚间暮色之中，却是加倍凶险，正是夜行人的大
敌。
    而关键的路口，皆有武士防卫。
    但这都还不是最厉害的。以小林的身手，这些应该还能应付的来。使他
心惊的，是在“生”，“死”，“景”，“休”诸门的隐蔽处，皆有数名暗
哨潜伏。这些暗哨蜷卧在黑暗之中，丝毫不动，无声无息，如果不是“图”
中一一点出，即便以小林的警觉，也不可能发现。
    小林不得不再一次感叹那画图人的本事。
    那张随着银票和指令一起送来的地图。

    ＊

    七天前小林接到指令时，第一眼就看到那两张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把天
一城和五湖庄的部署标的一清二楚。哪里有暗门秘道，哪里有把哨陷阱，哪
里是防守的弱点，甚至连两位主人的日常作息习惯，都一一点明。小林当时
就想，“画的这么细致，真不知花了多少功夫调查。有这精力，要杀十个人
也早杀了。”
    但当他绕过天一城的层层关卡，来到顾杰所在的东院书房时，小林才深
深体会到这张地图的用处。
    顾杰那时正俯身把玩书桌上的一把剑，浑然不知有人已到了身后。他的
双肩松驰，后背舒展，呼吸安静，显然完全不具备任何戒心。小林多年杀手
的眼光一看，就知道今天得手了。一个象顾杰这样的人，只有在他绝对放心
安全的地方，才会这般的放松。
    小林甚至有些嫉妒。自己连在睡梦中，都没有这么放松过。

    小林走上前去。顾杰觉得身后有异，手中的剑不及放下，身子转过一半
，背上已被点了三处大穴。眼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年青人。“我是小林，来杀
你的。”
    顾杰满脸的惊异，到此时兀自不相信有人进了他的书房。“你怎么可能
进到这里来，这个地方。。。我这里的部置只有我和。。。”
    小林在这种场合下素来不给别人多说话的机会。默默的上前一剑，把他
的话从中间断掉。
    “咣啷”一声，顾杰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那把破破的，看上去有些古
怪的剑。

    ＊

    小林来到一间木屋的窗下。窗内烛光摇曳，却没有一个人影。“是我到
的早了么？”他微觉有一丝异样。
    正不知做何处，远处有一阵脚步声传来，似乎是值勤的哨子。小林四下
里一看，没有什么合适的藏身之所，反倒是屋中有一面高大的书柜。“先去
屋中躲着，等赵世仁来吧。”他心里想着。轻轻推开半掩的房门，象个黑影
般闪进了屋子。

    忽然身后不知何处伸出了一双手掌。一式“手拂琵琶”，重重的击在小
林腰间。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赵某在此等候多时了。”
    小林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翻将出来，痛的弯下腰去。一口气还没喘上来
，背上又被补了一拳。咕咚栽倒，瘫在地上。
    身后站着一个老者，青袍在身，长须白发，面带微笑，正是江南白道上
的领袖，五湖庄庄主赵世仁。

    赵世仁道，“是小林吧。”
    小林哼了一声，胸口一阵剧痛。他知道，今天是不行了。
    赵世仁笑道，“‘五湖庄防护之严，更逾天一城甚。务需沿图而行，小
心行事，方可攻赵贼于不备，切不可因顾贼之死而放轻心矣。’怎么样，我
一点也没有吹牛吧？”
    小林看着他，脑子里一时没有转过来。这明明是随着第二笔银票一起送
来的指令，赵世仁怎么知道的一字不差？
    赵世仁哈哈大笑。“你还没想通么？我就是出钱让你杀顾杰和我的那个
雇主呀。”

    他上前把小林那支怪剑解下，在眼前看了一眼，越发得意道，“还有什
么更好的办法得到这把失魂剑？顾杰这个老鬼，我虽不怕他，但以我的堂堂
侠名，又是结拜过兄弟的，怎么好自己去抢？派手下的人去，也总有被抓住
泄露出来的可能。哪里比的上出钱雇你这个傻小子？”
    他望着失魂剑，眼中愈发闪出贪婪和得意的光芒。“顾杰这老鬼，得了
失魂剑也不让我多看几眼，只知道每天躲到他的书房去。他也不想想，他那
个破地方是谁帮他设计的？”
    “这个老家伙死后，我特地去天一城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就知道失魂剑
一定是被你拾去了。反正这一切都在我算计之中，你按照我画的图来杀我，
还不是自己把剑给我送上门来。哈哈哈哈！”
    他越说越是高兴，为自己的计谋得意不已。“这一来我为顾大哥报了仇
，把剑从凶手手中夺回来，当然可以名正言顺的自己留着。这把武林四
大名剑之一的失魂剑，可就是赵某的了。”

    小林胸中越来越疼，眼前已开始有些迷糊。他强吸了一口气，忍痛提声
道，“你可知道‘杀手小林’成功的秘密么？”
    赵世仁还在把玩那把剑，几乎舍不得转开视线。心不在焉问道，“什么
？”
    小林集中起最后一丝精力，一字一字道，“杀手小林不是一个人。我们
十几个弟兄，只要收了钱，就一定会把活做完。所以你活过今天，就得担心
明天。过了明天，又得算着后天。不管你杀死几个小林，总会有下一个随时
来杀你。”
    “所以你从今天起，就不会再有一天好日子过。”
    “因为我们收了你的钱。”

    赵世仁手一抖，失魂剑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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