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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续鹿鼎记>>第七章(上)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Aug 29 18:16:23 1999), 转信

第七章 京华烟云梦中事 富贵过眼客边人            


  韦小宝扁担长的字识不得两筐,然而便是在睡梦里,“四十二章经”这五个宇,他也能
认得丝毫不差。因为,他与《四十二章经》打交道的时候太多了。

    可以说,他近十年匪夷所思的经历,他的升官晋爵,他所遇到的灾难艰险……所有的这
一切,无不是《四十二章经》所赐。

    满清入关之时,由于担心遭到汉人的全力反抗,怕在关内站不住脚,是以抢劫了大量的
金银财宝,埋藏在祖宗发迹之地的鹿鼎山中。以备万一被汉人赶回关外,凭着这一大笔财
产,八旗的后代也吃着不尽;又怕有人将宝藏独吞或者泄漏出去,便绘制了一幅地图,割裂
成了八份,分别藏在八部《四十二章经》封面的夹层里。

    《四十二章经》由八旗各藏一部,非得八部凑齐,才能将藏宝图拼凑得完整,也才能发
掘宝藏。其中的秘密,原先是八旗的旗主知道,并且一代一代地单传下去。

    几经变迁,后来只有皇室知道这个秘密了。而且随着毛东珠冒充了皇太后,这秘密也随
之流传到了江湖上。

    韦小宝跟随江湖好汉茅十八到了皇宫之后,杀害了五品太监海大富的随从小太监小桂
子,并设计毒瞎了海大富的眼睛。海大富收他为徒,就是为了让他盗取《四十二章经》,假
太后毛东珠千方百计逼迫韦小宝为她取得《四十二章经》;神龙教的洪教主也因为他盗取
《四十二章经》方便,破例封他为“白龙使”;还有韦小宝的另一个师父、明朝祟帧皇帝的
公主九难师太,为了破满清王朝的“龙脉”,也命韦小宝取得《四十二章经》……

    由于四面压力,更是由于机缘巧合,数年之内,韦小宝真的将八部《四十二章经》得齐
了,并且破获了其中的秘密,在夫人双儿的相帮下,取出了暗藏的地图,拼凑了起来,熟记
后将原图销毁了。

    韦小宝以为,天下只有自己与双儿知道藏宝图,对别人来说已是一个谜。然面,当他看
到太后案头的那部《四十二章经》时,心中不由一颤。

    好在太后并没有在意,漫不经心地扫了《四十二章经》一眼,向公主道:“你的野性
子,确也该收一收了。小宝成了咱们一家人,你皇帝哥哥自然要委他做许多朝廷的大事,你
也不能太过分他的心了。多念些佛经,修习修习性情,也是女孩儿家的本分。小宝,你说是
不是这个理儿啊?”

    韦小宝看到太后和颜悦色,想:“真太后又不是假太后,她龙位坐得好端端的,哪里会
找《四十二章经》的麻烦?“韦小宝放了心,应道:“太后……皇额娘教训的极是。”

    韦小宝刚刚回到伯爵府,侍卫总管多隆就来拜访了。

    韦小宝皱眉对管家道:“这个多隆,奔丧么?”管家回道:“多总管还带来一个人,说
是爵爷吩咐过的,有事要回禀。”

    韦小宝模摸头皮,一下子跳了起来,连声道:“快请!

    快请!”

    多隆的身后,跟着那个在宫门拦阻住了韦小宝、不让他进宫的御前侍卫。见了韦小宝,
多隆便黑着脸,对那御前侍卫横眉怒目,道:“韦爵爷是皇上面前—等一的红人,你算甚么
东西,敢挡他老人家的驾?活得不耐烦了么?”又转而对韦小宝道:“韦兄弟,人,我是给你
带来了,如何处置,看他的造化罢。”

    那御前侍卫依然一副不卑不亢的神色。韦小宝笑道,“多总管,常言道不知者不怪,韦
小宝的头上也没有刻着爵爷的名号啊?又怎能怪罪这位兄弟?”

    御前侍卫听韦小宝说得平和,这才上前,就要跪倒,说道:“韦爵爷,小人有眼无珠,
你老人家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他还没有来得及跪倒,韦小宝早抢上前去,一把拉住他的手,笑道,“这位兄弟不必客
气。我请你来,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不要弄错了。我一来看到你追我的两招着实了得,二
来见你忠于职守,内心佩服得紧,是以约了多总管陪着,咱们哥儿三个一起喝上两杯。”

    御前侍卫瞪大了眼睛,疑心耳朵出了毛病。韦小宝又大喊大叫起来:“快摆酒,快摆
酒!”

    少顷,酒莱上来了。韦小宝坐了主位,御前侍卫看来也是一条爽快汉于,便不客气地坐
了客位。多隆相陪。御前侍卫斟满了酒杯,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说道:“韦爵爷,小人常
常听得宫中老侍卫们说,你老人家义薄云天,是天下第一的仗义汉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没说的,今后韦爵爷你但有差遣,水里来水里去,火里来火里去,小人若是皱皱眉头,不算
英雄好汉。”

    韦小宝道:“兄弟大客气了。多总管,这位兄弟贵姓啊?”

    这御前侍卫才来不久,是以只能在宫门外轮值。皇宫大内高手众多,多隆并不认识他,
也不是甚么怪事,便对这御前侍卫道:“你还是直接禀告韦爵爷罢。”

    御前侍卫道:“回韦爵爷的话,小人名叫于阿大,汉湖上见小人的一套霹雳掌法还有些
根基,送了个浑号,叫做‘霹雳掌’。这也是江湖上的朋友为小人的脸上贴金,倒叫你老人
家笑话了?”

    韦小宝皱眉道,“甚么大人、小人的,刺耳得紧。于兄弟,依我说咱们三人干脆义结金
兰,兄弟相称,你说可好?”

    于阿大一怔,道:“这个小人如何敢当!韦爵爷何等尊贵的身份,不是折杀小人了
么?”

    韦小宝道:“咱们江湖人物,只按江湖规矩行事,何必来官场上甚么大人、卑职的。多
总管,你若是不见外,咱们三个索性一块几拜了把子罢!”

    多隆笑道:“这个不但于阿大于兄弟不敢当,我也担当不起了。”

    韦小宝也不待他们再说,立即吩咐手下摆下香案。他自已手拈一炷香,立即跪倒。多
隆、于阿大不得已,也拈香跪在韦小宝的身边。韦小宝道:“这才像好兄弟呢——于兄弟,
你今年几岁啦?”于阿大道:“二十六岁。”

    韦小宝大为高兴,道:“我二十八岁,只好委屈你做了三弟啦。这里多大哥年纪最大,
自然是大哥了。我们三人义结金兰,三弟,咱们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
死。”

    多、于二人也立即跟着他发了誓。但是他们俩都没有听出韦小宝在留言里已然捣了鬼:
发誓之前,话里加了个“三弟”,其实将多隆排除在外了。

    原来,韦小宝对自己的事情总是思虑得极为周详。

    他这次重新在江湖露面,大是不比往昔。他武功低微,往昔有天地会作为后盾,是天地
会总舵主陈近南的关门弟子,又拜了独臂神尼九难为师,武林中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再加上
在天地会中一呼百应,是以处处受人敬重,哪里有人欺负?

    这次就大不相同了。陈近南已死,天地会群龙无首,形同解体,余下的众位兄弟心中已
是大大地生了嫌隙;九难虽是他的师父,却挂名一般,哪里来理会他的闲事?他一出扬州,
便处处受挫,险象环生,几乎性命不保,就是明证。所以韦小宝急于物色一个能够赤胆忠心
给自己卖命的人,无巧不巧,碰上了于阿大。

    于阿大比自已还小了两岁,又有一身好功夫,韦小宝心道:“这楞小子要与我同年同月
同日死,那好得紧啊。老子原本大你两岁,与你一块儿死就占了七百三十天的便宜。老子武
功低微,你若是不好生保护着我,老子有个三长两短、四长三短,就要拉你做垫背的了,你
得大大地蚀本……至于多隆大哥么,你那么一大把子年纪,偏要拉两个小兄弟与你一天过奈
河桥,只怕阎王爷也不答允。”

    是以韦小宝起誓时,加了“三弟”二字。好在也没人听了出来。

    韦小宝取出总是随身携带的银票,拣出两张一万两的,一张给丁多隆,一张给了于阿
大,道:“大哥,三弟,这是兄弟的见面礼。”多隆还不奇怪,因为他是看着韦小宝大手大
脚惯了的;于阿大却大是惊讶,道:“二哥,让你这等破费,如何使得?”

    多隆将银票揣进怀里,笑道:“三弟,你不必客套了。

    你二哥手面阔绰,在我们御前侍卫中是出了名的。”韦小宝闻言便亲自将银票塞进于阿
大的怀里,三人这才坐下饮酒。

    酒过三巡,多隆道:“二弟,你与三弟这等投缘份,我做主了,干脆将三弟留在你的身
边算啦。”这话正中下怀,韦小宝心里大喜,嘴上却道:“这如何使得?不是耽误了三弟的
前程了么?”

    多隆道:“你在皇上面前大红大紫,要提携他,哪里不提携了?”

    于阿大也是个识相的,道:“兄弟出来做事,只是混口饭吃,升官发财甚么的,哪里轮
得上兄弟这个讨人嫌的人?二哥,小弟跟着你图心里痛快,同你说句不客气的话罢,凭你二
哥的本事,在江湖上行走,没个人照料,小弟还委实放心不下呢。”

    韦小宝这番回京,康熙说归说,也没有派他甚么差使。他无非与七个夫人、两个儿子、
一个女儿玩耍嬉戏。不时地康熙招他进宫说话解闷儿。太后大约是年纪老了的缘故,或者因
为对韦小宝、对公主的女儿双双,也是真的喜欢,便隔三岔五地招他们数口人进宫,共享天
伦之乐。

    可韦小宝是个没有长性的人,阔别京城两年,处处透着新鲜,开头玩得津津有昧,可时
日一长,便坐不住了。这一天,盟弟于阿大正在给他讲些江湖上的事情,韦小宝忽地跳了起
来,兴高采烈道:“三弟,我领你去看一个老朋友去!”

    于阿大问道:“谁啊?”

    韦小宝看了看房子里几个夫人都不在,压低了声音道:“我老婆相好的。”于阿大大吃
一惊道:“嫂子有相好的?”接着勃然大怒:“他奶奶的,哪个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敢勾引老子的嫂夫人?”

    韦小宝摆手道:“三弟,小声点儿。我那个老婆武功高强得紧,若是知道我去找她相好
的算帐,只怕她要谋害亲夫。”

    两人连随从也没带,悄没声地出了公爵府,在大街上雇了辆马车,一直到了一座府邸
前。那府邸的大门上,挂着“海澄公府”四字扁额。

    这是台湾郑成功的公子郑克爽的住处。

    康熙派台湾降将施琅收复台湾时,郑成功的小儿子郑克爽率众归降了朝廷。康熙为了收
伏人心,不但没有杀他,还封他为“海澄公”。

    韦小宝的夫人之一阿坷,原来倾心于郑克爽,韦小宝费尽心机,才将她夺到自己手中。
即便这样,韦小宝还敲诈了郑克爽三百万两银子,使得郑克爽将自台湾带来的财产,被敲诈
一空。

    韦小宝车指大门上“海澄公府”的扁额,笑道:“三弟,他这四个字,比我门上的‘鹿
鼎公府’四个字,哪一个气派些啊?”

    于阿大在外面,却不敢与韦小宝哥哥、弟弟地乱叫,道:“卑职正要向爵爷讨教呢。看
门上的字,这府里的主子也是一位公爵爷啊,你二位一般无二,怎的你府邸上的字金光闪
亮,他这字却黑乎乎的?并且大小相差也是太大。”

    韦小宝得意非常,道:“这有甚么?无非一个大红大紫,一个黑得不能再黑罢了。”于
阿大心中奇怪道:“看来这人虽也是公爵,却是正在倒霉。这等倒霉的主儿,却去勾引韦爵
爷的老婆,也真正是色胆包天了!”

    说着话,于阿大便伸手叩门。岂知敲了好半天,也没有一人应声。韦小宝不耐烦道:
“郑克爽,做缩头乌龟么?

    这小于是个贱坯子,素来吃硬不吃软。替老子把门踹开!”

    于阿大道:“门并没有锁。”

    轻轻一推,大门果然开了。却见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息也没有,只见遍地狼藉,
杂草丛生。也不知多久没有人打扫了,一派荒凉破败的样子。

    二人对视一眼,向内走去。岂知连内室的门也是虚掩着的,推开之后,虽见雕梁画栋,
却结满了蜘蛛网。看样子也不知多久没住人了。

    韦小宝兴头而来,此时扫兴之极,索然无味道:“这小于难道是跑了?死了?前几年还挖
空心思勾引我老婆,老子还没有好生报仇呢,就也便宜他了。”

    两人返身要走,忽然,后院传来一阵嘶哑的傻笑声。

    韦小宝精神一振,道:“他没死,在后院。”领头朝后院跑去。

    后院原是公爵府的一座花园,这时候整座花园里除了杂草,哪里还有甚么花木?花园的
中间是一个池塘,池塘里大约是没人换水的缘故,发出阵阵腐臭,让人欲呕。

    只有几枝小荷,露出尖尖小角,在春风中可怜巴巴地摇动。现出几分枯瘦的生机。

    韦小宝皱着眉头,捏住了鼻子,道:“咱们走罢。”

    于阿大却一把拉住了他,低声道:“韦大人,等一等。”

    说着,眼睛如同鹰隼般犀利,沉沉地扫视着池塘。却只见春风习习,小荷轻摇。哪里有
甚人影?可是,方才的笑声,分明是来自这个地方的啊。

    虽是春阳当头,韦小宝浑身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朝于阿大的身后靠了靠。

    忽然,又传来一声低笑。这笑声带着凄凉,带着阴森,又带着几分狂意。更加明白了,
笑声就是来自池塘。可是,池塘里不要说是人,便连一只鸟儿,也是无法藏身。

    韦小宝挥身发抖,惊叫出一个字来:“鬼!”他的眼前,显现出一幕幕与郑克爽交恶的
情景:扬州丽春院,自己使蒙汗药麻翻了郑克爽,将他身边的恋人阿珂抱到了大床上,除了
建宁公主那日不在之外,与其余的五个老婆一起胡天胡地,致使阿珂怀孕,最终逼迫郑克爽
让出阿珂……

    辽东“通吃岛”,虽说自己因师父陈近南死在郑克爽的手里而义愤填膺,报仇心切,然
而毕竟有些假公济私,胡搅蛮缠,将郑克爽的母亲、父亲、姐姐、奶奶“卖”给他,又割了
郑克爽的一节指头,逼迫他用血写了三百八十万两银子的“借据”。…’京城,自己指使那
些如狼似虎的御前侍卫,拿着“借据”逼债,弄得郑克爽倾家荡产,逼得他跪倒在地,叩头
求饶……

    一幕一幕,韦小宝本来想跑,此时两条腿却重如千斤,挪也挪不动一步了。他牙关发
紧,颤抖着说道:“郑爵爷,郑兄弟,干错万错,总是兄弟的错。我不该讹你三百八十万两
银子,你放兄弟一马,兄弟回去之后,马上将三百八十万两银子,一分不少地烧化了还你…
再加上月息三分,三得三,三八二十四,总共三百九十一万四千两,连本带利,一总还你。
你在阳世间享尽了荣华富贵,虽说临死的时候惨了些,然而在阴曹地府做个百万富翁,那也
风光得紧啊,你道是也不是?”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于阿大好像没有听到韦小宝的念念有词,只将犀利的目
光,在池塘上搜索。

    韦小宝见郑克爽仍藏头露尾,没有理他,想了想,继续道:“郑兄弟,我知道你心里还
念着阿珂,我已然有了七个老婆,说实话,兄弟我大是力不从心,本来将阿珂还与你,也没
有甚么了不起的,不过阿珂已不是黄花闺女了,实在也没有多少意思。你有了几百万银子,
在阴间甚么样的老婆找不到?不必缠着阿珂不放了罢?”

    又一声低笑,幽灵似地飘进了韦小宝的耳里,韦小宝道:“郑兄弟……”

    于阿大忽然朗声道:“相好的,请现身罢。藏头露尾,算甚么英雄好汉?”韦小宝道:
“三弟,他、他不是人,是鬼......”

    于阿大冷笑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来的鬼啊怪的?”低氏声道:“二哥,你
把耳朵堵住了,堵得紧些。”韦小宝道:“做基么啊?”他心中其买极为害怕那鬼魅般的笑
声,一边说着,一边依言将耳朵紧紧地捂住。

    于阿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直走到池塘边上,将一股真气,自丹田之中提出,一声低
沉的呼啸冲口而出。韦小宝内功毫无根底,虽然死死地塞住了耳朵眼儿,依旧感到天旋地
转,头晕目眩,一个踉跄,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上。

    于阿大又是一声低吼,犹如平地起了一阵旋风,只见池塘中的小荷,一支支地弯腰折
背。这股“旋风”在池塘缓缓旋过,就见池塘中间,慢慢地钻出一个满是污泥的人头!

    于阿大身形骤起,踏走在一支支小荷之上,便如浑不受力,片刻之间,已然到了池塘中
那诡秘的人头旁边,倏地探出手去,自污泥中抓起那个人来,内力透处,那人的穴道已然被
封。于阿大手里提着一个人,又是脚踏小荷,却是如履平地,瞬间已然到了岸上。

    于阿大将那人扔在韦小宝的面前,道:“韦爵爷,他就是你要找的甚么郑爵爷么?”

    韦小宝猛地跳了起来,先不回答于阿大的问话,却围着他转了两个圈儿。于阿大除了手
上沾了那人身上的污泥,在池塘里走了个来回,身上竟然没有一滴水殊儿!韦小宝张大了嘴
巴合不拢来,半晌才说道:“乖乖隆的冬,三弟,你敢情会妖术么?”

    于阿大又道:“韦爵爷,你看他可是你要找的人么?”

    那人被于阿大点了穴道,软瘫在地,动弹不得。头上,污泥浊水渐渐地流了下来,露出
花白的发辫,满脸的皱纹也看得清楚了。

    韦小宝仔细地端详了半日,才依稀从他的身上,找到了原来的风流倜傥的郑克爽的影
子。他笑道:“郑爵爷,你这是练的甚么功夫哪?可是在操练海军,预备着回台湾与朝廷再
打一仗么?”

    郑克爽忽然露齿,嘻嘻一笑,道,“嘻嘻,海军?打仗?

    那好玩得紧啊。”满口的牙齿却是白森森的,犹如野兽般地吓人。

    韦小宝后退一步,就像是怕被咬着一般,问道:“姓郑的,你还认识老子么?”

    郑克爽道:“认识啊,你老人家可不是甚么老子,是瑶池西王母座下的玉女,对也不
对?”

    韦小宝大乐:“辣块妈妈!西王母的玉女?老子是公的母的?哈哈,哈哈哈哈!……”他
纵情大笑,笑着笑着突然打了个寒颤。

    虽是艳阳高照,却依然春寒料峭。郑克爽只穿着单薄的衣衫,身上满是污泥浊水,嘴唇
冻得乌紫,躺倒在地,索索发抖。三十几岁的富家公子哥儿,一代名将郑成功之后,明朝王
爷的后裔、清朝御封的公爵,如今须发皆白,却似一个六十老翁。但那眼里射出的光,分明
炽热而又兴奋异常。

    韦小宝停止了笑,道:“郑….郑公子,你在水里做甚么?”

    郑克爽呵呵傻笑道:“练水军啊,得令得令锵……抓俘虏啊,得令得令锵!”

    他说着,将一直揣在怀里的手伸了出来,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条活蹦乱跳的泥鳅,张口
就将泥鳅的头咬了下来。他“咯吱咯吱”地嚼着,鲜血和着污泥自嘴角流下,泥鳅的身子兀
自在拼命挣扎。

    韦小宝不忍卒睹,又问道:“你的家人呢?佣人呢?”

    郑克爽使劲将泥鳅的头生吞了下去,将泥鳅的身子扔在一旁,任那无头的泥鳅在地上扑
腾,笑道:“都死啦,走啦,飞啦。”

    韦小宝骂道:“他奶奶的,这些没有良心的东西!郑家做国姓爷的时候,一个个屁颠屁
颠的,赶着巴结呢。如今姓郑的倒了霉,便一个个都溜号啦。”

    他的心头,忽然涌过一阵莫名的哀伤。这种哀伤是他从未有过的,甚至当他还在扬州的
妓院里做“小乌龟”的时候、在他的师父死在恩将仇报的郑克爽手里的时候……韦小宝一生
遭际非常,常遇坎坷,但都从没有这等自内心的哀伤。

    韦小宝稍稍沉默了片刻,一摸怀里,空空如也,竟没有带得—两银子——他原本是来找
郑克爽“讨债”的,哪里会带银子来?便伸出手去,对于阿大道:“三弟,那一万两银票,
你带来了没有?先借给我使一使。”

    于阿大宛如没有听见一般,自始至终地盯着死狗一般躺倒在地的郑克爽,忽然冷冷一
笑,道:“尊驾的武功高明得紧啊。”

    韦小宝怒道:“你胡说甚么?这人原先是个绣花忱头,模样儿极俊,武功却是一塌糊
涂,比老子强不了多少。如今成了这副尊容,连他妈的绣花枕头的小白脸模样儿也没有啦,
疯疯癫癫的,武功?武功你奶奶个熊!”

    于阿大倏地五指如电,袭向郑克爽的双目。郑克爽露出森森白牙,便咬于阿大的手指。
岂知于阿大却是虚招,身形动处,手已缩回,足尖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地贴在了郑
克爽的太阳穴上。

    于阿大蓄势待发,只要内力一吐,郑克爽必死无疑。

    在人身所有大穴之中,“太阳穴”是最为娇嫩、最易受袭击的死穴。是以即便是初学武
功的人,也懂得如何保护太阳穴。

    郑克爽却是一动不动,笑道:“你做甚么要踢我?我抓泥鳅给你吃,好么?”于呵大道:
“哼哼,你装神弄鬼,混弄别人可以,我于阿大的眼里却是揉不得沙子!”

    韦小宝怒骂道:“他奶奶的,于阿大,一万银子是你亲爹么?”

    于阿大脚尖动处,却在郑克爽的后颈连点数下,解了郑克爽的穴道。郑克爽笨手笨脚地
站立起来,道:“你的武功高明得紧啊。喂,你教教我,好么?”

    于阿大“哼”了一声,取出银票,捧给韦小宝,道:“韦爵爷,一万银子,分文不
少。”

    韦小宝道:“给他。”

    于阿大将银票塞在郑克爽的手里,道:“你可记清楚了,这是韦爵爷所赐。你若是恩将
仇报,姓于的取你性命,易如反掌!”说着,一个“劈空掌”遥遥地击向数丈之外的一株鸡
蛋粗细的小树,只听得“喀嚓”一声,那小树折成两节。韦小宝赞道:“好功夫!”

    郑克爽却依然痴痴地笑,道:“那小树怎么啦?把它弄断了做甚么?”

    于阿大也不理他,转身走去。韦小宝相跟着,道:“三弟,回去之后,我还你一万银
子……”忽然眼前飘过数片纸屑,韦小宝回头一看,只见郑克爽将银票丁丁撕碎,放在掌
中,徐徐吹起,便如飘起一阵梨花一般。

    韦小宝惊叫道:“你做甚么?”于阿大却是连头也没回。

    韦小宝道:“他奶奶的,一万两银子扔水里去啦。”觉得方才骂于阿大是个守财汉,大
太小瞧了他,便讪讪道:“三弟,你刚才大吼一声,天摇地动的,那是甚么功夫啊?”

    于阿大毕恭毕敬,道:“启禀爵爷,那叫‘狮子吼’,是少林内功的一种。”“狮子
吼”是佛教用语,原意是对执迷不悟的芸芸众生当头棒喝,使人幡然悔过。后来经历代高憎
的努力,创出了一套威力无穷的高深内功,一吼之下。

    使敌人心魄俱散,内力惧失。不过这门武功实在太过高深,便连少林寺的高僧,也没有
几个习练成功的。可见于阿大的外功、内力,已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韦小宝道:“三弟,你是少林寺秃贼的弟子么?我韦小宝可是少林寺‘晦’宇辈的高僧
呢。哈哈。”

    (庸按:韦小宝遵康熙之命,为了保护在五台山出家的老皇帝顺治,曾在少林寺做过年
余和尚。他是朝廷高官,少林寺晦聪大住持为不至使少林武功泄露于朝廷,代师收徒,给韦
小宝起了个法号晦明,成为少林寺的一代“高僧”。)于阿大含混答道:“机缘巧合,卑职
习练得一些少林功夫,倒叫韦爵爷晒笑了。”

    说话间,只见韦小宝的管家飞奔而来,见了韦小宝当街打了个千道:“哪里都找不到你
老人家。爵爷,你请赶紧进宫罢,皇上已是差了多总管,来请你三趟了。”

    韦小宝心里吃惊,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不敢怠慢,立即上了车,命车夫快马加鞭,
直奔皇宫而去。

    康熙背负着手,在御书房里等待着韦小宝,见了他,骂道:“他奶奶的韦小宝,又到哪
里闲逛去了?”紧接着又道:“杰书今日回来了,他禀报了靳辅的事……”

    韦小宝忽然心头一惊,暗骂自己:“他妈的,老子只顾吃喝玩乐了,全忘记了脖子上的
脑袋长得牢靠不牢靠!应当早些派人在康亲王的府上守着,待他一回来,就先串了口供。这
下可好,老子的老盟兄定是将靳辅老小子的事儿,一股脑儿全推在老盟弟的头上了。不过,
小玄子张口就骂‘他奶奶的’,却又像没有甚么恶意。”

    心里打鼓,却见康熙来回镀步,心事重重的样子。康熙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不到三十的
年纪,鬓角已是现出了几根白发,韦小宝心道:“小玄子这皇帝做得也不快活。”

    康熙忽然在韦小宝的面前站定,道:“小桂子,我记得你在江湖上好像有个绰号,叫甚
么小白龙是不是啊?”

    韦小宝为人乖觉,又在康熙身边待了十余年,知道皇宫禁忌极多,而自称“龙”,更是
大逆不道的死罪——普天之下,只有皇帝才是真龙天子呢!——迟疑了一下,忐忑不安地答
道:“那是江湖朋友闹着玩儿,当不得真的。”

    康熙却又走神,半晌,忽然笑道:“杰书复旨时,对你大加赞赏。你既是靳辅的朋友,
又与黄龙大侠有了交往,浑号又是他奶奶的小白龙、小桂子,你便去给老子治水去罢,怎么
样啊?”

    韦小宝一怔道:“治水?皇上,奴才虽说叫小白龙,其实却是一条旱龙…”那“龙”字
一出口,韦小宝伸手打了自已一个耳光,骂道:“叫你胡说八道,掌嘴!皇上,奴才其实是
一条旱虫,哪里会治甚么水?皇上要是觉得靳辅老头子不中用,便派了别人去罢,奴才就是
愿意在宫里伺候皇上,哪儿也不愿意去的。”

    康熙道:“你别害伯,我派你去做河督,叫靳辅做你的副手。他的治河方略我看了,倒
是大可行的。小桂子,咱们俩是打出来的交情,我总不会给你亏吃。黄河治得成功了,你是
河督,功劳总是你的;若是治出了毛病,那是靳辅一手操持,罪过便由他一人担当好了。小
桂子,这好比你做庄推牌九,先偷得一副至尊宝在手里,不管对手摸了副甚么牌,总压不过
至尊宝去。你又是庄家,自然有杀无赔,还没开赌,你就赢定了,你害怕甚么?”

    韦小宝听说有杀无赔,不由得跃跃欲试,笑道:“皇上连奴才赌钱爱作弊都知道了,真
正是赛过诸葛之亮。皇上,奴才便遵旨赌牌九做庄捉羊牯去者。”

    康熙却又不语。韦小宝这次回京,见康熙不是数年之前那般将心事表露无遗,大有令人
难以捉摸的感觉,心中也自增了敬畏,当下也住了口不敢再说。

    康熙想了一会儿,道:“小桂子,你出任河督,朝中大佬虽说口里不敢说甚么,心里定
是大大地不以为然。你得给我争口气才是。”

    韦小宝躬身答道:“是。奴才准定尽力而为,不给皇上丢脸。”

    康熙点点头道:“那就好。小桂子,一个人啊,总得知足。钱财是身外之物,不可太过
贪得无厌。沿黄百姓,祖祖辈辈受黄祸之累,大是苦不堪言,朝廷体恤他们还来不及,可不
能再给他们增添甚么额外的徭赋了。”

    韦小宝给康熙带来了靳辅的治河方略,康熙曾数夜不眠,作了详尽的研讨,康亲王杰书
回京之后,因利害关系,也间接地替靳辅说了不少好话。是以康熙反复恩忖,才下了决心,
让靳辅继续治河。

    然而撤任靳辅,甚至就地正法,毕竟是自已下的圣旨,这个弯子却是不大好转。思来想
去,便想起了韦小宝这员“福将”。然而康熙知道韦小宝不但粗鄙无文,而且贪婪成性,用
他做河督,不知黄河到底治理得如何,沿黄的地皮,只怕总得被他刮下几寸了。

    韦小宝明白康熙的意思,道:“皇上放心,靳辅治河八年,两袖清风,奴才韦小宝治河
三年四年,弄他个三袖四袖清风就是了。

    康熙见他说得言不由衷,缓缓说道:“这两年你不在京师,好多事情你不太知道。我决
心整顿吏治,也见了一点儿成效。小桂子,索尔逊这个人,你认识罢?”

    索尔逊是陕西按察使,韦小宝两年前在朝廷炙手可热,索尔逊也不时地派人选上十万八
万的孝敬.韦小宝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知道有这个人罢了。

    康熙看了韦小宝一眼,道:“索尔逊在任上贪污银子一百六十两,已经被按律处绞
了。”韦小宝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索尔逊他贪污多少银两?”康熙道:“一百
六十两,已于两个月前,被绞死在天牢里了。并且巡抚布雅努担任钦差大臣,承审索尔逊一
案时,其家人竟向钦犯诈银,布雅努也因失察之罪,被照例革职。”

    韦小宝心道:“乖乖隆的冬,猪油炒大葱,贪污一百六十两便被砍了头,老子便是一两
千颗脑袋,脖子上也剩不下一颗啦!”

    康熙又道:“类似这等案例还有不少。十天前,我亲拟了一道上谕。”康熙稍稍一顿,
念道:“凡别项人犯尚可宽恕,贪官之罪断不可宽。此等人蔑视法纪,贪污而不悛者,只以
缓决故耳。今若法不加严,不肖之徒何以知警?朕意欲将今岁贪官尽行处决!”

    (庸按:以上为康熙原话.原文见《清圣祖实录》卷一康熙神情庄重,韦小宝却是心里
暗笑:“若是贪污一百六十两便该杀头,只怕满朝没有一个官员了。啊,是了,这索尔逊索
老兄不知得罪了京中哪位大佬,死得忒也冤枉之极。”

    心中暗笑,却“噗”地跪倒,装作一副胆颤心惊的样子,说道:“皇恩浩荡,小桂子若
是再敢拿鸡蛋往石头上碰,不是太也对不起好朋友小玄子,丧失天良了么?”

    韦小宝将康熙的心性揣摩得透了,知道此时称他“小玄子”,拿他当作朋友来看待,最
能讨得他的信任。

    果然,康熙微笑道:“你能识得大体,那是最好。咱们丑话说在前面,你若是见钱眼
开,到时候可不要怪我这个大舅子不给面子啦。”

    韦小宝正要顺竿儿说几句笑话,一眼看去,见康熙虽是调笑,面上却透出一股威严,便
将笑话咽了下去。这次与康熙重见,少时的无拘无束几近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是帝王与幸臣
的那种亲近却又不失分寸的情感了。

    康熙道:“你跪安罢。”待得韦小宝磕了头辞行,康熙又说道:“小桂子,你到任之
后,给靳辅捎个话去。就说,‘宁人吃食”的事儿,我不会再做了,‘宁人不吃食’的事
儿,走着瞧罢咧。”

    韦小宝道:“是。皇上还有甚么吩咐奴才的?”

    康熙看自己将这个乱七八糟的混世魔王镇得伏伏贴贴,忍俊不住地笑道:“滚你奶奶的
咸鸭蛋罢……喂,你再到慈宁宫去一趟,看看太后还有甚么旨意没有?”

    听说韦小宝做了河督要走马上任,几个夫人乱糟糟吵成一锅粥,都要跟着去。韦小宝皱
眉道:“你们当是扬州丽春院,那么好玩么?那个地方吃草根、树皮、观音土,苦得紧,你
们一个个地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再说.沿黄那些饥民,一个个饿得眼睛都绿了,见了美
貌女人,总是先拿来大家做老婆,然后杀了煮肉吃。你们不怕死,老子还怕戴绿帽子呢!

    建宁公主这次回京,太后青眼有加,便自觉身份更是与其他六位夫人不同了,一把揪住
了韦小宝的耳朵,道:“别人我不管,我只要你带我与女儿去。”

    韦小宝道:“你是金枝玉叶,更是不敢去的啦……哎呀哎呀,臭娘皮,做甚么使那么大
的劲儿?荃姐姐,快来救命啊。”

    建宁公主在七个夫人中极是蛮横,动辄打骂韦小宝。

    当初苏荃曾对她说过:“从今以后,你不许欺负他。你打他一下,我打你十下。姓苏的
说过的话,历来算数。”建宁公主的武功远在苏荃之下,是以极为忌惮,韦小宝才少受了不
少“拧耳之苦”。

    任凭他们吵闹,苏荃与双儿两人一直没有吭声,听得韦小宝呼救,苏荃笑道:“这一回
我可不管啦。”

    建宁公主大是得意,道:“你的护身符失去效用啦,韦小宝,你投降不投降?”韦小宝
疼得咧着嘴,护住耳朵根子,骂道:“臭婊子,你使这么大的劲,敢是要谋杀亲夫么!”

    双儿极是心疼韦小宝,但她生性温顺,不惯发火,劝说建宁公主道:“姐姐,你放手
罢。相公若是能带我们去,自然会带的;不带,自然有他的道理。”

    苏荃道:“双儿妹子,你忒也老实得过头了。他哪里想着饥民甚么的?他自扬州走了这
许多天才到了北京,定是在途中遇到甚么野女人了。他不方便我们去,我们不去也罢,何必
碍手碍脚?”

    建宁公主急忙放手,问苏荃道:“荃姐姐,你说得可是真的?”

    韦小宝一边揉着耳朵,一边笑道:“荃姐姐说得极是,老子确实有了相好的啦。”

    建宁公主伸手又要抓他,道:“快说,那骚狐狸是谁?”

    韦小宝身子一晃,以“神行百变”的身法,闪避开建宁公主的一抓,笑道:“那骚狐狸
么?就是你呀。你就是一只骚狐狸啊……一呀摸,摸到了骚狐狸的头发边……二呀
摸......”

    唱着“十八摸”,向外边走去。

    一边走,韦小宝一边寻思:“这几个女人,当真难缠得紧。老子眼不见为净,惹不起,
还躲不起么?”

    可他的耳边,老是响着建宁公主的声音:“骚狐狸,骚狐狸……谁是骚狐狸啊?哼哼,
别看你们一个个的骚得要命,哪里比得上人家雯儿?雯儿端庄温柔,那骚可是骨子里面的,
是真骚。你们一个个浪也浪得要命,又大不如晴儿了。晴儿蛮横凶狠,那浪也是骨头缝儿里
面的,你们可学不上。”

    这样想着,不禁关心起雯儿、晴儿来了:“不知这两个美人胎子目下怎么样了?老子倒
是着实想见她一见。只是那个刁钻晴儿太也歹毒,不见也罢……又怕甚么了?老子落在她手
里的时候,是孤身一人,如今有了个会狮子吼的义弟,还怕她甚么!义弟的武功比起那个女
魔头,可是高强得多了。老子命义弟捉了她来,扒光了小娘皮的衣衫,老子再慢慢地炮制
她。”

    思忖一会,心里竟是焦急得紧,巴不得立即见到她们姊妹。想了一想,有了主意:“老
子是现任河督,河督总得装模作样地看看水情是不是啊?老子东察看,西察看,南察看,北
察看,便察看到了雯儿、晴儿姐儿俩的头发边......”

    假公济私,是韦小宝的拿手好戏。

    河督府设在开封。韦小宝瞒着七个夫人,只带着于阿大一人,兴冲冲地来到开封府上
任。

    河督府只留了几个老军看门,还有一个长着老鼠胡须的师爷,等待着新任河督老爷到
任。靳辅便是在做河督之时,也是整年整年地泡在黄河工地上,难得到河督府来住几天。如
今不是河督了,更不会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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