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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xas (百无禁忌), 信区: Emprise
标  题: 枕剑怅明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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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信人: soop@Evergreen (豪气横扫三千年), 信区: Emprisenovel
 标  题: 枕剑怅明月（一）
 发信站: 中央大学松涛风情资讯站 (Sat Mar 16 00:43:04 1996)
 转信站: Evergreen


 　　　　傍晚。

     　　江南春天，刚过二月初，夕阳映照，地气温暖，整个小镇里已是春花万紫嫣
     红，芳草新绿如茵。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在路上走著，一袭浅蓝衣裙，脚下一双灰底布鞋，
     是典型的乡下人家俐落打扮，虽不出奇，倒也乾净清新。她家离镇上约莫一、二
     十里处，她不走大道，而选了这条小径，想著操近路，快些儿到家。想著想著，
     兴奋轻快的几乎是一蹦一跳的蹬著脚步，脑后一条乌溜的辫子随著一晃一晃。

     　　她身旁还跟著一头几乎半腰高的大犬，她对著爱犬说道：「小狼，娘说今天
     夜晚前一定赶回来，我们要先到家，娘看见定会开心极了！到时后啊，我再叫娘
     帮你加菜，呵呵！看你嘴馋的模样。」她略一弯身，拍拍爱犬小狼的脖子取笑，
     小狼闪著狡黠的眼，彷佛懂得主人话般，撒娇似的呜呜低叫了几声。

 　　　　她自小与娘相依为命，因这小镇就在山脚下，她们母女俩就在山腰上种茶维
     生，虽称不上富裕，倒也衣食无忧、生计无虞。前些日子，她娘上山采茶去了，
 　　说好今天回来。到得下午，她到镇上逛了一下市集，便匆匆赶回，心想先回家烧
     饭等娘回来，给她个惊喜。

 　　　　小径弯弯曲曲的，有时岔路，有时又没了路道，她却是走熟了的，熟悉的穿
     来穿去，后头小狼一声不吭的跟著。眼看再穿过前面那道矮灌木丛，就要到家了
     ，她开心的正要对爱犬再说几句话，一回头，只见小狼咬牙竖耳，一双锐利的眼
     直盯著前面，却不吼不吠。小狼每次察觉到有生人出现，就是这副表情，她随即
     会意过来。

 　　　　她心里快速的转著：「陌生人在这里做什么？不是来买茶的周老板，他小狼
     是熟了的，不会不认。再过去只有我们一户人家，难道是要去我家？」再一想：
     「平常来来往往的不都那些人，不是镇上的人，找家里做啥？再说这小路只有我
     知道，平常别人是不走的。」忽然听得一些片片断断的声音，她轻轻拍著小狼的
     脖子，用手指压著唇，示意它不要出声，这犬煞是通灵，就静悄悄的一动也不动
     伏在那儿。她缓缓前进，小心翼翼贴著灌木林，凝神侧耳倾听，隐约听出了一些
     眉目，是两个人在说话。

     　　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声音说道：「......追过来到这里，就不见这厮的踪影
     ，根据地上的血迹判断，是逃往这个方向没错，先头村人说道，这附近只有一户
     一户种茶的母女住这里。」

     　　「果然是针对家里来的。」她在心里紧张的想。「好像在追一个人，不知道
 　　他们意图是什么？」

     　　再继续听得道：「哼！李梵行好能耐，」却是另一个人，这次的声音比较沈
     厚，「中了【天无神水】，上个落头又被太真长老砍了一剑，还真能跑，我们一
     连都追过过三个城镇了。」

     　　那年轻的再说道：「嘿嘿！任凭他【飞燕子】的外号再响亮，这下子还不是
     我们还不手到擒来？【天无神水】是天下奇毒，过了六个时辰以后，无药可解，
     就算是飞燕子，我看这下子也是只死燕子啦！」那人用兴奋的声音继续说道：「
     李梵行能多大能耐？到现在也是穷途末路，中毒、受伤，是没牙老虎，连蚂蚁也
     捏不死，我们先去找到他，抢到【昭阳宝典】.....还有比这更便宜的事吗！」

     　　那人却冷哼一声，说道：「小吴，你昏□！长老们是什么样的人物，你打这
     种算盘？要能保住你的人头再来妄想【昭阳宝典】！我们天都派势力满天下，你
     还不清楚？莫说现在，太真、华真长老已经得到消息，赶来在路上了，你知道吗
     ？」那小吴如同浇了一桶冷水，讪讪的说道：「我也是为咱们打算嘛！谁不想飞
     黄腾达，练成绝世武功，纵横武林？老做这种探子的小喽罗，真真腻味到极点！
     」

     　　那人也放缓了声气，又道：「这心里话，我们兄弟说说无妨。【昭阳宝典】
     是武学至宝，这谁不知道？多少人为了这个宝典，连命都没了，眼前一个现成的
     例子，【飞燕子．李梵行】，他轻功好、武功高，现在呢？还不是要乖乖等死，
     人死了，再一百本【昭阳宝典】都是废话！想出头，得看时机，跟著没脑子一窝
     蜂，只会白白赔上自己小命！」

     　　那小吴听了他的话，似乎颇觉有理，说道：「这事我太天真，想左了！说正
     格儿的，不管怎么样，现在都是好机会，擒住了李梵行可说大功一件，【昭阳宝
     典】不指望，我们还是可以趁机立功......」

 　　　　「立功？」那人一哂，低沈的嗓音说道：「你就是太急进，连这都看不清楚
     ，太真长老和华真长老一心立功，好在掌门人前面邀功，两人都在抢李梵行这头
     肥鸡，这时候去抢了两个长老的机会，一下子就得罪两个大老，以后在派里还有
     出头的日子么？」小吴也笑道：「还是大哥厉害，我哪知道里头这么多弯弯！」
 　　那人也笑了，说道：「年轻人，多学著点！武林哪是那么容易混的........」

     　　接下来，两个人话题一转，说笑打趣起来，大概是走的远，她便听不见了。
     一边听著，一边寻思：「看来是那什么天都派的要抢一本【昭阳宝典】，而那本
     宝典是一个叫李梵行的人所有，好死不死，这家伙逃到家里那边去了。」她年纪
     虽小，却甚是镇定，脑筋清楚，心知卷进了武林恩怨中，当下对小狼抛了个眼色
     ，迅速而安静的跑回家，心想：「那两人路没我熟，我一定能先到家，如果娘回
     来，好通知她！」猝然发生这种事，她心里颤的突突乱跳，额头也微微冒出冷汗
     ，小狼似乎也感到主人的慌急，不时频频左右警戒的张望，察看有无危险。

     　　远远见著一栋不大的木屋，她焦急四里张望，在心里道：「希望来的及才好
     ！」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异状，定了定神，有点紊乱的呼吸经过调息后，不到片
     刻竟心静神定。到这当儿，她反而是小心翼翼，慢慢的接近屋前，小狼忽然低吠
     一声，她低头看向小狼目光集中的地面上，泥地上隐隐泛著腥红，并不明显，她
     用手摸了摸，指尖上沾著泥土和红红的—血！是血迹！

 　　　　小狼再吠一声，就向仓库的方向跑去，她随即在后头跟著。她已经预感到有
     什么事，「难道是那名叫李梵行的，真的跑到家里来了......」她一腔心事，跟
     著小狼来到仓库前，库门半掩半开，出门前她还用锁锁著呢，如今那锁正孤独的
     躺在仓库前的门上。

 　　　　她眉梢一动，便有了主意，弯身跟爱犬吩咐道：「小狼，去！把门撞开！」
     小狼得令，退步低吼一声，庞大的身躯碰的一声，和木门结结实实的接触后，咿
     呀！木门便开了，小狼跟著冲进去，「汪！汪！」的大叫。

     　　而她老早就闪到一旁，看著狗儿进去后，里面除了小狼的吠声再无声响，一
     颗心也放心下来，她缓缓的踏进仓库，小狼随即摇摇尾巴小跑步过来，像是找到
     猎物般，神气的领著她。她轻声说道：「让我们来看看，究竟是什么菩萨降临我
     们这座小庙....」因将近夕阳下山，仓库里有些幽暗，成排的架子上，一筐筐茶
     叶安静的躺著，左手边还堆著一座大炉，平时是用来烤茶叶的，再里面就是一袋
     袋成装的茶叶，堆的半人多高。小狼绕过麻袋，又「汪！」的叫了一声，她跟著
     一看，竟是一个人蜷缩的倒在那里。

         那人一身黑衣，半背著她，相貌看不清楚，但看起来应该已经是昏迷无意识
     了！她胆大心细，看见墙边斜立著一根竹棒，信手拿来，就用竹棒试探的挑挑那
     人，没反应！再走近些，用脚踢了一下，见对方真的是不省人士，才放心再用力
     一脚，踢翻了那人的身躯，转了正面。打量著对方，约莫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
     中等的身材，甚是精悍的打扮，一张瘦长的脸满是乌青气，连她也看得出来，是
     中毒颇深的模样，腹部随便用一条布缠著，还隐隐不停泛著血。根据先头她偷听
     到那两名自称天都派的男子的说法，这人应该是他们要找的【飞燕子．李梵行】
     无疑。

 　　　　她伸手靠近他的鼻孔，探一探，还有一丝气息，只是很微弱。突然，她好奇
     心起，想起那两人口中的【昭阳宝典】，便用竹棍，挑开他的衣服，东翻西翻，
     她一个女孩子，却一点也不觉的害臊的翻著男人的衣服。找来找去，连张纸也没
     发现，更何况宝典。她只是一时兴起，既然找不著宝典，也不觉得什么。

 　　　　那李梵行约莫拼命来到此处，将仓库的锁打坏，藏了进来，只是到此已经用
     尽气力，加上中毒、受伤，支撑不过，便昏迷在此了。

     　　看样子，他中毒已深，是没得救了，何况，她不懂医理，也不是什么大夫，
     默默在心里对李梵行道：「抱歉了，李大侠，不是我见死不救，而是真的无能为
     力，你就好好安息吧！我们一点都没对不起你，虽然你还没死，但是还是暂时待
     在我家仓库里。我得先找我娘，等我和我娘平安后，我会找个人替你收尸。」祷
     告完毕，她两手拖住他的腋下，将他拖的更里面一点，别看她是女孩子又年纪稚
     嫩，平时做惯了家事，力气练得不小，那李梵行也不魁武，让她一个人拖移也还
     绰绰有馀。拖到定位后，她抬头望望，右边的杂物堆上，盖著块褐色大麻布，去
     拿了过来，将李梵行整个人盖住，看看还不满意，又再搬动茶叶袋，一袋袋将李
     梵行围住，而不压住他。　　

     　　完工后，她退后看了看，颇觉满意，外观上绝对看不出麻袋堆下还藏著个人
     。她扯著辫子，心不在焉的玩弄，随即想到：「对了，还有血迹，要把血迹抹掉
     。」赶紧拿了抹布，提了一桶水，先从仓库里开始清除血迹，她一边盼望著母亲
     早点回来，一边又希望那些个天都派的慢点到，心里百绪纷乱，手上仍是不慌不
     急的刷著地面。

         终于将仓库里的地面上，都抹去了血迹，她抬头一看，太阳都还没完全下山
 　　，时间没过多久，她却已经觉得过了几个时辰的时间了。忽然屋外一个声音喊道
      ：「玉儿！玉儿！」

     　　听到这声呼唤，她不禁喜出望外，「娘！娘，你终于回来了！」飞奔出去，
     一名穿著碎花布裙的少妇站在屋外，正要开门进屋，看见她却从仓库里出来，有
     点诧异，笑道：「你这孩子，怎么往仓库里钻，天都快暗了，茶叶的事不忙的，
     仓库里的那些都是烤好了的，你还忙什么！」爱宠的摸摸她的发辫，明媚的双眼
     充满笑意，虽然一身粗布衣裙，却不掩丽质天生，那少妇也三旬出头的人了，看
     起来却仍然只有二十三、四岁，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有十五岁大女儿的母亲。少妇
 　　跟著女儿行影不离的小狼，笑道：「小狼，你也很辛苦，帮著看家！小狼真厉害
     ！」狗儿高兴的猛摇尾巴迎接主人。

     　　少妇卸下背篮，一手牵著女儿进门，瞧著女儿神色有异，正要张言，玉儿已
     说道：「出乱子了，娘，我一直等著你回来，急死我了！」玉儿口气凝重，断然
     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少妇遽然回头，问道：「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当下，玉
     儿简单扼要的将她如何在路上听到的对话，以及回家后发现昏迷的李梵行，源源
     本本的说了，她口齿伶俐，说起来清清楚楚，不几时，少妇已经了解了所有事情
     的本末。

 　　　　「现在怎么办？如果要迁走，马上就可以动身了。」玉儿问道。自小她们就
     不断迁居，从没在同一个地方待过五年以上，家里早就收拾了一份行李，只消觉
     得有风吹草动，就随时可以离开，娘好像在躲著什么人，问娘也不肯直说，只告
     诉她，是娘以前的死对头，对她一直穷追不舍。原来，这少妇竟不是普通的村妇
     这般简单。

 　　　　那少妇略一沈吟，皱著眉说道：「迁是一定要迁的，不过，我们先去看看那
     名重伤的人，确定一下他的来路。」说罢，便往仓库走去。

     　　玉儿跟在后头，问道：「娘，你认识李梵行吗？还有天都派又是什么派门啊
     ？以前跟你有过节的和他们有没有关系？」她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其实最想
 　　问的却是，她们一天到晚搬家要躲的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躲那个人？

 　　　　少妇回头说道：「娘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刻，你也不
     小了，娘也不该再瞒著你，等躲过了这劫，该当你知道娘都会告诉你。」她顿了
     顿：「不过....我不曾听过什么飞燕子的，大概是最近十年窜起的人物吧！」她
     喃喃的道。提起武林，又想起了往事，她脸上似悲似喜，沈浸在回忆里。

 　　　　进了仓库，玉儿搬开麻袋，掀起麻布，那少妇一看，嘘了一口气道：「【定
     皇一剑】！」玉儿问道：「那是什么？听起来像是剑法。」「对！」少妇叹道：
     「天都派太真子的成名剑法，你瞧，他的伤口在腹部，被【定皇一剑】横向扫过
     ，就是这特徵。」

 　　　　玉儿叫道：「太真子？先头的那两人有提过，他们的太真长老刺了这李梵行
     一剑，就是这招剑法么？他们还说过，那太真、华真的正赶过来，要捉拿他。」
 　　比了比地上的李梵行。
 　　　　
     　　少妇听了，急急说道：「这下子真棘手！这李梵行既然中了【天无神水】，
     没他们天都派的独门解药，断然是活不了的！我们也无济于事，还是快走吧！」
 　　少妇似乎颇为忌惮天都派，玉儿有点不服气的道：「那太真子很厉害吗？那为什
 　　么还要抢别人的【昭阳宝典】？难道说【昭阳宝典】更厉害？」少妇几乎要笑出
 　　来，这孩子真是出生之子不怕犊，说道：「【昭阳宝典】里头有绝世武功，谁不
     抢著要！至于太真子更不用说了，你呀，就是有十个玉儿，碰到太真子也被他捏
     死啦！」玉儿受到母亲取笑，仍旧说道：「哼！他会老，我会长大，将来我会比
     他更厉害！」

 　　　　紧张之中，别有一翻温馨。少妇玩□一笑，捏著玉儿的鼻子，说道：「是，
     是，是！大侠，你先去屋里把行李拿出来，这儿由我再把这人藏起来。」玉儿俏
     皮吐吐舌头，应了一声：「知道了！」玉儿正要走时，冷不防足踝一冷，接著就
     感觉左脚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握住了，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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