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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枕剑怅明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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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枕剑怅明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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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那两人多多少少也见过点场面，原本没有这么容易吓住的理由。就因
　　一开始就存了「可能是鬼吧」，寻著这念头想下去，竟是越想越是认定先头的推
    论。

    　　那名较胆小的，吓得哆嗦连连，拉拉同伴，小声说道：「妈的，活见鬼了！
　　我们撒丫子跑吧！」另一人也心中害怕，只是半信半疑，斜觑了那少妇一眼，只
    见她月光下一张脸白的跟什么似的，正好她漠然的眼神一对，心神一悸，打著主
    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便对那少妇说道：「嗯....唔....既然这样，你
    有事，你忙....不打扰了....」话没说完，胆小的那名马上一烟溜的跑了，他见
    状，喊道：「等我啊....」跟著也转头跑走，浑像火烧屁股似的，两人头也不敢
    回，拼命直奔。

        少妇急著赶离此地，又挂心另一批埋伏，躲在下风处的那几人至今未现身，
    竟和这些人不是同一处来路。眼见这两人转头落荒跑了，心里真是巴不得。因怕
    这两人回去了，又通知另一批人追来，少妇抓起几枚铜钱，隔空打出去，黑暗之
    中认穴仍是精准，只听连著「咕咚」两声，显然敌人已经中标倒地。

        玉儿看得呵呵一笑，拍手道：「妈妈，今日大显身手！娥眉除恶....」因瞧
    见地下躺著那名姿势僵硬的老雷，说道：「这家伙怎么处理？也弄死他......」
    嘴里不带半点感情，语气稀松平常的就像踩死蚂蚁般，少妇一听，皱了皱眉，心
    想：「这么点大孩子竟是天生的冰冷，对人命丝毫不重视。」以前还不觉，玉儿
    也一天天的大了，得找个机会跟她好好谈谈。少妇如此心里的想法，却毫不相干
    的说：「这人还有点用处。」玉儿见母亲走到老雷的身边，忽然抬起右足，踢踢
    他几下，地上的老雷忽然大声骂了起来：「臭婆娘，贼婆娘，老子命一条，要杀
    要剁，我认命了！别玩花样，一刀让轻松老子了事，过二十年——」

    　　「又是一条好汉。对吧！」少妇道：「好汉一条，看来你比那两名胆小鬼有
    骨气多了！就这么杀了一名铁铮铮的汉子，也真是可惜....」她嘴上微微一笑，
    右靴轻轻踏在他的咽喉上，老雷只嘴里能说，身体依旧动弹不得，就眼睁睁的让
　　那一履青花布靴踩著自己咽喉，竟觉如千万斤的压迫顶著自己。少妇再说道：「
    凭著你这份资质和骨气，不出十年，必当得纵横一方的豪杰....」

　　　　老雷刚才大骂，只是凭著暴躁性子，才一股作气，他的内心也隐隐对死亡感
    到恐惧。刚刚的「骨气」早在少妇有一捧没一捧的软功和无声的威压下，片刻消
    磨蚀光了。听她的语气，似乎并不很想杀他，自己尚有一丝活命的希望，只还拉
    不下脸乞命，只铁著脸不言声儿。

    　　耳边听那柔亮的女音说道：「其实，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是怕极了见血....
    」老雷眼里陡然发出了希冀之光，正好和少妇的眼神一触，不禁红了脸，转过头
    去。少妇微笑说道：「你在盛年，又有一身本领，哪里山水不养人呢，何苦为了
    帮派赔进自己性命！」见老雷不语，少妇突然颜色一变，厉声说道：「你们神拳
    真不知死活，我都没找你们算帐呢，倒巴巴的自己先找来了，这倒好，省下我一
　　番功夫！我们家八口的血债，非要你们神拳门还不可！」老雷急的眼睛瞪著跟铜
    铃大，忙辩道：「你听谁胡说？我是天都派的，跟那什么劳子的神拳门，拉不到
    一起！」

　　　　「果然是天都派！」母女两人对望一眼，心里不约而同的道。「你真的不是
    ？」少妇低低的问道，脚上也稍加了力劲，老雷顿时肺里像压著铅块，难过的乾
    咳，「不...是...我说的..都真的....」「嗯。」少妇似乎是信了，他这才觉得
    呼吸畅然点。

　　　　「天都派总坛在太行山，势力在都在江北。」少妇柔声问道：「你和其他三
    人怎么跑到这儿作案？情理上说不过去。」老雷生怕她硬把神拳门套在自己头上
    ，拿自己抵命，连忙说道：「几天前，派里得知【飞燕子．李梵行】下落，是在
    江南，两名长老带著我们和其他弟兄，赶来截赌。李梵行不是我们长老对手，受
    伤中采，被一路追著逃到这村里......我和其他两人受张大带领—那个被你神功
    弄死的那一位....负责看守这里的出路。」

　　　　「你..你们两名长老现在在何处？」少妇问道。「这个....这..」见他支吾
    了一下，少妇低哼一声，足上再度加了劲道。「长老....长老他们下午就接到了
    消息，应该已经到了这村....」

    　　「李梵行跟天都派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要找他？」少妇再问。「这我不清楚
    。」「嗯？」老雷不敢迟疑，急急分辩道：「真的！这原因只有长老清楚，长老
    吩咐给下头，我们就听命，没说理由，不是我们下头能问的....不过....」

　　　　「不过什么？」少妇轻轻冷笑，「你说半截话叫我猜吗？」
  　　　
　　　　「有些闲话是说，派里出了十几万，聘了飞燕子去偷批货，没想到这家伙黑
　  吃黑，自个儿吞了货和钱.....」

　　　　「什么样的货？」没想到这少妇问起话来，剥皮啃骨的。老雷想浑过去都不
    行，「好像是....【昭阳宝典】....」这些消息依他的身分，其实是不该知道的
    ，但【昭阳宝典】实在太轰动了，小道消息传来传去，连他们也听得不少传言。

　　　　玉儿听的心旌摇动，原本已经断定天都派，是为了抢李梵行的宝典，才千里
    追杀；但从这人口里，却是李梵行想独吞宝典，江湖事真是内幕重重，深不可测
    啊！她觉得有意思极了，要不是正当逃亡中，她真想去查查清楚这事的真相。

　　　　少妇思量著，已经有了主意，对那老雷说道：「你没有骗我，我也不想骗你
    ，我不会杀你，但是也不能就这样放了你，只好委屈你先小睡一阵子！」老雷方
    听她说完，只觉一阵昏眩，已然倒了下去。少妇话一说完，早已用铜钱点中了他
    睡穴。

　　　　「妈妈今日作布施，好大的功德！」玉儿走到母亲身边，笑著道。她先前听
　　老雷骂及母亲，心下甚是厌憎于他，也怕放他回去报密，主张杀了他。因而她这
    话看去平和，只「功德」二字就另有言喻。少妇心里有事，没听出女儿话外之意
    ，只道是她说笑著调侃，也跟著一笑。

　　　　不到天亮，她们两人已顺利的在官道上，朝省城方向去，而另一批人马始终
    没有露面，也感觉不到踪迹，少妇反而更加的留神加以注意，明枪易躲、暗箭难
    防啊！她天都派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一边担心天都派的后续追兵，一边留意著另
    一股无形敌人的踪影。提心吊胆急急走了一夜，终于平安无事到达省城。
　　　　
        她们不敢稍做停留，到市里买了匹马，少妇无心挑马杀价，当即买定一匹灰
    色间杂毛的牝马，又买了些乾粮和水，补给完后，再度上路。少妇策著马急驰，
    让玉儿坐了前头，放小狼后头追奔。

　　　　此时刚入二月，天气由冷转凉，吹了一夜冷风，没坐多少休息又急著赶路，
    少妇生怕女儿受了凉，便用薄毯罩著。玉儿听得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四周景物不
    断的往后跑走，因一夜没睡，有点困了，半眯著眼在母亲怀里问道：「我们上哪
    儿去？」少妇有点犹豫，如玉的贝齿咬著下唇，「逃的了一时，算一时....再不
    行，只有去投靠他了....」玉儿睁著惺忪的双眼，抬起头问道：「谁？」少妇盯
    著前方，喃喃的说道：「一个和娘有很大关系的人......」少妇不愿透露，玉儿
    见状，母亲似乎极不想再想起那人，也不再追问。

    　　马背上摇摇晃晃，颠来颠去，玉儿迷迷糊糊睡不到半个时辰，又醒了过来，
    小睡过后，精神长进了许多。此时，她已醒的毫无睡意，睁著大眼张望四周，只
    见树木杂草丛生，离城已经一段路了，路上也没半个行人，就她们一行人，答答
    的马蹄声似乎一声声随著她的心脏鼓动，直觉的感到宁静也是一种前兆，风雨欲
    来前的静寂！她抬头看了母亲一眼，母女对望，心灵相通，少妇露出了苦笑。

　　　　「抱住娘，不要松手。」少妇突然说道，玉儿不暇细想，双手已揽住母亲怀
    腰里，下一刻，身子已经在半空中。少妇一手搂著女儿，身子纵飞而上，飘飘轻
    转，竟在空中平行飞滑三、四丈，斜飞落地瞬间，已掷出数枚铜钱，只听得两声
    哀叫，跟著啪啪几声，好像碰上什么软物，落了地，铜钱打中了两人，也被打落
　　几枚。
　　　　
    　　跟著，听得马儿痛苦昂头的嘶鸣一声，口吐白沫，便倒地不起，马腹上钉了
    一枚暗器，伤口流出黑血，显然暗器上还喂了毒。

　　　　「好一招【飞燕冲天】，怀里抱个人，还能这么使得这么奔雷如电，定是青
    城七燕之一了。」一个低沈有力的声音说道。少妇和玉儿两人定定站住一看，那
    人穿著一袭黑色道袍，年纪大约五十岁出头，一张长脸又青又白，高高瘦瘦的身
    材罩在宽大的道袍里，衣袍随风宽宽荡荡的，腰间系了把长剑，一手拿著拂尘，
    显得仙风道骨一般，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青衣人，其馀十几个人，都跟昨晚
    那批人一样打扮。这些个人从路旁一窜而出，四方便将母女两人围的水泄不通。

    　　少妇一听自己身法被认出，也不再装模糊，说道：「来者可是天都派高手，
　　看来你一定是宫神三老之一的太真子罗！」宫神三老之中，除了华真子，曾在数
    十年前远远照过一面，其馀二子她都只是闻其名，而未见过其人，其中玉真子乃
    武痴一名，从不理会俗事。既然这人不是华真子，那么便是太真子。果然那人冷
    冷一笑，说道：「有眼光！」


    　　太真子昨天接到消息，立刻马不停蹄的赶来李梵行落脚的村落。他入村庄后
    ，吩咐三组人马守住村里的三方出路，以防李梵行脱逃，在他想来，李梵行中毒
    以深，负伤之馀能逃到此处已是极限，只防著万一，才叫人把住道路。然后，根
    据回报，迳自来到位于村子东边的冷家，一看人去楼空，屋主已经不在，下头搜
    了半天，才在仓库里找到了死去不久的李梵行。　　

    　　可他们将李梵行浑身上下搜遍了，衣服、靴子全剥下来检查，只搜出几枚透
    骨钉，一叠银票和几两碎银，就是没看见【昭阳宝典】。太真子不甘心到口的鸭
    子这么飞了，亲自检查了好几遍才做罢。李梵行既然已死，【昭阳宝典】的线索
    便落到死前和他有过接触过人的身上，住这屋里的冷家母女首当其冲，显然她们
    听得什么秘密，心虚的先逃了离开。

    　　太真子马上派出手下，分别到守著三处出道的人马，打探看有无可疑人士出
    了村子，这才发现守在村北的四名人马全军覆没，一名死亡，三名昏迷不起。太
    真命徒弟为三人解穴，发现劲力深透穴里，徒弟姚仲文试了几次都解不开，只好
    秉了师父，太真子一试之下，隐隐觉得这股劲力透著阴柔寒冷，若断若续，却又
    缠绵连结不断，手法特异，一时间大惊失色，竟似魔教的独门绝学【寒玉功】。
　　【寒玉功】在魔教内向来只传教主，魔教教主仲孙天傲武功高强绝异，纵横江湖
    ，目前能和他对上七招内而不落败的人寥寥无几，连自己师父碰上他都颇为忌惮
    ，要是魔教教主出马，无论如何他是讨不好去。

　　　　起先，太真子惧于魔教之名，正再考虑是否要放弃宝典。试著解开其中一名
    手下穴道时，又发现这股内力虽似【寒玉功】，但当他以罡气逼入时，却仍旧不
    敌，而慢慢消解开来，虽多费了一些手脚，仍旧是将穴道解开了。若是魔教教主
    亲身来到，绝无可能只有如此功力。这个发现，令他雀跃不已，当下问了清醒过
    来的手下，对手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少妇和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他更加肯定自己的
    猜想，那少妇或许是练了一门独特的内功，和【寒玉功】相似而已。不过，也许
    和魔教有什关系也说不定....他忐忑不安的揣测。但【昭阳宝典】的魔力实在太
    诱人了，只要不是魔教教主，谁又能奈他何？

　　　　当下便吩咐了手下，打探那对母女行踪，自己也带著一批人，从道上紧追而
    去。没多久，便得到回报，城里来了一对母女，买了一匹马后，又匆匆离城，极
    可能就是要找的对象，查清那对母女往城门出去后，太真子绕远路，事先到她们
    必经之路，做好埋伏。不久果然见到一对母女，远远疾驰而来，太真子取出一枚
    打磨的铁亮的飞标，上头还淬饱了毒，朝著马身就打出去。那少妇好警觉性，早
    已听得暗器飞破而来，手脚毫不含糊，抱起女儿，直飞而出，太真子是老江湖了
    ，马上看出她的身法是青城派的【飞燕冲天】，心里才落下大石。这少妇虽然不
    是魔教中人，但也盘手，看她的身影手法虽功力不在自己之上，也差不到哪里去
    ！

　　　　太真子打出毒标后，少妇也跟著回敬数枚钱子儿。太真子见那钱来的甚快，
    当即拂尘一揽，卷住了三枚铜钱，他四十年功力，劲力到处，柔丝竟变得坚韧无
    比，紧紧缠住了铜钱标，其他两名手下，就没这么好工夫，一个被打重胸口，一
    个被打中大腿，因少妇知这阵丈不好对付，一上来就用上力道，那两个倒霉鬼登
    时血流如注，铜钱竟深深钉入肉里。

　　　　那少妇一摸行李，取出了一个长布包，里边是一对薄如蝉翼的弯刀，刀身隐
    然还闪著蓝印印的刀光。她刀执双手，对著太真子说道：「天都派名头虽响，但
　　要知道，我们青城派也不是泛泛之辈！」她很是紧张，却强坐镇定。

    　　「聪明的，就说出【昭阳宝典】下落，一切好说，这些人马上撤了，半点干
    戈也不动。」太真子冷著一张青脸说道，「天都派对青城派仍是好生礼敬的，为
    了这点儿小事犯生份就太划不来。」「什么昭阳、夕阳的！我不知道，带著你们
    一家伙走路吧！」少妇大声说道。这些都是实话，太真子却一点也不信，说道：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对著手下说道：「你们拿下那个妮子，看这婆娘还能
    硬到几时！」太真子身影一晃，下一刻已经来到那名少妇面前，手里拂尘活像有
    生命似的，直取她的咽喉。拂尘还在几寸之外，少妇已觉脸上被劲风刮的生疼，
    旁边十数人又冲将上来，她右手弯刀掷出，空中快速旋了几旋，一人不偏不倚被
    削喉，只觉一疼，下一刻脑袋和脖子就分家了，这刀利竟到此处，围观者无不骇
    然，几乎同时，少妇抱起女儿，上半身不动，脚下功夫丝毫不慢，直直后退三丈
    之远，饶的是她变招迅速，脖子上还是被拂尘轻轻削过，泛出一道长红印。而太
    真子身影飘飘如魅，竟仅仅跟著，两人距离始终不变。

    　　青城派素以轻功见长，讲究翩飘若游鸿、迅飞如燕划，那少妇一身功夫乃青
    城正宗，轻功亦练得炉火纯青，身法原是比太真子还快上一些，却因手上抱著女
    儿，才无法完全施展开来，苦苦无法拉开两人距离。

　　　　太真子好精明，一眼就看出少妇顾忌女儿，第二招便向玉儿出手，拂尘一甩
    ，直直探向玉儿脑袋。拂尘虽是至柔之物，他内力到处，拂尘亦成至刚，有如千
    钧重物直劈玉儿脑门，若是一把打下，玉儿登时便会头破血流而死。「哎啊！」
    玉儿见拂尘直劈过来，惊的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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