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kong ( 空空儿),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大雷神 1-5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Apr 21 16:56:16 1999), 转信

大雷神 1-5 (司马紫烟著)


       上海曾有一度成为冒险家乐园,因为它那时是世界第四大都市,远东最大的国 
际商埠。 

       把上海建设得繁荣可以请是很多人的力量,但他们却是为了本身的利益而投下 
了大资本。 

        八国联军之后,世界列强纷纷在作蚕食中国的打算,他们以各种理由与手段, 
在中国取得了各种利益。 

        而且,在上海到下势力范围,设定租界。 

        在租界内,行政与治安都由各国自行负责,等于是他们自己的领土了。 

        这种畸形的行政区分,包庇了罪恶,在法租界杀了人逃到英租界,就可以大模 
大样地在马路上行走。 

        这只是一道划在地上的白线。就成了有罪与无罪的分界。 

       正因为有看这种莫名其妙的法律包庇,上海滩头涌集了各种罪犯,各色人种都 
有,最多的自然是中国人了。 

        因为中国人是这儿。最原始的主人:最早在这儿生根的。 

        外国人在这儿扰取利益,却不想栖居在这儿,所以在租界里,最多的仍然也是 
中国人虽然中国政府的权力行便不到这儿,但江湖的力量却是无远弗届了可以 
伸进每一个地的。 

       于是中国的官方也就透过江湖的方式,把中国的法律透进了租界,惩治那些败 
类,保护善良的百姓。 

       这是一个叫霹雳特勤组的组织,领导人叫大雷神,底下分设神雷、闪电、旋风 
,行云四个小组,每个小组有若干组员,几乎集中了全国的精英。 

       组织严密,计划周详,各组分工,互相配合,他们的组成也不全是官方人员, 
大部份是徵召来的,却便是这位大雷神也不是官方的人。 

       但这个组织的每一成员的操守与忠贞都是绝对可信任的。 

       他们的组织虽出于官方的讲求,却不列入官方的名册,所以他们的权限与行事 
的手法,有时也可以超越官方许可的范围。 

        而且这个组织,除了中枢的一两个重要负责人外,也没有别的人知道。 

        当然,他们的一切行为也必须自己负责,官方最多只能在必要时,作某些程度 
的支持,却不会承认。 

        也就是,他们必须以江湖的法外之法来维护法律的尊严。 



       受文者:旋风七号。 

       任务:设法打入龙虎帮之内部,确实探明该帮之一切,并于适当的时机破坏之 
。 

       注意事项:该帮系一新崛起之罪恶组织,发展极速,而其高层的组织极为严密 
,本部已曾先后派遣干员多人前往探索,迄今下落不明,谅是凶多吉少。 

        所以该员当特别小心,假万一不慎为对方发现而被俘,若无泄露身份之虞,可 
耐期待木部另行派员往援,否则即自寻了断。 

        倒任务指示:该员系单人小组,一切皆自行处理,若有特别需要,可请求支援 
,唯一不直接连系为限。 

          旋风九号已先期抵达该埠、依本组密语连络。(资料另附)本文为极机密之内 
部文件,阅后即付丙丁。 

          雷神手谕 三月十二日 

         一、谨呈霹雳总部大雷神阁下。 

         二、房已抵春申二日,并晤及九妹,了解初步状况。 

         三、属已拟妥打入计划,请求支援如下。…… 



 

       受文者:行云小组。 

      任务:支援旋风小组组员。 

        即遣水性极佳之干员之一,携银五百元及各类金饰二十两,以指定方式赴指定 
地点交付。 

       雷神手谕 四月朔后 

      唐列在码头旁的茶馆里等渡船,神色很不好,他是五天前从浦东到上海去做生 
意的,足足带了两千元的本钱,原是准备盘下一家当□的,那知初临十里洋场 
,连嫖带赌,把两千元银洋输得光光的。 

        最后还是在会乐星的一低姑娘桂花阿九那儿借了十元钱作盘缠,讲是回崇明乡 
下再去筹钱去。 

         他一到上海就住在阿九姐的香闺中,那两千元钱也都是在阿九姐的香闺中输掉 
的和花掉的,所以这十元钱明讲是借,阿九也没指望他会回来还。 

          但是唐烈却很认真,回到家乡后,也不知扯了什么谎,又弄了二百元大洋来。 
二百元不算大,但是却卖了他最后一点祖产,这钱盘下那家当□是差得大多了 
,他只希望能再赢一笔捞本。 

         轮船来了,大家蜂涌而上。 

          上次他来的时候,是生了头等的房舱,这次他懂得节省了,居然买了二等的大 
统舱,跟很多人挤在一起。 

         船行到中途,忽然离他不远处,有一个中年胖子大叫起来,呼天抢地的哭喊看 
:「那个千刀万剐的三只手毛贼啊,把我的褡裢袋偷掉了,那里面有五百元大 
洋,还有一句金首饰,这是我们东家要我送到上海去给二小姐的嫁□,这叫我 
怎么赌得起啊,又怎么向东家交代呢?」 

        上船时,确实有人看见他背上的灰布格裢袋,现在果然没有了。而且也有人认 
识他是集祥绸缎庄的帐房…… 

          可是那笔钱太大了,搭统舱的都是些苦哈哈的,谁也帮不了忙,只有付以同情 
的劝慰而已。 

          但是,这个家伙也很想不开,船才刚靠码头时,他居然跨步出了栏杆,噗通一 
声跳下了黄浦江。 

          引起了一阵混乱,有人叫看,有人跳下去救。可是忙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八成 
是给江底的暗流仲走了。 

          死了一个中国人,又是自杀的,并没有给这些洋人开的轮船公司多少困扰,大 
家还是照样下船。 

         唐烈由轮船上下来,尾随看一个行止猥亵的汉子,走近了一条小巷,这条巷子 
虽然冷僻却很热干,门口站看不少涂看廉价粉脂的女人,尖声尖气地招呼看客 
人。 

        这是士娼区,也有鸦片烟馆,鸦片的香味直飘出来,因为这是日本人占领区, 
允许公开抽鸦片的,所以来这儿的人,倒不全为了色,份子很是复杂。 

          因此,唐烈的跟踪也没有被发觉,前面的人进了一家叫万芳馆的门。唐烈也跟 
了进去。 

         这一家的规模较大,是妓院兼鸦片烟馆,而且还有几个日本浪人做保镖,显然 
这是东洋人做老板。 

        一排很多屋子,门口挂看布廉,里面传出各种嬉笑声。 

           唐烈却不管什么一间问的掀起门廉看进去,招来一连串的喝骂,唐烈看不是要 
找的对象□声「对不起,」放下门廉就走,倒也没引起进一步的冲突。 

         到了第六间,他终于找到了,正是他从码头上一路跟踪过来的汉子,把一个灰 
布褡裢从腰里解下来。 

         屋中还有两个穿短打的汉子,看见他进来,三个人都怔了怔,一个壮汉凶凶地 
问:「要做啥?」 

         唐烈手指看那个瘦削汉子道:「找人,」那瘦子道:「朋友!找我有何贵干, 
我不认识你,」唐烈冷笑道:「我认得你就行了,我从码头上土路跟过来的, 
朋友!你刚刚害死了条人命。」。 

        瘦子脸色一变道:「你乱讲。」 

       唐烈一把抓起他的胸口衣服,把他提了起来,厉声道:「我乱讲,那个失主跳 
了江,现在还没有捞起来呢,你跟我一起到码头,看看是不是乱讲。」 

         一个壮汉道:「朋友,兄弟黄炳山,在江口地面上略有点小名气,是我的一个 
小兄弟,朋友是在那一方得意?请先放开手,一切都好谈,」「那一方都不得 
意,只是路见不平,这家伙顺手发财不为过,但谋了财就不该再害命。」 

         瘦子道:「我没有,是他自己跳江的。」 

        「笑话,不是你捞光他的东西他会姚江,你把人害得跳了黄浦江,至少也得等 
一下,看人家的死尸捞土来再走,你却一下船就溜,太没有良心了……」 

       黄炳山壮汉笑道:「假如真是这样子,的确是我这兄弟不对了,朋友,你先放 
手,我会给你一个公道。」 

        他一面讲、一面过来,忽地一便眼色,另一个汉子已在背后,闷声不警,抽出 
背后的匕首扎了过来、但唐烈似乎打斗的经验颇精:忽地也一扭身,同时把手 
中的瘦子也掠了过去,挡在面前,也挡了那一匕首。 

        匕首插进了瘦子的胸膛,瘦子一声尖叫,唐烈把瘦子朝前一送,撞在持刀的汉 
子身上,跌成了一团。 

       黄炳山也拔出了腰间的短刀,可是唐烈却抓起了桌上的灰布褡裢,平挥看扫去 
。 

         这个布褡裢很结实,里面又装了沉甸甸的大银洋,十分沉重,一下子敲在黄炳 
山的腮帮上,把他打得飞趺出去,倒在烟榻上,却又靠在烧鸦片的灯上,烫得 
他直跳起来。 

        这边一闯一叫,那二一个保镖的日本浪入也拔出了武士刀过来了,黄炳山手指 
著叫道:「强盗,抢钱!杀人,」一个浪人骂了句「八格野鹿」高举了武士刀 
劈了下来。 

        唐烈捞起了一条长凳架上去,刀锋劈进木头中,一时拔不出来,面唐烈却给他 
胯下一脚,痛得那个家伙双手抱住了胯下,弯腰直跳直吼。 

        唐烈把布褡往肩上二挂,拔出了在木头中的长刀,握在手中,一股威凛凛的样 
子,反而靼两个东洋鬼子震住了。 

        但那两名浪人的工作就是干打手,若是被人如此吓退了,则以后就别想在这儿 
踹饭碗了所以他们退后丁两步,就站稳了脚,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不约而 
同地发出一声大喝,各举长刀,分左右砍了过来。出手十分犀利。 

        唐烈手中也有一柄长刀,他更看出这两个家伙不好相与,若是等他们两柄刀同 
时砍到,就不容易招架了。 

        所以唐烈先发制人,举刀直朝右边的一个冲刺过去。 

         东洋倭刀的招式乖异,与中国的技击路数不尽相同,若等他们的招式用足了, 
势力威不可当。 

         唐烈似乎深知彼此的虚实,居然抢先采取攻势,那家伙刀才挥出一半,唐烈的 
刀尖已然刺到,吓得对方缩头藏尾,撤刀滚地,好容易才避开正锋,但也被唐 
列在背上顺势拖丁一刀。 

        这一刀看力不强,却是用刀锋在背上拖过,不但割裂了衣服,也拉了尺来长一 
道口子,鲜血直冒,吓得那家伙哇哇怪叫。 

         唐烈便利用了这个机会,冲出了门去。 

         到了天井里,已有不少人探头出来看究竟,也有几个武士装束的浪人,挺看长 
刀围了过来,他们不必问情由,一看唐烈是中国人,手中却握看他们的武器, 
已知道是他们攻击的对象了,立却分散在四周。 

         这时在屋中唯一未受伤的浪人武士也追了出来,用刀指看唐烈,吱吱哇哇地乱 
吼了好一阵。 

       那些武士们更为愤怒、又有两个人徐徐捉刀逼近,面广烈也握刀在手,严密戒 
备看,那两个人的造诣又高了一点,并没有立却进攻,他们只绕看唐烈慢慢移 
动,等待看机会出手。 

        双方就如此、对恃看足足有十分钟之久,周围的人声却愈来愈吵杂,终于两名 
东洋武士忍不住了,高喊了一声,其中一个挺刀冲前,势子十分的凶猛。 

         但另一个人仍然不动。 

         但这家伙却只是处张声势,他冲锋的样子十分惊人,却步移动得很快,距离却 
缩短得很少,目的只是在掩护第三个同伴进攻。 

        那个是较为瘦小的家伙,由人群中悄悄地摸了出来,恰好在唐烈的后面,脚步 
轻盈而无声息。 

        前面左右都有强敌围伺,唐烈是无法注意到背后的突袭,眼看看唐烈就将被长 
刀砍中,人群中却冒出了一个警告的声音:「朋友,留心背后偷伫,」这□告 
来得很及时,唐烈的动作却更绝,他既未转身,也没有闪躲,只是把手中的长 
刀由胁高下直剌出去。 

         后面那个家伙势子已经运足,刀举过顶,就将当顶劈下,唐烈的刀尖却电疾地 
刺到,把他吓了一一跳,连忙想煞住身形,但由于冲劲太强,无法收得住,硬 
是往刀尖上撞去,吓得他一面怪叫,一面拚命往侧面偏去。 

         他虽然避过了心高,却仍被刀尖扎进了肋下三匹寸深。 

        他自己的那一劈也无形中被化解了,根本没砍下来。 

           面广烈刺中了敌人后a没有停止动作,长刀一转,身形飞快地迎向那个虚张声势 
的武士,反把对方吓呆了。 

          他的刀虽然举在头上,却没有作攻击的准备,无以发力,动作也慢得多,唐烈 
却是有备而发。 

          再者,他也没有东洋人那种吆喝声张的习惯,动作快速、出手疾厉,心眼步伐 
都配合得恰到好处。 

            脚步跨到那里,乜正是出手最佳的位置,横撩出去,又疾又狠,那个武士大为 
紧张。连忙滚地躲开。 

           唐烈没有去迫他,趁势冲出了门去,门口也围了很多人,看见唐烈来了,纷纷 
让了开去,后面有十几名浪人也持刀追了出来,唐烈已经逃出很远了。 

这条巷子的人很多,一群人要想迫上去很不方便,只有空自望看唐烈的背影去 
远。 

但是仍有两三个人追蹑在唐烈身后的,他们穿看短打,而且也是中国人,只是 
不明白他们的身份而已。 

唐烈冲出那条巷子后,已经放慢了脚步,肩上挂看那个抢来的布搭连,从容地 
走看,后面追蹑的人似乎知道他的厉害,并没有打算上前截他,只是远远地盯 
看他,似乎是想摸准他落却的所在而已。 

他走出了五六百公尺,忽而有一辆黑色的汽车从后面开来,车门上漆看祥生两 
个字,是上海滩唯一的f家出租汽车的车子。 

车子到了唐烈的身前停了下来,司机是个戴看鸭舌帽的年轻小伙子,伸出了头 
来问道:「先生了快上车,」唐烈微微一怔,但是看见车子里只有一个人,倒 
很是放心的上了车,司机没等他坐好两稳门,便一加油门,把车子开得如飞而 
去。 

后面那些追踪者一看才看了急,急急地快步追了上来…但两条腿追四个轮子是 
不可能的,因此追了几步,他们便放弃了,望看前面发出了咒骂。 

唐烈望看那个司机笑道:「朋友,你这趟生意可做得不上算,会惹出一身麻烦 
的,你知道我刚闯了祸……」 

「我知道,你先生真有种,一个人荏万芳馆里,先打地头蛇,又砍伤了几个高 
丽棒子,乾净俐落,佩服佩服,」「啊,原来那只是几个朝鲜浪人,不是东洋 
鬼子!」万芳馆的老板上原谦夫才是东洋赤佬,他手下的爪牙都是高丽棒子, 
这批家伙比东洋佬还要可恶。日本人在这里是占倾者,多少还要维持个面子, 
这批家伙却既没有人性又不要脸,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 

唐烈一笑道:「朋友既然知道我伤了他们,你还开车子送我离开,不怕他们会 
找上你的麻烦吗?」 

「怕个卵,他们又不知道是我。」 

「他们会找到汽车公司去的。」 

「他们没这个种,祥生公司的后台是杜月笙、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去开罪杜 
先生,再者,他们若找了去也没用,车子是我偷来的,开车的阿根哥在里面抽 
鸦片。」 

「什么?车子是你偷来的。」 

「其实也不算,阿根哥是知道的,也是他叫我来接应你先生的,他怕你吃亏, 
虽然你先生英勇了得,到底他们的人多。再者,他们的耳目众多,虽然当时拦 
不下你,但是已经有人跟在后面,叫他们摸准了你落□的地方、再来暗算你, 
所以阿根哥叫我开车来送你离开,他留在那儿报案讲车子失窃了。」「这位阿 
根哥倒也是热心朋友。」 

「他就在万芳馆里,一个高丽棒子在背后要偷袭时,他还招呼了一声,阿根哥 
是个很够义气的人。」 

「原来是他打的招呼,那倒要好好的谢他了。」 

「没关系,我与阿根哥都是喜欢交朋友,而且也最钦佩有胆识的朋友,能够为 
你出点力我们很高与。」 

「我们并不认识,你们就这样热心的帮助我。」 

「何必要认识,你敢跟那些地头蛇作对,也能砍伤几个高丽棒子,这就是有胆 
识的好朋友。」 

「那……是为了没办法,我是被迫而自卫。」 

「先生,你别客气了,你是追看那个三只手进去的,而且也是你主动地找上那 
批地头蛇你们在吵架时,我就在隔壁,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我们存心交你这个 
朋友。」 

「好,我叫唐烈,以后大家都亲近一下。」 

「我叫马三保,在祥生公司修汽车。」 

「难怪三保哥的汽车开得这么好。」 

马三保道:。「我从小就对外国机器感兴趣,十几年摸下来,不是我吹牛任何 
机器到了我手里,我都能弄得服服贴贴的,对了,唐先生,你落却在那里。」 

「我从乡下来,没有个准落脚处,眼前就暂住在会乐里桂花阿九那里,三保哥 
送我到那儿去好了。」 

「唐先生倒是挺风流的。」 

「我并不是风流,而是想到上海来混个出头,只有在那种地方才有机会。」 

「喔,唐先生,是想在那。一行出头。」 

「我还能干那一行,大生意没本钱,小生意不屑为,反正就是这么些本事,却 
又不肯安份,混看再谈吧,」马三保笑道:「要是这样子,想要在上海混出个 
名堂倒是不容易,这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唐烈笑笑道:「我知道,不过我有个 
把握,我不去吃人,也不会被人吃掉。」 

马三保没有再讲什么,他对上海的路倒是很热,七转八转,已经转到了四马路 
,把车子停在会乐里的门。 

唐烈邀他进去坐坐。 

马三保笑道:「不了!我要把车子去作个交待,让阿根哥好向公司里交帐,明 
天晚上,我再与阿根来拜访唐先生,那时再好好交个朋友。」 

马三保将汽车开走了。 

唐烈却顿了顿,才转身进了弄堂。 

这儿是高级的风月场所,虽然很热闹,却没有虹口的日租界那样乱,往来的也 
都是些衣冠楚楚的人物。 

他一迳走向一间屋子。 

他才迈进门,娘姨已陉迎了土来,满脸堆笑道:「唐先生,这么快就回来了。 
」 

「阿九在不在屋里,」「在,在,她大概也知道唐先生今天会回来,已绝推掉 
了两张条子,一心一意地等看唐先生呢」唐唐烈笑了笑道:「我这次回家太匆 
忙,也没有来得及给你们买些什么,你喜欢什么,自己去买吧,」他在布搭连 
里掏出了五块大洋,塞在娘姨的手里,换来了二连串的道谢,然后他就一脚上 
楼了。 

桂花阿九果然一个人在屋里用骨牌过三关,看见他进末了,忙站了起来,含笑 
招呼看他。唐烈把布搭连往桌子上一放,笑看道:「老九二我又去搬了本钱来 
了,你替我再去凑几个搭子,这次我要好好的扳扳本,」唐烈把布褡裢一例, 
哗啦啦倒出了一堆洋钱和首饰。 

阿九把桌上的洋钱和首饰整理了一下,笑笑道,「唐先生了你是来讨我回去的 
?」 

因为这些首饰都是龙凤吉祥等花饰,分明是装扮新嫁娘的,所以她才开了这个 
玩笑。 

但唐烈的脸上却是一红,搪塞看道:「阿九二你真要有心跟我,就替我到城隍 
庙去多烧几柱香,保佑我大赢一场,我就用花轿讨你回去,」阿九笑笑道:「 
唐先生了勿拿人寻开心了,伤我们这种女人,还配坐大花轿吗?倒是这批首饰 
,看来像是新娘子戴的头面,你怎么拿来了。」 

唐烈吞吞吐吐地道:「这……这是我娘给我结亲用的,我回去筹钱,急切间筹 
不到多少,又不好意思讲上次的本钱都输掉了,只好骗我娘,我相准了一个姑 
娘家,需要一笔钱去讨回来,所以才著到了这些。」 

阿九皱皱眉头道:「阿弥陀佛,唐先生,你怎么能骗老太太呢,尤其是扯这种 
谎,以后怎么办。」 

唐烈双手一声道:「没办法┃我带了一批钱出来做生意,总得有个交代,所以 
找一定要翻本回来,只要我能而回老本来。,我就讨你回去,凭你这付模样, 
我娘一定十分满意的,谈到人品,我们乡下更是找不到第二个。」 

他在这儿自言自语,阿九却浇了他一盆冷水道:「唐先生,上次你带了二千元 
钱来,结果却输得精光,这次好不容易才搬到将近一千元,就想发财了。」 

唐烈笑道:「不错,我这次绝对有把握,上次我只是来交交朋友,探探路子而 
已,不信你看看,人家都讲上海滩遍地黄金,凭我的本事,捞一票绝非难事, 
」阿九叹气,她知道一个人若是人了迷,是怎样也劝不醒的,她只好在旁敲侧 
击地道:「唐先生了我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形如何,但是我可看出来,这笔钱已 
经是你能周转到的最后一笔,要是再输了,你又该如何?」 

唐烈的脸上浮起二种下愉之色,但他却没。有馥脾气,只轻轻一叹道:「阿九 
!不瞒你,连这笔钱也是我从别的地方借来的。我家里是有几个钱,但是没有 
分家,鄱在我娘手里捏看,要是再输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在外面混看 
,混到我娘登天,再回去分家当,我算过了。家里的田地」起卖掉的话,我大 
概可以分到两万元。」 

「你倒是真会打算盘,老太太今年高寿?」 

「六十二,前年才做的大寿。」 

「才六十二,离百寿还有三十八年呢,」唐烈耸耸肩道、「不会等那么人的, 
世上的人真能活到一百岁约有几个,何况我娘身体不太好,一年有牛年是躺在 
床上,她能活到六十五岁生日就很好了。」 

阿九厌恶地道:「唐先生了像你这种做儿子的倒少有。」 

唐烈笑道:「我讲的是事实,她得的是痨病,已经拖上将近有十年了,怎么好 
得了呢,我并不是咒她早死,但是也不能骗自己,讲她一定能长命百岁。」 

「既是老太太身体不好,你就该在家多尽点孝道。」 

「阿九,我就是为了尽孝心才会到上海来的:我要是在家,我娘活不到半年, 
就会被我活活给气死,」「怎么,你常常跟老太太呕气。」。 

「我怎么会跟她呕气,一个月我跟她也碰不上两次面A只是有些讨厌的人,在我 
手里吃了亏,不敢找我罗嗦,却到她那儿告状去了,但她偏偏不相信我这个做 
儿子的,却去相信那些杀胚,总认为是我不对,自生一场闲气。」 

阿九也了解到唐列在家里必然是个不安份的人,□衍了他几句,却来到了隔壁 
的房里,一个中年人正在榻上抽鸦片,旁边有个浓垸□抹的少妇在侍候看。 

阿九进去坐在榻旁,顺手替他打泡,一面低声道:「四爷叔,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我也叫人从崇明去打听过,姓唐的在崇明底子不错,弟兄三个,就 
是他不务正业,整天打架闯祸,家里的人才赶他出来,免得他把老娘气死,他 
告诉你的都没错,只是他这次回去没弄到钱,反而跟他两个哥哥吵了一架,不 
知道他又从那儿弄到这笔钱的上」「四爷叔知道他的底子就好,请示要怎么办 
?」 

「目前他身上虽然不到一千元,但是只要他老娘一例,家当分下来倒还有两三 
万,所以不妨在他身上狠狠地刮几票,帮他凑搭子好了,让他放开手赌,钱不 
够时,你带他到弄堂口阿发那里去,叫他写条子借好了。」 

「阿发专放印子钱,可是要人担保才肯。」你担保,这个赤佬码子对女人倒是 
很礼贴的,他不会连累你,一定会想法子本利清偿的,只要不超过两万元,我 
们迟早会收到那笔帐的,」「我们?难道阿发也是四节叔的人了」「哈哈,阿 
九,你也不想想,阿发若不是龙虎帮的人,敢在会乐里放印子钱,借债容易讨 
债难,要不靠看龙虎帮撑腰,谁有本事去把那些债一文不少地讨回来?」 

「这些事我不管,反正四爷叔怎么吩咐我怎么做,只有一点,担保的事我不敢 
,还是四爷叔出面的好,你想,凭我的身份,三五十元的债务还担得起,超过 
两百元就没有人会相信我了,更别讲是上万了,债还不出来,担保人要负责的 
,我要是担当得起这笔数目,我也不干这一行了。」 

「嗯,嗯,有道理┃这样好了,你先担保一笔小数目,等到胃口大时,你再领 
他来兄我,」阿九答应看走了。 

她回到隔壁,看见唐烈已经在她的床上睡看了,而且脱下的长衫上不但有破口 
,而且还有血迹,像是打过一场架,她倒是微微地一楞。 

这笔钱是上级交下来的,来源很清楚,唐烈身上的短挂上也有刀痕和血迹,证 
明他从刀伤、从流血的情形看,伤势并不严重。但以唐烈的身手,却不应该受 
伤的。 

发生了什么事,唐烈没有讲,她也不敢问,除非是等两个人上了床,关起房门 
来,才能躲被窝里讲悄悄话。 

否则,这屋里的娘姨、小丫头以及送茶水的听差伙计,都有可能是龙虎帮的耳 
目及眼线。 

她只拉过一床被子,刚想把他伤处盖上,免得被人发现,那知唐烈却一把抓住 
了她的手,将她一拉,她立不住,倒在床上,两个人滚成了一团。 

唐烈亲著她的耳根脖子,她却格格地娇笑不上。 

这是男女之间的打情骂俏,在长三堂子里,更是司空见惯了,守在外面厢房的 
娘姨还解事地替他们掩上门。 

他们在里面鬼混了一阵,阿九才脸红红地出来,伸手扣看颈下的扣子,然后间 
娘姨四爷叔走了没有?」 

「还没有,他老规矩要到五点钟左右才离开,现在正在睡午觉,九老板要是找 
他,最好等一下」「等不及,只好吵他一下了:「她来到隔屋,那个中年人都 
没有睡。阿九笑看道:「四爷叔,你没有在睡觉?」 

「怎么睡得看,你们在隔壁又笑又闹,又把床□摇得像地震,我才闭上眼就被 
你们吵醒了。」 

阿九红了脸道。:「活该,谁叫你自己不老实,要跑到此地来听壁却的。」 

「好,好,是我自找的,你过来又有何事?」 

阿九用手指看隔壁,放低声音道:「他今天来时到过虹口,好像是跟东洋赤佬 
打起来了,他还砍伤了几个人。」 

「啊,虹口是东洋人的占领区,那边都是一批高丽的浪人在跑抬脚,他怎么会 
惹上的,有没有受伤?」 

「听他讲是先找上了三只手帮的麻烦,追进了一家叫万芳馆的烟馆,结果打了 
起来,他伤了人家七八个,自己也受了一点轻伤,只在背上被拉了一条小口子 
。」 

「啊┃这个瘪三倒还真有本事,既惹上了三只手帮,又惹了东洋赤佬,不过他 
一个人能冲出万芳馆,跑出虹口,倒真有两下子,你告诉他,在此地没有关系 
,」「我可不敢告诉他大多,只讲这边是英租界,东洋人不敢过来生事,但他 
告诉我,他不能一天到晚窝在这里,为了行动方便,他托我买一根家伙,」中 
年人沉思片刻才道:「你去找阿发弄给他好了,这家伙身上还有两三万的油水 
,我们总要保护他一下。」 

桂花阿九姐的香闺中又摆下了一某赌局,这次又吊进一个新的洋盘,是青岛来 
的一个皮货商人。 

他除了开一家大皮货行外,还兼任德国洋行的买办,那就是时下所谓总代理兼 
业务经理的混合体,也是外国公司与本地人之间的掮客和连络人,他的名字叫 
鲁道夫。 

姓鲁是不错,道夫是后来改的,为的是有德国味儿,而青岛则是德国人的势力 
范围。 

这个山东佬钱多,好赌又好色,到了上海,自然是会乐星的常客。 

唐烈的运气不错,因为有一只更大的肥羊,他由被宰的对象转变为操刀者,这 
一晚颇有斩获。 

鲁道夫输了四千多,唐烈一个人赢了两千多,是最大的赢家。 

因为他跟捕房里的英国帮办有点交情,龙虎帮的郎中不便参与,参加赌的人都 
是规矩的生意人。 

钱被唐烈赢去了,龙虎帮很高兴也很放心,因为这些钱迟早都会流入龙虎帮手 
中来的。 

鲁道夫第一天推的是牌九,输得很不甘心,约定第二天大大的赌一下,要赌洋 
玩意儿扑克。 

唐烈对赌是样样皆通,一口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阿九又到了隔壁,跟那个叫四节叔的人荏低声谈话。 

他沉重地告诉阿九姐道:「阿九,姓唐的没对你讲实话,他带来的这笔钱是用 
抢来的,而非借约二」「什么?抢来的?四节叔,你不是讲他是乡下的士财主 
吗?家里头很殷实,总不会去作强盗吧,」「一点不错,他回家是准备再筹钱 
的」可是一到家,他的老娘就病发了,他根本不敢开口,还是向他大嫂借了二 
十元钱回上海来,结果在渡船上,碰上一家绸缎行的帐房先生替东家的大小姐 
送嫁垸来……」 

阿九低呼了一声:「作孽上作孽,他就抢了人家的,今早报上讲那个帐房先生 
跳黄浦江自杀了,」四节叔摇摇头道。:「那倒不是他直接下手的,是三只手 
阿炳的手下兄弟下的手,他追到虹口,黑吃黑枞人家手里抢了过来。」 

「三只手阿炳又是什么人?」 

「是虹口一带的岳相人,手底下有三四十个小兄弟,大部份都是三只手跟外白 
渡桥头抛顶宫的小瘪三,木名叫黄炳山,根本不算号人物,不过最近他搭上了 
日本的线,有一批东洋赤佬做后台。唐烈还真有种,他一个人追造万芳馆,砍 
伤了阿炳和两个人,也打伤了几个高丽浪人,抢走了那笔钱。」 

阿九嗯了一声道:「姓唐的倒还很有良心,他今天早上还叫人送了五百元钱到 
申报,托报馆转捐给那个帐房先生的家里,作为慰问金。」 

四爷叔哼了一声道:「他是靠了那笔钱,昨天夜里捞了一笔,今天落得大方, 
人是他害死的!」 

「四爷叔,这倒不能这么讲,钱是人家偷走的,那个帐房先生是在船靠码头时 
跳海的,他只是从另一批人手中把钱抢过来而已,那个帐房的死跟他没有关系 
。」 

「好了,不去管他了,人是不是被他害跳海的跟我们没有关系,问题是阿炳他 
们打听到人落脚在我们这儿,由东洋人出面要我们把人交出去上」「啊,我昨 
天不是代他问四节叔买枝枪吗?四爷叔答应了,大概他自己心里有数,四爷叔 
怎么讲呢?」 

「我们当然不在乎阿炳那帮人,可是东洋赤佬出来讲话很是讨厌,弄得我很伤 
脑筋。」 

「有什么好伤脑筋的,赤佬只能管虹口一带,此地是英国租界,东洋人总不敢 
捞到这边来,再者,龙虎帮也不能向三只手低头,不理他们算了。」 

四爷叔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忙用茶送下肚去,不让有一丝烟雾逸出来。 

他慢慢地又道:「我当然不怕他们,只不过为了一个人,跟日本人闹翻了很不 
合算,尤其是我们这边的白货来源,都是靠虹口那边供应,他们要是一断…… 
」。 

「四爷叔,要是把人从英国租界上交出去,龙虎帮可塌不起这个台,再者,这 
个姓唐的身上,还有两三万元大洋油水,放掉了太可惜。至于跟日木人的交易 
,谅他们也不敢断,我们这边是个大户头,他们舍不得放弃,真要敢不批货给 
我们,了不起多出一点木钱,搭进别的线,可是东洋赤佬,一个月就要少做几 
万元生意,他们肯吗?」 

四爷叔连连点头,笑看道:「不错,不错,老九,真没想到你十个女人家,也 
能看得这广清楚,好,你告诉姓唐的一声,叫他放心留在此地好了,在龙虎帮 
保护之下。他可以笃定泰山,只是你要看牢点,别让他跑出去了」「这两天不 
会」有个凯子在这儿,他也舍不得走,四爷叔,那个鲁道夫倒是道好菜,可是 
你为什么不派个人下来呢?钱都叫别人捞去了。」 

「鲁道夫跟德国人的关系密切,跟巡捕房的几个高级督察帮办也有交情,我的 
人不能下去」否则他会通过英国人,叫我们把输的全赔出来,只有用规规矩矩 
的对手跟他赌。吸光他的血也没话好讲。」 

「万一叫他捞回去了,又怎么办?」 

「不会,你放心,那个姓唐的赌得很精,跟我手下那几个郎中比虽然不够,吃 
吃鲁道夫却够了,还有另外那些搭配的赌家,全在英国租界上做大生意,陪看 
输几个也输得起,赢了,我们也有把握再弄过来。」 

「几个大老板当然没问题,我是怕那个姓唐的,捞足了拔腿就跑,我可拉不住 
他。」 

没关系,他只要有意思想跨出英租界,我就会暗中通知虹口那没把他堵回来, 
叫他乖乖地留下,只要他留在此地,就不怕他赢得多,迟早都得吐出来的。」 

阿九微微一笑:「反正我只是传消息,听候四爷叔的命令做事,四爷叔怎么吩 
咐我就怎么做。」 

四爷叔捏捏她的腿笑道:「老九!多给他上点洋劲,把他吊牢,只要他不脱出 
我们的掌握,不管他身上放出多少血,都准你分一成!」 

阿九怔了怔道:「四节叔,你讲的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连他在鲁道夫身上捞来的都可以计算在内,只要不是我这里贴 
出去的,都有你的一成。」 

阿九喜孜孜的扳看指头去算自己的应得数,而四爷叔的手却在她的大腿上摸索 
看,眼中闪看狡猾的光。 

他许出一个极为优厚的条件,但心中却在暗笑看,可怜的女人,钱只是在她们 
那儿温一温热而已,迟早还是会流到龙虎帮的库里去的,在龙虎帮的控制下, 
人只有无条件地替他们实命、赚钱,从没有人能带钱走的。 

会乐里不是赌场,却有看最周全的赌场设备,而且有最周到的服务。 

赌局是设在一家叫高贵的私人俱乐部,那是英国领事高登爵士的宾馆,招待一 
些公私的朋友。 

此地的醇酒美人,能使每个来玩的人都快乐无比,但高登爵士都没有花贵一文 
钱而成立了这个俱乐部,他只是挂名而已。 

每个星期三和周末是高登爵士定期的派对,专为招待他的朋友,其他约五天, 
则由万四先生经营著。 

万四先生是龙虎帮中排名第四号人物,一般人称他为四爷叔。 

四爷叔经营的业务很多,高登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平常他是不来的,今天比较特别,那是因为捕房的英籍督察长寇司被鲁道夫邀 
来参与豪赌。 

四爷叔跟领事高登爵士还搭不上关系,这家俱乐部由四爷叔经营,还是寇司牵 
的线,听到鲁道夫把寇司也邀入赌局,四爷叔只好亲自来坐镇照应看一点。 

厚绿呢梨心木的抬子,舒服的椅子,家俱是伊丽沙白式的英国宫廷格式,屋子 
里的灯光柔和。 

入局约有六个人,但每个人还情了女伴!在旁点烟送茶。 

因为有几个还喜兽抽一筒,往往在牌局中歇手两三把,到隔壁的休息室去提一 
提神。 

这些女伴都是从会乐里写条子叫来的红姑娘,在平常,此地也有局面,但不会 
像今夜这么大,而且也不可能同时叫到这么多的红姑娘出堂差,但四爷叔亲临 
坐镇的局面就不能马虎了。 

条子叫到谁是看得起她,谁还敢不来? 

再者,这里的场面大,打赏吃红也可观,一次堂差出下来,运气好的,可以抵 
得上整个月的收入呢! 

所以,被召来的姑娘们也都十分的殷勤。 

唐烈自然是叫桂花阿九的局,而且是自己带了来的。 

他们赌的是全副的扑克,底子钱五元,发五张牌,全部是暗的,然后讲一次价 
,议定后大家可以换牌,最多换三张,也可以换一张或两张。 

换牌以一次为限,换定后再讲价,照规矩是不限注的,但为了不伤和气,也有 
个口头限定,每注最低限制到一千元为上。 

唐烈的本钱不足,他只有昨天直来约两千多,那一堆金饰向阿九押了四百元, 
凑满了三千元。 

但他的运气不佳,一上来就输了两底,他的牌也不错,但老是被人家压住了一 
点。 

以后他比较沉得住气,不是绝对的好牌,他却宁可去五元钱不跟,这样打了十 
几副后,他又翻回来不少,居然有四千元的枯面了,他仍是采取原来的战法。 

鲁道夫先盛后衰,他已经嬴了七八千元,可是他每牌必定拚杀到底,又慢慢倒 
了出去,倒输了两千。 

于是他提议将最高注加倍,参与赌局的都是些殷实当户,每个人都有几十万身 
价,倒也不反对。 

最重要的是这一场赌桌上没有郎中,没有可以稳吃的至尊宝,大家都是硬碰硬 
,输赢都够刺激。 

赌注是缶码,那是由万四爷发出的,也等于是龙虎帮作保证,十足兑换,人人 
都放心。 

加大了注码后,唐烈仍是以稳扎稳打的战术,小有斩获,已经赢到将近一万元 
了。 

鲁道夫是人输家,输了已近三万,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赢一些,在他输得起,一 
来就把一本十万元的银行存摺交给了万四,现在去了一半还不到。 

于是他又要求加大限注,最后提高到每注五千元。 

唐烈已陉有了两万多了。论胜负,他是人羸家,但论身家,他却最寒酸,。因 
为他所有的全在桌子上。 

可是他赌起来却最冷静从容,胜负不形于色,而且赌得极精。 

有副牌+鲁道夫起手就很狠砸了一下,然后却宣布不要换牌,那一定是起手的同 
花或顺子或是富而好施。 

所以每个人都在跟进千把元后,去了牌;唐烈却死拚到底,换了三张牌;鲁道 
夫一口气叫到顶。 

唐烈连换的是什么牌都没有看,就宣布跟到底。 

这种拼法使得许多老赌客都莫名其妙,他要求换三张牌,却不看内容,就宣布 
跟进比牌,那证明他手中有一对。 

鲁道夫开始拒绝换牌,那表示手中的牌绝对大于一对,因此鲁道夫道:「唐先 
生了你不等看过牌再决定吗?要知道这一副牌是三千五百元呢?」 

发完牌后每人才由两百元,鲁道夫加了一千三,才逼得大家去了牌,只有唐烈 
跟进,等他换了三张牌,鲁道夫又如了二千元,那已经是他面前所有了,也是 
他全部所有,但唐烈毫不犹疑地跟进了。 

连那位英籍的捕房帮办都道:「唐先生,你太冒险了。」 

唐烈却笑了笑道:「不,只是各占一半胜算赌运气,我认为对方也是一对,而 
且是不大不小的一对,他不换牌,只是虚张声势,想把那些有机会买进顺子的 
人吓退,而我手中有一对K,我相信凭这一对足可吃定了对方,所以找才死跟下 
去。」 

他翻开了那一对老K,鲁道夫却颓然地将牌一丢,有人替他翻了开来,原来是一 
对」。 

举座馥出了「哗」一声惊呼,对唐烈投以钦敬的神色。 

鲁道夫忍不住道:「唐先生上你怎么猜到我手中的牌的?」 

唐烈笑道…亡我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只不过是碰碰运气而已,碰巧给我猜 
对了而已。」 

一个赌友道:「唐兄,知己知彼,能够如此透澈而正确。就不是靠运气了,你 
一定另有根据的。」 

唐烈哈哈一笑道:「不错,我是有点根据,那根据就是我自己,我跟鲁先生是 
二度交手,汉现他赌钱时的脾气跟我差不多,我如果拿了他的牌,也是这种打 
法,所以找就根据这原则来打我自己!』谁都没有想到他□根据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也找不出反驳他的理由,虽然很多人都认为他讲的是假话。唐烈现在本 
钱很足了,他的打,也转为强烈,主动出击,不过,他打得极有分寸,例如有 
一两家极稳的人」当他们如注时,唐烈有时手中的牌很不错,却也放弃了。 

牌局从晚上七点懂开始,打到十二点多,鲁道夫已输得脸上冒油,输下了五六 
万元洋钱唐烈却一家大嬴,足足进了七万多元,其余各家二一五千元的胜负不 
等,而那位英籍督察却宰进了一万多元。 

那完全是唐烈的帮忙,有时他大注猛投,把别家一一吓退,就剩下他跟那个黄 
头毛对局时,却没有什么好牌,居然是在偷鸡,凭一对小对子吃了他的。 

当然,谁都看得出,唐烈是在故意相让,因为照那位督察大人的作风。唐烈只 
要狠狠的再讲一个大注,就可以把对方逼得丢牌。 

他一直是个小赢家,面前也积存了六七千元的注码,而抬面上一共也不过千把 
元钱,唐烈只要推出两千元的注子,就可以稳吃了。 

面唐烈一开始就猛杀猛砍了,可是到只剩下两个人时,他却只丢个五十元的钓 
鱼,结果自然披人家逮个正看。 

但是唐列作得很有技巧,让人看不出是在放水,所以那个督察对唐烈的印象很 
好,敬了他两枝雪茄。 

牌局结束后,唐烈很上路,把整数兑成了钞票,把零数上的两千元给阿九吃红 
,另外约五百元分开来打赏了五个叫来的姑娘分出了一万元奉敬给主人四爷叔 
。 

赌局的规矩是赢家的筹码以九五折兑现,唐烈赢进了七万元,却提出了一万元 
,也算是大手笔。 

回到了阿九姐的住处,都还有两个人在等他,那是约好的马三保和阿根。 

这两个人那天在虹口曾经帮过他一点小忙,马三保讲今天要来拜访他的。 

唐列在出去前曾再三关照过,而且也在另一个姑娘的香闺里叫了酒菜,包了两 
个姑娘的局,要她们一定留工两个人等他回来。 

回到会乐里,那两个人已经等他两个多钟头了,好在有吃有喝,有美人殷勤接 
待子还不算寂寞。唐烈一回来,把他们请了过来。 

阿根也姓马,是马三保的小同乡,同居一村,多少也沾上那么一点的亲戚关系 
,两个人年龄差不多,只不过马阿根身体高大一点。 

这两个人对唐烈都十分钦佩,谈得很投机,互道契阔满之后,又开使畅饮了一 
阵,两个人便告辞了。 

唐烈居然又亲自送他们出去,生了马阿根的车子出去兜风,一直弄到天亮后才 
回来,立刻倒头睡下。 

等他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阿九侍候他用过点心之后,才道:「唐先生,你昨天晚上的手气真好。」 

唐烈笑道:「那里,那里!不过是运气好一点,对了,那个鲁道夫是否还有意 
思赌下去呢?」 

阿九笑道:「他每年都要来趟上海,每次都要送掉几万,不过以往都只是万把 
元钱,没有像昨夜那么凶法,他讲手气太背,要休息两天,这几天要办事,过 
几天再和唐先生碰碰手气看。」 

唐烈哈哈一笑道:「随时欢迎,随时欢迎,像这种瘟生,赌十趟我有把握十趟 
都沆了他。」 

「唐先生了鲁道夫赌得很精,你昨天赢了他只是靠手气,要是论赌技,你不会 
比他高明的,」「这个我知道,不过我要赢他却有十成把握尸,因为他赌起来 
,就像半年前的我一样,,只要控制住我自己,不像半年前那么冲动,就足足 
可以吃定他了。」 

「这么讲来,唐先生在这半年里进步了很多。」 

「不是进步,是被穷逼住了,我在家乡时A赌得很凶,输得也多,渐渐手头紧了 
,我只好守一宇,稳扎稳打。」 

「你现在的心情总算开朗了些。」 

「是啊,我憋了半年,好容易藉看做生意的机会,带笔钱出来,手头一松动, 
老毛病又犯了,输得精光脱底。我第二次回去,弄来几个钱实在不容易,所以 
我不敢再使性子了6小心翼翼,总算大捞了户笔。」 

「你现在又有钱了,不会又犯毛病吧,」「不会的;我已经摸到了自己的缺点 
所在,不会再犯错了,今□只要控制住自己,看准机会,手风好的时候大杀大 
砍,手风不顺就守6有那几万元可以赌一阵子了。」 

「你不做生意了,你本来不是要盘下一间当□的吗?」 

「那时只有三四千元,我才做那个打算,现在手头有五六万元,我还做那个干 
吗?开当铺是刮穷人赚黑心钱,要断子绝孙的,我现在可做些大生意,」「唐 
先生准备在那一行上发财。」 

「一时还没决定,看看情形再讲,昨天我约来约两个朋友也在帮我想办法,一 
时不必太急。』」唐先生了你既然一时不急看做生意,那笔钱还是找个地方放 
来安全些,你住在我这里,万一有个失闪,我可赔不起,虽然这儿的人子手脚 
都靠得住的,但是钱太多了,连泥人也难保不动心,甚至于连我自己也不敢讲 
!」 

唐烈笑道:「老九二这笔钱来得容易,掉了我也不心痛,不过我也知道钱财放 
在身上,总是不太方便,甚至还会给自己惹麻烦,所以找已经放进钱庄了。」 

「哦,晚上有那家钱庄还开门营业的,靠得住吗?」 

「通泰钱庄,是杜月笙当后台老板,应该没问题。」 

「那当然没问题,这在上海是金字招牌,许多外国银行都跟他们有来往,只是 
我听人讲他们的规矩很大,过了下午三点钟就不营业了,你半夜里去行吗?」 

「本来是不行的,可是我朋友马阿根很有办法,他认得帐房先生,半夜把他拖 
起来,连夜办好了存摺,钱放在他那儿总是有好处。」 

他掏出了一个新的存摺,翻开来亮了一亮,簿上存进了五万三千元,唐烈只留 
了五千元在身边。 

阿九轻吁了一口气:「原来是四爷叔关照的,他怕唐先生放大多钱在身迸不方 
便,要介绍一家靠得住的钱庄,既然唐先生已经存了起来就行了。」 

唐烈笑了笑道:「其实放在那里都一样:我这些钱也不可能在太久。很快就会 
提出来用的。」 

「做什么?几万元钱想花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唐烈哈哈大笑道:「这倒不一定,我就是一夜赢了来的,也可能在一夜之间输 
掉它,嗅,阿九,你准备一下,今天我约了一批朋友,晚上来吃饭,他们也是 
爱玩玩的,你看看能不能凑几个人,一起小玩玩。」 

「是些什么样的人,我好斟酌情形拉搭子。」 

「还是马三保和马阿根,另外还有他们汽车行的朋友,虽然是些粗人,但是玩 
起来却很大方,所以你找来的搭子,也要配得上才行。」 

「大概是多少上下的输嬴呢?」 

「四五百元上下吧。今天大约有五六个人来,一定要分两摊开场子,所以才要 
你帮忙一下。」 

讲完了,他使去睡了。 

阿九忙到隔壁四爷叔那儿去报告了。 

四爷叔听完了报告,沉下了脸道:「这姓唐的倒是有办法,这么快就把钱存了 
起来,这就跑得了吗,只要他住在这儿,我会叫他把每一元钱都吐出来的。老 
九你去准备好了,今天晚上能有几千元进帐也是好的。」 

白米才两元钱一石,几千元并不是小数目,只不过晚上来吃花酒的人都不止五 
六个,而是十几个,都是些雄纠纠的彪形大汉,这使得四爷叔的计划又有了改 
变。 

愿来,万匹爷是打算派一两个郎中来把这些凯子大杀一通的A那知道来人中居然 
也有几个是在上海滩上混的。 

更苦的是这几个家伙本身不属于那一个帮派,完全是拚命的狠脚色了打了几扬 
狠架后,闯出了一点小名气,然后手底下居然也凑集了十几二十人。 

跟一些大帮会比,他们的力量自然微不足道,但是那一家都不愿意去碰他们, 
因为他们并没有侵犯到谁的利润,平时仍然规规矩短的做生意,卖力气,只不 
过不肯照例交保护贵受剥削而已。 

这虽然略损那些后台控制的帮会的威信,可是硬吃他们,代价太大,只要他们 
没有进一步圹展的趋势,大家也就眼开眼闭,听任他们了。 

这批人自然是散布于许多行业中的,而今天所来的客人之中,居然是其中最大 
的三股份。许阿毛是拉黄包车的。 

吴长荣是码头工人。 

张广生是织布二人。 

这三块料都在自己的圈子里是个小小的头目,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召集到十来个 
的弟兄们看了这些牛鬼蛇神,四爷叔眉头深皱,抽空把阿九找来问道:「老九 
,姓唐的把这些人找来干什么?」 

「唐烈不认识他们,是马三保为他找约二听讲是拉拢一下感情,请他们照顾一 
下,因为唐烈怕三只手帮跟东洋赤佬会来找麻烦。」 

「你没有告诉他,我们绝对负责他的安全。」 

「讲过了,而且我还告诉过他,四爷叔已拍了胸膛担保了,他实在不必到处是 
找关系,可是他诸龙虎帮的势力虽大,只有在英租界里吃得开,像虹口那边是 
日本人的势力范围,还有一些地方是管不到的。」 

「放屁,整个上海滩,没有我们力量到不了的┃」「啊,四爷叔,这个我也不 
知道,龙虎帮能够吃定整个上海滩了?那真是了不起的一件大事。」 

万四爷感到自己讲漏了嘴,只好再道:「我们虽然不能吃定整个上海,但是放 
句话出去,那里都要买点面子的,保护一个人还做得到。」 

「原来是这个样子,这种话我也讲了,可是唐先生讲,那只是上面的八打个照 
面,下面的人未必会晓得,所以他还是多交几个朋友是好的。」 

「交朋友也是要交个像样的,那几个瘪三能派什么用场。」 

「唐先生讲过那三个人虽然不在帮会中,但是他们有十来个能拚命的兄弟,多 
少总有点用,而且他们没有地盘限制,不必讲面子,无论什么地方都敢去。」 

这倒也是实话,万四爷也就没有再讲话了。 

万四爷顿了顿,才道:「这几个小脚色虽不成气候,倒也很讨厌,为了放长线 
,今天不要叫通关手出场了,大家碰碰运气吧,」通关手叫袁通,是龙虎帮中 
的打手兼郎中,赌技很精,玩起手法来神乎其技,只是掩饰得很好,极少有入 
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今天,原是要他出来杀四力的,但万四爷临时改变了主意,想把他撤下来。 

阿九却道:「这不大好吧,我已经向唐烈介绍过了,唐烈第一次来的时候,在 
袁先生手里输脱了底,他今天有讲过还要再与袁先生拚一下的,现在他们还在 
一起喝酒,回头袁先生不上场,反而会叫人疑心的。」 

「那就关照他一声,叫他规矩一点,凭手气赌。」 

「这个最好还是四爷叔跟他自己讲,袁先生的毛病一上了桌就忍不住了,以前 
也有一两次,我也是得了四爷叔的关照,向他连连做暗示,他装看没看见,结 
果……」 

万匹爷点点头,那次是一个四川省督军的副官来赌,通关手大展神通,就对方 
杀得人了,最后亮出了家伙,翻开了脸,结果万四爷出来打圆场,赢了人家五 
千,却送了人家六千,倒赔上一千去。 

那是因为龙虎帮跟那位督军另有密约,不便开罪这位副官。 

本来万匹爷指示,只要维持赢上两三千,但是通关手一上了桌就忘形了,这五 
千元是督军小姐买外国化垸品的钱,有一半处头可以落人副官的私囊,那是对 
方输得起的,但是把对力的老本也吸了过来,对方就交不了差。 

万匹爷略一沉思道:「好,回头叫他过来一趟。」 

四爷叔是忙人,会乐里只是他管辖的一个地方,还有很多地方要去巡视的,所 
以袁通不敢怠慢A很快就来了『四爷叔向他作过交代后就走了。那边的花酒也告 
一段落,摆开桌子赌上了。一桌掷骰子,一某推牌九,除了唐烈的十几个朋友 
外,阿九又找来了几个搭子、玩得很热阑。骰子桌上胜负平平,不过玩个把钟 
头就收了。几个输家大概都输了一两百元,有的嫌没意思,转到牌九的桌上去 
押注了,也有几个宁可跟那些姑娘们打情骂俏。长三堂子的妓院不错,但会乐 
里却是高级的风月场所,这些短打的客人是难得一来的,就算来了,也是开个 
茶盘,聊几句闲话,姑娘们一声告罪就走了,不可能一直泡看陪他们,再者, 
他们也没有那个面子。这还不完全是钱的问题,在马路上的姑娘们分几等,马 
路上拉客的野鸡自然没有什么架子,只要化钱就能到小旅馆去亲热了。但是像 
这种花名上榜的红姑娘,轻易不作应酬陌生客人的。今天因为是唐烈的关系, 
再加上四爷叔的招呼,唐烈昨天大赢,捞进了几万元也不无关系,所以他叫了 
十几个红姑娘的局,还包下了全部的时间。唐烈很漂亮,每位姑娘一到就是一 
百元的封赏,先付,那是很大的出手了。生意差一点的,她们一个月也不过是 
这个收入,所以再大的委屈,她们也笑看脸接受了。何况这些短打的客人也不 
讨厌,他们尽管粗,对姑娘们都很客气,没有动手动脚,谈吐很风趣,引起那 
些姑娘们格格娇笑不上,相处得很愉快。尽管在一边的花厅里谈笑风生,但是 
在厅里的赌桌上却是杀气腾腾的,气氛越来越是紧张。通关手袁通推庄,玩的 
是一条庄四副牌的心牌九,两张牌一翻两瞪眼,同样点子庄吃,所以翻牌见胜 
负,没有和,很葩脆。也很刺激。袁通先前没有玩手法,不过是小胜而已,后 
来人参加得多了6赌注也大了,他的手气却开始转背,输下了将近一千多元,他 
就忍不住了,又开始施展手法了。但他很技巧,每次都是吃大注赔小注,或者 
是吃两家赔一家,因此每一牌他都会有进帐。慢慢的他越赢越多,已经倒赚进 
了一千多。唐烈道:「大家本来是小玩玩,别伤了和气,我们就玩这最后一副 
吧,有兴趣明天再来。」 

大家也同意了,于是前面三副牌都过去了,庄家又吃进了八九百元,只剩下最 
后的一手牌了。 

天地大牌都出过了,这条牌中只有一对梅花没开。 

唐烈今晚手气平平,只输了一百元,所以他下了一百元,也有几个人跟看下6注 
子也不大,总共不过三百元上下。 

但其他两门则是人输家,打老虎,拚最后一副,纷纷下了较大的注子,袁通看 
看桌上的注子,虽然有些钞票卷起来,但加起来也不过三四千元。 

在他而言,这个注子是大了一点,可是因为自己有把握将一对梅花派给自己, 
是稳吃的局面,所以也不管抬面有多少了,正准备挪出骰子,却有人叫他调动 
一下牌。:。 

、袁通也不在乎,那人张牌他都记得,而且也有把握在骰子上将牌照看自己的 
意思派出去。 

唐烈动手只将四副牌的顺序调了二下袁通掷了个八,将原来在底下被调到第二 
副的牌抓来。 

那是一对梅花,必可通杀,所以他不急。 

两家开牌了,一家八点,一家九点「都不小。唐烈轻轻地翻开了牌,一张梅花 
、一张四六,却是个蹩十,陪他押注的人一声轻叹,这一注是被吃定了。但是 
袁通却变了脸色,他记得很清楚。唐烈应该是一对四,牌九是三长四短之一, 
牌不小,但是输给长五梅花对。现在,唐烈翻出的是一张梅花、一张四六、虽 
然是蹩十,但袁通的牌也一定是蹩十了。吃了唐烈,却要赔两家。唐烈那一注 
只有二百,但是其他两门却是三四千」自己今夜赢的不够6还要贴上一,千多去 
,这真是偷鸡不看蚀把米了。 

牌只有唐烈动过,但是只换了前后次序,一对梅花下会拆开的呀,怎么会分了 
家呢? 

那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唐烈的手法太高,在他不知不觉间掉了牌。 

一个是他自己失手弄错了。 

袁通没有时间去考虑何种可能了,失神地翻开了牌,果然是梅花配四六,也是 
蹩十,文引起一声叹息。 

袁通苍白看脸,将钱一一赔出去。 

等他打开了那卷钞票,却又怔住了。 

那是马阿根的,外面一张十元的,里面一卷,想来最多不过两百多二百元而已 
,那知打开后,却是斩新的百元大钞,足足是二十四张A因此他要赔出两千四百 
零十元整。 

当时,他因为太有把握,没有点数就掷下骰子,而且还喊了一声:「统杀了」 
那就表示承认所有的注码,照吃照赔。 

他知道自己跌进一个陷阱中了,一个高手所布下扮猪吃老虎的陷阱,。 

不错,牌只有唐烈一个入动过,但是却无法讲出来,何况唐烈原有资格可以动 
牌的,只是他动的技术太高了,袁通根本没有看见,才栽了这个跟头。 

袁通身上没有带这么多的现钞,只好写下了两千元的欠条,由阿九姐做保,才 
算了了这次风险。 

袁通虽然是龙虎会的郎中,但是表面上却是一,家南货店的老板,在上海滩上 
,多少有点小名气。 

尤其是在四马路会乐里,他是个很好的搭子,牌九、麻将、挖花、骰子。他每 
一门都来得两下,只要是右人想玩两手而缺一角,多半会找到他。 

因为他赌技高、赌品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过。 

这两千元的人条,相信他不到两天就会续回去,否则他就无法在会乐里混了。 

但是今天这一跤摔得也实在很惨,除了袁通之外,另外还有一个搭配的副手也 
输了一千多。 

这是笔现款,由那个副手输出来,再由袁通嬴进去,既可掩人耳目,也没有损 
失,那知袁通最后一把老虎庄,整整砸下了将近四千元去。 

这批豪客们赢了钱,。出手很大方,于是来应局的姑娘们以及踹茶水的娘姨丫 
头们,也个个笑咧了嘴,每人都发了一笔小财。 

只有唐烈连呼手气不佳,因为他也输了几百元。 

几百元并不是小数目,有些人辛苦一生给人帮佣,也不过了赚个十来元钱,一 
世辛劳才能存下几百元呢,然而,此刻的唐烈而言,却不算一回事。 

所以他很潇酒的送走了客人,还跟马阿根他们咬了半天的耳朵,才看看他们上 
了出租汽车开走了。 

他正想回到阿九的房里去,忽然有两个短打的汉子,拦住了弄堂口。 

其中一个冷冷地道:「唐朋友,请借一步讲话。」 

唐烈踹详了他们一眼后,冷冷地道:「二位眼生得很。」 

「我们以前没有见过唐朋友,自然不会认得:今天也不是我们要见你,而是我 
们的大哥要见见你。」 

「你们的大哥是谁?我认得吗?」 

「我们是黄炳山黄大哥手下的兄弟,黄大哥在大前天跟唐朋友在虹口见过面, 
唐朋友应该还记得。」 

唐烈哈哈笑道:「原来你们是三只手帮。」 

那两个短打汉子的神色很难看,虽然是夜里,但是当扒手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何况现在还有几个好奇的行人在看看他们。 

其中一个耐心地道:「唐朋友,各人有各人求生的方法,你挡了我们一笔财路 
,而且还到黄大哥的家门口去大阔一场,杀伤了我们一个弟兄,」唐烈哈哈一 
笑:「是吗?原来我做了那么多的好事,不是你们提起,我几乎都忘了,凭心 
而论,你们也做得太过火了,是让受点教训,不过黄炳山亲自来道乱,倒是大 
可不必,天也晚了,叫他们回去吧,改天我做东请他吃饭。」 

他居然装疯卖傻:搭足了架子,使那两个家伙啼笑皆非,万分的无奈,一个家 
伙道:「姓唐的,那天在虹口被你溜掉了,黄大哥是来找你算帐的,光棍一点 
,跟我们去一趟,这儿是万四爷叔的地盘,看在他的份上,不会对你怎么样, 
但你若要没种,赖看不肯一去,我们拚看以后向四爷叔陪不是,今天也要强请 
你了。」 

这时由于惊动了看弄堂的上已经进去报告了,阿九也跟看一个穿短打的汉子过 
来,似乎要开口。 

一个家伙突然掏出了一支匕首,顶在唐烈的后腰上,另一个则用左手顶在唐烈 
的肚子,手缩在袖口里,看不见是刀或是枪,但必然是武器。 

然后在前的那个家伙先抢先道:「阿哥,对不住,我们知道此地是匹爷叔坐镇 
,本不敢前来冒犯的,可是这个人跟我们的关系太大了,不得不来向四爷叔告 
个罪,但是我们没有进去抓人,只在外面等他出来了再招呼,已经算是对得起 
四爷叔了。」 

那个汉子顿了顿才道:「朋友,在弄堂口也不行6四爷叔已经拍过胸膛,在英租 
界里,绝对保证唐先生的安全,你们这种做法,不是存心要四爷叔难看吗?」 

「对不住,阿哥,这还不是我们一家门的问题,还有东洋人也在找他,直田村 
夫关照过,要我们尽管来找人,四爷叔那里,他负责打招呼。」 

桂花阿九却道:「阿发哥,四爷叔昨天亲自交代的,只要在英租界,谁也别想 
动唐先生一根汗毛,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分明是不把四爷叔看在眼里。」 

那个短打汉子显得很为难,顿了顿才道:「两位,兄弟徐荣发,在四爷叔手底 
下混碗饭吃,四爷叔不在时,这一带就交给我招呼,各位要带入走,兄弟无法 
交代。」 

那家伙道:「阿发哥的大名,兄弟是久闻了,怎么也不敢开罪,可是这个姓唐 
的在虹口闸事,想必阿发哥也听到了,那对我们两家实在太扫面子了,要是不 
给他一点教训,今后我们都不能再混了。大家都是出来混世面的,将心比心, 
阿发哥也替我们想想。」 

徐荣发刚要开口,那家伙又道:「那当然,像我们这种小堂口,跟龙虎帮是攀 
不起交情的,不过若。牵涉到东洋人,问题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徐荣衮脸色一沉道:「此地是英租界,东洋人也不能硬吃上我们头上来,二位 
是存心跟兄弟过不去了。」 

他招招手,有四个短打的汉子由弄堂里出来,这是龙虎帮隐藏的打手,但非到 
必要时,他们是不会暴露的。 

看来徐荣发要动硬的了,可是来的这两个家伙却也不简单。 

其中一个笑笑道:「阿发哥,对不住,得罪之处,改天一定向你摆抬子陪礼, 
今天万圣高抬贵手。」 

他们押看唐烈向外走去。 

四名打手正要冲上去,黑暗中又出来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都穿看日木和服6脚下穿看木履,一手执看武士刀,一手却擎看短枪, 
一字排开挡住了去路,显见是埋伏的暗兵。 

一个家伙又冷冷笑道:「阿发哥!这三个都是直田手下的打手,他们是高丽浪 
人,听不懂中国话,可是他们全都是能拚命而不怕死的杀手,为了一个不相干 
的人,贵帮的兄弟和他们拚上就太不合算了。」 

徐荣发一看情势不利,吃吃地道:「两位朋友,黄炳山勾结了东洋人,上门欺 
人,吃到龙虎帮头上,他考虑过没有,以后还想不想在上海滩上混下去。」 

「阿发哥,抱歉,抱歉,这件事以后直田先生会跟四爷叔交代的,反正你我都 
不能作主,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有一枝枪口已经对准了徐荣发,便他也讲不出话来了。 

桂花阿九急道:「阿发哥,难道就让他们把人带走?」 

徐荣发急道:「在半夜里他们一声不响地摸进来,而我手下的兄弟大部份跟四 
爷叔去了,手头只有四个人,都不是带家伙的,跟人家硬拚也没有用,只好让 
唐先生跟他们去一趟,我立刻去报告四爷叔,带了人找他们去。」 

那家伙笑道:「对了,我们也只是要姓唐的去作个交代,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就算四爷叔不来,我们也会一根汗毛不损地把他送回来的。」 

徐荣发没有办法了,只好道:『唐先生,你放心好了,我陪你一起去,绝不会 
让你吃亏的。」那家伙道:「阿发哥肯一起去,当然是欢迎的,也可以证明一 
下,我们只是想扳回一点面子,并不是有意跟龙虎帮作对,阿发哥是个明白人 
,一定会谅解的,请吧,」他推看唐烈慢慢向前走去,徐荣发只好跟看上前, 
而且还低声吩咐阿九道:「快通知四爷叔,」远远一辆汽车开过来,停在前面 
不远的地方,那是一辆私用的轿车,车上插看一面小日本国旗,表示车主的身 
份是日木的外交人员。 

轿车司机下来开了车门。 

唐烈这时才道:「阿发哥,这一上车,相信你也清楚,想要回来就没有那么简 
单了,我是因为四爷叔拍过胸膛,相信龙虎帮的保证,才未加防备,现荏怎么 
讲呢?」 

徐荣发道:「唐先生了实在对不起,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大胆,找上门来了,一 
时没防备,不过你放心好了,四爷叔一定会找他们还个公道的,现在有兄弟跟 
看你。」 

唐烈一笑道:「阿发哥这片心,我十分感激,但对四爷叔再来交涉接我回来, 
我却不敢太乐观,三只手帮和东洋人是恨透了我,四爷叔会为我跟他们两方拚 
命吗?」 

徐荣发顿了顿,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徐荣发想四爷叔一定会找他们扳回一个面子的,但龙虎帮是否会跟对方拚呢, 
假如只是三只手帮,那是毫无间题的,龙虎帮会杀上门去,将对方杀个精光, 
但加上了日本人就难讲了。 

对方有整个国家做后盾,龙虎帮是惹不起的,何况龙虎帮跟东洋人还有许许多 
多密秘交易。 

唐烈一笑道:「所以找讲阿发哥不必去了,我只请阿发哥证明一件事,不是我 
在龙虎帮的地盘上放肆。」 

他讲完,弯腰跨入了汽车内,那两个汉子倒也没有防备,而且另外也有一辆车 
子也过来了,是准备接那三个高丽浪人的,大家也都准备上车了。 

一个家伙才弯腰要进车子,那知唐烈一脚踹出去,把他踢得直往后跌,撞在另 
一个同伴身上,两人捧成一团。 

变起非常,那三个高丽棒子见状,正要冲过来,谁知道第三辆开到的汽车加足 
马力,对看三个人撞了过去。 

由于是自己的车子,他们根本没防备,一下子就撞倒了下来。 

按著车门推开了,里面止来了三条大汉,每人都是手执利斧,擦擦几响,加上 
连声惨叫,三名浪人与两名打手都倒在血泊中了。 

这些汉子正是唐烈邀来赌钱的那一批人。 

变化实在太快,先后只不过一分钟,主客完全易势,两部车子的司机也出来了 
,却是马三保与马阿根。 

马三保笑道:「唐大哥,我们没有误事吧,」唐烈也笑道:「没有,没有,我 
知道你们是绝对靠得住的,所以一点都没有惊慌。」 

这时阿九才上前道:「两位马先生,你们怎么也来了?」 

马三保笑道:「我们今天下午就知道他们要来对唐大哥不利了,我带了一批朋 
友,原来为唐大哥帮忙的,可是唐大哥讲过龙虎帮答应保护他:我们不便多事 
。」 

徐荣发讪然笑道:「四爷叔是答应过,只是我们没有想到他们会找上门来的, 
二位若早讲一声……」 

马三保道:「唐大哥在虹口大闹了一场,我们想到他们一定不肯罢休,所以才 
请当地的一些朋友特别留心,一有动静立刻通知,我们以为四爷叔既然拍了胸 
膛,也一定会注意对方动静,所以才没有多事。」 

马阿根接看道:「不过我们也想到龙虎帮靠得住,但自己也不能不防备一二, 
所以我们来,看见了他们的人6也看见了两部车子藏在暗处,所以我们先把司机 
摸掉了,再等机会接应。」 

徐荣发更不好意思了,嚅嚅地道:「这实在是兄弟疏忽,实在很对不住。」 

唐烈忽地冷笑道:「阿发哥,你一直在里面,不知外面有了人,但是人家开了 
两部车子了八九个人进来。四爷叔会不知道,那才是叫人难以相信了,搞不好 
他故意装作不知道,人带走了我的呢!」 

听他这么一讲,徐荣发也难以把握了,但他口中却道:「怎么会呢,叫人找上 
门来,四叔怎能塌这种台。」 

唐烈道:「他若是正面干涉,就得跟对方顶上了,黄炳山那批人不算什么,东 
洋赤佬的势力却不小,为了我跟他们顶上了实在不合算,他当然只好装不知道 
了。」 

徐荣发道:「唐先生,兄弟敢担保没有这回事。」 

唐烈道:「阿发哥,你是个热血汉子,兄弟十分感激6但四爷叔呢?当然我也不 
能怪他,他有他的考虑,好在我姓唐的自己也交了些好朋友,能够把事情挡过 
去就算了,三保,那两个司机呢?」 

马三保道:「在前面弄堂里躺看」另外还有两个家伙,也一起被放倒了,看样 
子是三只手帮。」 

徐荣发脸色大变道:「唐先生了事情弄大了,十条人命,叫龙虎帮也扛不下来 
的,何况还有四个高丽浪人,东洋人会借题向英国人交涉,官面上交下来…… 
」 

马三保笑道:「没关系,英国捕房的华人探目原来是黄金荣先生,他虽然退休 
了,可是交情还在,而黄先生则是杜月笙先生的前人。」 

徐荣发道:「假如杜先生肯出面那自然是没有问题,但各位是不是杜先生手下 
的人呢?」 

「不是,不过我们鄱在祥生公司做事,我们的老板却是杜先生的学生呢,多少 
可以搭根线。」 

「十条人命,这根线恐怕拉不动。」 

「阿发哥,你放心,唐先生一再交代过,不可以出人命,所以我们下手都很有 
分寸:一条命都没有伤,都是敲昏过去,捆了起来,连那四个朝鲜人,都是砍 
掉二只手而已,他们不来是躺在地上装死。」 

「只要不出人命,兄弟就担起责任了。」 

唐烈拱拱手道:「那就费神把人送给他们,同时打个招呼,告诉他们冤家宜解 
不宜结,我虽然拦了三只手帮一条财路,但他们逼出了人命,吃得太狠了一点 
。那笔钱我已经送回给苦主了,这是可以查得到的,他们肯罢手最好,不肯罢 
手,我姓唐的也有一批好朋友在等看他们。」 

他招呼了马三保等人,作伴离去。 

阿九忙道:「唐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 

唐烈笑道:「很快、也许明天,也许后天,老九二我讲过要接你出来的,你放 
心了我一定不骗你。」 

他这边走了,徐荣发忙叫人去把昏倒的人都找齐了,再把受了伤的人送到医院 
急救。 

这次事件太大,他自己掮不起责任,急急地要找看四爷叔报告请示。 

而四爷叔也没等天亮下就赶到了会乐里,在阿九的房中,脸色很沉重,一筒又 
一筒的猛抽鸦片烟。 

阿九在一旁给他打烟泡,也是小心翼翼地不开口。 

徐荣发知道四爷叔是在思考事情的时候,绝下能受打扰的,所以他也只好在一 
旁静静地等看。 

四爷叔已经不是在过瘾了,他把烟枪放士油灯,只是轻轻地小吸一口,听任大 
都份的泡子化成青烟,处耗在空气中,便满屋子都弥漫看一股醉人的气味。 

那一排肃立的短打汉子也有几个有瘾的,被逗引得全身上下不舒服,可是他们 
不敢离开过疵去,只有拚命的伸长脖子,把空气中的青烟吸进去。 

好容易等四爷叔放了烟枪,端起递来的心茶壶喝了一口,在嘴里咕噜噜的漱看 
。 

在平常这口茶是必须咽下肚的,因为它融化了在口腔中的烟油+也揉合了剩于的 
精华,吸进的鸦片只能抵八分的养,非等这口茶下去。才能达到十分满足的境 
界。 

可是四爷叔呼地一张口,全部吐了出来,轻咳了两害,徐荣发赶紧站直了一点 
,准备作长篇的叙述了。 

跟四爷叔报告事情一点也不能马虎的,他听得很仔细,一点点的疏忽都不能有 
。 

但是,今天四爷叔只问了一句最简单的问题:「受伤的人怎么样?」 

「都还好」,四个断手的也保住了性命。」 

「动手时都是启烈的人?我们的人确实没参加?」 

「没有!唐烈那边共是四个人、两把斧头。」 

四爷叔皱皱眉道:「把受伤的人也交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开车子回去6我们不沾 
一点手。」 

「医院讲他们流血很多,要输血,恐怕不肯放。」 

「不管┃把人抬出来,放上汽车,要诊治到虹口的日本医院去,死了也跟我们 
没有什么关系。」 

「四爷叔,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四爷叔显得很烦躁地道:「不放他们走,难道还要留下来当祖宗供奉?那笔医 
药费谁来负担?」 

「四爷叔了话不能这么讲,对方跑到我们地段生事,等于掴了我们一记耳光, 
要是全无表示,以后我们的事情就难办了。」 

「烦啊,难道我不晓得,但这是上头的交代,昨天那个直田村夫找到我们上头 
,要我们把人交出去。」 

「大先生对东洋赤佬太让步了。」 

四爷叔哼了一声道:「你懂只卵,操那,你不要看现在又是英租界、又是法租 
界,这些外国人全都靠不住的,将来的上海滩,全是东洋人的势力6我们想在上 
海滩混下去,就不能得罪东洋人。」 

徐荣发显得不服气q但不敢再开口了。 

四爷叔又道:「那个姓唐的很不简单,昨天居然把袁通给吃了。」 

阿九道:「四爷叔:袁通恐怕是自己错了手脚,唐列在调牌时大家都看得很清 
楚,他根本没动手踟,而且第一趟来,他带了二一千多元,输得脱底。」 

「这恐怕是他故意放水,扮猪吃老虎。」 

徐荣发道:「不会吧,第二趟他虽然大捞进一笔,那只是运气,尤其是他本钱 
的来源,大家都清楚,要不是刚好碰上三只手帮在码头那件事,他连翻本的底 
子都没有了,假如他真是个郎中,不会在第一次输光的。」 

四爷叔皱起了眉头儿道:「是啊,我也这么想,可是袁通坚持讲他是个此中的 
高手。匚阿九道:「那是袁通自己在瞎三话四,他赌了一夜,手气一直很顺, 
最后一副注子大了他使想玩手法:忙中有错。把牌叠错了,所以才轮了一票。 
」 

四爷叔想了一下道:「好了┃不去管他了,反正再来的时候,一定要吃牢他, 
把他手头的血都放出来。」 

「我们的场面恐怕没那么大。」 

四爷叔道:「赌大一点,猛杀猛砍,不输光不放他走,要是他敢耍横就做掉他 
6大先生对这个家伙很注意。」 

「怎么?他的底子不是已经掏清楚了吗?」 

「不错,在昆山,他是个出名的败家子,不过这小子也很不简单6交游广涧,三 
教九流的朋友都有。」 

「他是个很会交朋友的人。」 

「这种人最危险,也最会作怪,我们目前虽然只有一部份的地盘,但不久的将 
来,整个上海滩都会是我们的,所以我们必须要小心,不能让一些不三不四的 
人来扰局、」讲完,他起来便走了。 

徐荣发跟阿九皱了皱眉头,但是没有办法,他们不贵成四爷叔的做法6但他们却 
无力反抗,而且他们知道四爷叔自己也不赞成。 

四爷叔是个自相人,而对付唐烈的方法太不光棍了,但这个决定是上面的。 

四爷叔上面还有三个人,那才是龙虎帮最高的决策者。 

但是这三个人都很神秘,每个人都知道有大先生、二先生、三先生,但是这三 
个人姓什么、叫什么、什么来历?谁也没有见过,似乎只有四爷叔一个人知道 
。 

唐列有三天没到会乐里来,阿九愁眉苦脸,似乎连做生意都没有心情了,连老 
客人登门,她都以生病为藉口推开了。 

在会乐里再红的姑娘也不作兴这样搭架子的,但是她的身份特殊,四爷叔也特 
别关照过,所以也没有人能去干涉她。 

只是她房里的娘姨阿兴嫂跟那个小丫头最不开心,因为不做生意,她们就没有 
了外实的收入。 

但她们也没有作什么表示。 

因为唐烈在这见住了几天,两场豪赌,她们每个人都得到了四五十元的外赏, 
别的房间里,五六个月才能捞进这么多呢,所以她们也跟阿九姐一样,期盼看 
唐烈再登门。 

但唐烈就像失了踪一般A半点消息也没有。 

有人上祥生车行去打听,马三保和马阿根两个人也没有去上工,他们请了一个 
月的长假回家乡探亲去了。 

龙虎帮在我唐烈,三只手帮也在我,虹口的日本浪人集团也在找,却都没有结 
果。 

因为上海的地方太大,人口又多,唐烈又不是什么很有名的人,认识他的人不 
多,即便他走在马路上,也不容易很快的就辨认出来的。 

何况,这是黑社会找人,不是官方警方公开地缉捕,那也困难一点的。 

唐烈却在第三天的黄昏,自动地出现在会乐里,他进门时把呢帽压得低低地, 
所以没引人注意。 

当他上到二层楼,撩开了门廉进门,小丫头看见了惊喜道:「唐先生了你可来 
了,差点没把我家姑娘想死了。」 

桂花阿九也急急地从房间出来,连忙上前捧住了他。 

「你看你,讲去去就来,谁知道一去就是三天,害人家为你就足了心,差一点 
没生病躺下来。」 

「老九了凭良心讲,我敢来吗?龙虎帮为了讨好东洋人,准备把我送出去做人 
情,我这一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阿九的眼中流露出称许的神色,但口中却急忙地否认道:「没有的事,那天四 
爷叔回来知道了发生的事A大大的发了一顿脾气,因为你们毫无损伤,他才把人 
送还给虹口,还狠狠地去教训他们一顿,还讲过要亲自向你道罪a」唐烈哈哈大 
笑道:「四爷叔是开家立门的爷叔辈,牙齿可以当阶沿石,义气绝对是可敬的 
,只可惜家门的事,不能完全由他作主,他也要听人家的,所以对他的盛情, 
我十分感激,却只有心领了,我是看见他出门了我才进来的,就是为了彼此见 
了面不好看。」 

阿九还要开口,唐烈已沉声道:「老九二我们认识一场,多少还有点变分情意 
吧,我相信你不会存心害我?」 

阿九眼睛一红,无限委屈地哽咽道:「唐先生,你这话真叫人寒心,我怎么会 
那样做呢……」 

唐烈微微一笑,莫测高深地道:「我知道你还不至于如此黑心:可是你也别把 
自己不知道的事乱做推荐,你留我是一片情意,但是如果我因此被四爷叔送到 
东洋人手中做了人情,你心里能安吗?」 

阿九低下了头道、「真要有这种事,我会拚上这条命,也会向四爷叔要一份公 
道的。」 

唐烈笑了笑道:「那你只有白送一条命,讨不到公道的,老九二拚命也要有拚 
命的身价,若是不够份量;人家只当死了一探狗猫。」 

话是不错,但是却太直率了,使得阿九无法为继,只好付之沉默了。 

唐烈却又道:「老九,我今天是来拿那些首饰的,□然我折价押给了你,但我 
现在想赠回来。」 

阿九连忙道:「不行……」 

唐烈脸色一沉道:「老九,我们没有土字据,全是凭一句话,你要是不认帐, 
我可以不要了。」 

阿九眼眶一红,哽咽看道:「唐先生了你应该听完话再接腔的,。我并不想吞 
没你的东西,只是现在没法子交给你,这里人进人出太乱了,我把东西寄存在 
四爷叔那里,现在他不在这儿i你要东西,改天我给你送去。」 

唐烈笑道:「原来是这个样子,你没有讲明原因,只冒出不行两个字,我当然 
要误会了,东西当然不急,等□安顿好了,再派车子来接你去玩,那时再带给 
我好了。」 

于是他取出一个封套道:「这是一千元,五百元取回首饰,五百元作为我住在 
这儿的开销。」 

这表示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阿九颇为愕然。 

唐烈却笑看道:「老九!我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只不过此后我不到此地来找你 
,相信你能原谅的,你可以找我去。」 

「无头无脑的,我上那里找你去?」 

「我正在筹划,等安顿好了。我会通知你。」 

于是他使走了。 

虽然四爷叔有吩咐过,无论如何,一定要留下他来,但是唐烈已经摆下了话, 
除了用强留下他,没有别的办法,但逞强硬留,连徐荣发都拉不下脸,何况也 
不一定有把握。 

因为在唐烈来的同时,会乐里中来了几个陌生的客人,在阿九周围的几间房子 
里打茶围出手很豪华,人也很客气,总数却有十数个之多,腰里硬蹦蹦,好像 
都带看家伙,使得徐荣发也不便硬动了。 

四爷叔得知唐烈来了又走了的消息,倒是没怪谁。 

他只是在沉思看,片刻后才道:「也好,这小子并没有离开上海,只不过转来 
转去,控制不了他的行踪而已,而且,他也展开了反击行动,三只手帮的人, 
已经有七八个被人当场抓住,砍掉一只手,黄炳山手下本来有二十多个小扒手 
,已经去掉了一半,吓得他整天躲在东洋人那里,一动也下敢动。」 

徐荣发道:「是谁下的手?」 

「不知道,那些小赤佬出来活动,莫名其妙地就被人盯上了,才一伸手,立刻 
就有人,横里插出来,当场捉个正看了狠狠地打了一顿,然后就是一斧头砍下 
来。照这情形看,多半是那天晚上动手的一批人。可是那些人都不属于那一帮 
派,看样子们想自成一股势力。」 

四爷叔歪在榻上抽看鸦片,另一只手还住替他打泡的阿金的屁股上捏看,那是 
他心情分开朗的时候,才会不避形迹地调情,否则他正眼也不看这些女人一眼 
,君子不重则不咸。 

四爷叔是很有威严的人。 

他笑看又道:「假如唐烈他们能够在虹口搞起一股势力,倒是件好事」那可以 
触触东洋人的楣头,所以,我们要打听清楚一点,他们真有这个准备,我们不 
妨暗中帮他们一点忙:…… 

」 

唐烈终于公开露面了,他在法租界福熙路上顶下了一间门面,出租黄包车。 

这是一种很原始的交通工具,但是也是上海很普通的交通工具。 

上海虽然有电车和无轨电车,但是只行驶于几条大马路上,路线架设不到的街 
道小巷,完全靠这种人力车,两个车轮上架了车座。前面伸出两根贡杆。 

拖黄包车的多半是江北人和山东人,他们在家乡由于受到江淮和黄河的水患, 
外出谋生,上海就成了他们主要的集中地之一,只要有力气,谋生很容易。 

不过这种营生也要受到黑社会的剥削,他们必须要付出所谓的例费,才能在那 
个地方做生意。 

而且他们是光棍儿一个人来的,身无恒产,一辆车子也要几十元钱,他们买不 
起,只好向车行承租。 

车行也是黑社会把持的,租金很高,为了生活,这些苦力们只好咬看牙接受了 
。 

唐烈的车行有一百辆新车,租金很便宜,差不多只有别家车行的一半,还有提 
供了一项保证。 

租了唐烈公司的车子,不管是在那个地区做生意,都能得到保护,不受黑社会 
的欺凌与剥削勒索。 

这么优异的条件,自然能使一般靠苦力维生的黄包车夫们欢迎,一百辆的车子 
很快地就完全租出去了。 

几乎完全是虹口地区的江北帮包去了。 

那是许阿毛去垃来的。 

许阿毛是虹口拉黄包车的,他来得较早,自己已经有一辆车子了,慷慨好义, 
常常肯帮助同乡,人缘极好,渐渐已经占了几个地头,自己保护自己,不肯交 
保护费了。 

因为他有二十来个肯卖命的好弟兄,当地的黑社会份子也就犯不看跟他拚了, 
由他们去了。 

虹口的长记车行老板叫苏长生,当年是个混混,后来手底下有几十个兄弟,混 
出点名堂,在虹日立了根,开了这家车行,专门出租黄包车。 

他的日子过得很惬意,慢慢地手头已有起了二百辆的车子,那几十个弟兄分派 
出去收收例费和租金,日子也过得很好。 

安逸的日子使人懒散,何况苏长生又跟日本人搭好了关系,更是笃定泰山,没 
有再求发展。 

那知问题突然发生了,一夜之间,有六七十个人把车子送了回来,声明不再承 
租他们的车子了。 

第二天,他们又拉看唐烈公司的新车出来做生意。 

长记的人自然不甘心受损,立刻要去干涉,但是唐烈公司也有了准备,由许阿 
毛出头摆下了话。 

他讲道,这些苦朋友凭劳力赚钱不容易,绝不再受剥削,地盘例费自却日起不 
再受剥削,地盘例费自却日起下再缴纳,若是有人敢阻挠他们求生活,他们不 
惜一拚。 

许阿毛带了七八个人,每人都是一把亮晃晃的斧头,这已经够吓人了,更何况 
还有那些租了唐烈公司车子的人,也加入支援的行列,声势更加惊人了。 

苏长生慌了手脚,他自己没有一拚的勇气,只好向日本人求救,直田村夫听到 
又是唐烈捣的鬼,十分生气。 

于是在第二天,将近有三十名的东洋带刀武士?在码头附近跟许阿毛等人对上 
了。 

许阿毛似乎没想到日本人也会介入,只带了七八个人出来保护他们的客户,突 
然见了这么一批带刀的浪人a有点慌了手脚,带入迷进了一条巷子。 

那知这是一条死巷,两边甜是高大的仓库,巷底也是库房,一进去就是死路, 
直田村夫这次是亲自指挥,哈哈大笑声中,挥众追了进去。 

许阿毛等人一直逃到巷底,突然,一所仓库大门开了,那几个人迅速逃入库房 
中,门又,关了起来。 

直田村夫很生气,一面喝叫开门,一面威胁地道:「八格野鹿,管仓库的是那 
一个,居然敢跟我们捣蛋,快把门打开,否则我们攻进去,连你一起也杀掉。 
」 

仓库内一声不响,置若罔闻。 

直由村夫更为生气了,一面厉声呼叫、一面指挥手下的人破门而入,可是那仓 
库的木门不但厚,而且还很结实,刀砍上去,只是浅浅的一条痕印,人撞上去 
纹风不动。 

直田村夫怒不可遏,在门口双脚直跳,吼看道:「八格野鹿,你们这批该死的 
支那猪,这是一条死路,你们躲在里面就行了吗?快滚出来,否则我就把门封 
死,活活的关死你们,人格野鹿,……」 

、他的脚在门上猛踢看,但除了把他的脚趾踢得很痛外,没有起任何作用。 

一个手下道:「社长!门太厚了,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把他们封死在里面… 
…」 

直田村夫道:「那只是讲讲而已,这里面是仓库,别人会要来提货,那时不开 
门也是不行的。」 

「开了门正好去把他们找了出来。」 

直田村夫横起眼睛道:「混蛋,虹口虽然是我们的势力范围,但这里是中国, 
不是我们日本,中国人比我们多出好几倍,如果等他们开仓时,那些搬运工人 
都来了,还能允许我们杀人吗?」 

「怕什么。搬运工人的头子锺大林,不是一向都很听社长的话吗?叫他约束工 
人不要多管闲事好了。」 

「不行的了锺大林是个饭桶,已经管不住他的手下了,所以他才要讨好我,要 
我们支持他的地位,他自身都难保,更不能靠他帮忙了。」 

「那只好用第二个办法;破门而入。」 

「我也知道要破门而入,但怎么破法呢?」 

「用斧头把门劈开:我去拿斧头去。」 

「好吧,你带一个人去借四把斧头来,你们在此地人头不熟,恐怕借不到,最 
好找到黄炳山,叫他想想办法去,叫他也派几个人来帮帮忙。」 

「是┃社长放心好了,我会找到黄炳山的而且把破门的工作交给他们负责,我 
们大和民族的武士只管战斗,不做木工那种贱业的。」 

直田村夫点点头,于是那个手下招呼了一个同伴,一起向弄堂口走去,直田村 
夫则叫其他的十几个人,列好了阵势,用刀比看,而且退后了十来步距离。 

他是怕许阿毛等人突然打开门冲了出来。 

许阿毛也有七八个人,势力虽弱,但困兽之斗倒是很可怕的。 

直田村夫倒是经过大场面的人,他把手下的剑士分成了三层、前两层都是朝鲜 
浪人,后一层才是精选的扶桑剑士,仓库中的人万一突围而出的话,自有这些 
高丽棒子首当其锐。 

虽然这些高丽浪人也是他的手下,但是在直田村夫心目中:这都是贱民,死不 
足惜的。 

这边才把阵势布好没多久,巷子口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回头一看,却是先前 
派去拿斧头约两个人,他们各被一个绳子套绑住,千在半空中。 

绳子是从屋顶上抛下来的,一共是六个人,分据左右两边。而且早就埋伏在那 
儿了,等人走过,上面就抛下了绳索,套住了身子,迅速地拉了上去。 

一个人是连双臂被套住的,打横吊在半空中,刀虽然还执在手中,却是动弹不 
得。 

另一个则是套住一个脚被吊了起来,照理他可以用力弯腰屈身,用刀去砍断绳 
子的,可是他的衣服害了他,那下身宽大的和服也倒挂了下来,把他的头手都 
包住了,空身挣扎不已那些武士们见状都大为愤怒。纷纷持刀赶了过来,却也 
无可奈何。 

因为这些仓库虽然是平房,屋顶却很高,那两个人被吊在空中,离地还有两丈 
来高,在地下够不看。 

他们跳起来或许可以拉住一角衣服,可是屋顶上又有人控制看k他们跳起来,上 
面的人拉高一点,始终不会让他们碰到的。 

这样一连几次,屋顶上的人哈哈大笑,逗得更起劲了,直田村夫却面色铁青, 
慢慢地走过去,突地跳了起来。 

上面的人以为他也是要把人抢下来,用力往上一提,那知道直田村夫的武功毕 
竟不凡,他飞身一拔,居然高有丈许,抓住那根绳子,用力一带,喝道:「滚 
下来,」屋上握绳的人一不小心,竟被他拖得向前一栽,顺看斜斜的屋面滚了 
下来,而且还带动了另一个人。 

被吊住的那个日本武士尢八地一声,平摔在地下,接看是那两个人也滚落下来 
。 

这两个人虽然是不慎失足,但颇有武功底子,在空中各一个跟头,稳住了身体 
,接看双□落地。 

而且他们一落地之后,,立刻拔出腰间的钢斧,斧刃雪亮,凝神戒备看。 

直田村夫冷笑道:「你们终于落在我手中了,上!」 

这是命令,那些朝鲜浪人上前围杀,而且决斗动手的次序已经成了惯例,所以 
一声合下之后6前面的人后退,后排的人前进,这是因为先前围困仓库所排的队 
形,及至巷口有警,大家跑回来,后队变成前队。 

现在要动手了,又是前后对调,这在他们,似乎已经成了习惯,行之有年了, 
所以进退之间很自然衔接。 

可是这两个汉子却没有选择敌人先后次序的习愤,对方阵形一个,他们跟看也 
发动了,钢斧挥动,冲了过去。 

这正是对方前后排交替位置未定之际,两排人都还没有完成战斗的准备,利斧 
过处,有四个人呼啤看飞跌出去。 

他们都是被利斧劈过身子而受伤的,沉重的斧身,尖锐的斧刃,血肉之躯挨上 
都还有舒服的! 

受伤约有三个高丽人和一名日本人。 

直田村夫见一出手就不利,更为愤怒,厉声大喝道:「一起上!杀!杀!」 

这第二道命令是全体有份了,连他自己也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正待冲上前,忽 
然有人以日语叫道:「社长,小心背后偷袭。」 

叫声中,直田村夫已觉背后风生,有人扑了过来。 

他不愧为剑道高手,也不回头就蹲身缩颈侧腰避过一边,同时双手握剑向上一 
挑,空中一声惨叫,血水四酒。 

接看有人拍手笑道:「好,好┃精彩,今天总算见识到逢云一刀斩剑招的威力 
了,的确霸道得很。」 

那人正是唐烈。 

他一个人,穿了浅灰色薄呢的长衫,潇酒从容,站在巷子口直拍手,听声音, 
刚才用日语呼叫直田村夫的也是他。 

直田村夫站在那儿怔住了。 

中剑的人已摔倒在地,脑袋被削去半边,倒地后立刻不动了。 

那正是被吊在空中的另一个剑士,由于底下已展开了血战。屋顶上的人急看下 
来支援。 

他们来到屋檐边,先提起那个家伙往直田村夫背后砸去,本来碰一下倒未必会 
致命,可是唐烈及时叫了一声,使得直田村夫仓促出手,杀死了自己的人。 

直田村夫本来不会这么仓皇的,他是个颇为高明的剑手,但是唐烈那一声招呼 
却是用日语喊出的,本能上使他不加怀疑而出手了。 

望看地下的尸体,直田村夫铁青看脸,眼中好像有烈火喷出,用日语问道:「 
你是唐烈?」 

唐烈没有回答。 

直田村夫又问道:「刚才是你在听的话?」 

唐烈仍然不理他。 

直田村夫愤然道:「你是哑巴?」 

唐烈却笑笑道:「我不望也不哑,而且我也懂一些日本话,只不过我是中国人 
,我喜欢用中国话交谈。」 

「你喜欢我不喜欢,我要讲日本话!」 

「那你最好别问我话,我只对中国话的问题,才有与趣回答。」 

直田村夫瞪看他,又是半天后,大概知道对方不会屈服了,只好气哼哼地改用 
中国话问道:「唐烈,你一直跟我们捣乱是什么意思?」 

「没有呀,只有第一次,我追中国的败类,吵了你的生意,我很抱歉,但那要 
怪那三只手,是他跑到你那儿去的。」 

「可是你却伤了我们好几个人?」 

「直田社长,那是因为你包庇了那个败类,而且又要杀我,为了自卫,我不得 
不伤你的人。」 

「乱来,你分明是黑吃黑,还敢讲人家是败类。匚」直田社长,我已经把全部 
的关款送回给那个失主了,而且还多捐了几百元给死者的家属,这是委托申报 
转交的,在社会新闻版上也登过,这可不能做假的。」 

「你是拿了那笔钱去赌赢了,才又捐还给人家的。」 

「只要我没把钱春下,就不能算是黑吃黑,不管怎么样,也比逼死了人不闻不 
问的三只手帮强得多,这是一批社会的败类,所以找立誓要清除他们。」 

「人格野鹿,他们是在我的保护下。」 

「那就只好连你也得罪了,」直田村夫没想到唐烈居然敢主动地向他挑战,他 
无法不怀疑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已疯了。 

就算先逃走的人又从仓库里出来,再加上屋顶上的人,也不过才十四个,而自 
己这边手下,还有十六个。 

十六对十四不是绝对的优势,但直田村夫却有相当的把握,因为他手下有三名 
剑道四的高手,而直田村夫却已是七段的绝顶高手了。 

对方这个唐烈可能还会有几手,其余那些耍斧头的汉子却只是一些庄稼粗把式 
,直田村夫相信就凭自己这四个人,已足可将对方全部摆下来。 

、而唐烈居然敢向他主动挑战,这不是蜻蜓□石柱、猫舐老虎鼻梁骨吗? 

直田村夫只在心里感到好笑,神情上却很从容,因为唐烈正站在巷口,这小子 
太滑溜,一转身跑了,再要找他又是大麻烦。 

因此直田村夫笑笑道:「唐烈,你有没有想清楚,你是在跟谁讲话。」 

「当然知道,你是雁芳馆的主人,那是一所日本的妓院,我们中国对开妓院的 
老板叫乌龟头或龟公,这是一种大家所看不起的贱民,一种最没有出息的男人 
。」 

直田村夫的脸色变绿了,他是个中国通,已居中国多年,自然知道唐烈的话没 
有讲错。 

因此他怪叫了一声,扬起手中的长刀,对准唐烈冲杀过去,同时也招呼他的手 
下:「杀死这个家伙,不必去管别人,谁杀了他,可以得到黄金一百两的赏金 
。」 

黄金一百两是个很诱人的数字,使得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发了光,甚至有些人还 
不太相信,望看直田村夫,期待他做进一步的证实。 

直田村夫也坚定地道:「黄金百两,绝不食言,而且即时给付。」 

现在的一切都是唐烈弄出来的,目前只是在争夺人力车的地盘,但是进一步发 
展下去,一切都会被他蚕食侵吞过去的。 

虹口的日本占领区中,黑社会都是些小股势力,而且都在直田村夫的控制之下 
,等于是直田村夫的外围爪牙而已,那对直田村夫的生意是一种极佳的掩护。 

那些娼馆其实也是直田村夫的掩饰而已,他实际从事的生意大得多,从军火到 
鸦片、海洛因,都是营业范围。 

直田村夫一直做得很顺利,现在他已感到唐烈的挤入是一种威胁,所以他不惜 
重酬要杀这个人的性命,他手下这些杀手本来就不荏乎杀入的,为一两赏金去 
杀人也能叫他们勇往直前了,百两黄金更能使人发疯。 

直田村夫本是在前面的,反倒落在后面了,他的手下们争先恐后的杀向前去, 
唯恐叫别人抢了先去。 

已经没有人再去围杀那两个汉子了,人人都以唐列为对象,一窝蜂似的疯子, 
舞著雪亮的东洋剑冲过来的样子是很惊人的。 

唐烈一看苗头不对,回头就跑,那些人自然舍不得放弃k大夥儿蜂涌地迫了过去 
。 

唐烈逃得并不快,堪堪只逃到弄子口上,他就站住了脚,用手一招,横里出来 
了五辆黄包车,都是空的。 

先前追兵看见唐烈上步招手,像是招呼伏兵的样子,倒是也停了一下,作看迎 
敌的准备及至看到伏兵只是五辆黄包车,他们都放心地笑了起来,充其量,也 
不过是五个黄包夫而已,而且赤手空拳,怎么能抵挡十几二十名执刀的东洋武 
士呢,但是很快地,他们就知道。了这五辆车子的可怕了。 

车子是很普通的,而且还是旧的,车上没什么特别的设备,拉车的车夫也是常 
见的,不是什么特别高手,这些杀手们都坐过他们的车。 

但是经过唐烈的运用,这五辆车子竟将他们十几个杀气腾腾的武士们逼得连连 
退后。 

唐烈只是一挥手而已,那五辆车子并排成一列,以车背向前,倒推看逼了过来 
。 

由于他们是处在一条很窄的弄子里,两边都是仓库,这条弄子宽不过十公尺而 
已。 

每辆黄包车横宽只有一公尺多,五辆车子相互之间,有三四十公分的间隙,以 
免行进时互相冲碰。 

这样子并排看推过来,却是十分讨厌的,那些杀手们手中的长刀不过三尺,砍 
出去也伤不到人,而冲过来的车子却力大无穷,退后稍慢就被挤跌倒了下来, 
车子并未停下,就在他们身上直辗过去。 

空车并不重,不过,这些车子却都早已有了预谋,在座垫的空格中放了很多石 
子铁块等,增加了几十斤的重量。 

这样,压在人的身上虽不至于造成大伤害,却也很不舒服,而且碍手碍脚,失 
去了行动能力。 

这时那些屋顶上的人跳了下来,斧头、扁担以及码头上工人甲的铁钩都出笼了 
,没头没脑地揍了下去。 

这根本无所谓打斗6战斗的进行是一面倒的,唐烈就靠看这十来个人,把那批东 
洋武士与朝鲜浪人混合的杀手队伍,顷刻间就吃了一大半,只剩下三四个人, 
跟看直田村夫一直返。 

到弄子底的仓库门口。 

紧闭的仓门已经开了,车子仍然无情地冲过来,他们无可奈何,只有硬看头退 
了进去。 

明知道许阿毛等人已在里面,现在开了门,必然有什么阴谋,但也没办法,直 
田村夫只有提高警觉,步步为营。 

仓中堆看很高的麻袋,叠积如山。 

那些黄包车到了门口,没有再进来,只是堵死了门口,倒是许阿毛等六七个人 
,在麻袋堆上出现了,他们举起装得满满的麻袋,从顶上去了下来。 

底下的空间本已不多了,对像泰山一般,压顶而来的麻袋,根本无从躲起,砸 
在身上,立刻倒了下去。 

却便是幸而不死,也披接看而来的袋子压在地下了。 

直田村夫挥舞长刀,倒是劈开了两三日麻袋,里面装的是黄豆,那是从东北大 
连运来,由一家大规模的榨油工厂购来榨豆油的。 

黄豆滚散满地,直田村夫的脚踩在滚动的豆子上,立足不稳,一跤跌在地上, 
很快地被上面抛下的麻袋给压在下面了。 

许阿毛从上面爬了下来,跳出会外,兴奋地向唐烈叫道:「唐先生。行了,统 
统都解决了。」 

外面一阵欢呼6把十几个垂头丧气的俘虏连推带拖,也塞进了仓库。 

这一次的胜利使得唐列在上海滩的名头更响了,而且他的公司也有了名气,向 
他们租车的人更多。 

租用他们公司的车子不但租金便宜,而且还有许多的保障,包括不受人勒索, 
不受黑社会的欺凌等等。 

但是也有个条件的,那就是万一公司需要大家人力支援时。大家也必须予以支 
持。 

这所谓的条件了实际上等于是在帮助自己,公司之所以会得罪那些地痞流氓恶 
霸,主要的也是为了维护他们的权益而已。 

因此,履行这些条件也等于是他们自己的责任,自然人人都乐意的、何况这些 
靠劳力赚钱的苦哈哈们,也极少是安份的人听到有架可打,他们也开心得很。 

唐烈一共徵召了两次6每人都只徵召了二三十个人,还都是找没有家小负担的光 
棍儿。 

让他们去了一天的生意A唐烈另有补偿,每人先发两元钱的损失津贴,这是按最 
高收入额计算。 

他们从早上六点钟开始,到半夜里两点休息,全天二十小时内,要不断约有客 
人光顾,拉来拉去不歇一口气,不放一个空趟,才差不多能有一元多大洋的收 
入,事实上从来也没有人能在一天收入过一元钱的。 

除了这两元的补贴外,公同还每个人发给了两元钱的工资,这是付给他们打架 
的酬劳。 

所谓打架,也无非是虚张声势,挤在一堆呐喊而已,也没有要他们真动手,拚 
命的活儿,向来由公司真正的成员们打头阵的。 

却便是有一两个人,被卷入激斗而受了轻伤,公司付给的医药费以及休养津贴 
更为丰厚这种好差事自然人人都争看要干6没被选上的直叹运气坏。甚至于有向 
唐烈自动请缨的,但唐烈却客气地拒网了。 

唐烈操看扬州腔,诚恳地道:「多谢各位热心支持,不过我们所用的人手实在 
是够了,我们只是想为各位凭力气吃饭的苦朋友争取一个合理公平的待遇,并 
不是想成立什么帮会,所以大家还是安份守己,规规矩矩做生意去吧,还有, 
兄弟要声明一点,公司只是保护各位不受流氓地痞的欺负,可不是支持大家为 
非作歹,所以大家在做生意时,一定要和气、守本份,不可欺压排挤别的同行 
或是勒索乘客的情形,一经发现,本公司也会施以制裁的。」 

他的这片声明也压下了一些好事者的不安份心理,他们原以为唐烈等人也想发 
展一股势力的。 

他们这家租车公司已经拥有了千多名客户,旧业的范围也由虹口发展到其他地 
盘上去了由于他们雄厚的实力以及合理的措施,也把其他地区的黑社会组织压 
得忍气吞声,不敢找他们理论。 

尤其是在虹口A他们的影响力更大了,不但是黄包车夫全入掌握,连码头上的搬 
运工人也都被他们掌握了。 

所以他们又开设了一家搬运公司6拥有了三十多辆运货板车。 

业务状况极佳,而且他们也有了一批隶属于自己的装卸搬运工人、这是唐烈和 
许阿毛等人,带了一批苦力何在另一次火拼中赢下来的成果。 

码头上的工人向来是黑社会吃定了的美食之一J他们把持业务、勒索剥创克扣工 
赉,在另一。 

,方面,也狮子大开口,任意她敲诈货主,劳资双方都要受他们的侵创。 

唐烈这所搬运公司的成立:作风一新,立刻就获得货主们的热烈支持,而且那 
些饱受欺凌的苦力工人们也热烈拥护,硬从那些流氓头子手中,分出一半的利 
润来。 

这最主要的还是由于对直田村夫那一仗打得很漂亮。 

唐烈以十来个有限的人数,却制服了二十多名手执利剑的杀手,直田村夫没有 
送命,却被压断了一条腿和一只胳臂,在医院中没等伤好就狼狈地回国去了。 

虹口虽然是日本的占领区,但毕竟仍是中国人的土地,居民也以中国人为多, 
所以日本人对唐烈也无可奈何。 

因为唐烈虽然没有组织,但他的支持者却在虹口占了很大的力旦,这些人若是 
横起心来变干,足以把在虹口的日侨全数都宰掉。 

最主要的是唐烈的一切行为都是合法的,不但没犯错,而且还大大地博得一些 
社会上有力人士以及国际问的交口称赞,讲他的作为正是工会组织的雏型,是 
民主与人权的完美模型。 

上海虽然披英法日等强国租界所瓜分了,但是英法等国家已进入了民主。对这 
种民主思潮是十分激赏的。 

唐烈就因此而成了上海滩的闻人。

 

受文者:霹雳工作小组。 

内容:工作指示。 

旋风一号转呈交回前所支之款项伍千元已收悉。本部之经贵虽由国库准许无限 
支付,无短黜之虞,但维念国家多难,国家财政困窘,为有目共睹者。 

本部蒙上宪之惠宠特加,尤感责任重大,该员能体念时艰,自筹工作经费,殊 
堪嘉勉,应予记功一次。 

该员能不看痕迹,扩展情报搜集范围,对本部工作之进行大有利益「其所转呈 
之各国在中利用我民众情形,颇为详实。应再予记功一次。该员组织劳工,对 
抗黑社会之剥削,有利民生,虽属可喜,唯该员主要之任务,系为针对龙虎帮 
之种种祸国行为。此一重点却未获进展,看令该组织示该员,今后仍应以打击 
深入龙虎帮为主,并极须从速见效。据知该帮之主脑人物,近日与各国使领接 
触频频,似又将有阴谋。阅后即付丙丁。唐烈摇了个电话6约了桂花阿九在法国 
公园见面。阿九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赴约6行前自然是到四爷叔那里去听取指示, 
然后才喜孜孜地出了门。她是乘坐包车去的。所谓包车、也就是私家自备的黄 
包车,黑色的车身,黑度的顶蓬,两边扶手处各有一对玻璃框围起来的煤油灯 
,十分的神气。拉车的车夫也是专门雇的6穿了很乾净的短打装,也有的是穿长 
衫的,拉车时才把下摆掖起扎在腰里。这种人在上海滩上是一种特权阶级,因 
为他们的主人非富即贵,必然是大有来头的。而这批人又多半是主人的亲信心 
腹兼任保镖,他们不但参与了主人的机密,也负责主人的安全,所以他们的待 
遇很高。阿九乘的车是四爷叔的。四爷叔特别把自己的座车给阿九乘坐,而且 
还特别关照了车夫小山东,叫他留心注意一下唐烈的动静。因为这个家伙近日 
在上海突然成名了起来,引得各方注意属目,而且阿九这次去还担任了一个工 
作。到了法国公园,唐列在门口等看,见了阿九的面,很亲热地挽看她进到公 
园去了。小山东原是受命寸步不离跟看的,但车子却不能拉进公园去,他必须 
先作处理,拉到一个僻静处停下,取出铁练锁好6匆匆又赶去买门票。才把票买 
好,一个形容瘦削的中年人,一望而知是个落拓潦倒的鸦片烟鬼。他上前悄声 
地道:「你是拉一部包车来的,锁在公园西边角上的铁栏杆上,车子恐怕不保 
险。」 

「怎么回事?」 

那家伙却含笑不言了。 

小山东是在龙虎帮中混的:人到这些人情过节自然是懂的,尤其是这批鸦片鬼 
。什么事都肯做,目的只是钱,因此掏了一元塞进他的手里。 

汉子一看后道:「我看见有人弄开了糠条,把车子拉走了。你若不快去,就追 
不回来了。」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先生却露齿笑了一笑道:「先生,那部车子照估计要值一百多元呢,你只用 
了一元大洋。」 

一元大洋只真个消息已经够了,这家伙居然还在狮子大开口。 

但小山东来不及跟他计较了,可是身上又没有带钱出来,不过还有几个零角子 
:对方是不会满意的。 

他忽然想起帽子里有一包好东西了,那是一块上好的云土,足足可以打三四十 
个泡子,这是别人特地给拿来孝敬四爷叔的。 

四爷叔随手赏了他一块,他没瘾,可是有个相好的姘头痕头很大,那是个大户 
人家的少奶奶。 

因为家道中落,黑饭供应不足,才拉下脸来混混。 

小山东对她很倾心,但人家嫌他太粗,不太喜欢他a如果有了这块高等鸦片,必 
然可以获得美人青睬的。 

但这时,他却毫不吝啬地掏了出来:「朋友┃我身边没有钱,你是识货的,这 
块东西不止二三十元呢6而且还难以买到,你把话一次讲完。」 

「是小癞痢动的手,他专门偷人家的包车,拆开来卖零件,你要快去,慢一点 
他就分尸了。」 

小山东一听大急。忙由那汉子领看,进了一条岔路上的弄堂,果然看见了他那 
辆车子,以及一个人正在拆车蓬。 

他因为对方只有一个人,放心地冲了过去,那知暗中还有人给了他一棒,在满 
眼金星中倒了下去。 

小山东被绑在亨土、由人送到会乐里。 

那是一个警告。 

阿九却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唐烈答应到曹二小姐的香闺中搓麻将。 

唐烈准时去到了曹二小姐的香闺,对这位闻名春申的名女人,唐烈是有看莫大 
的兴趣的她的玉照经常出现在那些风花雪田的报章杂志花边新闻上,而她交往 
的也经常是一些达官闻人,和国际间知名的人物。 

,想不到她会主动地邀约唐烈?而且是透过了桂花阿九递的消息,讲是龙虎帮 
中的人要找他谈。 

龙虎帮中的人要找他谈谈,鱼儿上钓了,但谁才是握早的那一只手,谁又是被 
钓的鱼呢? 

龙虎帮中对外一向是四爷叔出面作为代表,而这一次居然换了人,那必然是比 
四爷叔更大的人。 

唐烈昏然也问过桂花,这次出面的是谁?是不是就是曹二小姐本人?以及她是 
否龙虎帮中的人? 

只是桂花阿九却完全不知道,她还不能算是龙虎帮中的人,只不过是四爷叔旗 
下的一名红姑娘而已?受看龙虎帮的保护,但是对龙虎帮的事却知道得太少了 
。 

唐烈这次是穿了一套新裁的西装,领子上配了个红花领结,手里还捧看一束粉 
红色的玫瑰。 

他知道曹二小姐酷爱玫瑰,她的香闺就叫做玫瑰宫。 

所以他特地到花店里买了两打最名贵的异种玫瑰,美则美矣,但价钱却吓死了 
人,每打是大洋一百元钱。 

那是专门培养在玻璃房子里,有客人订购时才剪下来的。 

但唐烈却舍得买下来,用一个精美的礼盒装看,捧在手上,到了玫瑰宫,却是 
一栋精美的花园洋房别墅。 

门房是一个粗眉大眼的中年女人,还牵看两条大狼狗,声势很慑人。 

但唐烈却没有被吓住的,甚至于那两条狼狗扑到他面前时,他仍然面不改色, 
面带著微笑。 

这份从容使得那个中年妇人十分的钦佩,笑看道:「唐先生了你真了不起,很 
多来访的客人,都是在门口被这两条狗吓得面无人角,只有你还能笑得出来。 
」 

唐烈一笑道:「我倒不是胆子大,而是早就闻到你陶大姐的大名了,你是有名 
的驯狗专家,由你亲手驯练的狗绝不会随便咬人的。」 

他很懂得揍人,而且捧得□到好处。 

果然那个中年女人眉开眼笑道:「唐先生知道我会驯狗?」 

「自然晓得,我在家里也养过一条狼狗,只是不懂得如何驯,乱咬人,结果被 
人家毒死了,都条狗花了我很多钱,可是没办法,我那时就想,如果能交给陶 
大姐这么一位好手代为驯练一下就好了,不但不会乱咬人,而且也不致于被人 
毒死了。」 

「的确┃的确,好狗一定要经过严格的驯练,不乱咬人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不 
乱吃东西。我的这两条狗,除了我喂它们之外,宁可饿死也不会吃别人喂的东 
西……」 

提起了狗,她的兴趣就来了。滔滔不绝:唐烈有礼貌地听看,而且不时□提出 
一些问题表示他的注意。 

这便对方更有兴趣了。 

她一,直讲了近十分钟,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口6也才低声地告诉他道:「唐先生 
了这两条狗是不会严咬人的,里面还有两条要特别小心6那是阿方的6跟它们的 
主人一样又阴又狠又毒。」 

唐烈来不及问详细,因为已经有人走过来了。 

她只好高声道:「阿方,唐先生来了,你带他进去吧,」阿方是个二一十岁不 
到的年轻人,穿看短打,但是很讲究,他走路的步子很稳,一看就知道是练过 
功夫的。 

唐烈暗暗注意这所花园别墅,发现暗中还藏看有些人,假如这些人不是曹二小 
姐所雇用的,就是今天在这儿有个很重要的人物。 

阿力的脸上透看一股那气,唐烈第一眼的印象就不喜欢这个人,而阿方也不怀 
好意地看看他。 

然后阿方仲出手来,怀看恶意地微笑,道,「唐先生了大家等你好久了,我姓 
方!」 

唐烈看他仲出的手掌,掌心跟掌缘都起了一层老茧,知道这个人一定练过铁沙 
掌这一类的功夫,掌力特别雄厚。 

于是唐烈不去握他的手,只一抱拳道:「久仰┃方兄也是曹二小姐的朋友,今 
天是来玩玩的。」 

阿方有点尴尬,吱唔一下才道:「我是跟屠先生来的,」「那么屠先生才是曹 
二小姐的朋友了,兄弟今天虽然是应约而来,但跟曹二小姐也是初会,对主人 
的朋友就更少会了,失礼,失礼!」 

唐烈的脸上已经摆出一付不屑的神情,自然也更没有意思和阿方进一步的攀交 
,阿方弄得下不了台,差一点就要。发作了。 

倒是中年的妇人十分高兴,笑嘻嘻地道:「阿方,你虽然在屠先生的面前很吃 
得开,但跟我一样,毕竟是个下人,有些地方是轮不到你伸手的。」 

唐烈已经转身向前走去了,似乎没声见这些话,但是他的耳朵尖,早把这些话 
听在耳中了,心中暗暗得意。 

昨未,阿九传过话后「他已经对曹二小姐作了一番调查和研究。马阿根也为他 
找了一个小报的编辑兼记者来子这家伙是上海滩上的女人通,所有的名女人, 
他都清清楚楚,甚至于某某女明星大腿上有颗痣的事都漏不过他。那位女门房 
陶大姐善于驯狗的事也是昨天夜里才打听到的:这番调查没有白费,他一进门 
就沆得了陶大姐的友谊,甚至于更侧面的得到了一些证贵。曹二小姐,还有那 
位屠先生」都是龙虎帮中的主要人物,搞不好就是什么大先生、二先生,那么 
,今天他可以见到龙虎帮中的主要人物了。 

阿方在后面跟看,假如眼光能杀人的话,那么唐烈的背后一定被刺穿了无数的 
小孔了。 

沿看那条柏油路,慢慢地走近了别墅6那是一栋西式的建筑,还有五六级台阶通 
上去,台阶约两边则是一尺多高的洗石子斜栏,形成坡度通下来。 

唐烈踏上第二阶级时,听见后面的阿方吹了一声口哨。 

在一般的情形下,他是一定会回头看一下的,假如他回头,那就会很糟的,因 
为袭击是迎面而来的。 

那是两只黑色的猛犬,是西洋一种叫杜宾的狗。 

这狗且头最腿细足,十分勇猛,唐烈如果回头去看阿方。就很难及时地看到它 
们的突袭了。 

因为它们是躲在那两房大门后面的,突然地扑了出来,无声无息,又阴又狠。 

但是唐烈己先得到了陶大姐的警告,知道里面有个阿方和两条会咬人的狗,心 
理上已经有了准备。 

阿力一吹口哨,他已知是召狗攻击的信号。 

因此,他立定不动,全身已在严密的戒备中,那两条巨大从门中扑过来,自然 
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的反应尤其冷静。 

第一头狗直立而起,要咬他的咽喉时,他的拳头才挥出来人击向狗的腰侧,那 
也是狗身上最软弱的地方,没有肋骨的保护,却又是很多内脏集中的地方。 

平时,狗四足看地而行,这个部位是不容易受到攻击的,但这条狗直立而起要 
咬他的咽喉,便他能从容地击出一拳。 

这一拳的劲道很强,将那条巨犬打得横飞著趺下了台阶,带看一声的惨号,而 
且再也没有爬起来。 

另一头狗则是低头过来要咬他的脚。唐烈也看得很准,对准耳朵就是一脚踢出 
去。 

他脚上的小牛皮鞋是新买的,很贵,但也很坚实,为了保持不走样,鞋头的里 
面是衬了一层薄钢亮子,加上硬牛皮底6便那狗的躯体平飞起来,撞上了一边的 
栏枰,。噗地一声。雪白的脑浆迸了出来。 

狗的头壳是十分坚硬的,但是一撞之下居然裂开了,可见这一脚的劲力之强, 
但更见得的是唐烈的功夫到家。 

因为他搏杀两头猛犬,只用了一拳一脚,他的另一只手中还挟看装看致瑰花的 
盒子,却丝毫没有损坏。 

阿方在后面呆住了,他也忘记跟上来了。 

有一个盛装丽人笑嘻嘻地迎了土来,伸出一只擦看鲜红指甲的手,身上喷看一 
股醉人的香水味。 

「欢迎,欢迎,唐先生,多谢你赏光,我是曹雪芬。」 

曹雪芬是曹二小姐的芳名,但很少被提起,大家都称她一□曹二小姐,她是交 
际界的红人,却不是打秋风、敲凯子的那种交际花。 

她出身名门,据传言她是一位大军阀的侄孙女儿,反正她的底子很足就是了。 

唐烈早在一些小报上见过她的照片,□光照射一动人心弦。他不能不承认她是 
一个大美人。 

汉汉地二鞠躬,唐烈呈上手中的玫瑰:「谨以此表示我对玫瑰宫中的女王仰慕 
的诚意,并祝你永远如玫瑰般的高贵声丽。」 

曹二小姐接过了他的玖瑰,放在鼻尖轻轻地间一下,笑嘻嘻地道:「谢谢你的 
赞美卜这是我今天所听见最悦耳的一句话。唐先生┃你一定是位诗人。」 

唐烈微笑道:「是吗?小时候我在学堂里,为了做诗我挨的板子最多,那位老 
夫子气得把我的诗稿当场撕了不知有多少本。他评讲我身上没有半枝诗骨,却 
不知道我的灵感是要见到漂亮的女人才会泉涌而来。要是早些年能拜在二小姐 
门下,我现在一定是闻名全国的大诗人了。二曹二小姐笑得好开心,挽看他的 
手臂,走进客厅,笑看道:「唐先生好风趣,来二来┃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 
」 

伊丽沙白宫廷式的家俱,衬托看客厅的华贵,天鹅细械的沙发上坐著两个中年 
人,一个面容白晰、曹二小姐介绍道:「这位是日本大便馆驻沪的中村参事。 
」 

「这位是屠镇东,屠先生,龙虎实业公司董事长。」 

唐烈心中一动,没料错「这家伙果然是龙虎帮的老大。但是曹二小姐接下来的 
介绍,却便唐烈更为吃惊。她含笑又指著中村道:「他的全名叫中村雄夫,是 
日本驻华商务参事,但他却也有我们中国国籍,他的中国名字叫金克泉。是天 
津的第一大财主,家里开了两家轮船公司,在天津提起金三爷来,更是无人不 
晓。」 

唐烈心中的确是大为吃惊,他听过金克泉的名字,在天津固然赫赫有名,在航 
运界也是位大闻人,只是没想到他还兼具了一个日本人的身份。 

中村雄夫含笑道:「富士子,不要乱讲,我这个商务参事只挂个名,其责我跟 
你一样,都是道地的中国人,只不过有了一个日木母亲而已。」 

唐烈于是也知道了曹二小姐的身世,她是个中日混血儿。 

但曹二小姐却笑道:「可是我现在是十足的中国人,你却身兼日本大便馆的商 
务官员呢,」「那也只是担个虚衔,便我做生意方便一点而已,商务参事在领 
事馆里连个办公厅都没有。」 

「这是你谦虚,在你而言,领事馆这个衙门太小了,你来来往往都是日本军政 
界的要人,连大便也对你客气得很。」 

「这不是我的交游广,也不是我的地位高,或面子大,是金钱的反方大。任何 
人像我那样花钱都能做到的。」 

「也不见得人人都能做到的,中国比你多钱的人多的是:比你肯花钱的也不在 
少数,但是没有你这重渊源,想搭上这条线也没有机会。」 

他们相互问的谈话,似乎已介绍了中村的一切,但是唐烈并不关心,他注意的 
只是屠镇东。 

这个人又高又壮6像个屠夫、一脸的横肉;脸上充满了杀气,使人看了极为的不 
舒服。 

尤其是他跟唐烈握手的时候,手指坚强而有力。看似随随便便的一握,唐烈的 
手指却已有重压的感觉。 

此人将是个很难对付的角色,唐烈估量著,若是单打独斗的话,恐怕不会是他 
的对手。 

寒喧在继续看,话头慢慢转移到唐烈最近的一连串的工作,却没有提到在门口 
有狗袭击他的事,似乎他们根本不知有此事。 

唐烈也故意不去提起来,直当作没发生过。 

他们也没有问唐烈的家世,似乎已经十分的了解。因为唐列在家乡倒是有点儿 
小名气的屠镇东还提起几个唐家的人,表示颇为熟悉,那都是唐家的一些颇有 
成就的族入,而且多半是唐烈的长辈。 

屠镇东似乎有意摆出长他一辈的意思来。 

那知唐烈偏不吃这一套,屠镇东提出一个人,他就来上一顿批评,把对方贬得 
声无完肤,甚至于把那些长辈一些不堪为人道的丑事都掏出来。 

他塞住了屠镇东的嘴,也表示唐烈对这些长辈们并不尊敬,也没当一回事,屠 
镇东再讲出跟他们交情有多深也没有用了。 

唐列在心中暗笑,他看出,今天的约会,这些人似乎在拉拢他,给他一个自己 
靠上去的机会。 

毫无疑问,这三个人都是龙虎帮中的首要人物,屠镇东就是人先生、曹二小姐 
是二先生、中村金克泉是三先生。 

屠老大身份已经证实,他发言粗犷,隐然有黑道枭雄的气概,但其他两人掩饰 
得很好,并没有直接介绍皆暗示。 

不过唐烈也看得出一点梗概,这位屠老大如果真的是大先生6他也未必是龙虎帮 
中最有权利的人。 

而其他两人的份量可能要比他都重一点。 

寒喧过后,重头戏上场,却是摆开抬子,开始打麻将。 

唐列在心中盘算看,他们在牌桌上不知道要玩什么花样:所以他先试探看问道 
:「怎么打?打多大?」 

这是一项很聪明而不露痕迹的试探。 

假如对方要求的胜负注码很大,那就是要在牌上吃住他后再收服他,否则,就 
是另外有目的! 

屠镇东傲然地道:「我们一向都玩得很小,五万元进花园,二十四圈,假如在 
八圈内惴了锅,就重起炉灶:否则就看大家的意思了。」 

那是五万元打二十四圈,输光了,别人和牌可以不付6自己和了照收不误,尽这 
五万元胜负。 

假如其中有一家手气特别好,在未终局前把三家的筹码都赢了过来,就叫端锅 
,牌局就算结束了。 

唐烈听了,笑笑道:「对不起,太大了,我玩不起。」 

曹二小姐含笑看,道:「唐先生太客气了,你有两三家的公司,这种小小的数 
目还算一回事?」 

「正因为我有了两家公司,把现钱都压了进去,我身退能抽得出的现款,不会 
超过两万一元。」 

「我们虽然是打五万元一锅,却是发普通十倍的注码十百底,普通的输赢不过 
是一万元上下,尽够了。」 

「这可不敢讲,牌风那起来,一副庄上输个百来底也是可能的,我拿不起这么 
多,就不敢坐下来。」 

「那也没关系,唐先生真是不够时,我负责替你填上。」 

「二小姐如此看得起,我还是玩不起,因为垫上了我还是要还的,两家公司有 
几百个人靠看我吃饭呢,我不能把他们都输掉。」 

他表现得很谨慎,其他三个人反而显得很满意。 

金克泉笑道:「唐先生的顾虑也很对,打牌全靠信心,假如本钱不足,打起牌 
来患得患失,反而会影响技艺。」 

唐烈道:「以前再大的场面我也敢冲,因为我是有名的败家子,但是最近我到 
上海来,交了一批血性朋友,承他们看得起,把身家前途都交给我,合作一份 
事业,刚刚还在开始的时候,我不能令他们失望,所以找只能打两万元一锅, 
还是照一百底注码发,四折计算。」 

曹二小姐没意见。 

屠镇东勉强同意了。 

大家扳好风,坐下开始雀战。 

他们打的是算和头的老麻将,十万和算一底,十万和封门大满贯,但清一色才 
只两万和,大满贯的确是很难的,要五个满贯才够。 

唐烈坐在金克泉的下家,却是屠镇东的上家。 

他坐下来后很冷静地观察,发现三个人有意在抬他的轿子,他们似乎对他的经 
济状况很了解,才安排了这一场牌局。 

假如不能把他五万元的公司资金全部吃掉,至少也要吃掉他手中两万元的周转 
金,使他捉襟见肘,逼得向他们乞助,进入他们的控制。 

在唐烈的计划下,这原也是一种打入的方法与手段,但唐烈认为可以做得好一 
点。 

金克泉扣得他很紧,而下家的屠镇东则拚命做大牌,放给对家的曹雪芬很松, 
似乎要造成曹二小姐独藏。 

唐烈很有耐心地进出张子,自己不做大牌,和了不少起码小和,那是上家无法 
扣紧的,而且唐列在做牌记牌上有独到的功夫。 

四圈下来,上下家对调,那三家的手法仍然差不多,只是一扣一放之间易位而 
已。 

但是唐烈已经能控制对家中的牌了。 

因为他在砌牌时心中已有个数,有时他知道曹二小姐手中是副清一色双龙抱的 
大牌,有一对七条,一对九条,和一张八条,只要再造一张八条就可以听牌: 
单吊一条,唐烈手中却有一对八条、一张七条和一张九条,其余全部是字,而 
且还是大三元。 

但唐烈居然把手中的一嵌白皮打掉一张,便把大三元打成小三元,等下家的金 
克泉打出一张八条时、他硬碰了过来,再打掉一张南风。 

曹二小姐看见双龙抱无望,只有退而求其次,在摸进一张七条和一条后,听一 
九条对倒,和清一色了。 

因为唐烈是对对和的架势,九条没见面,她不敢出九条生张,所以把八条打了 
出来。 

唐印 P倒了下来,独听、绝张、四归一、小三元、凑一色、三十和卡和:算 
起来也等于一个小满贯。 

曹二小姐看了他的牌后,差点没有晕过去。 

她顿了一下道:「唐先生,那有你这种打法的,你如果不碰八条,跟看打一张 
八条熟张,接看就可以单吊南风、大三元、凑一色、混么,而且自摸南风,门 
清不求,是多大的牌呀,」唐烈笑笑道:「我这个人有个忌讳,不能和大三元 
,和了一定倒楣,前年过年时,我就因为责和了一副大三元,结果整整走了一 
年的楣运,输得连裤子也进了当□,从此以后,我发誓不和大三元,即便自摸 
上手也要打掉它,」赌徒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忌讳,谁也不能讲他的不是。 

何况这副牌也有道理,如果他不碰这副八条,曹二小姐下二轮就可摸进一条, 
比他的南风早两张牌出现。 

唐烈就凭他这种这种乱整一通的打法,搅得三个人牌法大乱,谁也没有看出他 
在砌牌上做手脚。 

因为他很少有大牌出现,倒是他扣牌的技巧特高,不但扣死下家,到后来还自 
摸或拦和,把牌品不佳的屠镇东气得直骂人。 

二十四圈结束,曹二小姐大胜,唐烈小胜了十几底,也赢了三千多元,他很大 
方,全部开赏了下人。 

屠镇东气呼呼地先走了。 

唐烈隐约地听到他在跟曹二小姐吼叫道:「不行,不行,这小子太气人,老子 
连再见他一面都难受,什么话都不用谈了,先看我的。」 

曹二小姐和金克泉倒是陪他吃过了点心。 

曹二小姐笑道:「唐先生了你的牌打得真好,明天下午,你能抽空到舍下来便 
饭吗?我有很多事情要跟你好好地谈一下。」 

唐烈考虑一下答应了。 

唐烈知道他们三个人本来是要在今天找他谈的,但这场牌打得不愉快,谈话便 
改期了,那完全是屠镇东的关系。 

而今天到明天下午这段时间,更是一个关键,屠镇东也一定将于这一段时间内 
,展开他对付唐烈的方法。 

尽管唐烈心中已有了准备,但是没有想到屠镇东竟会如此追不及待地等看要收 
拾他的性命。 

他回去,但唐烈婉拒了。跟三个中国警察,对路上的夜行客是盘查很严的。 

唐烈是用电话召来一辆祥生公司的汽车来接他回去的,虽然曹二小姐要叫自己 
的司机送唐烈要马阿根开车子来,主要是可以打个接应。唐烈离开曹家玫瑰宫 
时已经是夜深了,路上有租界的巡捕在巡逻,由一个外国人带队,这些外国人 
不会忘记在中国地界上作威又作福,可是,他们对于有汽车阶级的乘客却十分 
客气。 

却便是租来的车子也是一样,因为那时能叫得起出租汽车的人,都是属于有办 
法的人物倒是一个中国巡捕,指挥马阿根把车子停下来,还没有开始盘查,那 
名英国佬已经过来,一面喝斥中国巡捕,二面向唐烈敬礼道歉,随却离去。 

看起来似乎中国巡捕多事。但马阿根却对他十分感激,偷偷塞了两元大洋在对 
方的手上那是马阿根的一个朋友,他们做出租汽车的司机有很多机会接触许多 
人,各租界的巡捕房中,自然免不了有熟人,遇事打个招呼,与人方便,与己 
方便。 

今天这个巡捕是认识马阿根车号的,故意拦他下来,为的是塞个纸条给他。 

马阿根缓缓发动车子时,唐烈点了一支香烟,借机会打开纸条一看,随即点上 
火烧了,随而笑道:「阿根,你这两元钱花得不冤枉,果然有人等看要请我们 
消夜呢,」「那是唐先生料事如神,幸好我们早已做了准备,不过若对方的人 
太多,我们恐怕会吃不消的。」 

「字条上没讲清楚,看情形再作决定好了,假使对方人太多,我就下来跟对力 
交涉:你开了车子突围去,看准了对方再去找人来,对力的目的在我,不会留 
难你的。」 

「是的,唐先生尽管放心好了,有我跟三保两个人一明一暗照应他们,不会叫 
你吃上亏的。」 

唐烈也微微她笑了一笑,道:「我对你们是绝对放心,啊,对了,我叫你带来 
的东西呢?」 

「塞在你右手边的椅垫夹缝里,三保全检查过了,子弹也上满了,只是,唐先 
生,你会用这种东西吗?」 

「在家里有玩过,只是没打过人而已,不过在二十涉外,我能用来打麻雀,决 
不会成问题的。」 

马阿根点点头叹道,「唐先生,要不是我们知道你的出身,真会怀疑你是中央 
派来的特派人员呢!」 

「哈哈,我像个中央的特派人员吗?」 

「像,你的头脑清楚,身手不凡,而且样样都精通,并且像学过兵法似的,领 
军打仗都有一套。」 

唐烈一声苦笑道:「我只是一个不务正业的浪荡子,从小就有的是闲。所以才 
学会了许多东西,你讲的样样精通,却没有一样是正经的。」 

「唐先生了我不赞成你的话,你所做的事情,样样都很正经,所以才有那么多 
的朋友肯出死命来帮助我们。」 

「阿根~我做的一切是没有办法,逼上梁山,人家要吃掉我,我不得不反击。因 
此,我不想永远闯天下、开码头,为自己打下一片势力来。」 

「那怎么行,唐先生了大家都指望看你:好不容易那批苦朋友可以透口气:你 
要是不管,他们可怎么办?」 

「阿根,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我真要抽身出来,也一定会对大家有个交代,使 
他们有个看落。」 

马阿根似乎放心了,而且这时侯也不容他多讲。 

因为前面的马路上躺看一个人6似乎是喝醉了酒,另外有两个人在拉看他,马阿 
根连连按看喇叭。 

那两个扶人的汉子直起腰来,叉腰骂道:「操那,你神气什么,有人喝醉了, 
难道你看不见,马路又不是你们家的,有种你就压过去好了。」 

于是,他们摆出了一副寻事的架子。 

唐烈探头出去看看,对方虽只有两三个人,但在暗中却还有三四个人。 

唐烈乃冷笑道:「马路中心是给车子走的,人躺在那儿,压死了也不偿命的, 
阿根,压过去了」这话是强词夺理了,而且还有点倚势欺人。 

不管是什么理由,在马路上压死了人,岂有不偿命之理。 

但马阿根却果真开看车子冲了过去,像真的要压下去的样子,其实他只是把油 
门故意加得很大而吓人,车子带住了煞车,跑得并不快。 

可是:躺在路中央装喝酒醉的那个家伙可就吓坏了,急急忙忙地两个翻身,滚 
躲到一边去了。 

马阿根哈哈大笑,止住了车子前行,从窗中探出头来朝那家伙道:「你有种继 
续躺下去,老子才佩服你,」那家伙并没有醉,这时更是愤怒万分,怒吼一声 
,抽出一柄亮晃晃的西瓜刀i就朝看马阿根冲来。 

另外两个家伙也掏出了家伙,都是七寸来长的匕首,扑上来要刺后座的唐烈, 
唐烈却乘他们逼近时,突然猛。一推车门反扑了出来。 

「砰,」地一声,把首先冲到的一个家伙撞得飞跌出去。 

唐烈跳了田来,空手接住了后来那个,单手一托,便他的匕首刺空,跟看一脚 
横扫。那家伙也是怪叫看飞跌出去,抱腿痛叫不已,匕首已经到了唐烈手中。 

唐烈把车来的匕首电疾射出,那个装酒醉的家伙第一刀砍碎了马阿根旁侧的玻 
璃窗,正想砍第二刀,唐烈的刀子来了k擦地一声,刺进了他的肩膀,痛得他把 
刀子也去了,急看要去找肩上的匕首。 

唐烈过来了,一把执住他的手,沉声问道:「我看你们是故意拦在路中间要找 
麻烦的,讲,是谁指使你们的?」 

这时马阿根也下了车子,拾起了那把砍西瓜的刀。把两个摔得软绵绵的汉子都 
拖过来放在一起。 

然后他向唐烈道:「唐先生,别跟他们客气,这般家伙是颇烛,不点不亮的, 
我给他们一刀,他们就开口了。」 

他还真狠,讲看话,乃就朝一个家伙的大腿上砍了下去。 

那个家伙首先被车门撞了一下,头上已经起了一个大包包,现在大腿上又挨了 
一刀,鲜血直流,痛得全身发抖。 

但他却没有开口,反而恨恨地道:「好!好!你有种,回头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你砍我一刀,我还你十刀。」 

「行,只要你有本事,砍我一百刀也随便你,只是你先得讲出是谁指使你来的 
,否则老子再给你一刀。」 

马阿根举刀又要砍下未,远处有人喝道:「住手!你们欺负手无寸铁的受伤者 
,算什么英雄,」暗影又是四条汉子出来,手中却是持看手枪了,为头一个正 
是那个在玫瑰宫中唆使狗来攻击唐烈的阿方。 

他的右手执了一支加拿大手枪,这种枪火力很强,后座也强,还有一个木亮, 
必要时可以。 

把枪柄装在亮上,当长枪瞄准射远,所以又称盒子炮。 

他的枪比住了马阿根。 

唐烈却道:「原来是你啊,阿方,你的狗被我宰了两条,你难道不服气,还想 
翻本啊!」 

阿力怨声道:「姓唐的,你别神气,现在老子有枪在手,你就得乖乖听我的, 
叫他把刀放下。」 

唐烈示意马阿根放下了刀子,阿方却对那个被砍了一刀的人道:「现在你可以 
砍他十刀了。」 

那家伙跳起来,抢过刀子就要砍下去。 

唐烈却道:「慢来,阿方,这是你们先惹我,你现在私下来找我,不怕屠先生 
怪罪吗?我可是屠先生请来的客人……」 

「笑话!就是屠先生要我教训你一顿的。」 

「我不信,屠先生是龙虎帮中的大先生,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再者,我已经 
跟二先生、三先生谈好合作了,大家今后就是自己人,他怎么会如此对我,」 
这一来阿方果然不敢再叫砍人了。 

唐烈暗暗心喜,他是乱猜测的,心中虽有几分影子,却未能证实,那知这一蒙 
居然蒙对了。 

接看有一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唐烈,你讲什么,曹二跟金老三和你谈了些什么?」 

那赫然是屠镇东。 

从他的口中,唐烈果然得到了证实,乾脆唬下去道:「你走了之后,二小姐和 
三少跟我谈了一下,讲你们三位是龙虎帮的最高负责人,邀我合作。」 

「是怎么一个合作法。」 

「细节没有谈,明天下午等你到齐了再作造一步的决定。屠先生了大家都是自 
己人了,你来上这一套又是什么意思呢?」 

「那只是他们要你合作,老子却对你没大多与趣,你又小子又奸又猾,进得门 
来一定会弄得乌烟瘴气。所以老子要教训你。」 

「屠先生别开玩笑了,大家讲得好好,又何必伤了和气呢。明天下午见了那两 
位,又如何交代呢?」 

「老子绑了你去,就是最好的交代,阿方,给他一枪,轰掉这王八蛋一只手, 
看他以后还神不神气。」 

阿方把枪对准唐烈,砰地一声枪响,却是阿方倒了下去,枪是从那辆汽车底下 
发出来的那是马三保,他是唐烈带来的伏兵,一直藏在车后的行李箱内,底下 
有个活门,可以打开来,滑到车底下,带了枪,发出了及时的一枪。 

屠镇东脸色大变,一面喝令其他三名汉子发枪,一面自己也掏枪出来信手连发 
,砰砰声中,屠镇东第一个额门中弹倒下。 

其余三名枪手,两名被唐烈的快枪击中腕部,一名则被马三保射中胸膛,也已 
倒在血泊中了。 

眨眼间又是三条人命,把那些枪手们都吓呆了,尤其是屠镇东的被杀,更便他 
们感到震惊莫名。 

如同天塌下来似的。 

因篇屠镇东是龙虎帮的大先生,对一般人而言,那就是帮中的掌门人了,而龙 
虎帮剩下在上海滩的势力,更是如日中天,面广烈居然杀死他们的大先生。 

一个枪手哭丧看脸道:「唐烈,你要死了,居然把大先生给打死了,你知道你 
闯下多大的祸吗?你将死无葬身之地,没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你。而且你也把我 
们害苦了,我们是人先生的贴身保镖,却让大先生被人打死了,帮里的兄弟会 
剥了我们的皮。」 

「那么,你们是否还有意思拚下去呢,」这一问实在是多余的,他们的手腕被 
击伤了,以后恐怕连枪都玩不成了,还谈什么拚命呢一名枪手苦笑道:「姓唐 
的,你也别讲风凉话了,我们现在是死路一条,你给我们一个痛快还好一点。 
」 

唐烈微微笑道:「我们无怨无仇,我杀你们干什么?而且你们自己心里明白, 
今天是你们先来找我的麻烦的。」 

「现在找谁的麻烦都没有关系了,你杀了屠先生,固然是死路一条,我们保护 
不力,也难逃龙虎帮的帮规的制裁,我们现在是无力阻扪你,你最好赶快跑, 
能跑多远就跑多远6等到帮里的兄弟找到你。你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唐烈微微地笑道:「杀了一个屠镇东,何至于严重到这个程度,何况我还是出 
于自卫的……」 

马阿根也觉得事态严重了,连忙道:「唐先生,假如这个姓屠的是龙虎帮中的 
大先生,那你还是快点离开的好。龙虎帮的势力太大了,我们抵不过的。」 

唐烈仍是微微地一笑道:「阿根,我早知道他是人先生,但是我仍然敢杀他, 
甚至于我是存心除掉他的。」 

「唐先生!你是不知道龙虎帮的人手有多少,虽然我们有不少的穷朋友可以为 
你拚命,但是跟龙虎帮比起来,还是差得大多……」 

「我知道┃事前我早已摸清楚子,龙虎帮人多势众我也明白,可是我杀屠镇东 
却不是意气用事。屠镇钉东虽。是龙虎帮中的大先生,但他却不是最有权利的 
人。」 

「不是他是谁?」 

、唐烈笑了笑道:「二位是龙虎帮中内部的人,自然知道在你们龙虎帮中另外 
两位都比他重要得多。」 

那枪手道:「不,二先生、三先生从不管事的6对内对外都是以大先生为主。」 

唐烈道:「那就是二位。的地位还不够重要,没洧能真正参予内部机密。在帮 
中,最有权力的该是三先生,其次是二先生,她代表一部份军方的势力……」 

枪手愕然道:「这似乎不太可能。」 

「龙虎帮充其三不过是一个地方帮会,却不会比真正在清帮的杜月笙后台硬吧 
,可是龙虎帮却在上海滩上使尽威风,谁都对他客气三分,难道是怕你们这些 
土混混流氓吗?大家是看在那两股暗势力份上……」 

「这……我们不清楚……」 

「你们当然不清楚,今天我告诉了你们,你们也别告诉人家,这种事是不方便 
让太多人知道。」 

那枪手显然对唐烈的态度改变了,恭敬地道:「是的┃唐先生,我们当然是不 
会讲的。」 

唐烈笑了笑道:「我再告诉你们一个更大的秘密,今天除掉屠老大,根本就是 
那两位的意思。」 

那两名枪手连嘴巴都闭不拢了。 

唐烈又道:「你们也看得出屠镇东这个老大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他却以为自己 
是真的太上皇了,处处专断独行:月然会引起那两方面的不满了,但是不便直 
接处置他,所以才希望借我的手。」 

连马二一保也怔住了:「唐先生,这是真的?」 

「当然他们不能明白地委托我,但却告诉了我,屠镇东可能会在路上伏击a要我 
特别小心,若非他们的□告,我怎么会事前有所准备呢!」 

那枪手惊喜地道:「这么讲,我们也不必负保护不力的责任了。」 

唐烈笑笑道:「不,这种事不会有人公开承认的,你们是六七个人硬吃我,却 
反而给我做翻了,同时这是公平的对搏,没有人玩鬼计,我是凭真本事反吃你 
们的,这一点你们必须承认。」 

「是的,唐先生的身手非凡,应变机智冷静,而且在车子里暗藏一个代兵6实在 
是高明当你车子到玫瑰宫时,我们还有人暗中钉看,确定你别无接应,人先生 
才决定在路上调截你的6他认为有七个人,四把枪,便可以把你吃定了。」 

「五把枪!屠镇东自己也有一把枪。」 

「是的,人先生本人不但拳却工夫绝顶,枪法也是又准又快,唐先生若非出手 
第一枪就击中他的要害,恐怕还不容易取得胜算。」 

唐烈笑了笑,这一切都是谋而后定的。 

屠镇东所以如此托大,是根本不相信唐烈敢杀他,否则以屠镇东的身手,唐烈 
却是摆不平他的。 

但唐烈此刻却微笑道:「你们只要把实在的情形回去告诉人,屠镇东自己拔了 
怆,却没有我快,因此他死在技不如人,你们的手也受伤了,自然不能太责难 
你们的。只要谨惯讲话,过两天我进了龙虎帮,自然会为你们出脱的。」 

「真的吗?那要谢谢唐先生,以后还要你多提拔。」 

唐烈一笑道:「将来是否能合作愉快:全看你们的表现,回去对人什么话能讲 
,什么话不能讲,你们自已应该知道,我不多讲了,我要走了。这里你们想法 
子收拾。」 

他上车坐好,马三保和马阿根忙也上车开动了。 

走了没有两分钟,马三保忍不住问道:「唐先生了真是这样吗?」 

「你是讲委托我杀死屠镇东,那当然没有的事。」 

「可是你对那两个人讲……」 

「我们闯了这么大的祸,只有这么讲才不会引起他们立即报复,我叫那两个人 
不要让,实际上是要他们把话传出去,那两个家伙,一看就知道不是能守秘密 
的。」 

「既是没这回事,拆穿了又该怎么办?」 

「不太可能,没有人敢用这话去问二先生和三先生的,他们只能放在心里纳闷 
,何况我这么讲,也是有点影子,我跟他们打了一场牌,看得出那两个主见对 
屠镇东都有点不满意的意思。」 

马阿根问道:「以后该怎么办呢?」 

「等我明天跟曹二谈过了再议吧,他们的确有意思邀我入伙,我进了龙虎帮, 
自然就没事了。」 

「唐先生了你非要进龙虎帮不可吗?」 

「我并不想进什么帮,但现在却非进不可,否则我们就将面对龙虎帮以及所有 
黑道帮会的攻击,我们这些苦朋友是斗不过他们的,而且我们也已经得罪了不 
少的人,想要再回头也来不及了。不过,阿根你放心,我当初邀你们共事时的 
理想不会改变的,我讲过要为大家做点事,这个诺言始终有效,你们相信我好 
了。」 

马三保道:「阿根哥,我们是在患难中认识唐先生的,倘是个读书人,绝不会 
出卖了我们的。」 

唐烈虽然很安慰,但心情也很沉重。 

他实在没有把握如何去控制未来的形势,使得既能达成任务,也不辜负这些信 
任他的血性朋友。 

要瓦解龙虎帮,他必须深入内部,而且取得他们的信任,但那样,他就要做一 
些对不起良心的事,自然也是使那些朋友们失望的事。 

他只好走看瞧了,但任务完成是必须放在第一的。 

第二天午后,唐烈依然是西装革履,单人匹马来到了玫瑰宫。 

这次,他连马阿根的车子都不敢坐了,因为他无法保证此去的吉凶如何。 

门口仍然是阿宝带了两头大狼狗看守看,见了他,阿宝先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 
笑。 

然后,她又低声地道:「唐先生了你的胆子也真大,昨天杀了屠先生,今天还 
敢一个人前来。」 

「美人有约,就是要砍我的脑袋也是不能爽约的,至于杀死屠镇东,我完全走 
出于正当的防卫,是他先著意要杀我,那怕巡捕房要抓我,我也不在乎,我已 
经请好了律师,有可靠的证人。」 

「案子不会告到官里去的人但是却有很多的人对你是恨之入骨,要放你的血替 
屠镇东报仇。」 

「我不在乎,照规矩来,一个对一个,比刀比枪我都奉陪,龙虎帮是个大门户 
,总不会要流氓群打群殴吧,」「那些杀胚根本就是流氓,他们懂什么江湖规 
矩,不过你放心,在小姐的地方,不会准他们乱来的。」 

「到这里来我绝对放心,二小姐如何我不清楚,但是阿宝姐却是女中豪杰,至 
少会主持一份公道的。」 

「我?我是一个下人,管得了什么事?」 

「阿实姐太客气了,你在二小姐这儿是为了保护她,可不是仕么下人,你的先 
入在江湖很有地位,将门虎女,你是为了替先人报恩,才委屈在此,谁敢把你 
当下人。」 

唐烈进一步地打听了阿宝的身世,知道他老子是个有名的武师,犯了死罪,被 
曹老总赦了出来,终身感恩图报,还把会武功的女儿赔了进来。 

唐烈搜集的这些资料是很有用的,略加巧妙的应用它,他就会多了一个支持者 
。 

阿宝不自而然地挺了挺腰:然后才以充满感情的声音道:「唐先生┃本来我是 
不管这种事的,但冲著你这番话,我也要保证你在此地的安全。大家都在厅里 
面等看你,我不便陪你进去,但是我把两条狗放在附近,危急时你只要喊一声 
」多多」,它们就会立刻宝进来帮助你。 

」 

唐烈道:「啊,那真是多谢了,这是它们的毛字吗。」 

「不二它们叫来福和来喜,『多多』是指挥它们攻击人的口令,这是一个秘密 
,别人不知道的,除了我和小姐,你是第三个人。它们就蹲在大门口的石墩上 
,随时都能进去接应你,所以你放心好了,它们不会误事的。」 

「它们会听我的话吗?」 

唐烈伸手摸看那两头魁梧的狗,而它们也伸出舌头舐他的手,十分亲热。 

阿实笑道…「没问题的,它们的训练就是听见信号,服从命令,当然不是任何 
人的命令,必须要先跟它们熟识而且建立起感情,我跟小姐自然没问题。巧的 
是,它们对你也非常约有好感,否则它们决不会对你如此亲热的,你知道这是 
什么原因吗?」 

「这个我倒不知道,总不会我身上有看一股牛肉声的香味,而引起它们的好感 
吧,」「唐先生了你真沉得住气,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讲笑话,难怪昨天 
举手投足间,就把阿方那两条狼狗解决了。」 

「哦,提起这个,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先打个招呼,使我有了准备,光是 
那两条狗,就能把我撕碎了。昨天晚上我把阿方摆平掉也是这个道理,这家伙 
太卑鄙,专会偷愉摸摸暗算人,我一见到了他,只好先下手了……」 

「宰得□,这家伙不但人可恶,那两条狗也同样地该杀,这儿是小姐的家,可 
是屠镇东一来,就像个太上皇似的,神气活现的。他指东指西不谈,带来的两 
条狗,也同样的狗仗人势,只要它们一来,就霸占了内宅的花园,把我的一对 
宝贝赶在大门口,所以你修理了那一对狗,我跟我的宝贝实在开心,它们对你 
友善就是为了这个。」 

唐烈笑了起来,拍拍两条狗道:「原来为的这个,你们也太小气了了终究你们 
是主人:人家可是客人,让它们一点也是应该的,来福、来喜你们免得对不对 
?」 

这是对两条狼狗讲的,把它们当作会听话的人似的,而且还伸出了手:「来, 
握握手,咱们以后是好朋友,」略略受过训练的狗都懂得这一个动作,而且这 
是一个表示友善的动作,至少,跟它们握过手的人,不会再受到它们的攻击。 

唐烈向它们表示过亲热之后,它们立却就接受了唐烈,一左一右地伴看他,走 
向了大厅到了大厅门前,它们很有训练地,跳上了两边的石墩,蹲生了下来, 
倒是一副十足的看门狗相。 

唐烈朝它们笑笑,他知道这一对突击手今天可能会帮自己一个大忙。 

因为花园中人。影幢幢,今天已经公开地在稍远处晃荡了,他们都带看武器, 
目光中带看仇意,臂上带看一条白布圈子,那大概是为屠镇东带丧。 

虽然隔得很远,但已有一股浓重的杀气,。看来今天的确是来得去不得,想全 
身而退颇为不易。 

但是唐烈毫不在意,踏入大厅,他原以为会见到很多人,却没想到,很意外地 
只有曹二小姐一个人在等他。 

她穿了一套素白缎子的旗袍,淡淡地施了二层粉,显得气质淡雅可人,身上飘 
送看一股法国香水的气味。 

她伸出纤手跟唐烈握手时,唐烈不禁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这个女人无怪乎能活跃于十里洋场,周旋于达官贵宦之间而颠倒众生,她天生 
就有一种吸引男人的魅力禀赋。 

「唐先生,我没想到你今天还会来赴约的,虽然我跟金三打赌,讲你一定会来 
的,心里可实在没有把握。」 

「对美丽的小姐,我是向来不敢失约的!」 

「唐先生了你可知道今天很可能是一个死亡的约会?」 

「我不知道,我以为凶险已经过去了,昨天才是真正的死亡约会呢,我应邀抱 
看一片善意而来,结果一进门,就差点没被两条恶狗撕成碎片……」 

「那是阿方自作主张,我很抱歉,他被屠老大纵容得太不像话了,昨天的事件 
,我跟金克泉都很不满意,原也准备给他一点惩戒的,现在自然是不必了,唐 
先生自己在夜间给了他更大的教训。」 

唐烈笑笑道:「曹小姐,我该称你为二小姐,还是称你为二先生,我希望你能 
告诉我一声。」 

「这……有什么关系呢,我相信你也知道了,龙虎帮中的二先生就是我,龙虎 
帮是由屠镇东、我和金克泉三个人一手创下来的。其实所谓大先生、二先生、 
三先生,并不是我们地位秩序,屠镇东被称大先生,是因为上海读音中屠和大 
同音,而我在家行二,金克泉本是三少爷,就这样称呼下来了……」 

「龙虎帮中三位首脑先生一向都是神秘莫测,直到昨天见面,我才大概有了个 
评估,结果跟事实完全相符,虽然没人告诉我,我也想到是你们三位了。」 

「噢┃你知道我们就是龙虎三巨头,你怎么知道的?」 

「万老四代你约我时,已经点明了龙虎帮中有人要找我谈谈,他是第四把交椅 
,那么约我谈的人一定是地位更高的三位先生了,我来得又见到了三位,察言 
观色,心中多少有个谱子。」 

「你一定以为屠镇东是我们的龙头了?」 

「我没有这么想,在我的看法中,龙头、虎头都不是他,他只是一条蛇尾而已 
,倒是他自己以为他是龙头老大,所以才那么跋扈,而自取死路。昨夜我才敢 
杀他。」 

曹雪芬看了他一眼道:「你这入不简单,一会儿间,看出了这么多,你根据什 
么作评断呢?」 

「从他的德性上去评估,龙虎帮既为上海滩当今第一大帮,身为一帮之首的魁 
倾。自然必须要有相当的风度和涵养,怎能如此毛毛躁躁的……」 

「唐先生了这个理由可难以叫人心服口服,你是在随口敷衍我。」 

「不,是真的,假如他真正是龙虎帮中的领导人,这个帮只会越来越小,而后 
被人吃掉,发展不到今天了,一个门户的当家主事者,胸襟气度是最重要的。 
」 

「我们三个人创帮之始,是各掌握了一部份底子,我们目的不在打天下,我和 
金老三所有的势力不是明的,只有他有一批人。哦,我忘了告诉你,他是山东 
黄海中的一个海盗盗魁,我们邀他合作,目的也是他手中的一夥人力而已。」 

唐烈点点头道:「现在他手中的人力大概已经差不多了吧?我接触到的龙虎帮 
中,都不是山东人。」 

「他原来的部属中,山东人就不多,而是以温州、广东为主,后来生意做开了 
、人手需要越来越多,他旧日的手下,也都升为各方面的头目了。」 

「只是人手在,未必都再忠于他了。」 

「这倒很难讲,当年他们穷得没饭吃,现在一个个都肥起来了,会思想的,自 
然知道是谁提拔他们的,对我们的话还肯听一两句,但也有些死脑筋,仍然把 
他当作老大,现在要找你拚命的就是那几个人。」 

唐烈笑道:「这些人该换一换了,龙虎帮的真正目的是在做大生意,或大事业 
,就该以和气生财。」 

「你怎么知道我们做什么?」 

「我不知道,是你讲的,你讲龙虎帮志不在打天下,而以你和金克泉的底子, 
都不像是要狠的角色,自然是在开业、赚钞票为目的了。」 

「唐先生!你真厉害,我只有一点暗示,你就知道了这么多。你到上海滩后, 
近日的表现,我们都很满意,所以想邀你合作,屠老大却一直反对,经过再三 
的解释,他才勉强地同意,那知竟发生了这种事,弄得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没关系┃事情是我做的,让怎么样,要杀要剐我一身任之。」 

「唐先生!我不是这们意思,现在金老二正在对某些人加以疏通,但有些人可 
能对你不太礼貌,希望唐先生多作忍耐,至于唐先生的安全,我可以保证无恙 
。」 

唐烈傲余道:「有理行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是赢家,对输家总有几分同情 
,但不能太过份,否则我姓唐的也不是省油的灯,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 
」 

曹雪芬对唐烈的倔强十分忧虑,但也不能对他作更多的要求。 

她正在为难之际,金克泉却带了一批人由侧门中进来了,那群人高矮不一,西 
装短打,不伦不类。 

、四爷叔也在里面,却不像在会乐里那么神气了,毕竟他只是龙虎帮中,二个 
二等的人物而已。 

唐烈知道这一群人的地位,个个都跟四爷叔差不多的,但他没放在心上。 

那些人来到之后,一个汉子越众而出道:「这就是杀死屠老大的凶手,劈了他 
给屠大哥报仇。」 

叫著冲了过来。 

曹雪芬忙道,「陈虎!要讲规矩┃」陈虎悍然地道:「屁的规矩,屠大哥被他 
杀死了,不剁他个十七八块,怎么能消得了恨我先来,」他才冲到唐烈面前, 
唐烈一伸手,一支手枪正对准他的鼻尖,一阵的寒意便他全身都僵住了。 

他顿了半天才结结问道:「怎么!这小子没洗乾净,」曹雪芬冷冷地道:「你 
们不讲规矩,我可不能这么不要脸,唐烈是我邀来的客人,我凭什么洗人家的 
身子?」 

陈虎道:「他杀了屠大哥、还要对他客气?」 

唐烈微微一笑道:「朋友,你该问问,屠镇东是怎么死的,昨天晚上,他带了 
一批枪手想暗算我……」 

陈虚啡道:「不管那些,你杀死了屠大哥,就得给他抵命,他妈的,你们上呀 
,怎么就怕了这小子啦!」 

有几个人有动手拔家伙的意思,也有两三个人感到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大部 
份则漠然无表情。 

陈虎见没有人支应。他,忍不住又骂道:「妈的了你们一个个都发财了,忘了 
屠大哥是你们的结义大哥。」 

曹雪芬道,「陈虚┃你对屠老大是忠心耿耿,那怕豁出性命,也要为屠老大的 
死讨回公道了?」 

「当然了┃他杀死了我们龙头老大,若是不将他的心肝挖出来血祭屠大哥,我 
们以后还能混吗?」 

金克泉也沉下脸道:「昨夜的事情若传出去,我们龙虎帮已经不能混了┃堂堂 
一倍之首,带了七八个人到路上去伏龚、打冷枪,结果被人家三个人就全部摆 
平了下来,这可贵给我们龙虎帮大大的丢脸了。」 

陈虎道:「三先生上你怎么这样讲?」 

金克泉道:「我要怎么讲呢?昨天的事情瞒不了人,屠镇东在行事前还先向英 
国巡捕房打了招呼,人家卖足交情答应不插手,却一直在旁边看看,结果却看 
见人家三个人,把我们屠老大和七八名好手,杀成六死二伤。」 

陈虎叫道:「那是暗算!」 

金克泉沉下脸道。:「陈虚,那两个伤者的口供你都听见了,他们是屠老大的 
亲信,不可能帮看别人,你讲讲那种情形是谁暗算谁?先掏枪的是我们,倒下 
的也是我们……」 

「这……杀了他就是了,管他那么多!」 

金克泉哼了一声道:「陈虎,现在我们是上海滩上有名有姓的龙虎帮:不是你 
们当年在山东干海盗,以前你们行事没人看见,怎么乱来都行,现在我们可要 
天天面对别人,不能拿脸皮来揩屁股,」金克泉的这番话,便很多人的脸上变 
了色,话傧在是太重,重得叫人受不了。 

陈虎一愕道:。「屠大哥就白死了!二金克泉道:「他的行为沾污本帮名誉, 
我认为他的死是他私人的行为,与本帮无关,而且他的行为,未获帮会同意」 
一切后果都由他自己负责,至少帮中不想为他报仇!」 

陈虎的脸煞白,一下子被震住了。 

有些人的目中流露出了畏惧之色。 

唐烈看得很清楚,心中暗暗得意。 

他昨天故意放走两个人,而且告诉他们,杀死屠镇东是曹、金二人的本意,故 
而才暗中先打了招呼。 

这原是信口栽赃,但证诸金克泉今日之言行,倒是不谋而合,故而很多人保持 
缄默,都是因为心中先有了一个疙瘩「不敢开罪金克泉之故。曹雪芬忽然道: 
「对屠镇东之死,我认为咎由自取,但我对陈虎的义气也十分钦佩,这些年来 
,大家忙看生意,倒是很少有人具有这份义气了了我支持你的报仇。」 

陈虎忙道:「谢谢二先生了」曹雪芬又道:「你们都是屠镇东最器重的老弟兄 
,在帮中,也没有人比你们的资格更老,帮中不可一可无主,」陈虎道:「那 
自然还是由二先生、三先生作主。」 

「我们三个人的事务是分开的,各人的部份谁也代替不了,也不便插手代替管 
,你只要替屠老大报了仇,以后你就可以接替他的位子了。」 

陈虎□喜莫名,不知该讲什么才好,。 

曹雪芬又道:「这是应该的,因为你那一部份,仍是要以义气和规矩为重,否 
则难以服众。唐先生了屠老大死在你手中,你承认吗?」 

「承认┃不过我们是正面刀、当面枪……」 

曹雪芬笑道:「你放心二龙虎帮不会要无赖,现在有本帮弟兄要为他找回公道 
,你肯接受吗?」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只要公平,唐某一概拜领,」「这好!屠老大弟兄很 
多,恐怕不只一个人要为他出头,但我们不会倚多为胜,一个个地来候教!」 

「这个唐某只得一个人来,似乎太不公平了吧了」「屠老大是死在你的枪下的 
,枪下分生死,一个对一个,纵便是车轮战,你也不会吃亏的!」 

「我怎么不吃亏,你们这么多人,每人挨上一份,我总有一次会失手的。」 

曹雪芬笑道:「这个你放心好了、不会有,多人的,龙虎帮中多半是义理分明 
的弟兄,屠老大是在什么情形被杀的大家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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