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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acrosoft (情霸天下),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荒野游龙 第一章-第四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Oct 26 09:35:45 2003), 站内信件


第 一 章 京华烟云 

  天色微曙,春寒料峭,广安门外芦沟桥畔的一座小四合院前驰来了一骑快马,直越进

满牵牛花的竹篱围,马上下来一个汉子,疯狂地敲着厚厚的木门,吵醒了三个人的好梦!

  起来开门的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大姑娘,一面用手梳理着蓬蓬的乱发,一面打量着门外

喘喘的汉子诧声问道:“杜九!又出事了?”
  被称为杜九的汉子惶急地点点头,然后又匆促地道:“快请谢大哥出来,这次又不知

闹到哪一家……”
  少女还来不及追问详情,西屋里走出一个三十刚出头的精壮汉子,一面用手扣着外衣

纽子,一面沉着地问道:“杜九!是不是跟从前一样?”
  杜九抱抱拳打了个招呼,然后拧紧双眉道:“是的!只是更下作了一点,两个人赤条

地被捆在一起,吊在西直门外的大柳树上,幸好兄弟们发现得早,只有几个卖菜的乡下人

见,已经关照地们不许声张……”
  壮汉点点头,然后问道:“你怎么处理的?”
  杜九应声道:“那里刚好靠近刘得泰的家,小的把他们解下来,借了条棉被裹着,放

炕上,等您去处理!”
  少女在旁不禁出声叱道:“该死!你为什么不把他们分开,还让他们放在一起?”

  杜九苦着脸道:“大姑娘!你不知道,小的可再不敢随便动手了,上次糊里糊涂的想

手救人,解错了穴道,把谈侍郎家的五小姐弄成了残废,幸亏人家为了怕声张出去丢人,

有追究,否则小的有十个脑袋都保不住……”
  这时壮汉已扣好衣襟,沉重地一叹道:“这是第四起了,真不知是哪路人物跟我过不

去,玩出这一手坑人的把戏,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摸不着。茜妹!回头你再求求四叔,请他

人家帮帮忙吧!”
  东屋里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别求我,我早就声明过绝不管你的事!”
  壮汉苦着脸道:“四叔!您老人家不肯出头,侄儿这块招牌就砸定了,往后还怎么混

去!”
  苍老的声音咳了一声,吐出一口疾,然后淡淡地道:“文龙!我早就劝过你,报恩的

法很多,不一定要在六扇门里混,这是最容易得罪江湖朋友的地方!”
  壮汉依然低声下气地道:“四叔!您明白小侄的苦衷,并不是小侄喜欢揽这份差事,

全是先父的遗命,谁会想到龙大人征西归来,会自告奋勇地请任九门提督呢?而且还硬把

捕头的派令送上门来,现在只希望您看在死去的先父份上,帮小侄一个忙……”
  屋中的老人好象生气了,大声喝道:“若不是念在跟你老子的一段交情,我连你们家

不愿意住下去,别再说了,你既然有兴趣接受这个差使,自然也该有本事去担起责任,除

有一天你被人杀了,我老头子一定出面替你报仇,否则我绝不插手管你的事!”
  壮汉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朝少女使使眼色,意思是请她再帮忙求求屋中的老人,

后就匆匆出门去了。
  杜九还是骑着他自己的马,壮汉却到后院率出他的大青骡,两人急急忙忙地向城中驰

去。
  壮汉名叫谢文龙,是武林名宿追风铁骑谢万里的独子。谢万里在二十年前,曾经以一

穿云梅花警,三十六路铁骨掌,以及一柄九环金刀,饮誉武林,创下赫赫盛名,却因为嫉

如仇,结下不少仇家。
  结果为黑道中的仇家所诬陷,硬咬一口,说他是打劫军饷的大窝家,被官中行文通缉

幸而征西将军龙锦涛明白事理,知道他是个血性汉子,不会做出这种事,甘冒大不韪替他

本洗脱,一肩担承他的清白!
  谢万里才得以脱身囹圄,骑着他那头追风铁骑大青骡,四下探访,终于找出了诬陷他

仇家,经过一场浴血苦斗后,虽然把仇家都杀死了,带着两名活口送官,洗清了本身的冤

枉,却也因为受伤大重,变成了残废,回家息隐了五年,一病不起!
  念及龙大将军的知遇之恩,才遗命独子谢文龙舍身以报,可是谢万里死的时候,谢文

才十六岁,正在练武的紧要关头,无法抽身往报,等到龙锦涛西征凯旋归来后,谢文龙虽

学成了,却又无从效力!
  五年前龙锦涛自动请命为京师九门提督,才下了一封聘书,叫谢文龙出任为提督衙门

总捕头,这是个很麻烦的差使,因为九门提督职掌京畿的治安,什么事都得管,尤其是京

的王府家将,显宦子弟,没有一个不好事的,聚众殴斗,争风闹气是家常便饭,后台又硬

不管有亏职守,管了容易得罪人,更难的是许多大宅府护院教师,多半为江湖知名之士,

胜斗很,层出不穷,惹上他们更麻烦!谢文龙由于父命难违,勉强地接受了下来。
  幸好龙锦涛颇得帝心,在朝红得发紫,谢文龙家学渊源,身手不凡,得罪了江湖朋友

他自己顶得住,得罪了显宦门第,龙大提督抗得起,所以五年来总算还很愉快,把京畿治

得太平无事。
  当然大家不是真怕他,尤其是一些江湖成名的武师,怎肯在一个后生小辈的手里认输

可是他们都忌惮着另一个难惹的人物,不得不忍气吞声,那就是住在谢家的老头儿——“

影神拳”晏四。
  晏四是与谢万里齐名的江湖奇人,一手无影神拳打遍天下未遇敌手,脾气古怪,却偏

与谢万里投了缘,结成莫逆至交,谢万里弃世时,晏四千里奔丧,一面督导谢文龙勤练先

绝学,一面帮着教导故人的唯一爱女谢玉茜。
  晏四虽不满谢文龙投身公门,可是住在谢家,一般江湖人对这个老怪物相当头痛,不

不对谢文龙也留些分寸!
  谢文龙仗着先人的武学,加上家里的二块硬招牌作靠山,居然名动京畿,赢得“铁面

捕”的封号。
  那是因为他享承了谢万里嫉恶如仇的性格,人又比较聪明机警,办起事来铁面无私,

得来的绰号!
  对武林世家子弟来说,这个外号近乎侮辱,因为六扇门乃是非之地,虽掌执法之重任

却为侠义道所不齿!
  可是谢文龙没有闯过江湖,一出道就干了这份差事,也无法不承认这个外号。只得红

脸硬认了下来,所幸龙太人知道他并非为贪图那份薪银才干这个差使,对他相当器重,私

把他当作亲近的子侄,当着人也是亲匿地称呼他的名字,使他不好意思辞职。
  平静地过了五年,上一个月却发生了几件令他十分扎手的怪事,首先是天桥的先农坛

黑夜被人放了一男一女,捆上了手脚,并头躺在一起,结果查出来女的是京兆尹方大人的

金,男的是方府的书童。
  方小姐平素就跟这个书童有点不干不净,两个人大概是相约私奔,被人逮着了,双双

放在先农坛上,人发现后送到提督衙门,龙锦涛附了一封便函将人送回方府,严斥方大人

重家教,京兆罗惹不起九门提督,虽然后来问清了不是那回事,但却也不放声张!
  第二次事件发生在十天前,在猫儿胡同的燕子窝里多了一个妓女,陪着一个镖行伙计

在床上,那个镖伙头那天晚上包了一个叫做月月娇的流莺,醒来时发现身畔换了人,而且

个很漂亮的大妞儿,认为艳福天来,正想再享受一下,幸而扫地的老妈子发现月月娇睡在

门口,叫唤起来,才打破了他的春梦。结果查出女的是御史王大人的千金小姐,被人用闷

迷住了,不知怎么移到此地来了!
  同时月月娇如何被人由床上移到大门口的也无人知情,谢文龙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王御史家教极严,门中的女儿绝不会做出那种勾当,更不会偷跑到那种地方去!这一定是

着江湖人在中间弄鬼,同时王御史居官方正,朝中同寅开罪了很多,推断可能是有人主使

事以泄私榆,只好偷偷地把王小姐送回去,而且假造了一篇话,说是有江洋大盗夜入王府

盗小姐,被提督衙门缉往送返,同时不还在死囚牢中处死一名待决的囚犯作为证据。
  王御史为着门风,非常感谢他们隐瞒住这件事,而且王小姐被迷昏之后,也不知道发

了什么事,总算不了了之,然而龙锦涛已经很注意这件事,叫谢文龙细心查访。
  王家的事还没有弄明白,三天前又发生一件怪事,清早,谈待郎在上朝时偷偷告诉龙

军说家中丢了一个女人。
  而提督衙门的捕快杜九却在巡夜时,在关帝庙后的广场上发现了一对男女相拥,男的

关帝庙的火工道人,女的却遍体罗衣,不知姓名,杜九喝间半天,二人仍是相拥不放,等

扯开时,才发现两人都被点了穴道。
  杜九心切救人,连忙用推拿法解穴,可是那两人被点的穴道手法十分怪异,推拿的结

果,男的变成了哑巴,女的成了瘫痪,同时因为解救不得法,把原有的制穴之处也弄乱了

查不出来龙去脉!
  谈侍郎前来认人,顿时脸色大变,只说是家中的一个丫头,把人带了回去,没有继续

究,可是龙锦涛却认得是谈家的第五个女儿,相互为了脸面攸关,大家都装作了不知道,

情没闹大,龙锦涛却担了心!
  一连串的事故都出在官府的闺女身上,有一个人不怕丢脸闹了出来,九门提督的担子

不轻!
  谢文龙也知道情形越来越严重,更因为谈小姐是为点穴手法所制,绝非寻常江湖人所

为之,可是又摸不出一点头绪,只有回家请晏四出头探访一下,因为晏四是个老江湖,也

能摸出一点门径。
  想不出晏四一口拒绝了,而且还说这是他得罪江湖朋友太多,人家是故意前来找麻烦

劝他急流勇退。
  旧案未清,谢文龙怎么样也不好意思打退堂鼓,一面吩咐下人加意寻访,一面祈祷别

出事,想不到今天又发生了第四件案子!
  他的大青骡是父亲的坐骑传下来的异种,脚程与耐力尤胜于骏马,谢万里的追风铁骑

名就是因此而得,放辔疾驰,把杜九远远地丢在后面,没有多大工夫,已经赶到了西直门

外!
  外班捕手刘得泰正焦急地位候在他的矮平房门口,见到谢文龙后,立刻赶上来,接住

的经绳道:“头儿!您可来了!这次闹得更不象活了!”
  谢文龙急急地推门进屋问道:“人怎么样?”
  刘得泰压低嗓子道:“绳子解开了,人还在一起,兄弟不取轻动,不过看情形不太对

好象有血……”
  谢文龙不禁一怔,刘得泰用更低的声音道:“血是在他们下体流出来的,多半是那个

的,看来好象是断了气似助,以前还没有出过人命,这次……”
  谢文龙急躁地道:“别费活了,人在哪里?”
  刘得泰用手一指边屋道:“在里面!”
  谢文龙正想掀开门帘进去,忽然又止步问道:“左邻右舍知道这件事吗?”
  刘得泰笑着哈哈腰道:“头儿,咱们都是老公事了,还能这么不解事吗,清早时杜九

来一叫门,兄弟知道就又有文章了,连兄弟的女人都没敢让她知道,就赶她到西城雇车去

了,兄弟想不管死活,总得拖走的……”
  谢文龙这才点点头道:“干得好!龙大人已经交代下来了,若是把这件事办出个眉目

每个人加发半年的薪俸,看在银子的份上,大家多留点心!”
  刘得泰苦笑一声道:“头儿!这几年兄弟们跟着您,不知道沾了多少光,要是换在别

手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提督大人的顶子保不住,咱们的板子也挨不完,因此兄弟们倒不

贪图赏金,只希望您能早点找到线索,把这案子破了,免得大家老是提心吊胆的就够了!

  谢文龙一皱眉头道:“老刘!你的话太奇怪了,怎么是沾了我的光呢?”
  刘得泰笑道:“头儿!您不知道,这提督衙门的差事,真不是人干的,京都地大人杂

出了事儿不管不行,管了又惹不起那些主儿,要不是您在外面的字号叫得开,弟兄们哪能

此太平,尤其是一月前出了方大人的那件事后,接二连三地发生这怪事,幸亏您处理得当

才没让事情闹开来,否则提督大人在皇上面前再红,只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难怪大人对

这么器重……”
  谢文龙一肚子烦恼,实在懒橹听这些废话,乃一挥手道:“别混说了,在外面好好地

着!”
  刘得泰哈腰答应,他才掀开帘子进了屋子。这是刘得泰夫妇俩的卧室,收拾得倒还齐

整,大砖炕上用棉被盖着两个拥成一堆的人,露出了一绺乌黑的长发。
  谢文龙将棉被揭开,眉头又是一皱。他今年三十一了,因为练武功的关系,还守着童

身,从没有见过这种猥琐的情状,两个人赤条条地拥在一起,四腿交缠,那样子让人看了

会心头别别乱跳。
  谢文龙却没有那些欲念,因为他鼻中嗅到了一股血腥味,榻上的垫褥也是一滩殷红。

  由于上一次的教训,他也不敢轻易动手,首先按了一下两人的脉息,女的倒还正常,

的却已奄奄垂毙。
  于是他迅速作了个决定,反正这男的已没有救了,不妨先在他身上作个探测,用手板

了男的手臂,把纠缠的两个人分了开来,眉头皱得更紧了。
  困为他发现这男的身体相当结实,手脚处青筋堆起,不但象练过武功,而且内功都还

相当基础!
  小腹上有一处伤口,似为利器所刺,入内很深,将肾下精道判断了,而且是刺伤后再

女的拥拥在一起的。
  谢文龙总算放了一点心,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但是那女的无疑又最大家的小姐,

情形判断尚不致受辱,否则他就很难交代了!
  男的未经几下翻弄,伤处血如泉涌,渐渐的没气了。谢文龙心中却暗自震惊,因为由

垂死的男子看来,那下手的人不但是个武林高手,手法更相当出奇!
  他一定是先点了男的穴道,然后再割断精管,而且点穴的手法极似陈家沟太极门的路

数,所以才能遏住血脉,使血液不流出来,直到被人移动后,冲撞血脉,解开了制穴之处

血水方激射而出。
  放过死去的这一个,他又去察看那女的,年纪约在二十三四,姿容秀丽,平时定然养

处优,所以皮肤才那么细嫩,身材很丰腴,怀中的人被移开了,却仍保持着原先相拥的姿

势。
  小腹上一滩红血,是从男的伤口处沾染上的,谢文龙这时也顾不得什么嫌疑,抓起被

先将血液擦拭干净,然后伸手在她身上每一处穴道上轻轻地按摩着。
  良久,谢文龙困惑地吐了一口气,几乎有点不信,他幼禀家学,更得到无影神拳晏四

生的精心指导,对于天下各家点穴手法都颇有深知,因此一眼就可断定这女子是被人点住

穴道。
  可是他诊视的结果却没有一点反应,难道那下手点穴的人竟用的是超出他所知的手法

吗?
  文龙在屋子里连转了好几个圈子,他又回到那女子身边,虽然屋里没有别的人,他伸

去的手却不禁有点颤抖。
  这是最后的一个可能,还有左右将台穴未经试探,可是这两处穴道逼近乳根,在武林

习惯上,即便是黑道中也不致于对女子的这个部位出手!
  手指碰在柔润的乳房上,使得这个不解风情的鲁男子心头也有点异样的感觉,然而他

眉头却为之一展,他毕竟找到制穴的所在了!
  可是他舒展的眉头很快又聚拢了,因为他感觉到这制穴的手法确实不何思议,寻常点

的部位应该是向上凸起的,现在他却摸到了两个凹下的小潭!
  普天之下,只有一种手法与今天的情形相似,那叫做逆穴,完全是与一般的点穴法背

而行,可是这种手法已经绝传多年了!
  凭着听来的一点知识,他还不敢过分确定,只好再进一步做个试验,俯下身子,用嘴

对准那个小谭,再用舌尖探准部位,然后默运真气,缓缓地向外吸。
  慢慢地,凹下的小潭平复了,那女子的半边身体也起了轻微的动作,谢文龙心中一喜

连忙在另一边展开同样的动作,等他抬起头来时,那女子乌溜溜的眼睛正疑惑地对他望着

  谢文龙倒是有点手足无措,呐呐地道:“小姐……”
  那女子忽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再一看旁边躺着个血淋淋全身赤裸的男人

不禁脸色苍白,大声叫道:“强盗杀人了……”
  叫完她竟又骇绝昏迷了过去,外面的刘得泰连忙挺着一口单刀进来慌声问道:“强盗

在哪里?”
  谢文龙怒声喝道:“混帐!有我在这儿,还用得着你来捉强盗!”
  刘得泰看看屋里的情形,才知道自己太莽撞,红着脸讪然赔笑道:“对不起,头儿!

事饭吃久了,就是这个德行,一听见有人叫强盗……”
  谢文龙忙招手道:“去看看你老婆雇的车来了没有,来了叫他们在门口等着!”
  刘得泰的眼睛仍贪婪地留在那女子身上,殷勤地问道:“头儿!这妞儿大概是吓昏了

要不要用水喷一喷?”
  谢文龙沉声道:“不用!让她昏着好!你还不快出去!”
  刘得泰缩头退了出去,谢文龙才找了一床干净的被单,将那女子全身裹好,刚忙完这

事,刘得泰又探头道:“头儿,车子来了!杜九也来了!”
  谢文龙点头道:“很好!你把你老婆跟车夫都赶开,叫杜九驾车,快点上衙门去!”

  刘得泰答应了,看看床上的死尸皱眉问道:“这个死的呢?”
  谢文龙想了一想道:“这人也是个武把子,不过京师护院教师中可没有这个家伙,多

是镖行里外来的镖师,回头你找辆车子拉着别处去问一问,一找到了主儿,马上带着负责

来见我!记着要谨慎点,不许声张出去!”
  刘得泰点头道:“知道了,兄弟先打听得哪家镖行里丢了人再叫他们来认,绝对错不

了!真晦气,大清早屋里跑出个死人,这碗饭真不是人吃的!”
  对他的后一句牢骚,谢文龙倒是有点相同的感慨,刘得泰是为了养家活口,他又是为

什么呢?
  刘得泰的动作倒是很快,等他抱着那个女子出门时,只有杜九坐在车辕上跟刘得泰两

在咬耳朵讲悄悄话。
  谢文龙上了车子,放下车帘,杜九已经扬鞭吆喝了一声,赶着车子疾驶而去,谢文龙

车里只希望那个女的不要在这时候醒过来!谢天谢地,总算进入龙正堂的后宅门时,那女

还是在昏迷中,杜九停下车子,赶着去报告了。
  不一会儿,一个俏丽的女郎带着满脸的忧色掀开了车箱,向他打了个招呼道:“谢头

儿!您早!辛苦了!”
  谢文龙连忙弯弯腰道:“三小姐早,大人呢?”
  那女郎抑郁地道:“在前厅会客!”
  谢文龙征然道:“一大早就有客人来访!别是……”
  女郎叹了一口气道:“正是为了这回事,和亲王府里九格格昨夜里丢了,和亲王正在

爸爸发脾气。”
  谢文龙大惊失色道:“和亲王的九格格,是她吗?”
  说时用手一指包中的女子,女郎轻膘了一眼道:“不错!前天她过生日,还请我去听

呢!”
  谢文龙呆了半晌才道:“这可糟了,朝中就是这位亲王跟大人私下里过不去,大人该

么交代呢!”
  女郎的眼中闪着泪珠,低声道:“谁知道呢!爸爸也是的,征西归来,放着清福不享

偏要干这个劳什子的九门提督,您把人交给我吧!”
  谢文龙默然无言地抱起女子,女郎伸手接了过来,谢文龙才发现她是一个人前来的,

郎却苦笑道:“这件事怎么能让下人知道呢?我把他们都赶开了!”
  谢文龙忙道:“我是说三小姐一个人抱得动吗?”
  女郎露齿一笑道:“我小的时候也跟爸爸练过几天功夫,抱这样一个人还没有问题!

  谢文龙哦了一声道:“看不出三小姐还是文武全才呢!”
  女郎红着脸道:“谢头儿开玩笑了,我这点本事给您捡鞋还不配呢。人没有受伤吧?

  谢文龙道:“没有!只是受惊吓昏了过去!”
  女郎点点头道:“那还好!她没有什么别的吗?”
  谢文龙怔住了,不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女郎的脸红得象山茶花,低声道:“我是问她

身体……”谢文龙这才明白了,连忙答道:“大概是没有,不过我也不敢详细检查!”

  女郎怔了一怔才道:“我想也不应该的!否则就是太……太……大胡闹了!谢头儿!

快去见爸爸吧!”说完抱着那女子急急地走了。
  谢文龙朝她的背影发了一会呆,才移步向前方走去,提督衙门与府第是连在一起的。

将军西征凯归,劳苦功高,钦赐一等侯,也有着更为堂皇的赐宅,可是龙锦涛上表谢辞,

愿屈尊就职九门提督,住在衙门后进,好在他家里人口简单,只有一妻一女,两个儿子在

地做官,两个大女儿也出阁了,小女儿龙琦君——就是刚才那个女郎,也到了嫁人的年龄

却团为怕两老太寂寞,情愿虚误青春,示欢膝下,所以偌大的府第,就是他们两代三人带

一大群仆妇住着,还显得有点空旷,谢文龙在此地不算外人,内外都出人无忌,这也因为

的职务,有许多事他必须与龙大人紧急联络,所以也不能按照官场的规矩行事。
  此刻他顺着后院的小径,直向前厅走去,还没有进入厅门,杜九已经把他拦住了,道

“大哥!您别进去,兄弟已经见过大人了,大致报告了一遍,大人正在敷衍那个瘟老头子

您一进去,若是言语上眼大人前后不对碴,岂不是反而增加麻烦!”
  谢文龙只好站住了脚,只听得厅中传来和亲王粗大的嗓音道:“锦涛!不管你掩饰得

好,老夫都知道这是第四次了,京畿之下,一连四次发生官宦闺阁被劫受辱之事,你这个

门提督竟然提不出一点报告……”
  龙大人只有低声下气地道:“下官早已着人细心查访,怎奈这匪徒十分狡猾,居然无

可循!”
  和亲王冷笑道:“你当年带兵西征回疆,千军万马都能应付过来,而今却无法奈何一

小小江湖匪徒!”
  龙大人赔笑道:“行军与治匪是两回事!”
  和亲王怒声道:“既然你没有这个本事,就不要在皇上面前夸口,担任这个九门提

督!”
  龙大人也有点怒意道:“下官请任此职非为名利,只因为愧领帝恩,无以为报,才担

这个人所不取的差事,王爷如若认为下官才不堪当此任,不妨明奏皇上,另外派人好了!

  和亲王态叫道:“老夫真要奏明皇上,只怕你不是丢差就能了事的!”龙大人悍然不

道:“下官不过有亏职守,最多也只是追回这个一等侯而已,反正下官为了国事,并不在

名利,王爷尽管宣扬好了!”
  和亲王拍案起立道:“你不怕丢官,老夫不怕丢人,咱们走着瞧好了!”
  然后怒冲冲地走了。
  谢文龙听见龙大人送客回来,才轻轻地掩进厅中,作了一躬道:“大人……”
  龙锦涛长叹一声道:“文龙!你都听见了?”
  谢文龙愧然道:“听见了,卑职自惭能力不足……”
  龙锦涛长叹道:“文龙!别这么说,若是你办不了,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办得了!怎么

样?今天你侦察的结果可能找出一点眉目了吗?”
  谢文龙想了一下道:“卑职已经确定这是一个江湖人所为,而且这人的武功根高,使

的是一种绝传逆穴手法。”
  龙锦涛忙道:“别谈武功,我知道的武功只是长枪大戟的马上本领。对于江湖手法是

窍不通,我只问你是否能捉到这个匪徒?”
  谢文龙红着脸道:“假如能找到他,卑职不辞万死,也定然将他擒之于法,只是目前

他是谁都不知道……”
  龙锦涛皱眉道:“以你在江湖上的关系,连这个人的来龙去脉都模不出吗?譬如说从

所用的手法上……”
  谢文龙叹道:“若是寻常手法,卑职还可以从他的师门中去找渊源,可是他用的是一

绝传的手法!”
  龙锦涛道:“绝传的手法应该更好找,你查查这种手法在谁手上绝传的,那个人到哪

去了……”
  谢文龙叹道:“逆穴手法只有一个人会,那是个绿林巨盗,名叫罗上春,可是此人三

年前已客死回疆!”
  龙锦涛道:“他没有后人?”
  谢文龙道:“没有!他是个独行盗,不过专门劫富济贫,行为尚称正直,可是此人生

不近女色,所以绝对没有后人,而且连徒弟也没有收过!”
  龙锦涛道:“假如这种手法只此一家,那现在的这个匪徒绝对与他有关,你为什么不

这方面去查证呢?”
  谢文龙点头道:“卑职也打算如此,只是罗上春远游回疆后,与中原武林道失去联络

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情形,晏四叔三十年前旅游回疆时,在一个小客栈中见到他,那时他

身染重疾,潦倒不堪,晏四叔亲自送了他的终,将地埋葬了,也并没有听说他有什么传

人!”
  龙锦涛长叹道:“总不会是他死而复生起来作怪吧!”
  谢文龙忙道:“那自然不会,卑职想回头再找晏四叔详细问问,看他是否能提出一点
线
索!”
  龙锦涛叹道:“你多用点心吧!这家伙闹得太不象话了,京师官宦巨府有几百家,家

都有着年青的闺女,要是他一一光顾,我这个九门提督只好自杀以谢了!”
  谢文龙惶恐地打了一躬道:“大人请放心,卑职一定舍命以赴,查明这个匪徒,绳以

法!”
  龙锦涛用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道:“文龙!我全交给你了,我全家的性命都放在你的身

了!”
  谢文龙跪下一条腿,激动地道:“卑职不敢负大人的厚望,可是卑职觉得大人刚才对

亲王的态度太强硬了一点,假如这老头子真闹起来,大人圣眷再重,只怕也不大方便!”

  龙锦涛一笑道:“他不敢闹的,否则我也不会跟他如此倔强,我帝眷虽隆,到底斗不

一个亲王,可是这件事他不但不敢闹开来,反过头来还会帮我掩饰!”
  谢文龙不禁一怔,龙锦涛又笑笑道:“九格格在皇后跟前很得宠,有被册选为太子妃

希望,若是闹出来,老家伙的损失比我更大,只要人安然无恙送回给他就没事了,你别看

跟我吵得凶,回头我送人过去,他还会给我赔罪说好话呢,官场中只有利害,没什么交情

道义,这是你们江湖人永远不会明白的!”
  谢文龙呆了一呆,才低声道:“大人若没有别的吩咐,卑职就告退办案子去了。”

  龙锦涛点点头道:“你多费点心吧,办完了这件案子,我也想乞退了,本来我听说京

治安最坏,经常有王府子弟聚众闹事,才想凭着帝眷隆重,自请出任此职,以余年再替皇

效一次愚忠,可是我接任以来,才发现最难治的是托庇在各大门府中的江湖人,于是才想

请你来帮忙,这几年也多亏你……”
  谢文龙忙道:“家父受恩深重,卑职理当尽瘁……”
  龙锦涛道:“我只帮你父亲一点小忙,你帮我的忙可太大了,报过于施,弄得我也不

意思,所以你尽点心,办完这件事,我们两个人都可以轻松了!”
  说完又拍拍他的肩膀,谢文龙只有在感动中告辞出门,到他平时处理公务的班房里等

着刘得泰的消息。
  团为昨夜被杀的那个男的分明具有相当的武功身手,要想随便摆布那样一个人并非易

事!也许从这方面可以找到一点消息,等了将近有一个时辰,他心中很焦急,刘得泰还是

有回来,许多琐碎的小事更搅得他烦心!
  正在万分不耐的时候,忽然杜九进来换告说:“大哥,晏老爷子跟四海镖局的总镖头

广梁来了!”
  谢文龙神情一振。晏四叔一向反对他在公事房里混,突然会到此地来找他,定然是有

非比寻常的事故,而且还同着徐广梁,那多半是与他遭遇的辣手案件有关!
  宝马金刀徐广梁是京师知名的人物,江湖上的声望不下于他故世的父亲与晏四,在京

开着四海镖局,被誉为君子镖,这是说他的信用好,不管多贵重的镖,他都敢保,而且从

没出过问题。那是因为徐广梁本人的江湖名望够,手头上功夫来得,他用的那些镖师也无

弱手,镖局设在京师,全国各大首邑都有分号,业务范围遍及天下,四海两个字倒是名符

实的金字招牌!
  徐广梁与晏四只是点头之交,居然连袂前来看他这个后生小辈,显然有着重大的事故

所以他连忙迎了出去。晏四与徐广梁被招待在小客厅里,谢文龙进去后,首先按照江湖礼

请了安,晏四立刻摆手叫他把闲人都赶开了。
  谢文龙见晏四的态度如此慎重,自然觉得很惊奇,不过也很兴奋,晏四叔忽然肯下临

他的公事房来,显然是答应管这档子事了,连忙将他们引进议事的小花厅去,这是龙大人

私人签押房,只有他与龙大人两个人才可以进去,也是提督衙门中最秘密的一个地方。

  让两人坐定后,徐广梁首先开口,道:“兄弟是为了一件事前来拜访世兄的,不过兄

为了江湖上的道义,先向晏四兄打个招呼,以免引起误会……”
  晏四也道:“文龙!我想这件事一定是误会,否则你绝不至于如此开罪江湖朋友,事

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谢文龙不禁一怔道:“四叔!您说的是哪回事?”
  徐广梁抢着道:“昨夜敝镖局新到的一位镖师被提督衙门派人逮走了!”
  谢文龙忙道:“没这回事!”
  徐广梁道:“昨夜的来人只是说为着京师飞贼的案子请王镖头前去问话,当时兄弟以

是一项误会,然而事关重大,所以叫王镖头前来解释一下,王镖头虽是初到京师,可是他

身名家,人品心性,兄弟都信得过,而且可以用身家作保,可是王镖头到今天还没有回到

局……”
  晏四这才铺口道:“王仲华我不认识,他的师父太极丁与我倒是多年知交,此老管束

人最严,也最爱惜羽毛,他的门人绝不会是作奸犯科之徒,所以我向徐总镖头保证这是一

误会,你到底……”
  谢文龙心中已经有点明白,乃转脸问徐广梁道:“贵局的王镖头是不是二十五六岁,

方脸,胸前有一道刀痕,眉心有颗红痣?”
  徐广梁双眉一挑道:“谢捕头儿连胸前的刀痕都看见了,想必在王仲华身上用了不少

夫,本来飞贼在京师闹得也太不成话,谢捕头儿抓个外来的江湖人顶顶罪名也没有什么关

系,兄弟身在江湖,又吃了生意饭,惹不起官府,南太极门丁兆民可不肯听说门下有不肖

徒!”
  晏四也一沉股道:“文龙!你太混帐了,即使事有实据,你也得顾住江湖规矩,先通

他的师门,丁兆民是个讲理的人,绝不会护短,你若是平白无故诬人人罪,我可不能替你

话!”
  谢文龙笑了笑道:“您二位都以为是小任将王仲华抓了来加以私刑,屈打成招?”

  徐广梁冷笑道:“提督衙门总巡掉八面威风,三木之下,连死人都能招出一份口供!

  谢文龙仍是笑道:“四叔,昨晚天一黑我就回家了,王仲华是晚上被人带走的,您总

能怪到我身上吧!”
  晏四皱眉道:“徐兄来向我问罪时,我也这样告诉他,可是他不相信,所以我才带他

弄弄清楚,现在听你这一说,好象你的确见过王仲华了?”
  谢文龙这才一叹道:“小便在今天早上见到王仲华,他的确与飞贼案有关!”
  二人俱是一震,同声叫道:“不可能!他人呢?”
  谢文龙肃容道:“死了!”
  徐广梁脸色一变,怨声道:“死无对证,自然随便安装罪名了,谢总头儿不愧为六扇

中的干才!”
  晏四的神色也十分难看,谢文龙知道必须把话快点说明白,否则真的会引起误会了,

是一正神色道:“那飞贼以同样的手法作了第四件案子,把和亲王的九格格在昨夜盗了出

来,跟一个男人赤身露体吊在西直门外的大柳树上,而且这一次还出了血案……”
  晏四抢着道:“这我在早上听说了,怎么会出血案呢?那飞贼杀了人吗?”
  徐广梁也急着问道:“被杀的是王仲华?”
  谢文龙点点头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不过照尸体的形貌特征看来,多半是他了!

  徐广梁这才面露惊讶之色道:“王仲华已得了兆民的真传,身上内外两途都很了得,

大哥是应我几次要求,才派他到镖局子里来帮忙,要杀死他可不太容易!”
  晏四捻着短须道:“王仲华一定是刚才碰见那飞贼在作案,自恃艺高胆大想仗义抱不

平……”
  谢文龙连忙道:“不!他是被人有计划地谋害的!”
  徐广梁一怔道:“不会吧!王仲华刚出道,与人无冤无仇,谁会去故意杀害他呢?”

  谢文龙叹了一声道:“事实的确如此,第一:昨夜提督衙门并没有传他问话,小侄对

前辈一向敬礼有加,如若遇上这件事,定然会亲自登门请教,怎敢随便派个人前去传人问

呢?”
  晏四也加以支持道:“兄弟对文龙也时常关照,叫他对江湖朋友千万不可失礼,这一

他倒是不敢放肆的!”
  谢文龙继续道:“第二:在现场只有一男一女,男的就是那个王仲华,那飞贼一定是

借提督衙门的名义将他骗了出来,加以杀害后,才与女的吊在一起,因此小侄说这是一件

计划的谋杀案!”
  两个老人都站了起来以表示他们心中的惊讶,晏四皱紧双眉道:“这一来就不寻常了

那飞贼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横行,内中必然有着特殊的原因!”
  徐广梁也皱起眉头道:“兄弟实在想不透,这飞贼的作法分明是有寻仇之意,他是跟

极门过不去呢?还是跟我四海镖局过不去?”
  谢文龙一叹道:“飞贼打起提督衙门的招牌作案,恐怕还是找小侄麻烦的成分居多!

  晏四拂拂手道:“暂时不去讨论这些,徐兄昨夜可曾见过那个传活的人?”
  徐广梁道:“见过,他一来先找我,还出示提督衙门的腰牌,指名要王仲华前去问话

我看见了腰牌,才叫王仲华跟他走的,那是个二十八九的汉子,黑脸膛,长相很魁梧,说

口京片子,十足是个本地人!”
  谢文龙失望地道:“光是这点线索太笼统了,小侄治下办事的人有一半都合这个条

件!”
  晏四道:“他有着提督衙门的腰牌,是否可以追查呢?”
  谢文龙摇头道:“查不出来的,提督衙门的腰牌可作身分证明之用,可是小侄任职以

来,曾经捉获过十几个冒充提督衙门勒索良民的无赖,他们也都有腰牌,假可乱真,因此

侄规定办案人员,一律穿着官定号服,根本不以腰牌作为表记!”
  徐广梁长叹一声道:“昨天那个家伙倒是穿着便装,只怪兄弟对官府的情形太陌生,

上了人家的当,害得王仲华丧了命!”
  晏四道:“有线索总比毫无头绪乱摸的好,徐兄与那人已经打过照面,再见到他时,

定会认得的!”
  徐广梁道:“那是自然,不过兄弟总不能把京师数十万人口一一前去指认!”
  谢文龙道:“那当然行不通,这家伙每次都要糟蹋一个官府的少女,可见对官宦的家

情形很熟悉,定然寄身在哪一家大宅院中,绝对无法登门一一指认,不过另有一条线索,

许可以查出此人的来龙去脉!”
  晏四忙问道:“什么线索?”
  谢文龙道:“这个人会逆穴手法!”
  徐广梁叫道:“逆穴手法?那一定是罗上春!”
  晏四摇头道:“不可能,罗上春在三十年前客死回疆,是兄弟送的终,而徐兄见到的

个年青人,罗上春死的时候,这家伙可能还没出世!”
  谢文龙道:“小侄检查过了,的确是逆穴手法,四叔想想罗上春是否有传人呢?”

  晏四道:“据我所知是绝对没有!”
  徐广梁道:“这很难说,罗上春在三十五年前绝迹武林,从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晏

兄在三十年前见到他死去,其间还有五年的时光,安知他不会留下传人!”
  晏四一叹道:“我想不会的,罗上春死在回疆的一家小客栈里,穷途潦倒,拖欠了三

月的店租,我若非在中原时见过他多次,根本就无法认出是他,当时我觉得很奇怪,他得

是小病,完全是被穷拖垮了的,以罗上春的身手,何至如此潦倒,结果他告诉我说,自从

回疆后,就绝口不论武事,也摒弃武功不用。他在回疆五年,从没有离开过伊犁城,改姓

名,以替人看马为生,客栈里的人也证实了这一点,他怎么会有传人呢?”
  徐广梁却呆然道:“那这飞贼的逆穴手法是从何学来的呢?举世之间,只有罗上春一

人懂得逆脉制穴!”
  晏四慎重地问道:“文龙,你不会弄错吧?”
  谢文龙道:“不会错,虽然他把穴道点在左右将台之处,我用了半天工夫才找到,而

用您教我的特殊方法解开的!”
  晏四双眉一扬道:“你是说他在女的身上点穴?”
  谢文龙道:“是的!这贼子品性下流,居然犯武林之大患,不过以身手而论,小侄即
使
找到了他,恐怕也难以将池擒获,还要仗四叔多帮忙!”
  晏四沉吟片刻才道:“我十分不愿意管你的事,可是这一次例外,这个家伙居然对一

不会武功的女子下手点将台穴,的确不可宽恕,我答应替你对付他!”
  徐广梁也道:“本来有官府与晏四兄出头,兄弟可以不必多管闲事了,可是王仲华在

弟的镖局任职,为了向丁兆民有个交代,兄弟也无法袖手!”
  谢文龙忙道:“徐前辈是江湖名家,而且又是唯一与飞贼照过面的人,这件事还望前

多费点心!”
  晏四一叹道:“文龙!不管那飞贼是否专与你过不去,这个差事办完你的确该放手

了!”
  谢文龙忙道:“是的!四叔,小侄今天与龙大人也谈过,他自己也厌倦了,把飞贼这

案子了结后他准备告休,小侄自然可以歇手了!”
  晏四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就拼着这条老命,为你出一次死力!”
  徐广梁却道:“问题是该从何处着手呢?”
  晏四想了一下道:“徐兄在江湖上转得开,不妨把飞贼的容貌体形记下来,四处托人

听一下,文龙在京师动用官府人员多加留神,我准备跑一趟开封。”
  谢文龙怔然道:“四叔上开封干吗?”
  晏四道:“我要找丁兆民谈谈,把几个问题弄清楚,顺便把他们人被害的讯息告诉

他!”
  徐广梁忙道:“这件事该由兄弟来办?”
  晏四摇摇头道:“徐兄不可暂离京师,万一文龙有消息后,尚须徐兄前去指办,再者

弟与丁兆民之间,尚有一点私事待理,我们就这么办吧!”
  说着站了起来,正准备出门,忽地门帘一掀,提督正堂龙锦涛走了进来拱手道:“晏

先生请留步!”
  晏四对官府中人向来没有好感,龙锦涛几次曾经折节慕名造访,他都推辞拒绝见面,

天却碰上了,而且见龙锦涛态度很诚恳,没有一点官架子,只得也拱拱手道:“大人好,

某疏懒成性,大人几次赐顾,晏某都因琐事勒身,未能侯晤,实在失礼得很!”
  龙锦涛仍是根谦虚地道:“老先生闲云野鹤,下官碌碌中人,深以未获识荆为憾,今

幸迓高轩,尚祈不弃粗鄙略予赐诲!”
  晏四皱眉道:“大人太客气了,晏某已经答应文龙为这件事效力了,大人有什么见教

告诉文龙也是一样!”
  龙锦涛忙赔笑道:“下官很失礼,刚才偷听了几位的谈话,因为事情有了新的发展,

官才急于求教……”
  晏四本来已经打算应付两句就走的,听说事情有了新的发展,他才停止了脚步。龙锦

朝徐广粱望了一眼,徐广梁立到明白了,淡淡地道:“晏四兄!兄弟先走一步!”
  晏回抱拳道:“兄弟到开封去前,一定先向徐兄辞行!文龙,你送徐大叔!”
  谢文龙答应一声,徐广梁却微带讥嘲地道:“不敢当,世兄是忙人,定然有要事待理

老朽自己走了!”
  谢文龙红了脸,仍然默默地送徐广梁走出门去,晏四这才稍带不悦地道:“龙大人!

广梁虽然只是个镖师,在江湖上的地位并不逊于晏某!这样似乎叫文龙太为难了!”
  龙锦涛脸上微红道:“老先生教训得极是,下官并非瞧不起江湖人,实在是这件事太

要了……”
  看了龙锦涛局促不安的样子,晏四也不能再说什么了,龙大将军是个武人,却也是个

官,与一般练武的江湖人之间自然有很大的距离,何况是职责所在,倒不能怪他过于慎重

因此立刻将话引入正题问道:“大人说案情有了新的发展?”
  龙锦涛点点头道:“是的!九格格已经清醒过来,并且说出被劫的经过!”
  晏四道:“这对案情没有多大用处!”
  龙锦涛道:“她也说出了那飞贼的容貌!”
  晏四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趣,龙锦涛道:
  “她说飞贼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个子很高,黑脸膛,京师口音……”
  晏四叹了一声道:“是否还穿着官服?”
  龙锦涛道:“是的!老先生怎么知道的?”
  晏四道:“大人听见了我们的谈话,应该也知道……”
  龙锦涛忙道:“下官来此没有多久,只听到几句话,不知道三位先前说了些什么。”

  晏四苦笑一下道:“这件案子里还死了一个人,被杀的是个很有名的江湖人,在四海

局保镖,昨夜曾被一个穿官服的年青人提出来问话,今天早上就被杀了,与九格格捆在一

起……”
  龙锦涛一呆道:“那么这点线索竟是毫无用处了?”
  委四叹道:“除了证明昨夜冒充官人的那个家伙就是飞贼外,可以说毫无用处,因为

是凭一点面貌的叙述,京师几万人中,可以找到近千个差不多的人……”
  龙锦涛道:“那不妨将有嫌疑的人全部抓起来,叫九格格指从一下!”
  晏四苦笑一声道:“没有用的,这样做只能打草惊蛇,而且还抓不到真正的凶手,因

他绝不会乖乖地被抓起来等人去指认!”
  龙锦涛道:“如若有人拒捕,就知道他最正凶了!”
  虽四叹道:“那除非第一个就碰上飞贼,否则在京师大规模地行动抓人,一定会轰动

畿,那个飞贼不等人去抓他就躲了起来,或者远走高飞,岂不是徒劳而无功!”
  龙锦涛呆了半天,才长叹一声道:“这样五天后,下官只好服毒自尽,以免主上来降

了!”
  晏四见他一脸忧容,虽然很同情,却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得以和缓的口吻道:“我

已经知道飞贼行事的准则,在这一方面多加防范,也许可以抓到这个家伙!”
  龙锦涛仍是忧郁地道:“没有用的,五天后,第五件案子发生后,下官再也无颜生于

世了!”
  晏四忙问道:“大人怎么知道五天后会再发生案子?”
  龙锦涛道:“九格格被劫出王府后,飞贼把她藏在一个林子里,曾经听见他与人动手

斗,而且还说五天后,他会找一个更厉害的人物下手……”
  晏四神色一扬道:“真有这回事吗?”
  龙锦涛道:“九格格被飞贼制住了手脚无法动弹,耳朵却并未失去作用,她清清楚楚

听见那个飞贼如此说的,大概不会有错!”
  晏四兴奋地道:“这下子可以捉到他了!”
  谢文龙刚好从门外送客回来,听见晏四的话后,连忙凑近问道:
  “四叔!您说能抓到那个飞贼了吗?”
  晏四点头道:“不错,那家伙夸口说他五天后准备干第五起案子,到时候我们可以安

好罗网,等他自动投进来,这比从人群中去找他简单多了!”
  谢文龙听得莫明其妙,龙锦涛将方才的话又叙述了一遍,谢文龙却皱起眉头道:“四

叔,您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下手呢?我们的网安在哪儿呢?”
  晏四道:“飞贼每一次都要找一个官府的千金小姐作为下手的对象,从这个方向去发

展……”
  谢文龙一叹道:“四叔,京师的官宅有几百所,差不多每家都有女儿……”
  晏四点点头道:“小错,不过我们可以把范围缩小,你可以调查一下过去四件案子,

些遭害的女子有什么相同的地方,我相信飞减绝不是随便下手的,她们一定在某些地方符

飞贼的条件!”
  谢文龙与龙锦涛对望一眼,互相在心里默思这个问题,终于由龙锦涛先开口道:“这

个女的都是没有出嫁的闺女,而且年纪都在二十三岁……”
  谢文龙道:“九格格只有二十岁吧?”
  龙锦涛笑道:“那是和亲王这老家伙故意瞒了三岁,她跟我小女儿是门同一年出生的

我怎么会不清楚?”
  谢文龙点点头后道:“那飞贼很有眼光,每一个受害的女子都长得很美!”
  晏四道:“还有什么相同的条件呢?”
  龙锦涛道:“还有就是出事的人家门第都很显赫,最差物是京兆尹方家,可是方必正

家伙也不算太低,为官不过四品,却执掌京畿的政务,常蒙主上召见,一二品大员见了他

得客客气气地打个招呼!”
  晏四道:“这就够了,出事的都是红人,家里有二十三岁未嫁的女儿,而且还长得不

丑,能迎合这些条件的还有多少人家?”
  龙锦涛算了一下道:“大概有十四五家吧!”
  晏四道:“已经出过事的可以删除,那就剩下十家左右,范围小得多了!大人请详细

算一下,到底有多少?”
  龙锦涛道:“十一家!”
  谢文龙道:“不!十二家,大人把自己算漏了!”
  龙锦涛脸色有点不自然道:“飞贼敢到我家来吗?”
  晏四忙道:“这可很难说,凡是有此可能的都必须列入,因为我们绝不能再容那贼子

事了!”
  谢文龙一叹道:“恐怕还是没多大用处,哪怕只剩下两家,我们仍是无法奈何他,以

贼的身手,必须集中全部人力,才能捉得住他……”
  晏四笑笑道:“不错!对付一个身怀绝技的飞贼,普通人再多也没有用,因此我们必

知道他在哪一个地方,才能设伏围捕他!”
  谢文龙问道:“用什么方法知道呢?”
  晏四道:“那自然是由我们指定地方,而且最理想是龙大人的府第!”
  龙锦涛一怔道:“在下官的家里?”
  谢文龙道:“难道我们能指定叫飞赋上龙大人家里来吗?这恐怕很难吧!”
  晏四笑道:“不难,反正我们知道飞贼会在五天后下手,到那一天可以把十一家的小

全部请到龙大人的家里来,我们就能安排了!”
  龙锦涛道:“这倒是很好办,随便找个名目,由小女出面就行了,不过那飞贼准会前

吗?”
  晏四道:“这家伙目中无人,胆大妄为,我们这个计划自然瞒不过他,可是我相信他

定会来的!”
  谢文龙想想道:“这个办法可以一试,即使飞贼不敢来,至少也可以阻止第五件案子

发生!”
  龙锦涛道:“即使混过了那一天,可也无法预防以后的日子,我们总不能永远把十一

的姑娘留在家里!”
  晏四一笑道:“大人不了解江湖人的脾气,那家伙既然夸口说在五天后出手,就绝不

改变,如若这一次行动失败,他以后也永远不会再干了!因此这一番安排是否能擒住那飞

不敢说,至少可以使得今后天下太平!”
  龙锦涛想想道:“晏老先生如此有把握,下官自然遵命布置安排,尚祈老先生多于赐

助?”
  谢文龙笑道:“大人尽管放心,四叔轻易不下诺言,他老人家定下来的事,就一定不

有问题!”
  晏四却慎重地道:“不!这一次的问题很不简单,我们的安排尽管妥善,却不能内外

顾,那家伙又是神出鬼没,假如他逃过了外面的埋伏,进入到小姐的闺房里面……”
  谢文龙一怔道:“对呀!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们不能跟那些姑娘小姐们混在一起……

  龙锦涛也忧悒于色道:“是呀!小女方面受点委屈还没关系,要是叫别家的闺女跟陌

男子在一起,下官也难以对她们的父母启口要求!”
  晏四道:“那自然不行,不过安排个女孩子跟她们在一起总不会成问题吧,自然这个

孩子必须具备相当的武功,能保护她们才行!”
  龙锦涛道:“这就难了,小女虽然跟下官练过几天弓马,但是要她与飞贼争斗,恐怕

也没有那个本事!”
  晏四笑道:“有个现成的人!”
  谢文龙立刻叫道:“是玉茜?不过……她行吗?”
  晏四笑笑道:“她假如不行,我们只好听任那飞贼横行了,文龙,不是我瞧不起你,

的双刀恐怕比你的那口家传宝刀还靠得住一点,而且她还有几手好暗器……”
  龙锦涛兴奋地道:“文龙!我还不知道令妹有着这样高明的身手呢!”
  谢文龙红着脸道:“舍妹天资比我聪明,在四叔的教导下,自然比我要进步得多!”

  晏四正色道:“我教她的不会比你更多,我对你们兄妹两人绝对公平,这完全是她自

练出来的!”
  谢文龙一怔道:“我从没有见她练功夫呀?”
  晏四很不客气地斥道:“练功夫还要让人看见才能算吗?这又不是耍把式,让人瞧着

彩的玩意儿,何况你一天有多少时间在家?”
  谢文龙低下头不敢做声,龙锦涛很不过意地道:“老先生不必责怪文龙,他完全是受

下官之累……”
  晏四淡淡地道:“跟着大人当差是大人提拔他,不过这种差事要讲究真本事才能抗得

来,以文龙那点技业,本来就嫌不足,这几年疏于练习,自然更退步了,没有事不觉得,

了事反而负已累人,象这一次……”
  说到这儿,他见龙锦涛脸色不大自然,于是止口不说下去了,龙锦涛讪然一叹道:“

官半生戎马,以微功蒙爵,深愧有负天恩,乃希图以残年余力,为国家多尽一份愚忠,才

头承担了这份职务,几年来幸得文龙之助,保得平安无事,下官十分感激,但等这一次事

后,下官能有个明白的交代,绝不敢再麻烦文龙了!”
  晏四的目的大概也是想从龙锦涛的口中听到这句话,因此微微一笑道:“晏某所以肯

头管这次闲事,一来固然是为着文龙,再者也是感念大人对故友的一番恩德,目前大致都

量定了,细节方面,大人与文龙再研究一下,晏某要先告辞了!”
  龙锦涛连忙挽留适:“老先生智慧如海,一言顿开茅塞,何不多指教一二!”
  晏四道:“晏某不得闲,五日后必须一举将飞戚擒获,为万全计,曼某尚须邀请几个

友帮忙!”
  谢文龙证然道:“四叔认为人手还不足?”
  晏四道:“飞贼是一头狡狐,要击败他自然我一个人就够了,要想捉住他,就必须多

几个人在四面围剿!”
  谢文龙忙道:“四叔准备找什么人?”
  晏四想想道:“那家伙精于点穴手法,找别的人恐怕没有多大用处,我还是照原计划

一趟开封把丁兆民找来,同对也通知他们人的死讯!”
  龙锦涛急急道:“此去开封有千余里之遥,限期只有五天,老先生赶得及回来吗?”

  谢文龙道:“四叔!五天后您必须在场、才能捉住那个飞贼,五天来回两千里,似乎

太急促了?”
  晏四道:“你放心,绝对误不了你的事!”
  龙锦铸道:“下官可以调用官府的驿马、老先生不妨带一纸文书,沿途找驿站供应快

飞足!”
  晏四摇摇头道:“不必了!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办法,那或许比官府的飞足还快得多,

某保证在第四天一定赶回京师!”
  说着起身告辞,龙锦涛还想挽留,却被谢文龙用眼色拦住了,二人同时把晏四送到衙

外,才回小花厅来详细研究一切的布置事宜。
  这四天是京师最紧张的时间,官府的大人们忙得焦头烂额,而徐广梁的四海镖局也回

了上门的生意,紧急召回局中的好手。表面上看来似乎很平静,其实暗中却是山雨欲来,

云满城。
  第五天,到了限定的日子,谢文龙急得在家里搓手顿脚,因为晏四还没有如约回到京

师!
  他的妹妹谢玉茜却出奇的平静,把她的双刀擦得雪亮,袖箭、铁胎弓、梅花针、金钱

以及那一囊穿月弹都准备好了,等待提督衙门派车子来接她进府。
  为了保密,龙三小姐琦君的帖子到中午才发出去,邀请十位同年的官府小姐来府参加

帕会。
  当然各家的父母都是事先通知的,却瞒着那些女孩子们,怕她们受不了惊吓。
  过了晌午,提督衙门派了两辆华车来到谢家的四合院前,驾车的是谢文龙手下的两名

捕,杜九与刘得泰。
  谢文龙冲出去就问道:“杜九!四叔有消息吗?”
  杜九摇摇头道:“没有,小的派人到房山县去等候了,刚才接到信说还没有老爷子的

驾!”
  谢文龙头上汗珠直冒叫道:“真糟!四叔也是的,老人家怎么拣这个时候开我的玩笑

呢?”
  谢玉茜提着包袱出来了笑道:“车来了吗?”
  看到有两辆华车,她也怔了一征道:“哥哥,龙家太客气了,我又不带跟人,要两辆

子干吗?”
  刘得泰赔个笑脸道:“恭喜您,大小姐,今儿个您是龙府的贵宾,又高升为龙府的表

姐,一定得有两辆车子才显得气派呀!”
  杜九横了他一眼道:“老刘,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耍贫嘴,留神老总发脾气踹你两

脚!”
  谢文龙也一皱眉道:“杜九,多一辆车干吗?”
  刘得泰笑道:“老杜管接大小姐,小的则是奉命送您上和亲王府去招亲!”
  谢文龙一瞪眼,刘得泰连忙伸伸舌头道:
  “那位九格格听说龙小姐开手帕会,也要来凑热闹,而且还指定您去接她!”
  谢文龙烦极大叫道:“混帐,她去干吗?”
  杜九低声道:“她听说今天安排了罗网捉拿飞贼黑妖狐,她也要去瞧瞧出气!”
  谢文龙一呆道:“你们知道飞贼的名号?”
  杜九笑道:“这名号是大家诌出来的,因为那飞贼是个黑脸膛,不知谁给题了这个绰

号!”
  谢文龙叫道:“大家知知道今天的事了吗?”
  杜九道:“那倒没有,不过黑妖狐三个字在京城已经很轰动了,还有人说那家伙真的

神仙变化的,能够腾空驾雾,飞到人家宅子里去迷惑闺女来补炼丹,还说提督正堂派人上

虎山去请张天师真人法驾前来捉妖……”
  谢文龙苦笑道:“这是从哪儿说起的?”
  杜九道:“京师是个口舌是非最多的地方,飞贼的事纸包不住火,早已喧腾开了,只

大家还弄不清内情而已,大哥!您快上车吧,大人在府里也急坏了!”
  谢文龙道:“我没空侍候那般皇亲国戚,老刘去就是了!”
  刘得泰道:“九格格指定要您前去,小的出来时,大人再三关照,请您委屈一下!”

  谢文龙怫然道:“大人也是糊涂,我姓谢的跟他当差是为了先人的遗嘱,并不指着这

俸银养家,他若是明白的便不该叫我干那种事!”
  杜九见他生气了,连忙低声道:“大人何尝不明白,可是今天这场热闹完全是和亲王

着大人,硬压着十一家的大老爷,人家才答应把姑娘们送来,正堂大人也是忍气吞声,叫

的向谢爷道委屈,回头到了府里,大人还要亲自向谢爷赔罪!”
  谢文龙这才叹了一口气道:“那个九格格也是胡闹,她吃了一次亏还没够,难道想再

人抢一次!”
  谢玉茜道:“哥哥!龙大人这么做必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就去一趟吧,而且事情

经闹开来了,要是九格格在路上出了什么差错,那不是更糟!”
  谢文龙道:“十一家小姐,加上龙小姐已经是十二个人,光招呼这十二个也够瞧的了

哪里还能添加麻烦!”
  谢玉茜笑道:“人到了里头归我负责,你只管外面,有什么麻烦呢?”
  谢文龙顿足叫道:“你倒说得轻松,四叔到现在还不回来,我一个人照顾外面,管了

丢了西!”
  谢玉茜道:“你手底下那些人难道都是吃闲饭的?”
  谢文龙叹道:“妹妹!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们那点本事别说拿飞贼,不叫飞贼宰

已经是命长了!”
  谢玉茜想想道:“哥哥!我私下告诉你一声,别等四叔了,他老人家昨夜已经回来了

可是他不打算参加你们办事,叫你自己照着应付!”
  谢文龙几乎整跳起来叫道:“什么!四叔不管了?”
  谢玉茜笑道:“谁说他不管,只是他不肯露面,另外作了准备,你还是自己计算一下

怎样拿飞贼吧!”
  谢文龙呆了道:“我真不明白四叔是什么意思,假如飞贼闯进了龙府,别说出事了,

是惊吓了哪家的小姐,我就招不住,即使事后拿住了飞减,又有什么用呢?”
  谢王茜道:“四叔是个持重的人,他的做法一定有他的用意,你还是快去把九格格接

龙府后,好好布署一下,我在里面尽量注意就是了!”
  谢文龙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不过他心里已经舒展多了,至少他知道晏四已经回来

了!
  谢玉茜走到车前,刘得泰献殷勤替她撩开车帘笑道:“表小姐请上车!”
  谢玉茜冷哼一声道:“刘头儿!你少兴狂,别说是假的表小姐,就是龙府真的想请我

他们家当小姐,我还瞧不上眼呢,要不是为了哥哥,谁有兴趣去陪那些阔小姐们胡闹!”

  杜九在车辕上叭的一声,抽了刘得泰一鞭子道:“老刘,你少得意,和亲王若是知道

格格是在你家里被抬出来的,迟早会割了你的那根缺德舌头,免得你出去乱说!”
  刘得泰刚想跟他顶嘴,却见谢文龙脸色铁青,才吓得不敢开口了,忡忡地爬上另一辆

辕。

 
第 二 章 钗光鬓影 

  两辆华车在吆喝声中开动了,先后地进了城,然后分道而行,杜九那辆车一直去向提

府,刘得泰却将车驶向和亲王府的后门,车子刚停下,后门已经打开了,一个盛装的丽人

着个十八九岁的小老妈跨进了车厢,把他的眼睛都看花了。
  上次在他的家里,九格格身上一丝不挂,使他觉得九格格虽然美,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今天穿上衣服,脸上经过刻意的修饰后,他怀疑是天上的仙女下了凡,连赶车都忘了,直

谢文龙在车中喝了一声,才把他的魂喊回了窍,抖起鞭子,兴冲冲地赶着马匹飞驰!
  谢文龙坐在两个女子对面,那小老妈不过是头脸齐整,一旁的九格格却是艳光照人,

起上次替她疗伤解穴的尴尬情景,窘得连头都不敢抬!
  九格格却落落大方地笑道:“谢大人!上次真是多亏了您,要不是您救了我,而且掩

得好,那我可如何做人?本来我想到府上面谢的,可是家父不肯……”
  谢文龙更加不安了,搓着手道:“哪里,哪里,谢某有失职守,才害得九格格受了惊

吓!”
  九格格一笑道:“我一点也不怕,而且还觉得很有意思,我昏了过去是假的,只是为

不好意思,在那个情形下,我不装着昏迷,大家都很难堪!谢大人您说是吗?”
  谢文龙不禁一怔,九格格脸上一红道:“谢大人是否觉得我说话不象个女孩子?”

  谢文龙呐响地道:“不!不!我只是奇怪!”
  九格格用手摸摸鬓角笑道:“有什么可奇怪的?”
  谢文龙朝那小老妈看了一眼,欲言又止,九格格明白地的意思,笑着道:“她叫丁香

从小就跟着我了,去年虽然嫁了人,丈夫在外任当知县,她还是舍不得我,放着官太太不

当,情愿跟着我,因此可以算是我的知心人,谢大人有话尽管说好了!”
  谢文龙这才嗫嚅地道:“格格上次受了惊,幸好没有出事,谢某以为格格今天不必要

去赶热闹!”
  九格格微微一笑道:“龙小姐邀集手帕会的目的我很清楚,我是特别要求参加的,我

有谢大人这样的干练人才居中策划,一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谢文龙连忙道:“这可很难说,今天全是些女客,谢某只能在外面照顾,万一出了点

么意外……”
  九格格笑道:“我不怕!而且我倒是希望能出点事!”
  谢文龙不禁一怔,九格格却幽幽地叹道:“大人在提督衙门当差,对我的事应该很清

楚,尤其是家父对我的将来作什么打算……”
  谢文龙道:“京师上下都知道格格被册选入宫的希望很大,前程似锦,将来很可能会

仪天下!”
  九格格叹道:“我就是怕这一点,老实说这只是家父的意思,我却一点都不稀罕,人

是为了富贵才活着的,尤其是宫里,那简直是个大监狱,住在里面只有口腹的享受,却没

一点自由……”
  谢文龙想不到她会有这种看法,乃讪然笑道:“格格出身王府,自然看不起富贵……

  九格格尖利地问道:“听说谢大人是江湖出身,难道是为了富贵才当差的吗?”
  谢文龙被她堵住了嘴,半晌才道:“谢某与格格的情形不同!”
  九格格一笑道:“没什么不同,我们的情形一样,我们都是身不由己,被环境限制住

了,必须生活在这个圈子里,心里却未必愿意,不过谢大人比我自由,你这份工作随时都

以摆脱,依然还你自由之身,我却必须受命运的摆布,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谢文龙不知如何说才好,只有付之默然,九格格又说道:“我闲下没有事,只有看看

书,听听戏,知道天地间有一种能人,象聂隐娘,红线女等侠客,身负绝技,心里羡慕得

得了……”
  谢文龙道:“那是骗骗人的,世上哪有剑侠!”
  九格格却正色道:“不!我这次被飞贼劫出王府,才知道世上的确有这种高来高去的

林奇士!”
  谢文龙苦笑道:“那只是轻功练得好一点,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九格格一笑道:“在我说来,那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假如我有这一身本事,海阔天空

自由来去,就不必再受命运的摆布了!所以我今天才向家父力求参加这场热闹,看看谢大

与飞贼斗法!”
  谢文龙一征道:“谢某不明白格格的意思!”
  九格格道:“假如今天谢大人能擒住飞贼,我想投在大人的门下学点本事,假如谢大

捉不住他,我希望能被他再抢去一次!”
  谢文龙大惊道:“格格这不是开玩笑吧?”
  九格格正色道:“不开玩笑!只有这个方法才能摆脱我现在的生活,我不愿向命运低

头,就必须创造命运!”
  谢文龙急得青筋都凸起来了,连连搓着手,讷讷地道:“这……这……”
  除了一个这字,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九格格却微微一笑道:“大人不必紧张成这个样

子,我只是开开玩笑!”
  谢文龙吁了一口气道:“格格这个玩笑可千万开不得!”
  九格格一笑道:“玩笑可以不开,谢大人是否愿意收我这个不成材的弟子呢?”
  谢文龙连忙道:“格格金枝玉叶,要学那些干吗?”
  九格格庄容道:“我喜欢!”
  谢文龙道:“谢某技艺疏浅,不堪为人师!”
  九格格笑道:“谢大人名满京畿,除了你之外,上哪儿再去找更好的老师!”
  谢文龙道:“谢某可以负责介绍老师!”
  九格格道:“除非你家的那位晏老师父,不过我知他更不会答应收我这个徒弟的,因

数来数去,只有谢大人合适!”
  谢文龙道:“谢某绝不敢应命!”
  九格格脸色一沉道:“那么谢大人是逼着我去投向那个飞贼?真到那个时候,谢大人

上的责任更重,可别怨我给大人添麻烦!”
  谢文龙急急道:“格格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
  九格格沉声道:“我只有你们两个人可找!”
  谢文龙一怔道:“这是怎么说?”
  九格格道:“我要学武功,而且是真正的武功,不是那些练来好看的花拳绣腿,我打

过了,练这种功夫时,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那自然免不了要肌肤相触,纠正姿势上的错

误,我的身体只有你与那个飞贼碰触过,我不想再让第三个男人来接触我!”
  谢文龙无可奈何地道:“格格可以找个女教师!”
  九格格哈哈一笑道:“女教师,上哪儿找去?”
  谢文龙道:“舍妹的武功就比谢某高明!”
  九格相摇摇头道:“我不要!说句不要脸的话,我讨厌女人,在家里,在宫里,我看

看去都是女人,早把我看烦了,因此我一定要找个男人做师父!”
  谢文龙没想到贵为皇室宗亲的格格会说出这种话来,假如不是职责所在,他真想抽身

走,不理这个女疯子。
  然而人是他从王府接出来的,现在他若是丢开不管,出了事他实在负不起责任,只得

衍地道:“这事情等以后再谈吧,反正也不是马上可以决定的!”
  九格格却固执地道:“不!我今天请谢大人屈尊来接我,就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决定这

事,谢大人若是不肯答应,我只好从飞贼身上打主意了!”
  谢文龙心中一动道:“格格能找到那个飞贼吗?”
  九格格一笑道:“那天我被他从王府抢出来时,曾经到他的窝里去过一趟,除非今天

能捉到他,否则我总有办法找到他的!”谢文龙大叫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九格格道:“我不想说,那是我第二个机会!”
  谢文龙几乎要通知外面的刘得泰停车,九格格沉声道:
  “谢大人不必打别的主意,我不说,你难道还能把我送到提督衙门去用刑逼供不成?

且刚才那番话我若是矢口否认,谁也不会相信你的话!”
  谢文龙这才发现她的厉害,即使现在把她拉到她父亲那儿去,和亲王也不会相信他的

儿会有这种打算,说出这种话,自己若不是亲耳听见,也断然无法相信。怔了半天,他才

然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九格格一笑道:“一句话,你答不答应教我?”
  谢文龙道:“我答应了,和亲王也未必会答应!”
  九格格笑道:“他不会知道,谢大人可以偷偷地来教我,王府的墙不高,绝对难不住

这位大捕头!”
  谢文龙道:“这种事谢某不敢领教,万一被人发现了,谢某固然万死不足以谢,格格

名声也大受影响!”
  九格格笑道:“不会被人知道的,我跟丁香自然会把一切的杂人都支开,保证神不知

不觉!”
  谢文龙庄容道:“谢某职掌司法,这种执法犯法的事断然无以从命,格格一定要跟谢

过不去,谢某只好伸长脖子,等着砍脑袋了!”
  他说这几句话时,差不多是声色俱厉,九格格跟那小老妈却对望着神秘一笑,然后九

格才神色庄重道:“大人果不愧为正直君子,我刚才那番话是说着玩的,不过投师学艺之

事,却已得到家父的同意,请大人务必垂允!”
  谢文龙奇怪地道:“王爷会同意格格练武?”
  九格格默然地道:“家父事出无奈,日为发生了那件事,定然瞒不过人,只有叫我拜

大人门下,说出去也好听一点,至于那个飞贼,则必须绳之以法,我才有脸做人,大人现

当不至拒绝了吧?”
  谢文龙想想这也颇合情理,乃吁了一口气道:“格格为什么早不说明呢?”
  九格格苦笑一声道:“刚才是我的想法,既然行不通,只有按照家父的办法行了!”

  谢文龙道:“那飞贼的下落呢?”
  九格格神色一沉道:“我不知道,否则我早就说出来了,我恨他到了极点,今天就是

看他落网就法的!”
  谢文龙弄不清她的话是真是假,倒不禁怔住了,幸好车子已经到达龙府,龙琦君亲自

来把客人接了进去。
  她的脸上罩着一层忧云,对谢文龙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就挽着九格格的手到后面去了

门口停着很多车子,计算一下数量,客人差不多全来齐了,谢文龙不敢多耽搁,忙着进去

龙将军商量布置的情形。
  刘得泰却笑着凑过来道:“老总,您真是艳福不浅,我看那妞儿八成是看上您了,本

嘛!一个女孩儿家……”
  谢文龙冷冷地问道:“怎么样?”
  刘得泰忙着将马匹由车上解卸下来,背对着谢文龙,自然也没有看见他脸上的神色,

是笑嘻嘻地道:“一个女孩儿家肯对二个男人说这种话,就是心里有意思了,这妞儿是京

有名的大美人儿,您跟她拉上了交情,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
  谢文龙差一点就大声吆喝了出来,可是他想到这儿人多嘴杂,让别人听了去,将又是

场麻烦,因此他不声不响走上去,对准刘得泰的后颈就是一掌斜切上去,大概只用了一成

力,刘得泰已经吃不消了!
  两条膝盖一软,整个人朝前一栽,脸已埋进刚屙下的马粪堆里,塞了一嘴的马粪,谢

龙又一把提着他的后颈,将他拎了起来沉声道:“老刘!以后我再听你嘴里不干不净的,

就没这么舒服了,即使不摘下你的瓢儿(江湖黑话,意指首级)也会拗断你的颈骨,叫你

辈子开不了口,你是吃公事饭的,应该知道这种话能不能说!”
  谢文龙从来没有对人发过脾气,刘得泰吓傻了,干瞪着晴,连嘴里的马粪都忘了吐出

来!
  谢文龙的手一松,又将他丢进马粪堆里,然后才举步跨进园门,一径向小书房走去。

  龙锦涛大人虽是武官,却颇喜读书,这小书房是他公余消暇的唯一去处,今天却作了

时的办公处!
  谢文龙进门的时候,他早以等得不耐烦了,见到谢文龙后,立刻将手中的一本唐诗丢

叫道:“文龙!你来了,路上没有什么吧?”
  谢文龙点点头,脸色却并不好看,龙锦涛知道他心里的疙瘩,歉然地道:“文龙,这

事太委屈你了,可是和亲王那老家伙太难缠了,他指明要你去接人,而且说实在的,除了

之外,也没有别人能担得起这个担子!”
  谢文龙轻轻一叹道:“接人、保护人是卑职份内之事,倒没有什么……”
  龙锦涛欣然道:“文龙!别这样说,我知道你心里很别扭,可是实在没办法,为了今

的计划,我只能借重老家伙的压力才能叫他们同意,和亲王那家伙混帐透了,居然还提出

个重混帐的要求!”
  谢文龙道:“是不是要聘我去做武教师!”
  龙锦涛一怔道:“老和自己对你说过了?”
  谢文龙道:“不是他,是九格格自己说的!”
  龙锦涛一叹道:“这件事使我很为难,我既不能替你做主答应他,又无法驳倒他提出

理由,为了九格格的名节,你收她做为徒弟是唯一的办法,这件事虽然秘密,可是有不少

都知道了,我真不明白是怎么传出去的!”
  谢文龙愠然道:“早知如此,我真不该救她,让她死了算了!”
  龙锦涛叹道:“事情闹得这么大哪还能隐得住,就是幸好没出人命,不!我是说幸好

的都没有死,否则咱们俩人都不会如此轻松,文龙!你算是帮我的忙吧!”
  谢文龙道:“拜在我这个老粗门下,对九格格的名节并没有多大帮助!”
  龙锦涛忙道:“不!老和想给你补上实缺,叫你担任龙禁尉统领,然后正式公开行拜

仪式,龙禁尉统领是三品武官,可以在御书房行走!”
  谢文龙庄容道:“大人明自卑职的心意!”
  龙锦涛叹道:“我晓得这不是你的志愿,不过这可是一个正途出身的机会,我希望你

考虑一下,要不是老和肯帮忙,你还弄不到这么好的机会!”
  谢文龙断然地道:“没有什么可考虑的,办完了这件事后,卑职已经立意告退了!”

  龙锦涛想了一下才四道:“好吧!保举的事我向老和力辞,不过收徒弟的事,我希望

还是答应下来!”
  谢文文道:“假如只是做一下形式,卑职尚可勉强应命,假如要卑职真正去教武,卑

只有违命了!”
  龙锦涛一笑道:“那当然了,我想老和也不过是想弄个名义,以便万一宫中问起来,

有个交代,其实他也不见得真正想叫他女儿练武功!”
  谢文龙听龙锦涛如此保证,倒是不便再说什么,于是又开始商量今天晚上的应付事宜

龙锦涛听说晏四已经回来了,却不肯到府中来,不由得非常着急道:“这不是糟了吗?万

今晚在我家里出了点事,我可实在担不起责任,这位老先生怎么在要紧关头,来这一手!

  谢文龙本来也觉得晏四在开玩笑,可是听龙锦涛这样一说,反而激起了反感道:“四

是个成了名的江湖人,肯答应帮忙已经是给我们天大的面子了,若是叫他公开在府中露面

将来传出去,别说他无脸见人,连我这个做侄子的也对不起人!”
  “文龙!你别误会,我不是轻视你,说你能力不够,我只是希望今夜能拿住飞贼……

  谢文龙淡淡地道:“四叔有他的打算,同时他不吃官家的饭,谁也没办法强迫他怎么

做,至于捉拿飞贼的问题,卑职的能为差人太多,唯有一死以报大人知遇之恩!”
  龙锦涛知道是自己把话说得太欠妥当,才引起他的误会,只好诚恳地道:“文龙!我

两人干上这份差事都不是为了名利,你是为了令尊的一句话,我则是为了愧食皇禄,想多

一点愚忠,算起来我们都太傻,大家把这件事结束后,你还是回到你的江湖,我则安安静

享几年清福,文龙,你帮我最后一次忙吧!”
  谢文龙也感到自己的态度不太好,于是慨然道:“大人尽管放心好了,江湖人行事讲

有始有终,大人不吩咐,卑职也一定会把事情作个明白交代!”
  龙锦涛见他如此表示了,知道谈话也最好到此为止,乃站起来道:“文龙!对于这些

巧功夫我是一窍不通,现在我把全权都交给你,我家里上下男女,连我自己在内,都由你

指挥!”
  谢文龙忙道:“这个卑职不敢,而且也没有什么可布置的,大人尽管照平时一样地起

活动,飞贼要来也是在晚上,那时里面有舍妹照料,外面有卑职巡行,万一飞贼来的时候

只希望大人能约束府上的护宅军丁,叫他们不要插在里面凑热闹!”
  龙锦涛笑道:“这个我明白,不中用的人夹在里面反而会误事,我已经把家里的人部

在前院,根本不许他们到后面来,一切全看你的了!”
  两人又密谈了几句,然后龙锦涛回到后堂休息去了,谢文龙则忙着将一些得力的捕快

分头安插,指示机宜,每个人都焦急地等待夜色降临!
  在提督衙门后边的花园中有一栋大楼,四周画栏雕栋,原是作为赏花宴游的地方,今

却是龙三小姐琦君欢宴十二位手帕交的场所,楼上钗摇鬓纷,宝气珠光,洋溢着一片莺声

语,连九格格在内,恰好是十五位佳丽,而且连临时冒充表小姐前来作客的谢玉茜在内,

个人都是恰恰二十三岁。
  谢玉茜借穿了龙琦君的新衣。刚健婀娜而又透着妖媚,与龙琦君的娇艳柔弱成了个强

的对比,然而她们俩又是最出色的一对并头花,谢玉茜秀丽挺拔、豪爽,象是花中神仙的

棠,龙琦君则象是代表富贵的牡丹,九格格是一丛浓艳的玫瑰,其他十二位小姐都是京师

名的美人,然而与这三个人比起来,似乎逊色多了!
  只有龙琦君与九格格知道谢玉茜的真正身份,其他人还认为她真是龙琦君的表姐,不

都诧异万分。
  第一是龙琦君从来也没有说过有表姐妹,龙家的亲戚在京师寥寥可数,而且,都是显

宦,假如有着这么一个美丽的姑娘,她们应该早就认识了。
  第二是这位表姐本人所表现的风度使她们着迷,她豪放,率直,不管是讲话行动,都

着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概,见闻广博,谈吐风趣,完全不象是闺阁中的女儿,使得大家忍不

要跟她亲近,而身份最尊贵的九格格表现最热烈,差不多一步都不肯离开她,追在她的身

问长问短,简直象是在讨好她。
  最令大家奇怪的是做主人的龙三小姐,她一直脸上罩着忧云,呆呆地想心事,而把招

客人的事让给了表小姐谢玉茜来负责了。细心一点的人还注意到龙琦君似乎有意躲开她的

姐,当谢玉茜走到这一边时,龙琦君就走到另一边去了。
  是她们表姐妹之间闹别扭吗?这也不象,龙琦君对这位表姐十分恭敬,当她们两人偶

交谈一两句时,龙琦君总是唯唯地答应着,神色平顺,好象还有点害怕她。
  完全是女孩子的聚会到底文静多了,她们只是安静地坐着喝茶,嗑瓜子,聊天,偶尔

用一点菜食,时间终于磨到了晚上,仆妇们开上饭来,菜很丰盛,只是没有酒,大家草草

用了一点就撤下去了,依然围着桌子谈天。
  这也是异常的现象,阔人家的宴会向来只是一个形式,尤其是小姐们出来应酬,最多

一两道菜就应告辞了,可是今天很特别,从下午聚到晚上,没有一个客人告辞,虽然她们

很疲倦了,有的还直打哈欠,却没有一个人表示出想走的意思。
  这自然是经过事先协商的,可是除了龙琦君与九格格外,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原故,

们只是接到父兄的指令,今天到龙家来作客,主人不送客,她们就不许走,必要时留下过

都可以。
  有几个人实在想回家去休息了,今天可能是有生以来最累的一天,可是龙琦君没有表

示,她们只好挨下去。
  花园里连打更的都赶走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龙琦君见大家都是一脸倦容,实

撑不住的已经用手肘撑在桌上打瞌睡了,于是宣布道:“各位姐妹,今天这一聚实在太难

了,小妹相信各位也有同样的感觉……”
  大家都在心里暗骂着,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听下去,龙琦君笑笑又道:“今天我们能

样无拘无束地在一起闲聊几句知心话,也许大家不觉得有多少意思,可是过一段日子,有

位姐妹出阁了,再想过今天的生活就难了……”
  这句话倒是引起一阵轻轻的低笑,因为林御史与鲁翰林家的两位小姐已经许了人,而

都是在下个月出阁,这虽然没什么了不起,可是在阔小姐心目中却又不同了,这是他们一

子的大事,也是唯一能作为笑谑的资料!
  娇小可人的忠靖候史二小姐嘴最快,马上抢着道:“不错!林姐姐跟鲁姐姐下个月就

新娘子了,要是出来这么久不回去,新郎官恐怕会急得在家跳脚!”
  笑声扩大了,两个被嘲笑的女孩子要去拧史小姐的嘴,史小姐则一面告饶一面躲,气

立刻轻松起来!
  龙琦君皱皱眉头,一点也没有笑的兴趣,勉强地等笑声静了下去才接着道:“盛会难

再,小妹实在舍不得放各位回家去,因此想留各位在这儿欢聚一夜!”
  这是个预期的结果,那批女孩子心里并不愿意,却也没有反对的余地,鲁小姐身子最

弱,忍不住道:“龙姐姐,我实在撑不住了,您带我上睡房去吧!”
  龙琦君苦笑一声道:“舍下屋子本来就小,各位还带着身边的人,恐怕没有这么多的

房能招待大家……”
  鲁小姐惊叫道:“龙姐姐!您要我们一夜不睡觉?”
  九格格冷哼一声道:“一夜不睡有什么关系!鲁小姐大概马上就要作兵部的少奶奶了

所以瞧不起我们,不愿意跟我们在一起!”
  谁都知道九格格册选入宫的希望最大,这些人的父兄将来的前程,以及她们未来的丈

的官途都与九格格有点关系,虽然不指望能承她提拔,至少不能得罪她,因此鲁小姐满肚

委屈不取再开口了,其他人也没有想到九格格会突然摆下脸来,因此都不敢随便表示意见

刚才还很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龙琦君为了缓和空气,连忙道:“小妹知道大家都没有熬过夜,自然不敢勉强各位,

此只想在这楼上铺上褥子,大家联床共话,抵足谈心,这样才使今天的手帕会具有更深的

义……”
  只要能躺下休息,大家都很满足了,九格格似乎还不称心,低声道:“我觉得还是醒

热闹点,反正明天回去有家可以好好地补睡上一天!”
  谢玉茜坐在她身边低声道:“格格要想热闹,还是先养养精神好,假如果真睡着了,

许会错过真正的热闹……”
  除了龙琦君,谁也不明白这番话的意义,可是九格格居然很听话,不再反对了,于是

琦君叫了几名仆妇上来动手搬开桌椅,准备开铺!
  谢玉茜很仔细,连那些仆妇都十分注意,一直在留心她们的动作,看了一会,她突然

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佣妇走过去,伸手抓住她的胳臂道:“站住!你是哪儿的?”
  这仆妇双手各提着两个瓷墩,用力一挣,居然从谢玉茜的手掌中挣脱了,龙琦君脸色

微一动,连忙过来问道:“表姐,什么事?”
  谢玉茜手指那仆妇道:“她是干什么的?”
  龙琦君笑笑道:“这是我爹在征西时带回来的一个蛮子,她力气很大,留着干粗活倒

很得力,表姐认为她有什么不对吗?”
  谢玉茜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她的力气大得奇怪,这些瓷墩每个足足有四五十

重,她用一个指头就勾住了,而且双手还能合提四个,一点也不吃力……”
  龙琦君道:“她就是力气大,不过人很傻,笨手笨脚的,到我家十多年了,连话都听

懂几句……”
  谢玉茜略略寻思才道:“既然她在你家十几年了,大概不会有问题,你叫她走吧!”

  龙琦君这才朝那仆妇叽咕了几句,把她打发走了,谢玉茜笑道:“表妹!你说的什么

话?”
  龙琦君脸上微红道:“是新疆的土话,这家伙名字叫阿蛮,因为她听不懂咱们的
话……”
  谢玉茜笑笑道:“你真能干,什么方言都能说,简直成了一只小百灵鸟了!”
  龙琦君红着面道:“表姐,你别拿我取笑,我跟着家父在回疆多年,自然会说几句那

的土话!”
  谢玉茜忽然紧追问道:“你刚才对她说什么?”
  龙琦君神色平静地道:“我叫她出去在下面侍候,不要在这儿碍手碍脚地讨厌!”

  谢玉茜想了一下道:“其实让她留在这里也好,有一个力气大的人在这儿,多少可以

上一点忙!”
  龙琦君道:“那就叫她进来好了,不过我怕没什么用,她只是有点蛮劲儿,又听不懂

话!”
  谢玉茜道:“今天一屋子全是女孩子,大家的胆子都小,受不起惊吓,你让她在门口

也好壮壮胆子……”
  九格格马上道:“谢小姐,有你在这儿还怕什么?”
  谢玉茜一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在这儿实际也没有多大用处,因为我相信没有

敢上此地来捣鬼,不过万一真有什么事,我一个人可照顾不了那么多的人,有个人帮帮忙

是好的!”
  其他的女孩子因为太疲倦了,不等地铺弄好就横七竖八地倒了下去,没有留心听她们

谈话,而且谢玉茜的声音也放得很低,所以没有惊动她们。
  龙琦君果然又把那个阿蛮叫来,吩咐了几句,本格格却兴致勃勃地道:“谢小姐,我

跟你躺在一起,你不会嫌弃吧?”
  谢玉茜笑道:“格格假如想安静,还是离我远一点!”
  九格格道:“不!我不怕,我就是来看热闹的!”
  谢玉茜到里间搬出一个长形的布包作为枕头,在靠楼门的地方躺了下去道:“格格要

一起我自然欢迎,不过得离我稍微远一点……”
  九格格在她旁边歪了下来道:“我晓得,我不会妨碍你行动的,可是我万一睡着了,

可记得叫醒我!”
  谢玉茜笑了一笑,朝呆立在灯前的龙琦君道:“表妹,你把灯熄了,也来睡吧!”

  龙琦君忖了一忖道:“要熄灯?”
  谢玉茜道:“不错!熄得一点亮都不剩,我现在对屋子里的情形已经很熟悉了,闭着

睛也能行动,亮着灯倒是方便人家了!”
  龙琦君将灯火吹熄了,然后走到另一边躺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楼窗外有点淡

的月光透过帘栊,约略可以看见屋中的情形,另外十二个女孩子早已入睡,发出轻微的鼾

声,偶尔还有一两句呢喃的呓语。
  九格格在黑暗中看见谢玉茜的眼睛象两颗明亮的星星,忍不住伸手摸摸她头上长形的

包道:“这里面是你的兵器吗?今天可得开开锋了!”
  一面说着,一面捏到了双刀的刀柄,信手朝外一抽,谢玉茜为了取用方便,早已将刀

处的片簧退出了鞘口的齿笋,所以立刻有半截刀锋出了鞘,而且还发生了轻微的吟声,谢

茜飞快地用手压住了。
  可是这轻微的声响惊动了两个人,睡在靠门处的龙琦君立刻坐了起来,门外也有一条

像象狸猫般地蹿了过来,访玉茜的动作也是够敏捷的,人影刚扑到面前,她的手朝前一探

身子跟着蹿起!
  来人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哼,身于朝前一跌,谢玉茜已经抽出了一口刀对准那人砍了下

去!
  那个人似乎没有料到谢玉茜的出手如此迅速,微亮中看见刀光下闪,身子急忙一滚,

玉茜的刀就劈了个空,可是她的身手奇疾,底下跟着一脚踢出去,结结实实踢在那人的腰

上,发出了一声痛嚎。
  这声痛嚎将睡熟的女孩子都惊醒了,一个个都坐了起来,谢玉茜恐怕在忙乱中有所失

闪,飞快地赶过去用力再度下劈,那边龙琦君已经叫道:“谢小姐使不得……”
  谢玉茜也怕在此地将贼人杀死会吓着其他的女孩子,故而临时煞住了手,只把刀锋压

那人的脖子。
  九格格兴奋地道:“谢小姐,你拿住飞贼了?我点起灯来,瞧瞧是什么样子!”
  龙琦君还来不及喝止,她已经用火石与绒绳敲击出火花点燃了纸媒子,原来她为了瞧

闹,早就将发火的用具准备好带在身边了。
  火光中只见谢玉茜一手执刀,比在一个人的脖子上,一只脚还紧踏在那人身上,那些

孩子几时见过这种局面,顿时尖叫声大起,吓得挤成一团!
  龙琦君连忙叫道:“大家不要怕!没有什么事,这完全是误会!”
  为了使大家安心,她只好将灯拿过来点上,使大家看得更清楚,原来那地下的人是个

年的仆妇,也正是龙家的那个叫阿蛮的回妇,谢玉茜也不禁一征,连忙把刀拿开了,伸手

她提了起来。
  可是楼上一阵大乱,早将外面惊动了,灯笼,火把,照得如同白昼。楼窗上忽然又跳

一个操刀的男人,将那些女孩子吓得又是连声尖叫!
  这次幸亏是九格格镇定,连忙喝道:“你们别大惊小怪,这是提督衙门的总巡捕谢大

人,他是京师第一号大英雄,有他在这儿,你们还怕些什么?”
  谢文龙是被上面的叫声引来的,因为上面闹得厉害,他以为是飞贼摸上楼了,情急之

下,只好跳楼上来,见到楼上的情景后,也不禁怔住了,再加上九格格这一说,他反而有

讪讪地不是味儿。
  可是九格格的这几句话倒相当有用,谢文龙任职提督府有五年了,五年中有着不少的

迹,臂如说如何独立遏止两家有势力的府第家将的械斗,如何折服了京师第一有名的恶少

—孔武有力的兵部梁大人的次子,将他送进了刑部的大牢,这些事在京师几乎是家传户晓

  即使是这些深闭闺中的千金小姐,或多或少,也听过一些有关他的事迹,而且传到她

耳中时,更经过绘声绘色的渲染,将他描绘成一个传奇性的人物。
  因此当她们听见这个身材轩昂的汉子就是谢文龙时,一个个都用好奇的眼光盯在他身

上。
  谢文龙被看得报局促不安,连忙转向谢玉茜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玉茜脸上一红,不知如何回答,九格格嘴快,抢着道:“我们刚睡下不久,这个老

子就撞了进来,谢小姐以为是飞贼上把她给拿住了……”
  谢文龙见阿蛮的肋前还钉着一只小袖箭,血迹已从箭杆处向外渗透出来,不禁皱着眉

以谴责的口气道:“你怎么不看清楚就随便出手呢?”
  谢玉茜道:“黑暗中我怎么看得清楚!”
  谢文龙虽不想当众人使妹妹下不了台,可是她用抽箭将龙府的下人射伤了,无论如何

得对主人有个交代,只得不着痕迹地道:“我知道你的责任重大,可是一个老妇人与飞贼

应该分得出来!”
  谢玉茜冷笑一声道:“一个老妇人?我想真正的飞贼,身手也不过如此,她扑过来的

候,象是头大蝙蝠……”
  九格格也加以证实道:“不错,我只觉得人影一晃,比飞的还快……”
  谢文龙又是一怔,龙琦君连忙解释道:“这个仆妇是回疆人,力气很大,行动也报快

是谢小姐叫她在门口帮忙守卫的!”
  谢玉茜冷冷地道:“我可没叫她不声不响地撞进来!”
  龙琦君连忙道:“谢小姐不要误会,我只是向令兄解释她为什么会在此地,并没有怪

伤了她……”
  谢玉茜沉声道:“那你最好再解释一下她刚才摸进来是什么意思?”
  龙琦君不敢正视她的眼光,低下头道:“这个小妹也不知道,必须要问问她!”
  说着又对那回归叽咕了几句,阿蛮的目中一直闪着仇恨的光,瞪着谢玉茜,听见龙琦

的问话后,才叽里咕嚼的回答了几句,龙琦君笑着道:“她是进来帮忙拿贼的!”
  谢玉茜冷笑道:“她一进门就朝我扑过来,是把我当贼拿了?”
  龙琦君忙道:“谢小姐又误会了,她是听见你在那儿拔刀,以为你发现了动静……”

  九格格这才不好意思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可得怪我了,刀是我拔出来的,我

是为了好奇,才拔到一半,这家伙就闯了进来!”
  龙琦君连忙道:“是呀!这家伙的脑筋最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本来不想用她

的,可是谢小姐叫她在门口守着,替大家壮壮胆子,我想她的耳目还灵敏,也许能派上用

场,所以才没有反对,谁知就闯了祸。”
  谢文龙吁了一口气道:“幸好是一场虚惊,龙小姐,我叫人替她把袖箭起出来,敷点

就行了,这伤不重!”
  龙琦君笑笑道:“伤不要紧,她自己就会治,家父从回疆带来的伤药很灵,惊动了谢

人真是对不起得很。”
  谢文龙苦笑一下道:“我倒没什么,只怕正堂大人现在正在着急呢,我得赶紧回话

去!”
  龙琦君道:“正是呢,家父今夜定然是枕不安席,好在没有出什么事,谢大人快去通

家父一声吧!”
  谢文龙正待下楼,娇弱的林小姐却着急地问道:“大人,此地闹贼吗?”
  谢文龙忙道:“没有!在下只是想谨慎一点,保护各位小姐而已!”
  林小姐颤声道:“我瞧着不象!”
  谢文龙眉头一皱,正想找句话来安慰她,九格格已冷冷地道:“谢大人,京师闹飞贼

事大家都知道了,你瞒也瞒不了的,林小姐,此地不但闹贼,而且就是闹那个专抢女人的

贼。”
  林小姐吓得哭了起来,哇哇叫了一声道:“妈呀!吓死我了,龙妹妹,我要回家去!

  龙琦君一皱眉,九格格抢着道:“叫她回去好了,这是她自己找的,被飞贼抢走了也

不着别人。”
  林小姐吓得大声哭了起来,另外几个女孩子胆子较小的也都跟着哭了起来。谢文龙口

虽不便说,心中对九格格的态度很不满意,九格格却毫不在乎地道:“谢大人,这些不识

歹的家伙还以为你在害她们呢,照我的脾气就根本不去管她们,让她们尝尝滋昧去……”

  谢文龙听得更不入耳,不禁愠然道:“格格这是何苦呢?她们本来就胆子小……”

  九格格冷冷地道:“谁是天生胆子大的?”
  谢玉茜究竟是女人,对女人的心理比较了解,她知道九格格被飞贼及家中劫走后,虽

没有受多大的伤害却因此成为京师的笑柄,一辈子都要受人议论,巴不得所有的女孩子都

她受同样的遭遇,所以她含笑对谢文龙道:“哥哥!你走吧!这里没有您的事了,还是赶

去叫楼下的人散开,四处巡视一下,经过这一闹后,那些暗卡都掀了底,而且那飞贼趁这

机会摸了进来也不一定!”
  谢文龙一听这倒是很可能的事,赶忙下楼去了,谢玉茜这才朝那些啼哭的女孩子们道

“各位现在都知道我是谢文龙的妹妹了,有我家兄在此,各位尽可放心睡大觉!”
  沈小姐擦擦眼泪道:“难怪家父叫我不得允许不准回家,原来是这个原故!”
  龙琦君一叹道:“其实早就该对各位说明了,只是家父顾虑到各位受不起惊吓,才瞒

你们,倒反而害大家受了一场虚惊!”
  沈小姐忧虑地道:“那飞贼真的会来吗?”
  龙琦君道:“外面有谢大人守护,里面有谢小姐保驾,我想飞贼就是吃了狼心豹子胆

也不敢前来的……”
  九格格冷笑道:“这倒不一定,那个飞贼敢在京师连连犯案,这点排场不见得能吓得

他!”
  谢玉茜笑笑道:“不错!那家伙自恃艺高胆大,目中无入,不吃点苦是不会死心的,

过各位放心好了,只要他敢来,今天就是他的末日。”
  龙琦君忙道:“谢小姐的保证一定错不了,我们还是睡觉吧!阿蛮!你还不赶紧治伤

去,站在这儿干吗?”
  那个中年仆妇一直盯着谢玉茜,听见龙崎君的呼喝后,才悻悻地走了,龙琦君将被褥

新整理了一下请大家安歇,那些可怜的女孩子哪里还有心思睡觉,一个个挤成了一团,好

飞贼就在她们身边似的!
  龙琦君请了几遍,没有一个人肯躺下来,乃笑了一下道:“不睡也好,大家就坐着聊

天吧,现在恐怕是过了午夜了,等天一亮,大家再安心睡觉!”
  谢玉茜却凝重地道:“不睡可以,可不能说话,也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否则你们扰乱

我的听觉,让飞贼摸上了楼,那就太迟了!”
  龙琦君道:“谢大人在外面守着,飞贼还能进来吗?”
  谢玉茜忽然一笑道:“假如那个老蛮子不是跟了府上十几年,我倒要怀疑她是飞贼盼

应了。本来家兄在外面的布置很严密,飞贼绝不可能偷摸进来,可是刚才被她一打搅,不

惊动了屋里的人,使得外面的布置也乱了,飞贼很可能利用那个机会溜了进来……”
  几个女孩吓得张大了嘴,差一点又要叫起来,谢玉茜却严厉地道:“你们可不能再叫

了,就算飞贼藏在附近,我谅他还不敢随便活动,假如你们再闹,刚好给他造成第二次机

会,那样万一出事,可不能怪我防护不利。”
  这几句话很有力量,那些女孩子果然都拚命咬紧嘴唇,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然而有

个人却口中发出了得得的轻响,那是由于惊恐过度,牙齿对碰所致。
  龙琦君很不自然地笑了一笑,轻声道:“谢小姐是故意在吓我们吧,飞贼的胆子再大

见了这里内外的布置与防备情形,也会吓跑了,哪里还敢偷溜进来呢?”
  谢玉茜淡淡地道:“这可不一定,那家伙犯案累累,既不为财,也不为色,假如不是

疯子,就是为着一个特别的目的,这种人最危险,定然是个置生死于度外的亡命之徒,什

事情都做得出来,什么危险都吓不了他。”
  龙琦君的脸色轻轻一动笑道:“谢小姐好象对飞贼的情形很清楚。”
  谢玉茜道:“我出生在一个江湖世家,家兄又干上了这份差使,我所见所闻自然比各

的圈子要宽一点,这完全是按照情理推测出来的!”
  沈小姐异常紧张地问道:“谢小姐,我们不想知道飞贼是怎么样一个人,只想知道他

天晚上会不会来?”
  谢玉茜笑笑道:“这个问题谁也无法回答,不过各位若是能保持肃静,我敢保证飞贼

是来了,也无法接近这座楼房,我从小就开始练武,而且都是在晚上用功,所以耳目特别

敏,三十步之内,一根针掉在地上我都能听得见,同时我的袖箭也很准,只要听见一点声

息,我就有把握不叫他逃出去!”
  九格格忍不住赞道:“是啊!刚才我根本没瞧见你出手,已经把那个老婆子给射伤了

你到底是怎么练的?”
  谢玉茜一笑道:“武功,暗器都是靠着耐心练出来的,只要肯专心,并没有什么了不

起!”
  九格格好象是起了兴趣,还想多问一点练武的情形,龙琦君却摆手道:“咱们快别说

了,谢小姐的顾虑很对,万一那飞贼,真摸了进来藏在暗处,咱们就太危险了,还是让她

心防贼吧!”
  给她这么一说,大家都不开口了,谢玉茜站了起来,由于她的身份已经揭穿了,也役

再作掩饰的必要,所以她干脆全身装备起来,双刀交叉插在背上,用一根布条紧紧地束着

英姿飘飘,倒使大家安心不少。
  她慎重地挨在窗栏上,利用窗帘的隙缝朝外面观察,这时窗外一片漆黑,连淡淡的一

月光,也给浮云掩住了,只有轻风吹着树叶的轻响,越发增加了夜的恐怖。她不禁一叹道

“月黑风高,正是作奸犯罪的好时刻,老天爷好象在帮坏人的忙呢!”
  龙琦君忍不住轻声道:“谢小姐。你光是凭着听觉,不会弄错人吧,外面还有着令兄

手下在巡逻呢!”
  谢玉茜笑道:“不创我就是怕出错子,早就跟家见约定,这里五十步之内,绝不准自

人走动。万一有个风吹草跟、必是飞贼无疑,否则我刚才也不会急着出手,误伤那老婆子

了!”
  龙琦君也不响了,空气变得十分岑寂。只有谢玉茜在四周来倒巡逻,可是她的脚步很

轻,轻得没有一点声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拥挤成一团的女孩子都因为过度的疲倦,东倒西歪地睡下了,只有

格格仍是精神奕奕,眼睛一直跟着谢玉茜动作看,等待着惊心动魄的好戏出现。
  忽然在人堆里出了一阵鼾声,起初还是轻轻的,越来越响,而且还很有节奏,呼噜呼

的象打着闷雷。
  谢玉茜皱皱眉望去,看见打呼的竟是龙琦君,她歪在一堆绣墩上,半坐半卧,头偏向

边,满头的秀发垂直披散下来,身上原来盖着一条薄绸被也因熟睡掀开了,皱乱的长裙下

撑出两只天足,睡姿倒是很妩媚的!
  九格格嗤的轻笑一声道:“这么斯文的一个女孩子睡相怎么这样不老实!你听听这呼

声,简直象打雷,将来最好嫁个聋子丈夫,否则一夜都别想睡安稳觉!”
  刚说着龙琦君又翻了一个身,将脸理进了枕头的绣垫,身子整个扭了过来,九格格瞧

又笑道:“你瞧瞧这睡相,要是着了风扭了筋,明天可有得受的!”
  谢玉茜瞧着也笑了道:“格格,麻烦您替她移动一下,盖上被子,后半夜天凉,最容

感受风寒!”
  九格格无可奈何地站起来走到龙琦君身边,伸手想拉那条被子,可是有一半压在身子

下,她拉了半天,仍是拉不动,忍不住喊道:“龙小姐!你醒醒!”
  谢玉茜连忙将手指区在唇上道:“别叫,好容易大家都安稳了下来,猛然吵醒了又是

场大乱!”
  九格格退后两步道:“我简直想不透,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身体会比一条死猪

沉!”
  谢玉茜笑了一下,并没有为这句话感到惊奇,人在熟睡的时候是会重一点,虽然再重

不会超过她六七十斤的体重,但是对于娇生惯养从不拿重物的九格格来说,那可以算得很

了。
  于是她走过去,用一只手轻轻托起龙琦君的娇躯,一只手抽出那条薄被,然后将龙琦

故平了下来,使她调整到一个很舒服的姿势再轻轻地替她盖下被子。
  九格格在旁羡慕地看着道:“谢小姐!你的力气真大!”
  谢玉茜笑了一笑,远处传来了隐约的鸡啼,她不禁吁了一口气道:“鸡叫了,天也快

了!”
  九格格十分失望地道:“白熬了一夜,什么事都没有!”
  谢玉茜宽慰地一笑道:“没有事最好,老实说我也不希望有事,虽然没捉到飞贼,但

少从此天下太平了!”
  九格格熬了一夜,先前因为心情紧张,倒不觉得累,此刻心情一松,忍不住打了一个

欠。
  谢玉茜道:“格格也睡一下吧!”
  九格格在龙琦君的身旁歪了下来道:“奇怪得很,我在家里经常熬夜,有时为了打牌

两三宵不睡都撑得住,今天怎么就不行了!”
  谢玉茜倒是没有回答,因为她自己也感到相当疲倦,精神有点不支,九格格闭上眼睛

声道:“龙三儿不知道用的什么香料,香得这么迷人!”
  谢玉茜只觉得头有点昏昏的,所以没有答腔,让九格格一个人自言自语地道:“这香

真醉人,有点象兰花,又有点象麝香,明儿我得问问她是怎么配的……”
  谢玉茜心中忽地一动,连忙弯腰凑在龙琦君的身上嗅了一下,却闻不出什么特殊的香

味。
  于是她飞快地跳起来,首先将窗帘拉了起来,然后将茶炉上的冷茶倒了一杯,从自己

头上淋下来。
  她这种奇特的动作把九格格惊醒了,连忙坐起来问道:“谢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谢玉茜倒了第二杯冷茶洒在她的脸上低声道:“快起来,我拿贼去,你等在这儿,发

有人上来,你就大声喊人,千万别慌张,我就在附近!”
  说完也不等九格格回话,她已踪出了门口,九格格被冷茶一激,神智完全清楚了,还

有弄清是怎么会事,两边的窗帘忽地一掀,一个全身穿着黑衣,脸蒙黑布的男人手执着宝

掩了进来。
  从身材上她认出正是前几天劫持她的飞贼,不禁失声惊呼道:“你到底溜进来了!”

  那蒙面人长剑一伸比着她沉声道:“不许出声,否则我就杀了你!”
  九格格倒是一点不怕,反而从容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都

不住你!”
  蒙面人冷笑一声道:“那些布置只能捉兔子,我是一头凶猛的豹子!”
  说完目光移到那一堆女孩子身上,九格格连忙问道:“这次你准备对哪一个下手?”

  蒙面人道:“我还没有决定,反正总要找一个!”
  九格格轻笑一声道:“我劝你找龙三儿,这群人里面数她最漂亮,不过你用什么方法

人带走呢?”
  蒙面人忽然将长剑在她眼前一出喝道:“你少罗嗦!”
  九格格呀的惊呼一声,吓得连退几步,撞到一张椅子上,发出很大的响声,蒙面人似

被她惹怒了,举起长剑正要刺还去。门口无声无息地射来一支小箭,恰好钉在他的手腕上

接着谢玉茜手挺双刀扑了进来。
  那蒙面人也够狠的,将长剑交到另一只手中,不声不响,就跟谢玉茜交战起来。两口

刀,一支剑,三件兵器碰触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双方的势子都很急。
  九格格一心想看热闹,可是真正的热闹来临,她反而吓得大叫起来,叫声没吵醒别人

却把熟睡中的龙琦君惊醒了起来,坐起身子,又是一声惊呼。
  蒙面人连攻了几手杀着,都被谢玉茜的双刀架开了。
  龙琦君却颤巍巍地爬起来要到窗子口去叫人,谢玉茜急得大叫道:“不要动!”
  龙琦君吓得果然不敢动了,可是那蒙面人却趁谢玉茜开口说话的刹那间疏忽,一剑劈

了双刀,两脚一蹬,从楼窗上跳下去,谢玉茜正想追出去,楼下已传来兵刃交触的声音,

概是被别人拦住了。
  谢玉茜追到楼窗旁,只见谢文龙飞舞着宝刀,与那蒙面人激战成一团,她正想跟下来

忙,却被龙琦君拉住了道:“谢小姐,你别走,吓死我了!”
  谢文龙在底下一面近敌,一面也叫道:“妹妹!你别下来,这家伙跑不了的。”
  楼上的烛光也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熄了,谢玉茜怕飞贼还有同伙,为了保护这群女孩

的安全,只得守在上面不下来,龙琦君与九格格一左一右夹在身边,三个人一起焦灼地看

文龙与那飞贼拚斗着。”
  天色黑得厉害,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光,朦胧中只能看见两条影子一来一往地

错着。
  而且谢文龙穿的也是黑衣服,简直分不出谁是谁,九格格忍不住埋怨道:“那些人都

掉了,为什么不点灯?”
  谢玉茜道:“四下里都埋伏下弓箭手,点上灯,暴露了位置,反而便利那个飞贼走

了!”
  九格格兴奋地道:“那家伙今天是逃不掉了!”
  谢玉茜沉声道:“除非他能生上翅膀,从天上飞出去,否则一定活不了!”
  底下的两个人仍是在舍死忘生的决斗着,刀剑交触时,不断发出火花与激烈的金铁声

  九格格又道:“这飞贼的本事真不错,谢大人也厉害,两个人打了半天,还是分不出

负!”
  谢玉茜道:“幸亏我一箭射伤了他的右手,逼得他用左手应战,动作略受影响,否则

兄恐怕还打不过他!”
  九格格看了一阵又道:“谢小姐!你上哪儿去了,刚才真把我吓死了,他拿着剑要杀

我!”
  龙琦君道:“不会的!”
  谢玉茜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不会?”
  龙琦君低下头道:“我只是听说练过武功的绝不会杀死没有抵抗力的女人,而且他要

死九格格的话,上一次就该动手了!”
  九格格却拍着心口道:“我也以为他不会杀我,所以不太害怕,还跟他谈了几句话,

知他后来举起宝剑,竟是真的想杀我,幸亏谢小姐来得快,否则我一定被他杀死了,谢小

姐,你究竟躲到哪儿去了?”
  谢玉茜一笑道:“我就在门口!”
  九格格一怔道:“你在门口?”
  谢玉茜笑道:“是的!这家伙太下流了!居然用起下五门的迷魂香来迷倒我们,亏得

提起什么香味来,使我提高了警觉,所以我故意出去,诱使他现身……”
  刚说到这儿,底下交斗忽然有了变化,一条人影似乎脚下不稳,绊跌了一跤,另一条

影举兵器砍了下去!
  龙琦君忍不住叫道:“谢大人糟了!”
  因为两人缠斗的地方靠近一丛花树,一个跌倒,一个低声砍击,两条身影都被花丛挡

了,所以龙琦君惊叫出声后,九格格也吃惊地叫道:“谢大人被飞贼杀死了?”
  只有谢玉茜笑道:“你们都看错了,绊倒摔跤的是飞俄,跟着追杀的才是家兄!”

  九格格不信道:“离得这么远,又没有亮光,你怎么能看得清楚?”
  谢玉茜微笑反问道:“你们既然看不清楚,怎么就知道家兄吃亏了呢?”
  九格格朝龙琦君一指道:“我是听她先喊的!”
  龙琦君忙道:“我也没有看清楚,不过我当然关心谢大人,忍不住就叫了出来!”

  谢玉茜一笑道:“龙小姐要是关心家兄,怎么没有看清楚就认定吃亏的是家兄呢?”

  龙琦君顿了一顿才道:“我根本就没经过考虑,完全是凭着直觉而减了出来,事实上

当然希望谢大人能杀死飞贼!谢小姐又怎么知道绊倒的是飞贼呢?”
  谢玉茜道:“家兄用的是刀,飞贼使的是剑,我是从他们的兵器上分别的!”
  九格格也忙道:“不错!谢大人宝刀光亮比较明显,刚才是谢大人的宝刀跟着追击,

你一说,我也看出来了,可是过了这么久,他们怎么还不站起来呢?”
  谢玉茜也是一怔,想了一下才道:“也许家兄要活捉飞败审问口供,所以不杀死他,

才一定是用刀背把他砍伤了,现在正在捆绑他……”
  九格格怔了一怔才道:“这家伙犯了这么大的罪,简直死有余辜,干脆一刀劈死他算

了,还问什么口供呢?”
  谢玉茜笑道:“家兄虽有捕盗之责,却没有杀人的权利,不管那飞贼犯了多大的罪,

兄也必须将他捕交有司后,再按照国家的律法明正典刑!”
  九格格愠然道:“照那飞贼今天明目张胆,闯入提督府的罪行来看,已经够处死了,

大人在交斗中格杀了他,公私方面都交代得过去。”
  谢玉茜明白她的意思,笑笑道:“这家伙虽然犯了不少案,却没有一件是正式落案的

这其中自然有很大的关系,因此格格大可放心,即使要审问,也一定十分秘密,不会影响

任何人的!”
  九格格红着脸道:“我并不在乎这些,我被飞贼劫夺的事只瞒着宫里,差不多的人家

知道了,我相信也没有人敢把这件事传进宫里去,我只是觉得这家伙留在世上一天,大家

无法安心!”
  谢玉茜笑笑道:“只要捉住了他,自然会加意留神,绝不会让他逃走的,因为这家伙

案的动机很奇怪,不知道他究竟为的什么,所以才要问问清楚!”
  九格格低头不响了,默然片刻后才道:“这半天了,绑人也该完了吧,怎么还是没有

静?”
  谢玉茜也怔住了道:“是啊!适可有点怪,二位留在这儿别动,我瞧瞧去!”
  龙琦君连忙道:“真情未明前,谢小姐千万不可轻离!”
  谢玉茜还没有开口,树丛中忽然站起一个人叫道:“谢大人已经拿住飞贼了,我们还

过来把人抬走!”
  四处埋伏的暗卡也等得不耐烦了,因为没有得到允许才不敢过来!听见那人打招呼后

立刻灯火通明,一起涌了过来,楼上的龙琦君吁了一口气,道:“到底拿住了!”
  谢玉茜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可是远外院墙上突然有一个苍老的喉咙叹道:“大家都站

住!不许过去!”
  谢玉茜听得是晏四的声音,心头不禁一动,远外一条矮瘦的人影已经象飞鸟似的飞了

来,在人群中乱找着,同时喝问道:“刚才是谁在说话?”
  十几个捕快都是衙门中的干练人才,自然都认识这瘦小的老头儿是谢文龙的师叔晏四

杜九连忙迎上去打了一个打道:“老爷子!您也来了!”
  晏四急急地问道:“刚才说话的是谁?”
  杜九征了一怔才道:“回老爷子的话,那人穿着号衣,多半是衙门里的弟兄!”
  晏四沉声问道:“你认识吗?”
  杜九又是一怔道:“不认识,好象没见过!”
  晏四顿足叫道:“蠢才,自己的人还有不认识的?”
  一言将大家都提醒了,杜九失声叫道:“糟了,那家伙八成儿就是飞贼,谁看见他上

儿去了?”
  一个捕快道:“好象往内院去了!”
  晏四厉声道:“不能好象,你必须确定……”
  杜九急着道:“那还用问吗?咱们的人都在这儿,老爷子,您快追去吧!”
  一个人又叫起来道:“谢老总躺在地上,看样子是受了伤!”
  晏四本来想追向后院,听见叫声后又止住了脚步,改向树丛处跑去,谢玉茜在楼上听

哥哥受了伤,忙着又想跳下来,龙琦君提醒她道:“谢小姐,飞贼已经脱了网,你守卫的

任更重了,这儿可不能出事!”
  一句话把谢玉茜又拉住了,回头看看脸色苍白的龙琦君与吓得发抖的九格格,再看看

下横七竖八,已经睡熟而又受到迷香的一大堆女孩子,急得她直跳脚,可是她也不敢离开

了,高声叫问道:“四叔,哥哥的伤怎么样?”
  晏四已经走到树丛处弯腰察看谢文龙的伤势,然后高声回答道:“不要紧!可能是中

毒药暗器,右腕肿了起来,性命不受影响,你守着原位不许离开!”
  杜九跟着过来道:“老爷子,谢大哥交给我们好了!您还是赶快追贼去吧!”
  晏四仍是握着谢文龙肿起的那只手,仔细地看着,鼻子冷哼一声道:“我该干啥不用

来指教!”
  杜九连忙躬身道:“老爷子,小的怎么敢要求您老人家干什么呢?这完全是……”

  晏四冷笑道:“拿贼是你们吃公事饭的责任!”
  杜九哈着腰道:“是,您老说得对,只是小的们本事有限,您知道那飞贼有多厉害!

的们就是全去了,也是白送性命……”
  晏四沉声道:“你们的性命值钱,我这侄儿的性命更值钱,难道你要搁下他追贼去!

  杜九一惊道:“您不是说谢大哥不打紧吗?”
  晏四叹道:“那是我不让玉茜乱了心,事实上我连文龙中的什么毒还没有弄清楚!”

  这群人跟谢文龙的感情很深,听晏四一说,个个都心情沉重起来,又不敢开口多问,

默片刻后,倒是内院中出来了一列人,杜九看清楚后,低声道:“大人来了!”
  龙锦涛身上还穿着官服,可见他也是一夜没睡,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匆匆地走来,对

四连客套都免了,急急地道:
  “听说文龙受了伤,这药管用吗?”
  晏四一抬头,龙锦涛已经把瓷瓶递了过来,晏四接着看了一下,又打开瓷盖闻闻道:

“这是什么?”
  龙锦涛诧然道:“不是老先生指定要的冰麝散吗?”
  晏四微怔道:“冰麝散?老朽没有说过!”
  龙锦涛更为奇怪地道:“下官在不久之前接获下人的报告说文龙中了天荆刺,只有冰

散可解!”
  晏四一拍瓷瓶道:“对了!只有天荆刺才有这种现象,我早该想到,大人府上怎么会

冰麝散的?”
  龙锦涛道:“下官征西时,曾经吃了回人不少的亏,因为他们所用的箭镞上都附着毒

药,中后人立刻昏迷不醒,一个多时辰不治身死,下官究研很久,才知道那是回疆特有的

荆刺毒,仅有冰麝散可解,下官幸得幕中一位精通岐黄的先生晓得冰麝散配方,大量配制

才算制服了回民的毒箭,战事得以胜利,所以下官尚存有余药!”
  晏四沉声问道:“这药效如何用法?”
  龙锦涛忙道:“一半外敷伤口,一半内服!”
  晏四叫人将灯火移近,在谢文龙肿起的手腕上找了一阵,终于在脉门关尺处起出一根

如牛毛,长约寸许的小黑色刺,龙锦涛见了叫道:“正是这玩意儿,奇怪了,这是回疆的

器,飞贼怎么也会使用呢?”
  晏四将瓶中的药散给谢文龙半敷半服后才起立道:“大人如何得知文龙受伤的?”

  龙锦涛道:“是一个下人前来报告的!”
  晏四问道:“那个人是谁!”
  龙锦涛道:“不知道,捕房的人事都是文龙直接辖治,下官很少识得,不过那人穿着

衣,多半是衙门中的!”
  杜九忙打了一躬问道:“那人还在吗?”
  龙锦涛道:“不知道,他报告完就离开了。下官忙着送解药前来,无暇多问,那家伙

么了?”
  杜九怪声道:“那家伙就是飞贼!”
  龙锦涛一惊道:“飞贼不是被文龙拿住了吗?”
  晏四摆摆手,阻止杜九开口,然后才问道:“大人是否又听那个人说的?”
  龙锦涛点头道:“不错!他说文龙与飞贼争斗时,将飞贼击伤成擒,只是自己也中了

荆刺,必须急送解毒散……”
司马紫烟《荒野游龙》 
第 三 章 神兵被盗 

  晏四见飞贼业已从容远遁,不由长叹一声道:“这家伙就是飞贼,他真是一头狡猾的

狐,当他与文龙交斗的时候,因为文龙已经占了上风,老朽才没有过来相助,谁知他会放

这种歹毒的暗器,更利用一袭官服从容地脱身而去……”
  龙锦涛惊得呆住了,晏四又叹道:“最可恶的是居然还敢到大人面前去说出毒药的名

称。”
  龙锦涛呆了半天才道:“那些女孩子们没什么吧?”
  晏四摇头道:“没什么,玉茜在上面守着很靠得住,她的武艺跟文龙差不多,心比他

多了,不会轻易上当。飞贼并非武功可怕,倒是他的狡猾很令人头痛。”
  听说飞贼这次未能得手,龙锦涛才松了一口气道:“那飞贼可能还留在附近,老先生

否能屈驾一搜呢?”
  晏四想想道:“搜一下也未尝不可,不过老朽想他不会这么笨,早已逃之夭夭了,但

守在外面的人能拦住他!”
  龙锦涛忙问到:“外面还有人守着吗?”
  晏四道:“提督府周围全有各镖局派出的江湖好手守候着,他们并不是为着官府捉飞

贼,而是为被飞贼杀死的那名镖客复仇,这些人的江湖阅历较深,那个徐广梁还曾经与飞

打过照面,也许能截住他!”
  龙锦涛兴奋地道:“如此说来缉获飞诚还向希望?”
  晏四一叹道:“希望是有,但也很难确定,那家伙能在重重埋伏中从容而退,也许有

的主意能闯过外面那一关。不过大人可以放心的是飞贼今夜失手后,至少不会再犯类以的

件了!”
  龙锦涛顿了一顿才叹道:“不瞒老先生说,那十几个女孩子的父兄都在寒舍等着,也

一夜没睡,今天若是捉不到飞贼,下官实在无法交代!”
  晏四眉头一皱,龙锦涛忙道:“他们都是文人,对江湖上的事更为隔膜,下官很难对

们解释,更无法使他们相信飞贼以后不会闹事!”
  晏四见他一脸优苦之色,倒是不便再说什么,而且他说那飞贼一次折羽后就会远走高

飞,也是按照常情的猜测,今天见到飞贼的种种行事后,完全不象江湖人所为,连自己也

敢保证他今后是否会再犯!
  这时谢文龙手上的红肿已慢慢消下,人也渐渐清醒过来,见了晏四,准备开口说话,

四忙摇手道:“文龙你别开口,你中的毒不轻,虽然被药力驱散了,你还是要忍着点,万

在说话时散了神,毒性侵入内腑,那可麻烦大了,我们回头再谈好了!”
  说着叫人把谢文龙抬到屋子里去,举头看看天色,东方已泛着鱼肚般的白色,乃点点

道:“天快亮了,至少今天不会再有事了!”
  龙锦涛急忙问道:“那飞贼……”
  晏四稍作沉思道:“我相信他不会再留在内宅了,我们可以去看看!”
  龙锦涛连忙在前领路道:“老先生请!是否要带几个人跟着!”
  晏四摇头道:“不必!那贼人身上穿着官服,人一多又容易混杂,叫大家都留在此地

有老朽为大人保驾,绝不会有问题!”
  龙锦涛道:“保驾两个字不敢当,下官不晓技击,只怕碰上了飞贼,帮不了老先生的

忙!”
  晏四笑笑道:“那个飞贼的真本事比文龙高不了多少,真要碰上了,老朽一人定可应

付,无须大人操心!”
  虽然晏四如此说了,龙锦涛仍是相当紧张一面走,一面用手按着腰间的佩剑,准备着

要时厮拼。
  晏四十分从容,在龙锦涛的身后两步处紧跟着,锐利的眼光四下探索,每经过有岔道

一地方,就停下详细询问通向的去路,两人进入正屋,直到内厅登楼处,梯旁有挎刀的侍

卫,都是武官打扮,见到龙锦涛后,立刻屈膝打扦,一名侍卫开口道:“龙大人,陛下十

关心前面的情形,已经派人问过好几次了!”
  龙锦涛十分烦恼,摆摆手道:“知道了,请王爷放心,在我家里不会有事情的!”

  那侍卫虽然礼貌不差,态度却不见得恭顺,弯腰笑笑道:“卑职这么回复陛下吗?”

  龙锦涛沉声道:“不错,你还可以转告王爷,假如认为龙某办事不利,不妨另请高

明!”
  那侍卫哈哈腰笑道:“龙大人,卑职不过是转达陛下的意思,大人跟卑职生气有什么

呢?”
  龙锦涛冷笑道:“我跟你们生气吗?谁敢惹你们这些大侍卫?”
  那侍卫仍是笑着道:“大人说这种话就太见外,卑职这次跟陛下前来是为了想替大人

尽棉薄的,因为大人辖下的人材济济,卑职只好留着守门了……”
  龙锦涛怒声道:“拿贼是九门提督的事,不敢劳动大驾,假如不是王爷也来了,龙某

定请二位上去招待了!”
  那侍卫一笑道:“那倒不敢当,楼上各位大人都是一品大员,卑职不敢奢望跟他们同

待遇!”
  龙锦涛冷冷地道:“二位既有自知之明,就不必为目前的待遇抱屈,而且留此守候是

爷的命令,二位感到屈尊也怪不到我姓龙的!”
  那侍卫连连受嘲,也略略有点怒意,冷冷道:“卑职既没有接受招待的资格,又没有

同拿贼的本事,自然只好在此看门了,不过大人今夜布置严密,想必已经把飞贼拿住了?

  龙锦涛沉下脸道:“龙某是否应该向二位报告呢?”
  那侍卫见他生气了,才赔笑道:“不敢,不敢,卑职只是随便问问!”
  龙锦涛哼了一声道:“不劳费心,二位只要能确保王爷的安全,就算是尽到责任了!

  说完不再理他们,转身折向偏房走去,晏四跟在后面问道:“这两个家伙是什么人?

  龙锦涛一叹道:“是大内的侍卫,靠着父兄的余荫,混上这么个差使,仗着御前行走

目空一切,论级职不过五六品,却比一二品的大员还神气!”
  晏四微愕道:“大内侍上应该在宫廷轮值,到大人府上来干吗?”
  龙锦涛愤然道:“和亲王那个瘟老头子为了摆架子,特别向皇上要了几名侍卫放在身

做侍从,这两个家伙是他带来的,他居然还推荐他们协同拿贼,被我一口拒绝了,他们哪

是来帮忙,存心是来找文龙较量本领的!”
  晏四一怔道:“大内的侍卫跟文龙有什么过节吗?”
  龙锦涛道:“大过节倒是没有,不过他们有时行为稍逾常规时,被文龙惩诫过几个人

有一饮居然下帖子找文龙约会私斗,被我知道了训斥他们一顿,他们心里一直不服气,时

想挫折文龙!”
  晏四忙问道:“他们里面是否有几个高手?”
  龙锦涛一笔道:“这些人的武功虽然跟文龙是一路子,不过会儿子花拳绣腿,谈不上

才实学,老先生怎么对他们如此注意呢?”
  晏四想想道:“老朽倒认为这批人颇有问题,因为那飞贼数度冒充官人,自然对官方

情形很熟悉,不但如此,那飞贼每次都拣官宦人家下手,自然对京师各家官府的内情也很

楚……”
  龙锦涛一怔道:“老先生是否怀疑飞贼是他们中间的人?”
  晏四道:“老朽不敢断定,只是设想有此可能!”
  龙锦涛想了一下道:“下官对于每一个侍卫都认识,似乎不太可能!”
  晏四笑笑道:“飞贼也许不是他们中间人,但可能与他们认识才有机会打听到这么多

宦人家的情形。”
  龙锦涛怔了一怔道:“这倒是条线索,这些世家子弟除了轮值时间外,在京师广结酒

朋友,三教儿流,品流极杂,而且这批人为了履行职守,对京师各大门第的情报都很熟悉

哪一家有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们。”
  晏四忙问道:“他们管人家的私事干吗?”
  龙锦涛一叹道:“这是宫廷的秘密,照理不应该对老先生透露,不过现在情形特殊,

官只好说出来了,老先生在外面尚须保持缄默。”
  晏四微笑道:“大人如果不方便,还是不说为宜!”
  龙锦涛忙道:“老先生不可设会,下官只甚为了慎重,并非信不过老先生,因为这种

传出去会惹起很大的麻烦,下官累世忠贞,西征薄有微劳,倒还不太在乎,对老先生倒是

有不便之处!”
  虽四颇感兴趣地道:“老朽本来并不想知道,听大人一说,倒是想听听,事关老朽本

安危,老朽自知慎重。”
  龙锦涛这才低声道:“本朝自世宗启用血滴子后,就是利用一些高来高去的武林奇士

明察暗访,将京师所有的官宦人家大小细事访查密奏,甚至于在外的封疆大吏附近,也有

似的人严密监视,因此宫中对天下吏情洞悉无遗,朝政为之一新,世宗驾崩后,血滴子虽

解散了,这套方法却沿用至今,只是责任移交到侍卫身上,不过这些传卫都是世家子弟因

袭,作用比不上从前了!”
  晏四点头道:“难怪刚才那家伙对大人如此跋扈……”
  龙锦涛愤然道:“下官居心行事无愧,倒是不怕他们告密中伤,可是朝中同寅对他们

敢轻易启罪,因此才养成他们骄横不可一世之风!”
  晏四又问道:“那么九格格被飞贼劫走之事也无法瞒过他们了?”
  龙锦涛道:“不错,可是老和跟他们很接近,为了彼此的利害,大概还不会传到皇上

边去,否则皇上早就会对下官有所指询了。”
  晏四想想道:“既然大内侍卫还有刺探私事的责任,那飞贼从他们身上得知官府动静

可能又增加了几分,以后我们可以在这方面着手探访一下,现在大人还是找人查问一下刚

那报讯的人在什么地方!”
  龙锦涛点点头,举步折入内书房道:“我是在这儿拿药后跟他分开的,书房里有一个

候的仆妇也许可以知道他的行踪,秦妈!秦妈!”
  他连叫两声,都没有人回答,倒是房里来了一个小丫头垂手问道:“大人有什么吩

咐?”
  龙锦涛大声道:“秦妈呢?”
  那小丫头道:“她一直留在书房里没出来过!”
  龙锦涛怒叱道:“胡说!人呢?”
  那丫头连忙前后找了一下,然后才吞吞吐吐地道:“她在大人的竹榻上睡着了!”

  龙锦涛一拍桌子吼道:“混帐,叫她起来!”
  那小丫头嗫嚅地道:“奴才推了她几下她都没醒!”
  晏四神色一动,连忙道:“你出去吧,没事了!那老妈子年纪大了,熬不住睡着了也

常事!”
  龙锦涛也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挥手将小丫头赶走了,易四已经进入后房,果然在竹榻

躺着一个老妇人,鼻息呼呼,睡得正熟,不禁皱起眉头道:“这老婆子也太没规矩,才多

的工夫,她就睡死了,而且也不拣地方。”
  晏四摇摇头道:“大人不必怪她,她是被人点了睡穴,假如不解开,足足可以睡上三

三夜!”
  龙锦涛又是一惊,晏四道:“现在足证那报讯的官差确是飞贼冒充无疑,大人快检查

下,房里丢了什么东西?”
  龙锦涛连忙四下查看了一遍道:“没有呀!这间书房里不过陈设了一些古董玩物,与

部心爱的书籍,没有什么可偷的东西。”
  晏四道:“大人不妨仔细检查一番,那飞贼如果为了脱身,大可从容而去,用不着将

点倒。”
  龙锦涛又打开柜子,清点了一下古董珍玩以及一些标明名目的药瓶,然后插头道:“

样都不少!”
  晏四忽地手指墙上道:“大人在此挂一柄刀鞘是做什么用的?”
  龙锦涛抬头一看,失声叫道:“不好!这贼子将我的断玉匕首偷走了!”
  晏四忙道:“断玉匕首是什么?”
  龙锦涛气哼哼地道:“那是一只半尺来长的小刀,锋利无比,是我征西时从一个国疆

长身上得来的战利品,他怎么偏偏选了这样东西?”
  晏四问道:“那一定是这炳匕首有着异常之处!”
  龙锦涛一叹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能够斩金截铁,削石如腐而且,我得到之后

因为它形式古奇,而且杀过很多人,每当风雨之夕,它会自动出鞘啸鸣,才把它悬在墙上

以为僻邪之用。”
  晏四凝重地道:“一柄匕首在大人手中只是玩物,可是落到飞贼手中,就成了杀人的

器,尤其是它能斩金削铁,那后果将更为严重!”
  龙锦涛沉思片刻才道:“这柄匕首很少有人知道,因为这间书房除了那个秦妈外,别

都不准进来,飞贼又怎么会知道的呢?”
  晏四道:“大内传卫既然无所不知,飞贼很可能从他们那儿得到的消息!”
  龙锦涛摇头道:“也不可能,当今皇上最好宝剑利器,如果侍卫们知道我藏有一柄利

兵,早就奏明皇上叫我献出去了,也许是飞贼顺手带走的!”
  晏四摇头道:“飞贼点倒了看守书房的仆妇,除了这柄匕首外一无所取,显然是专为

而来。”
  龙锦涛道:“我就是怕招摇,才将它当作寻常兵刃,挂在墙上,除了有限的几个人,

都不知道它的价值,若说飞贼是专门为了它而下手偷取,我实在难以相信!”
  晏四想了一下道:“反正东西已经丢了,而且绝对是飞贼取走的无疑,别的都不必管

了,还是尽速设法将它取回来,免得飞诚拿着它行凶伤人才是急务!”
  龙锦涛苦笑道:“取回匕首必须先捉住飞减,这该从何处着手呢?”
  晏四道:“那飞贼取走匕首是为了防身,一而且一定是为了形迹已露,急于脱身,方

走了这件便于收藏的利器!我们不必在屋里搜查了,他一定已经走了,但愿在外面的江湖

友们能拦住他!”
  龙锦涛方寸已乱,全无主见,便道:“下官陪老先生一起出去看看!”
  晏四摇头道:“不必!那些人见到大人也有点拘束,还是老朽一个人前去的好!”

  龙锦涛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说着送他出来,晏四倒是不再客气,走到大门口时,问问守门的人,果然有个穿官服

年青汉子出门去了,因为今天出入的人很复杂,门上对于穿公服的人不太注意,只是进来

人多,出去的人少,才知道他是向东去的。”
  晏四一听那人所去的方向,急急地道:“东边有四海镖局的徐总镖头守着,他是见过

贼的,很可能今遭遇上,老朽必须赶去看看,大人请回吧,今天不会再有事了,大人可以

客人先送走,其余等老朽回来商量!”
  说完他拱拱手,急急地往东边走去,可是连穿过几条横街,居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

见,他不禁有点着急了。
  这附近的居民早已得到了关照,不等通知不许开门出来走动,更远处有人巡守,不准

他杂人走近,只有他约来的江湖人早就将四面都布置妥当了。
  一切的安排似乎是天衣无缝,那飞贼进来不易,想逃出去则更困难了,可是飞贼依然

了进来,而这些负责巡守的江湖人物却走得一个不剩,这使老谋深算的晏四也怔住了,不

道是怎么回事。
  好容易在第四条街的口上才看见一个人,那是徐广梁局子里的一名镖师,叫做“五通

神”尤三贵。
  晏四还没开口,尤三贵已经先迎了上来笑道:“四爷!恭喜您了……”
  晏四先是一怔,随即问道:“大伙儿上哪去了?”
  尤三贵也是一怔道:“不是您叫去兜捕飞贼了吗?”
  晏四急叫道:“是谁说的?”
  尤三贵道:“是衙门里的官差,他说飞威已经被自在龙府的院子里,因为那家伙拿着

器,官差们怕拿不了他,才叫大伙儿去帮忙围捕了。”
  晏四一顿足叹道:“唉!你们都是老江湖了,怎么也会叫人诓了去,我再三关照叫大

不可轻动,除了认识的人一个也别放过,你们还是上了人家的当,眼睁睁的把飞贼放走

了!”
  尤三贵瞪大了眼叫道:“什么?飞贼没拿住?”
  晏四道:“那个官差就是飞贼冒充的!”
  尤三贵傻了,半晌说不出话来,晏四又问道:“大伙儿是怎么去的,我一个也没有看

见。”
  尤三贵道:“那家伙说您的意思叫大家从后面进去,所以大伙儿都绕着圈儿,避开正

门,可能都是从人家屋子上去的!”
  晏四叹道:“穿房越脊,还成活吗?”
  尤三贵道:“那家伙说了,咱们不是正式官差,又都身带着武器,假如从衙门公然出

入,官家面上怕不好交待,要不是他说得有道理,大家怎么会信了呢?”
  晏四又是顿足一叹道:“这赋子太狡猾了,多少老江湖,全被他一个人耍了,以后就

拿住了他,大家的招牌也没险再在江湖上亮了!”
  说完又问道:“你们的徐总镖头呢?他见过飞贼的,应该认得出呀!”
  尤三贵想了一下道:“总镖头本来在附近巡守的,可是那家伙出来通信时,没瞧见他

人家!”
  晏四急问道:“后来他是否跟着走了?”
  尤三贵道:“这可不清楚,也许他碰上别人拉着一起去了,反正就一直没有见到他的

影!”
  晏四长叹道:“这真是大意了,在最紧要的关头,他偏偏会不在场!……人家都走了

你怎么留在此地呢!”
  尤三贵道:“我本来要跟着去的,可是走了一半,才发现我的索子枪没带在身边,又

回来拿取……”
  晏四一哼道:“江湖人应该家伙不离手,你保了多年的镖,竟是越过越回头了!”

  尤三贵又羞愧地低下头,顿了一顿才道:“四爷教训得极是,不过这条索子枪可透着

邪门……”
  晏四神色一动道:“怎么说?”
  九三贵道:“我一直把它缠在腰上,因为内急,就在那边墙角下方便一下,忽然听见

里有人哼了一声,好象是我们徐总镖头的声气,我以为他老人家遇见了什么情况了,赶紧

好腰带,解下索子枪跳过墙去察看了一遍……”他顿了下接道:“但仔细一看,却没有什

动静,因为那是人家的宅院,我怕引起误会,又赶紧跳出来,刚好赶上那家伙过来报讯,

伙儿一乱就走了,我自然也跟了去,走了十几步,忽然发现手里空了,赶回来找了半天,

发现索子枪挂在墙头,我还在纳闷它是怎么会留在墙头上的……”
  晏四道:“你一直没有离过手吗?”
  尤三贵想了一下道:“这可很难说,我出来的时候,正跳到墙头上。那家伙就来了,

许就在忙乱中把家伙给留下了。不过这情形很少有,我十六岁在镖局里混,而今三十多了

由伙计干到独挡一面的镖头,虽然是梁总镖头的栽培跟提携,我自己肯上进也是个原
由……”
  晏四笑笑道:“我听说你很肯学,四海镖局的老镖师差不多全教过你功夫,你会的玩

儿最杂,南北五门你都沾上一点边儿,才况出这个五通神的字号儿……”
  尤三贵红着脸道:“四爷取笑了,说功夫小怪这点儿玩意儿在您四爷的眼里算得了什

么,不过小侄遇事处处小心,才蒙得各位前辈的器重。您想个侄会在忙乱中丢下家伙吗?

以小侄一直想不通!”
  晏四想了一下道:“那家伙有没有靠近你身边过?”
  尤三贵道:“你是说那冒充官人的飞贼?有的!他说完后,还跟我特别靠近,拍拍我

肩膀说:‘尤师父!今儿你这五通神又可以大显神通了。’说完他才笑着走开,就为了这

打岔,我才落后了一步!”
  晏四略加沉吟道:“你以前不认识他吗?”
  尤三贵道:“小怪在京师十多年了,见过面而说不出姓名的太多,只觉得那家伙不太

生……”
  晏四位追问道:“不陌生,那你是见过了?”
  龙三贵道:“是的!就是想不起来,所以对那家伙没有注意!”
  晏四又道:“王仲华出事的那天晚上你在局子里吗?”
  尤三贵叫道:“对!我想起来了,那天衙门里派来传王仲华的就是这家伙,还是我带

见总镖头的。”
  晏四道:“广梁没告诉你那是飞贼吗?”
  尤三贵一怔道:“没有!王仲华死后,总镖头很紧张,什么也没说,咳!他老人家早

那家伙是飞贼,今儿一见面我也会认出来了,招呼大家一围,哪能叫他溜了!”
  晏四沉吟片刻道:“那天晚上有多少人见过他?”
  尤三贵道:“很多,那天大家正在局子里掷骰子赶猴儿,因为刚交了一越镖回来。总

头也是的,为什么不明白交代一声呢!”
  晏四叹道:“他是为你们好,怕你们知道了一张扬,飞贼会先找上你们!”
  龙三贵道:“他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晏四冷笑道:“王仲华是太极门下的弟子,论功夫比你们扎实多了。结果也死在飞成

里,要是让你们知道飞贼的底细,恐怕你们活不到现在了!”
  龙三贵神色一凛,晏四又问道:“你真听见墙里有人哼吗?那真是广梁的声音吗?”

  尤三贵苦着脸道:“有人哼哼是不错的,是不是他老人家可很难说,年纪大的人都爱

嗽,声音听起来都差不多!”
  晏四道:“广梁是练内功的,怎么会有咳嗽病呢?”
  龙三贵呐呐地道:“四爷!您可别说出来,徐总镖头早年练的是童子功,可是年轻时

谨慎,没等功夫扎实就破了身子,有了气喘的老毛病,他老人家怕人知道,对外面都瞒着

呢!”
  晏四顿足四道:“这不是胡闹吗?童子功泄了神,最容易感染内症,尤其到了老年,

起来更严重!”
  尤三贵道:“是啊!总镖头身子还算扎实的,平常还顶得住,可不能过分劳累,这几

够辛苦了,每当快天亮时,他就咳得厉害,刚才找不着他老人家,一定是躲到什么僻静的

方缓气去了!”
  晏四长叹道:“误事!误事!他早说有病……”
  尤三贵附声道:“四爷!镖局全仗着他老人家一块金字招牌,才能在外面平安无事!

  晏四道:“保镖可不是儿戏,万一出了事,必须拿真本事出去顶的,他难道不明白厉

吗?身体撑不住,砸了一世英名事小,卖了家当还不够赔的……”
  尤三贵附声道:“徐老爷子是有意收山了,可是指着他老人家吃饭的人太多,他逼得

下去,不过他也知道这不是办法,所以才聘了不少年青好手来充府子,王仲华就是这么给

来的,满心想让他历练一下,把门路混熟了,好把担子卸下来,谁知又出了这种事!”

  晏四道:“你们都年青力壮,非指着四海镖局吃饭吗?”
  尤三贵轻叹道:“大伙儿自找生路并不困难,可是徐老爷子本人呢!局子散了伙,大

就是肯养他,他老人家也未必肯接受,只有把局子维持下去,每年在收入里提出一两成给

老人家养老,才是他应该所得的……”
  晏四微征道:“广梁的环境这么窘吗?”
  尤三贵苦笑道:“镖局这一行钱赚得容易,徐老爷子一份花红数目是不小,可是来往

湖朋友应酬全在他的份内开销,一手进,一手出,不亏空就难得了,还能指望有剩余吗?

  晏四道:“他有什么可应酬的,论辈分他是老一代,只有人家孝敬他的!”
  龙三贵笑道:“四爷没一干过镖局,哪里知道行情!”
  晏四道:“我是不太清楚,但做镖局不要本钱,凭本事赚生活,红利又大,日子应该

难过!”
  尤三贵道:“三年没生意上门,镖局里上下的例俸一文不能少,这得往外拿,随便来

无名小卒伸手讨五十两,四十九两都打发不了,不够得当裤子凑上。”
  晏四叫道:“宝马金刀还会受人勒索?”
  尤三贵苦笑道:“这不是勒索,保镖走江湖本事是其次,人头上兜得转才是最重要的

件,徐老爷子也许不怕人捣蛋,可也不敢轻易得罪人,尤其是那些无名小卒,成事不足,

事有余,得罪他们没有好处!”
  晏四冷哼道:“难道他们敢劫镖不成!”
  尤三贵道:“他们自己劫不了,可是等你接下一票红货时,给他们知道了消息,放出

气,可以煽动三山五岳的绿林道前来捣蛋,叫你防不胜防,石家庄的四平镖局不就是这样

人给排了吗?他们当家的八臂金刚娄子匡论名头并不下于徐老爷子,满身暗器更是远近驰

名。”
  晏四道:“娄子匡失风是北五省几个有名绿林大盗联合下手的!”
  尤三贵一叹道:“不错,可是起因是为了娄老英雄开罪了两个上门丐帮的穷汉,人家

口要三十两盘缠回家,娄子匡不在家,手下的人没有答理,还把人给轰了出去,这两个家

怀恨在心,居然投到绿林中去了,千方百计,打听得四平镖局保了一批珠宝上太原,结果

是联络了绿林好手,在太行也把镖给劫了。”
  晏四怔怔地道:“我倒不知道有这内情!”
  龙三贵苦笑道:“江湖上处处风险,越是成名的人,越是麻烦大,镖局这口饭更不是

吃的,您四爷福气好,有个好侄子孝敬您。”
  晏四怫然道:“胡说!我并不指谢文龙养我!”
  尤三贵笑道:“您说的是,不过您家里有祖产吗?大家都知道您连家都没有,年轻时

四海为家,到处有朋友招待,可是也得给人家出点力气帮帮忙,难道您一辈子能这么过吗

天下虽有不义之财,您取了来就背上了黑名。”
  晏四怒道:“老夫从没有干过那种事!”
  尤三贵忙赔笑道:“小侄没说您干过,可是怎除了练武外,还会什么别的生计吗?要

您打算怎么过日子呢?当然您可以保镖,可以给人家当护院教师,可以上关外采参,可以

徒弟收束情,武把子朋友们,只有这四条明路,此外只有当盗贼,保镖采参还是不得安静

护院教徒弟更是江湖本路,您在谢家当老太爷过惯了舒服口子,哪里知道江湖人求生的苦

呢!”
  晏四怔了半天,这是他从没想到的问题,他在江湖上名声虽大,交游的人却不多,其

大都是成名的武林人物,有些是武林世家,本身的基业十分殷实,所以才能专心一致地沉

于武学,对于他的招待很热心,每日盛筵,临走时还送上一笔丰盛的程仪,当然大家都知

他的生性耿介,或多或少,总有一两件小事委托他代办一下,有时也真有些解不开的问题

借重他的,他的日子就这样打发过去,生活上从来就没有拮据过。
  当然确也有一些真正靠武功过生活的人,如徐广梁等镖局当家,以及采参的领袖,贩

材的,开设马场的,大家切磋一下武功,交换一点江湖经验,却从没有谈到生活的苦经,

为他见人家生活都很好,都象是饶有资财的样子,私心中对他们还有不同流的看法,也为

才跟谢文龙的父亲谢万里结成深交!
  因为谢万里跟他一样,武功是苦学出来的,家无恒产,以好管闲事出名,气味相投,

交也特别淳厚。
  半身飘泊,他没有成家,谢万里却有了家小,故友一死,他就在谢家安居了下来,教

两个孤儿,谢万里为了养家,没有象他那样挥霍,死后还留下一点积蓄,他在谢家住着时

粗茶淡饭,并没有困难,一直也没有考虑到求生之道,所以对谢文龙出任公职,心中十分

感,只是谢文龙有了父命报恩,他无法反对,却时时催促谢文龙离开公门,跳出是非之圈

  今天听尤三贵一说,他才算明白江湖人生活内里的苦经,以徐广梁这把年纪,如此盛

名,竟有欲罢不能的苦衷,心中更是感慨万千!
  尤三贵见地发呆不说话,忍不住道:“四爷!飞贼已经溜了,大伙儿涌到龙府去,恐

反而不便,是否要把他们叫回来?”
  晏四这才从迷茫中惊醒过来,连忙道:“不必!龙家办事的人都很老练,而且都是熟

人,不可能起误会,我想先找到广梁再说!”
  尤三贵道:“现在天已亮了,徐老爷子的气也该缓过来了,恐怕跟着上龙府了也不一

定!”
  晏四这才回到他原来的思路上来,忙问道:“你进的是哪家院子?”
  尤三贵用手一指道:“就是那一家,主人是个告老退仕的京官,原来还过得去,最近

为子孙不肖,已经败落了,就差没把祖宅卖掉!”
  晏四神色又是一动道:“跟我来!你对里面熟悉吗?”
  尤三贵红着脸道:“来过两次,是为了参加赌局的,这家老头子一死,就剩下两个不

正业的孙子,斗鸡玩狗,把家产花平了,指着开赌局抽头混日子!”
  晏四点点头道:“这就好,我们进去看看!”
  尤三贵道:“飞贼已经溜了,还去看什么?”
  晏四沉声道:“不用管,你跟着来就是了!”
  龙三贵道:“那还得跳墙进去,昨儿我看里面没有灯火,八成儿是两个败家子没在家

那里也没有旁人!”
  晏四轻轻一叹道:“淫赌俱为盗贼之媒,我如早知道这么一个场所,就不会在罗网上

下一个缺口了!”
  尤三贵听不懂他的话,却见他的脸色很沉重,也不敢多问,两人来到高墙前面,轻而

举地翻进了墙,触目一片衰败的景象。黄叶满地,枯草丛生,池水干枯,淤泥盈塘,杂花

在野草间,尤显得可怜兮兮,虽然是清晨,却没有一点蓬勃的生气。
  两人在园子里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晏四道:“到屋子里去看看!”
  尤王贵领头向正房走去,才推开,却见一个人横在地上,他忍不住惊叫道:“是……

徐老爷子……”
  那地下躺着的果然是徐广梁,他四肢直挺挺地摊开,好象死去了一样,那口成名的金

大砍刀还插在背上没有使用过,证明他没有跟人动过手。
  尤三贵忙着要过去扶他,晏四一掌推开了道:“等我来!你别乱动!”
  说着蹲下去用手探探地的鼻息,然后点点头道:“还活着,那贼子总算没有再下毒手

人!”
  尤三贵失声惊叫道:“您是说飞贼到过这儿?”
  晏四沉声道:“不要大惊小怪,快去找杯凉水来!”
  尤三贵迟疑地道:“徐老爷子不打紧吧!”
  晏四道:“他被人点了穴,又被自己一口痰堵住了喉管,喝口凉水,解开穴就行了!

  尤三贵忙着找水去了,等他将水端来,晏四已经把徐广梁扶起靠坐在椅子上,先用水

了几口,然后用掌心一拍他的后背,徐广梁猛地张口,吐出一口浓痰,接着身子一挺,伸

拉刀朝后急砍。
  尤三贵急叫道:“老爷子,是晏四爷……”
  晏四的动作更为敏捷,一手托住了他握刀的手掌,一手架住了他兜胸未来的猛拳,口

轻笑道:“徐兄的身手还是这样健朗,不减当年英风!”
  徐广梁这才看清楚面前的人是晏四,连忙夺回手,鼓起大眼睛问道:“那赋子呢?”

  尤三贵附声道:“跑了!”
  徐广梁大吼道:“跑了!你们这么多人都拦不住他?竟然给他跑了?”
  尤三贵响呐地道:“老爷子,你干吗不早告诉我们那天晚上的官差是飞贼冒充的,今

又叫他混充官人,把大伙骗开调走了!”
  徐广梁征了片刻,突地一顿足,做坐在椅子上,胸膛大气直喘,眼睛里却扑簌簌地直

眼泪。
  尤三贵又怔住了,晏四明白他心中的感觉,连忙安慰他道:“徐兄不必难过,这次栽

头的不是你一个人,我们全都砸了!”
  徐广梁喟然长叹道:“你们栽得还轻,我徐某可砸惨了,宝马金刀在江湖上混了一辈

子,四海镖局在北五省通行三十年没出过一点纰漏,今天却叫一个小伙子给毁了!”
  晏四笑笑道:“徐兄不必说得这么严重,你不过一时失手,又不是失了镖……”
  徐广梁叫道:“失了镖还有处可追,我这一跤跌下去,连爬都爬不起来,宝马金刀徐

人在一个小伙子面前,连刀都来不及拔出来,就被人家制住了,传出去我就是砍下脑袋,

没脸再见人!”
  晏四仍然含笑道:“徐兄太激动了,那飞贼身手固然不消,但还不至能如此轻易将徐

制住。”
  徐广梁呼着气道:“可是这是事实!”
  晏四笑道:“兄弟也知道是事实,不过他是趁徐兄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猝然袭击才得了

手,否则以徐兄的武功造诣,那飞贼未必能是敌手!”
  徐广梁将眼睛瞪着尤三贵,吓得他连忙低下头道:“老爷子,是我多嘴,将您的老毛

告诉晏四爷了!”
  徐广梁一拍桌子,将桌上的茶碗震得跌落在地上,碗中剩水溅了一地,晏四含笑道:

“徐兄何必生气呢?”
  尤三贵道:“是啊!老爷子!您身子不好,这也不是丢人的事。”
  晏四笑道:“徐兄平说出身体欠安,兄弟也不敢劳动,更不敢叫那贼子趁虚而入。”

  徐广梁又鼓着大眼睛,半天后才颓然长叹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四海镖局

日收招牌,让大伙儿解散,三贵,你们另找门路吧!”
  尤三贵一怔道:“老爷子!您这是干什么!虽然说您今天栽了跟头,可是晏四爷也知

您是被人乘虚下了手,与您的威名并无大损,也不至于解散镖局呀!”
  徐广梁长叹道:“你知道什么,今后我这条老命能否保持住还是问题,更别谈保镖了

  晏四颇为诧异道:“徐兄这是怎么说呢?今日之事纯属意外,何至于影响到徐兄的生

命!”
  徐广梁一叹道:“这与飞贼无关,是兄弟另外结下的私怨。兄弟身有宿疾,不敢张扬

去,也是顾忌这两个仇家,他们若是知道了兄弟的易筋童子功已散,定然会找上门来。”

  晏四道:“易筋童子功只是练气,与徐兄手中这柄金刀并无多大影响,再说兄弟从未

说徐兄有什么仇家!”
  徐广梁一叹道:“说起这段私怨,不但与太极门有关,与客死回疆的罗上春也有关系

那时兄弟一时多事,想不到惹下了无限的麻烦!”
  晏四神色一动道:“这就有点意思了,也许还关联着这个飞贼呢,徐兄不妨说一说。

  徐广梁瞪大了眼睛问道:“晏兄已经知道那飞贼的出身与来历吗?”
  晏四笑笑道:“兄弟这次到开封太极为了家找到了丁兆明谈了一谈,他们对门人之死

分愤慨,可是推究到那个飞贼的出身时,他又言词忧惚,只答应一起前来拿贼为徒儿报仇

却不肯多谈,尤其是牵涉到罗上春与逆穴手法,他更是尽量避免,兄弟猜测到其中一定有

尬,而徐兄刚好也牵涉到他们,岂不是有点意思了吗?”
  徐广梁长叹一言道:“兄弟的私怨关系到他们,是否与飞贼有关联却不得而知了,那

三十五年前,兄弟尚在龙门镖局中做镖师,龙门镖局是四海镖局的前身,由已故的武林前

方中侠主事,兄弟是在他死后才接过来继续更名营业的。”
  晏四笑道:“方老英雄的镖局也全仗着徐兄作为台柱方能平安无事收盘,以他那种嫉

如仇的脾气与动辄找人拼命的毛病,实在不是吃保镖饭的做法,这些老话也不必多谈,徐

还是说你的事吧!”
  徐广梁叹道:“这事的起因也肇源于方老的躁急脾气,他走镖时路过开封,竟在太极

公开喊镖,跟太极门下起了磨擦,太极门不是绿林道,不好意思劫镖,却将镖局的镖旗留

了,方老为了限期交镖,没有及时索讨,准备在回程时前去兴师问罪,被兄弟知道了,连

赶到开封斡旋,丁兆民倒是很讲交情,兄弟前去把误会解说开来,一他就交还镖旗,而且

兄弟在开封盘桓一两天,兄弟住到第二天,却有人来找丁兆民的麻烦,来人是两男一女,

焰很凶,丁兆民对他们居然礼让,兄弟也是年轻气盛,一时不平,出头说了几句话,结果

他们动起手来,谁知那三人都是内家高手。”
  晏四忍不住问道:“那三个究竟什么人?”
  徐广梁道:“兄弟起初不知道,后来才晓得是太极门的支派高手,与丁兆民是同门师

弟……”
  晏四忙道:“罗上春也是太极支派,因为身入绿林,才脱离了门户,这三人莫不是罗

春的同门?”
  徐广梁道:“可能是,不过他们找丁兆民的目的好象也是为了罗上春,逼丁兆民说出

上春的下落,丁兆民说不知道,他们不相信,冲突就这样开始的。”
  晏四沉吟片刻才问道:“结果如何呢?”
  徐广梁道:“以身手而论,兄弟实在不如他们,可是那时兄弟的易筋童子功正在巅峰

态,身上的穴脉十分凝固,不怕点穴,兄弟伪作不知,让他们在兄弟的穴道上得手,趁机

击,结果打伤了其中两人,他们才忿忿而退,临走时声明一定要找兄弟报仇。”
  晏四忙问道:“丁兆民对这件事如何表示呢?”
  徐广梁道:“丁兆民对兄弟帮他解决纠纷,自是十分感激,而且他对那三人寻仇之说

不表示重视,说兄弟的易筋童子功不惧点穴,他们就无能为力,事后兄弟与丁兆民的感情

更进一步,几十年来,时相过往,兄弟向他要人帮忙时,他立刻就将最好的门人推荐过

来。”
  晏四又问道:“他对那三人的底细也没有说明吗?”
  徐广梁摇头道:“没有,他只说是门户中的私怨,兄弟自然不便多问。”
  晏四道:“连姓名也没有透露吗?”
  徐广梁苦笑道:“姓名倒是说了,那三人是兄妹,两个男的是兄长叫凌苍松,凌翠竹

女的叫凌寒梅。”
  委四笑道:“苍松,翠竹,寒悔,这三个名子都很文雅,不象是江湖人……”
  徐广梁苦笑道:“不错!他们在江湖上也不走动,太极门中都是家世殷实的子弟,用

着靠武功过日子,不必往血腥里求一口饭吃,尤其是太极支派的门下,多半是富贵世家,

武功只是为了兴趣,只有罗上春一人混得不如意,才沦为盗贼,可是他的日子也过得很痛

快。”
  晏四又问道:“这凌氏兄妹找罗上春又为了什么?”
  徐广梁道:“不清楚,也许是有仇,他们追得很紧。”
  晏四道:“那么丁兆民不肯说出罗上春的行踪,似乎后在袒护他了?”
  徐广梁忙道:“不!老丁是真的不知道,否则他自己也想找他,他很气愤罗上春给太

门丢人,虽然罗上春不是跟他同支,脱离了门户,但丁兆民身居太极门正统,多少也有维

门户荣誉的责任。”
  晏四笑笑道:“难怪他听说罗上春各死回疆的消息后,如象松了一口大气,不过这个

也不痛快,他既以太极门正统自居,便该约束一下同门,不准他们向徐兄生事。”
  徐广梁苦笑道:“丁兆民是太极门正统,别人可不认这本帐,南边太极门陈家便与他

格不入,他自己的麻烦也够多了,而且凌氏兄妹的能耐也不是他管得了的,这些年来他对

曲意交欢,可能也是想仗着我这块老牌子抵制他们上门生事!他以为我的易筋童子功是可

住凌氏兄妹,谁知我的功夫早就散了,还得了这个气喘的毛病,根本就是个空架子了!”

  晏四问道:“这些年来,那凌家三兄妹可有消息吗?”
  徐广架道:“凌家在京师城郊置了一所三友山庄,在开城外置了一所三友别庄,经常

往两地,好象盯上了我们,所以兄弟才将自己的病情瞒得紧紧的,不敢泄漏出去。”
  晏四点点头道:“有点眉目了,那个飞贼多半与凌家有点关系,丁兆民可能也知道,

是不肯说出来。”
  徐广梁诧然道:“晏兄怎么知道的?”
  晏四笑道:“丁兆民与兄弟同时到达京师,可是到了城外他又托词去看一个朋友,从

失了踪,我想多半是到凌家去探讯飞贼的来历,他大概看出飞威必与凌氏兄妹有关,所以

不肯参加我们围捕行动。”
  徐广梁道:“这可不能瞎猜!”
  晏四笑道:“这很简单,飞贼以往行事都不伤人,唯独对四海镖局的总镖头,与太极

的弟子下了杀手,可见跟他们两家有着过不去的意思,而且今天徐兄的遭遇更能说明凌氏

妹与飞贼难脱关系。”
  徐广梁愕然道:“兄弟不明白晏兄的话。”
  晏四笑道:“飞贼从龙宅出来,大可利用这所空宅脱身,可是他凑巧看见徐兄在
此……”
  徐广梁道:“那时兄弟正在无法行动之际,他如果想为凌氏兄妹出气,大可不声不响

杀了兄弟。”
  晏四笑笑道:“他已经看破徐兄的秘密,易筋童子功已不足为虑,乐得给凌家的人来

决,因此只点了徐兄的穴道,还又大模大样地将大家耍了一番,公然扬长而去,这一方面

讥讽我们无能,再则也是给徐兄一个打击。”
  徐广梁神色又是一变,良久才叹道:“兄弟这个跟头栽下来,打击已经够重了,最多

死而且!”
  晏四微笑道:“徐兄不必过虑,目前飞贼行踪已露,短短一天不会有什么行动。”

  徐广梁道:“可是凌家兄妹却不受限制。”
  晏四道:“兄弟等文龙伤势稍轻时,立刻陪他上三友山庄去拜访一趟,一来是探听飞

的下落,再则也可以替徐兄摆脱麻烦。”
  徐广梁道:“凌氏兄妹对兄弟含恨之切,恐怕不是别人解释得清的。”
  晏四笑道:“徐兄散功之事只有飞贼知道,他们若想对徐兄有所行动,分明与飞贼有

连,文龙现在还是官人身分,只要把话隐约点两句,谅他们也不敢惹这种麻烦吧!”
  徐广梁忙道:“这不太妥当吧,兄弟是江湖人,自己的事应该自己解决,动用到官府

势力……”
  晏四正色道:“兄弟也不主张文龙吃公事饭的,可是为了飞贼的事,竟也破例插手管

事,象飞贼这种江湖败类的武林公敌,若是我们以私人身分去制裁地倒不是正途,只有绳

以法才是名正言顺的手段!”
  徐广梁默然不语,尤三贵这才低声道:“老爷子,还是照晏四爷的计划吧!您老人家

世英明,砸在上面太不值得了,何况您还得替镖局里多少兄弟想一想,您栽了这个跟头,

伙儿在别处也难混了!”
  晏四笑笑道:“这才是正理,今天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也不可能传出去,徐兄身上背

一大堆人的生计,千万不能意气用事,现在二位回去,随便找个借口跟大家交待一下就行

了,兄弟负责在两三天内,必能弄个头绪出来。”
  说完他一拱手走了,这次他没有再跳墙,还在屋里四不踏看了一阵,然后才回到龙

府。”
  那些守外围的江湖镖师果然在围墙外就被公人拦住了,得知飞贼已经逃走,大家都自

地散了。
  那所绣楼仍然被严密地守着,最可笑的那一群女孩子。都已日上三竿,仍然没有醒转

  各人的父兄在龙府的暖楼上也过了一夜,差点没出事,而且飞贼用的迷魂香使她们失

了知觉,让她们没有受到惊扰,也省了许多麻烦。
  谢文龙的伤势已经消退了,撑着起来帮忙打点,由龙琦君与谢玉茜用冷水把她们一一

醒,央求九格格瞒过飞贼登楼的事,派人送她们回去。
  龙锦涛最后把和亲王父女送走回来,正想与晏四、谢文龙商量下,可是他们在谢玉茜

坚持下也走了,只留下杜九转话请他放心,飞贼虽然偷走了一只匕首,绝对不会再做案子

了,他们已经掌握住一点线索,只要飞贼还留在京师,短期内定可缉捕到案。
  龙锦涛没有办法,温言劝慰了满脸愁色的小女儿几句,又赶着去处理那些永无止境的

务。
  晏四与谢文龙回到永定门外的家中,互相交换所得的消息与资料,神情就更为沉重了

  谢文龙知道的最少,他在动手的时候,只意识到飞贼的武功很杂,南剑北刀,各家的

式都很精娴,要不是右手受了伤,左手使用兵器不太习惯,很可能会不是他的对手,好容

找到一个机会,送进了一招,才把他逼退,因为谢文龙看见他后面有一块大石头,可以绊

一下。
  目的是达到了,飞贼果然摔了下来,假如谢文龙趁势一刀砍下去,倒是可以杀死他。

而这飞贼身上负着巨案,他想留个活口问问口供,临时偏过刀锋,想把他击昏过去,就这

念之误,下手略慢,飞贼翻过身来一扬手,发出一枚暗器击中他的手腕,使他的刀脱了手

  然而他还想用空手去捉住飞贼,扑到飞贼身上,纠缠了一会工夫,他竟全身发麻,力

越来越弱,连开口呼吸的能力也没有了,最后被飞贼一拳击中太阳穴,人就昏了过去。

  晏四跌足叹道:“我看着你占了上风,后来你们在地上翻滚,被树丛挡住了,我看不

了,我想着你不会吃亏,才没有想到过来帮忙,直到有人起来招呼后,又匆匆地跑开了,

才觉得不对劲,可是已经迟了。”
  谢文龙道:“这条小侄无能,没有先防备到他会使暗器,而且我经验还太嫩,那一刀

使不想砍死他,砍伤他也行呀,我竟大意得临时收招,才给了他一个机会。”
  晏四道:“这给你一个教训,临敌时千万不能疏忽,即使你砍下敌人的脑袋,也还得

备他一点。有一次我与人交手,明明已经杀死了对方,拦腰把他砍成二段了,等我走过去

时,他那半截身子居然还抱住我的腿咬了一口。”
  谢玉茜骇然叫道:“哪有这么狠的人!”
  晏四叹道:“江湖闯久了,什么怪事都碰得上,尤其是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全身都带

戾气,死了还能支持半天不断气,江湖上最有名的凶人林虎,据说被人围攻时,连中十七

剑,俱是要害,仍然没有倒下,最后被人砍下脑袋,他无头的尸体还握兵器乱闯,杀死了

个人……”
  谢玉茜叫起来道:“吓死人了!”
  晏四笑笑道:“就是太怕人了,所以才把那两个家伙吓得呆住了,挨了他一刀。”

  谢文龙轻叹一声道:“那家伙倒没有这么狠,决斗时他的蒙脸布掉了下来,居然是个

目清秀的小伙子,或许就因为不象个恶人,我才不忍心一刀杀死他,而且他跟我动手时穿

夜行衣,怎么会换成官服了呢?”
  晏四道:“他可以把官服穿在里面。”
  谢文龙摇头道:“不可能!他那套夜行衣很紧,贴着肉穿的,里面不可能再套着衣

服。”
  谢玉茜冷笑道:“那还用说,他有着内应,替他预备下一套官服就行了。”
  晏四与谢文龙都是一怔道:“你怎么知道有内应呢?”
  谢玉茜道:“没有内应,他的官服从哪儿来的,他怎么能够穿堂入室,顺利地溜进来

又顺利地走出去,还把龙大人的一枚匕首带走了。”
  晏四点点头道:“我也怀疑这件事,可是又找不到证据,这可不能随便会问人。”

  谢玉茜笑笑道:“所以我要回家来商量,因为我觉得嫌疑最大的是龙三小姐。”
  谢文龙忙道:“妹妹,这关系太大了,你可不能乱说!”
  谢玉茜冷笑道:“我一点都不乱说,因为我掌握着充分的证据,第一是她那个仆妇阿

蛮,她说她只是力气大,不会武功,可是我捉她时用的擒拿术,不会武功的人绝对无法脱

开,而她居然脱解得十分自然。”
  谢文龙道:“那个老婆子我见过,她是回疆来的,力气大不足为怪,而且回疆人精于

跤,对于解脱擒拿自然不成问题。”
  谢玉茜道:“可是龙琦君用口语吩咐她出去时,眼睛还连连示意,所以后来她才进来

造那场混乱,给飞贼一个混进来的机会。”
  谢文龙连忙道:“这是你瞎猜,无论如何,龙琦君总不会勾引飞贼来陷害她的父亲

吧!”
  谢玉茜道:“那也许不至于,可是我想她的意思是叫那个阿蛮去告诉飞贼说府中有了

置,叫他不要来自投罗网,因为她怕我们里面也有听得懂回语的,话不能明说,只有暗中

意,结果那个笨蛋没有弄清楚,不但没有提出警告,反而把飞贼带了进来。”
  晏四道:“那个仆妇倒是有嫌疑,因为飞贼所用的天荆刺是回疆的特产,而飞贼能使

这种东西,也一定到过回疆,也许会与那个仆妇有关系,至于龙小姐,我想不太可能吧,

然她也到过回疆,但是怎么会与飞贼勾结?”
  谢玉茜笑道:“我还有一项最有力的证据,证明她与飞贼有关,当飞贼使用迷魂香的

候,连我都差一点着了道,幸亏被九格格提醒了,我才用冷茶解了迷性,顺便也管九格格

了,龙琦君怎么会不中毒昏迷过去呢?”
  谢文龙与晏四都呆住了,这的确是个最有力的证明,可是他们再也想不到一个官府的

金小姐会与飞贼有所勾结,晏四愕然道:“这一说龙小姐倒是真的有问题了,可是你为什

不早说呢?”
  谢玉茜道:“早说有什么用,难道我们可以对龙大人说他的女儿跟飞贼是一伙的吗?

  谢文龙皱着眉头道:“只要证据确实,自然没什么不可以,可是光凭这一点证据实在

够,飞贼用的迷魂香很轻微,否则你们着了道之后,绝对没有能力自行解救,而且你又打

了窗子,把迷香吹散了,她自动醒来也是可能的!”
  谢玉茜逍:“哥哥!您明知道她没有着迷,我们来拉她的时候,她是在装睡,存心想

散我的注意力,好叫那个飞贼进来!”
  谢文龙苦笑道:“不错,我们可以这样推定,然而这件事不仅关系着一个女孩子的名

节,更关系龙大人的身家性俞。我们总不能拿这点微弱的证据去毁了一个好人!”
  谢玉茜冷笑道:“你分明是在袒护龙锦涛!”
  晏四由于两次的会晤,对龙锦涛的印象很好,忍不住也替他说话道:“龙锦涛不失为

个好官,我们提出的证据即使不足,他也可能会相信,更可能会活活气死,你们既然为了

龙家的恩,就应该放弃这条线索!”
  谢玉茜道:“龙琦君与飞贼勾结是没有疑问了,龙大人家藏断玉匕首的事只有他女儿

道,而飞贼单单盗走了那柄匕首,不又是一个明证吗?”
  晏四沉声道:“我也想到这一点了,所以才叫大家放弃这条线索,宁可抓不到飞贼,

不能把龙家的家丑宣扬出去,否则更对不起你们死去的父亲,他叫文龙帮忙龙大人是为了

恩,可不是要你们去毁了他!”
  谢文龙道:“小侄也是这个意思,妹妹你可得谨慎点,这件事一句都不能泄漏出去!

  谢玉茜笑道:“我若是有意宣扬,早就在龙府把事情抖出来了,不过我觉得很奇怪,

琦君是千金小姐,怎么会跟飞贼牵连上关系的!”
  晏四道:“飞贼是从回疆来的,龙琦君从回疆回到京师也不过才几年,他们一定是在
西
边认识的!”
  谢玉茜笑道:“我是奇怪他们怎么会搭上线的?”
  晏四笑笑道:“龙琦君五年前已经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了,飞贼是个很英俊的小伙子

这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谢玉茜可怔道:“您是说他们有情?这不太可能吧!”
  谢文龙凝重地道:“我们管那家伙叫飞贼,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有偷盗,虽然每次部劫

一个女孩子,可并没有污辱她们,照我的看法只是为了仇!”
  晏四笑道:“仇?跟谁有仇?”
  谢文龙道:“自然是跟龙大人有仇了!”
  晏四微笑道:“他跟龙锦涛有仇,龙小姐怎么反而会袒护他呢?你这个理论可不太通

照我的说法他们还是有情,龙琦君为了身份,无法跟他结合,男的气愤之下,才专找官家

金泄愤……”
  谢文龙叫道:“对!飞贼每次都找一个江湖人跟女的放在一起,用意很明显是向官家

金泄愤!”
  晏四道:“还有每个遭害的女子都是二十三岁,与龙琦君同年,这样推下去更为明显

了!”
  谢玉茜一怔道:“这种泄愤的手段也大特别了!”
  晏四笑笑道:“你们两个人岁数都不小了,可没有经过感情的磨练,不知道其中的滋

味,男女两方一钻进情的圈子,什么怪事都做得出,有一天你们自己体会到那种滋味后就

明白了!”
  谢玉茜红着脸道:“四叔!您这么清楚,您一定经历过了?”
  晏四笑笑道:“我是个老怪物,一生与情无缘,才落得如此轻松,可是我见到的事情

多了,江湖上许多怪人都是被感情煎熬而成的,许多恩怨纠缠,酿成巨变,也是为了感情

缘故……”
  谢玉茜顿了一顿才道:“龙琦君也是个大混蛋,她还是个知书识礼的千金小姐呢!怎

能做出这种混帐的事,看上这么一个大坏蛋!”
  晏四道:“你倒不能这样说,感情的发生总是很微妙的,往往糊里糊涂,情不自禁就

生了!”
  谢玉茜道:“那她也应该赶快悬崖勒马收住自己!”
  晏四道:“谁说她没有那样做呢!可能就是她想用理智克制感情,挥慧剑斩情丝,才

出这些麻烦!”
  谢文龙点头道:“不错!她回到京师,那个男的也追着来了,必然是龙琦君拒绝踉他

续旧情,他才干出那一连串的混帐案子以图泄愤,说不定也是借此示威,要挟龙小姐就范

因为这些案子破不了,干系龙大人非轻!”
  谢玉茜道:“她既然有断绝那家伙的决心,就应该把事情说出来!”
  晏四笑道:“这种儿女私情,双方身份悬殊,你要她如何启口,而且说出来,不仅得

到同情,可能先气死她的老子!”
  谢玉茜道:“至少她该叫那家伙别再胡闹下去!”
  谢文龙苦笑道:“这个你又不懂了,龙小姐是堂堂提督府千金,可不能象你那么行动

如,而且那家伙栖身的地方绝不会高明,她怎么能够轻易前去呢?京师人多眼杂,被人瞧

龙家三小姐在外面私会男人,那个新闻可闹大了。再者他们又偏偏住在提督衙门的官衙,

夜都把守严密,那家伙想低进去私会她也很少可能,难怪每次我碰到她都是愁眉深锁,心

重重,她心里可能痛苦极了!”
  谢玉茜冷笑道:“我想她没有这么好,昨天晚上她故意装睡着了,分明想叫我被迷昏

放飞贼上来!让飞贼干第五起案子,活活逼死她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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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紫烟《荒野游龙》 
第 四 章 细话太极 

  晏四见谢玉茜猜疑龙小姐有意掩护飞贼,不同意地摇头道:“我倒不这么想!她一定

想利用这个机会跟飞贼谈一下,哀求他远走高飞,不要再生事了!”
  谢文龙苦着脸道:“龙小姐的线索不能提,飞贼又溜了,我这趟差事怎么交代呢?”

  晏四道:“丁兆民的线索还没有断,飞贼的手法分明是太极门出身,他纵或不知情,

三友山庄的凌家兄妹多少有点门路可摸,我们走一趟,至少也可以替徐广梁解解围,今天

瞧着那老头儿的情况实在可怜,一个成名的江湖人落到这种下场,难免令人有兔死狐悲之

感!”
  谢文龙振奋地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谢玉茜关心地问道:“你的伤势不要紧吗?”
  谢文龙笑笑道:“没关系,我受的不是重伤,这不全好了?何况跟着四叔在一起……

  晏四正色道:“文龙!你最好别存着依赖我的心理,我也不会一辈子跟着你,仗本事

饭的人一定要靠自己!”
  谢文龙低下头,感到很不好意思,晏四倒也不太过意,轻轻一叹道:“文龙!也许我

你太严厉了一点,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在公门里混了几年,经历是够广,就是临事的决断

不够,昨天晚上你若不是临事踌躇,一刀下去,什么都解决了!”
  谢文龙低声道:“小侄知道,昨夜是为了案情重大,小径才想留个活口,问问口供,

在知道了飞贼与龙府的声誉门第有关,自然不能再大意了!”
  谢玉茜笑道:“幸亏你昨天没拿住飞贼,否则问口供时,龙大人不会不在场,当堂指

他的女儿……”
  晏四笑笑道:“那还不至于,飞贼对龙琦君一定用情极深,砍下他的脑袋也不会把龙

君供出来的!”
  谢文龙道:“四叔,咱们这就走吧!”
  晏四点点头,谢玉茜道:“我也去!”
  谢文龙连忙摇头道:“你去不太方便!”
  谢玉茜道:“有什么不方便的,经过昨天晚上一闹,我在京师也成了名人了,你们都

了,说不定那个飞贼会挟怨找上门来呢!”
  谢文龙笑笑道:“飞贼来了也不是你的敌手,你不必找借口凑热闹了!”
  晏四却神色一动道:“不!玉茜担忧的很有道理,现在不仅是飞贼会找她,龙琦君可

也会找她,那天龙琦君有许多把柄落在她手里呢!”
  谢文龙笑道:“这更没有道理了,龙琦君未必会想到妹妹发现了她的秘密!”
  晏四道:“不见得,她能把一件秘密埋藏在心中那么久而不动声色,必须是个很厉害

角色,当时也许想不到,事后详细一推想……”
  谢玉茜道:“她找了来又能怎么样?”
  晏四道:“为了保全自己,为了保全家声,她很可能干出一两件辣手的事!”
  谢文龙忙道:“我看不至于,第一,龙小姐不象是个歹毒的人,再者,她又怎能斗得

妹妹!”
  晏四笑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龙琦君的那个仆妇武功已经不错,她本人一定也

过!”
  谢玉茜笑道:“我相信她练过,昨天我们握过手,她的手很粗,不象是个养尊处优的

阁千金,那一定是掌握兵器的缘故,不过就是她跟那个仆妇一起来,我也不在乎,而且我

她也没有那个胆子!”
  晏四道:“龙家对你们有恩,她想到你们就是揭穿了她的秘密,也不至于在她父亲面

告发出来!”
  谢文龙道:“对呀!玉茜避开龙家,要到家里来商量,她若是真够细心,一定会明白

们的意思,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曼四微笑道:“我不担心玉茜,可担心另一个人!”
  谢文龙愕然道:“另一个人?还有谁呢?”
  晏四笑道:“自然是得知龙琦君秘密的人,这个人对龙家可没有交情,甚至于还有点

怨。”
  谢玉茜道:“您说的是九格格吗?”
  晏四点点头道:“不错,当时清醒的只有你们两个人,能知道她秘密的也只有你们两

人,龙琦君不会担心你,却不能不防备九格格说出去!”
  谢文龙在:“九格格根本不懂得江湖诀窍,怎么会得知龙琦君的秘密呢?”
  晏四道:“这很难说,今天龙锦涛告诉我说和亲王府中养着一班大内的侍卫,九格格

不了会与他们有点接触,多少也能知道一点江湖门槛。”
  谢玉茜微怔道:“不错!九格格这个人也很怪,我听见他跟飞贼谈过几句话,好象他

以前见过面似的!”
  谢文龙笑道:“她被飞贼抢走过一次,自然见过面!”
  谢玉着摇头道:“不!听他们说话的情形,好象以前还见过面!”
  谢文龙忙道:“这更不可能了,飞贼与龙小姐还可能是在回疆时攀上的交情,九格格

未离开过京师,他们怎么也会扯得上关系呢?”
  谢玉茜道:“关系可能排不上,因为那飞贼还想杀她呢!不过我相信他们以前一定还

过面,再者九格格对江湖上的门槛可能很精,尤其是飞贼使用迷魂香时,连我都没有在意

她却先闻到了!”
  晏四笑道:“有这样的情形,龙琦君敢放过她吗?”
  谢文龙一呆道:“这可怎么办呢?”
  晏四道:“本来这不关我们的事,可是龙格格出了什么问题,你这九门提督的班头可

了大麻烦!”
  谢文龙道:“我不管,龙大人的责任比我更大,龙琦君一定要害她的老子,与我们有

么相于!”
  晏四正色道:“这就不对了,武林人做事讲究有始有终,你的职位在身一天,就得负

天的责任,龙琦君要对付九格格是不得已,九格格叫人暗杀了,龙锦涛最多落个失察的罪

名,总比他女儿的丑事掀出来,弄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好得多!你可不能这样想!”

  谢文龙急了道:“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跑到亲王府去向九格格提出警告,别说我见不

她,见着了,我也不能把话对她直说!”
  晏四笑道:“你当然不能去,玉茜是个女孩子,很可以去拜访九格格,暗中用活点醒

她,叫她别乱说话,必要时还可以留在那里保护她!”
  谢玉茜忙叫道:“我不干,昨天一天已经把我别扭死了,再叫我去受罪……”
  晏四沉声道:“玉茜,我以息隐之身重入江湖,而且还打破自己的戒律,涉身在六扇

上办事,都是为了你们在地下的父亲,想解脱文龙的困境,你们是同胞手足,反而倒很托

来了!”
  谢玉茜见晏四微有怒意,才噘起嘴道:“您分明是找个地方把我圈起来,不让我跟去

热闹罢了!”
  晏四笑道:“女孩子家,赶什么热闹,而且你在王府,说不定还有大热闹赶上呢!快

吧!随便找个理由去看看九格格,就留在那里,有什么事必须妥慎应付,总之以息事宁人

原则,你懂我的意思吗?”
  谢玉茜道:“我懂!假如龙琦君真有什么行动,我一定会在暗中把事情消弭下去!”

  晏四一笑道:“对了!这没有一定的准则,只能随机应变,我相信你必能应付得了的

这只是个万全的准备,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过一两天,文龙就派人接你回来!”
  三个人都商量定了,各自打点一下,谢文龙拜托附近的住家照应门户,相偕离家而去

到了分岔路口时,晏四又关照谢玉茜道:“你到王府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你的行动

机密一点!”
  谢玉茜笑着道:“我晓得,说不定我会象飞贼一样,偷偷地溜进去!”
  谢文龙急了道:“这不行,亲王府出了事之后,戒备本不象以前那么松懈了,叫人抓

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玉前笑着走开道:“那批饭桶侍卫连九格格被人劫走了都不知道信息,还能抓得住

吗?”
  谢文龙急得要过去追上她禁止她胡闹,晏四含笑拉住他道:“你别急,这小鬼是逗你

的,她比你靠得住多了,昨天晚上若是让她一个人斗飞贼,恐怕已经得手了,暗器用在人

面,这才是老江湖的手法!”
  谢文龙红着脸道:“小侄以为光明正大的心胸才是立身处世应有的态度!”
  晏四怔了一怔才叹口气道:“文龙!我没有理由来驳斥你的话,可是这种想法在江湖

绝对行不通,你父亲就是一个例子。他一生以侠义为怀,结果被人栽了一脏,陷身冤狱,

如不是幸好碰着龙锦涛,几乎连命都保不住,还赔上了一世的清白。”
  谢文龙仍是顽强地道:“先父的冤屈得白,可见公道人心仍在,假如不是先父平生行

正直,四叔也不会跟他老人家建起这么深的友谊,龙大人也不会担着干系替他作保平反冤

了!”
  晏四一叹道:“做人的态度是一回事,临敌制先又是一回事,你别扯在一起来说!”

  谢文龙抬起头来朗声道:“小侄想光明的心胸是在平素的行为中培养而成的,也许我

心机不如茜妹,可是我并不赞成她那种手段,动辄以暗器伤人,幸亏昨天是为了拿贼,而

她的责任又太重,不允许有差错,否则我一定要好好地数说她一顿!”
  晏四顿了一顿,然后才笑起来道:“文龙!你跟你老子简直是一个脾气,当年我们就

为这一点意见抬杠,最后总是被他占住了理,今天我依然心甘情愿地在你面前再低一次头

也许我是江湖闯得久了,把一腔豪气都磨光了,换来这一点经验,不过我仍是赞成你的,

武的人,应该把心胸光明列为第一要务,这样才不会沦入歧途,流为寇贼,可是对于你妹

的作法,我也相当赞成,仗武功以行侠济世,根本就是以暴止暴的行为,对于那些无恶不

的奸徒,以毒攻毒也不失为上策。”
  谢文龙心中虽然不同意,可是对于这位老前辈一向尊敬惯了,也不敢过于拂逆他的意

思,只得含糊地道:“小侄知道了,以后会留心的!”
  晏四正色道:“文龙!我晓得你心里不见得真服,而我告诉你的也不是正理,可是我

望你能记住这一点,必要时可以当作一个参考,我们练武的人不能有一次错误,假如对歹

的敌人过于仁慈,不但没有第二次机会,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生死固然不足悬心,可是

们好容易练成这一身本事,没有尽量发挥所学所能就糊里糊涂死掉了,未免太不值得!”

  谢文龙听着仍是点点头,心中在奇怪,这位沉默寡言的四叔今天怎么变得特别琐碎起

了,晏四轻轻一叹道:“我特别告诉你这些,就是我觉得今天会有点不平凡的遭遇!”

  谢文龙征然道:“凌氏兄妹虽然不常在江湖上走动,可是他们到底为名家出身,难道

对我们……”
  晏四轻叹道:“我也不清楚,反正我总有点不安的预感,好象今天会有点事发生,丁

民来到京师之后就去访问凌氏兄妹了,到现在仍然没有现身……”
  谢文龙笑笑道:“也许您安静得太久了,一旦有点事就觉得心神不宁!”
  晏四激怒道:“笑话,我在江湖上闯南到北几十年了,什么大风浪没经过,这一个小

的飞贼就会把我扰得心神不宁?哼,你未免把我这老头子说得太没用了!”
  谢文龙忙道:“四叔!小侄不是这个意思!”
  晏四哼了一声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谢文龙谦和地笑道:“您当年许多英雄事迹小侄都听说了,却从来没听说过事前会有

感!”
  晏四道:“所以这一次我才觉得不太对劲,我深深感觉到从飞贼这件案子工会牵引出

林中一场轩然大波!”
  谢文龙一句话冲到口头,又咽了下去,晏四笑笑道:“你一定是认为我的年纪大了,

事的顾忌多了,我心中并不承认,可是我倒希望这是我的多心病。今天看了徐广梁的遭遇

我感慨很深,英雄末路,烈士暮年,是天下最悲哀的境遇,我老头子闯了一辈子的江湖,

容易挣了这一点微名,我也怕入土之前给砸了!”
  谢文龙连忙道:“您不会的!就凭您这一身功夫,也不会栽在人家手里!”
  晏四苦笑道:“这很难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比我高明的人多得很,只是我的运

好,没碰上而已,人不会永远得意的!”
  谢文龙呆了一呆才道:“四叔!假如您不见怪,小侄倒想请您退出这件事了,因为您

理由要……”
  晏四豪迈地一笑道:“我已经在龙锦涛面前担下了这件事,现在想退出也太迟了,而

我晏四生来是个江湖人,这些安稳日子过得也腻了,静极思动,也是我出头揽事的原因之

一,我并不怕丢人,假如真有个人能给我老头子一点教训,我倒是很高兴不负此生。”

  他的话说得含糊,谢文龙却能完全体会,英雄是不甘寂寞的,尤其是到了暮年,感到

日无多,雄心更为振发,更希望能在垂死之前有一番作为,因此他笑了一笑道:“四叔!

们别光顾着说话,该赶去办事了吧!”
  晏四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多的话,平常他除了教导武功外,很少对谢文龙开口,这

能是最多的一次,他觉得自己也有点反常了,忙点点头道:“你认识地方吗?”
  谢文龙边走边道:“认识!三友山庄的园林在京郊很有名,当它的主人不在的时候,

们家管庄的人常把园林开放,租给人作游宴之用,只是小侄从来没想到它的主人竟是太极

支系的名家!”
  晏四道:“武林中散逸的高人很多,太极门中散流在各地的支系更多,连丁兆民自己

弄不清楚,因为太极门前辈开山祖师丁棠是个爱动的游侠,每到一个地方,总是收几个弟

子,这些弟子都不相识,丁棠死后,各人都认为自己是太极门正宗。”
  谢文龙道:“丁兆民是丁老前辈的后人,自然是名正言顺的正宗摘系!”
  晏四一笑道:“那倒很难说,下棠有个任毛病,他传给自己的后人并不比别的弟子更

多,除了基础的入门功夫不变外,他施教完全因人而异。闽中陈家是丁棠的大弟子,他们

视为太极正宗也很有道理!”
  谢文龙笑道:“这位前辈也怪,他为什么要收那么多的弟子而给门户留下无穷的后患

呢?”
  晏四道:“丁棠本人并不想开门立户,他只是得天下英才而育之,把自己的技艺用各

方法,选各种适当的人才而流传下去,其实这才是练武人真正的心胸。武学是一项看不见

财宝,更不能据为私有,丁棠本人是个了不起的武学大师,他一身内外兼修,兵刃拳掌无

超凡入圣,他的后人未必能全部承受下来,所以他才广收门人。”
  谢文龙问道:“他为什么不把这些弟子集中起来呢?”
  晏四一叹道:“人的精神体力毕竟有限的,丁棠虽然各种技艺精通,到底不能每一种

夫都练到登峰造极,为了使各种功夫能够精益求精,他故意使这些单子不见面,甚至于不

识,使他们能在某一种武功上去求更精的发挥,以免他们互相交易所得而分心。所以各家

功多年来很少进境,而唯独太极门却日精一日,要是太极门所有的支系能结合起来,必可

霸武林而目空天下。”
  谢文龙道:“他们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晏四道:“练武的人谁肯屈居人下?太极门的人只尊奉丁棠为祖师,却不承认丁兆民

资格领导他们,因此各自为政,象那个罗上春,他以逆穴手法称雄武林,成为天下一绝,

兆民在他手法上看出太极门的渊源,曾经去请他归化太极门,放弃劫盗的生涯,罗上春却

绝了。而且根本不承认自己是太极门中的人!”
  谢文龙忙问道:“那大家何以认为他是太极支系呢?”
  晏四一笑道:“逆穴手法的基础是太极门功夫,他不承认也没有用,丁兆民与他会晤

对外否认也没有用,对武功稍具知识的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出于一家的,而且罗上春经过

次会晤后,不久就失去了消息,一直到我在回疆送他的终,他都没有再在中原出现过!”

  谢文龙凝重地道:“罗上春的隐迹是否与那次会晤有关呢?您问过丁兆民没有?”

  晏四道:“问了,甚至于我还问过罗上春,可是他们两个人都不肯说,这次由徐广梁

中,我又得知凌氏兄妹的事,恐怕也有点关系,所以我想找到丁兆民再问问明白!”
  谢文龙不再开口了,晏四也不再说话了,两个人默默地走着,心中都在想着同一的问

题。由太极门错综复杂的关系,再加上那个会逆穴手法的飞贼,这很象是一串散失的珠练

这练上的珠子是按大小排列的,找到了几颗,还缺了几颗,若是能将它们一起我到,就可

重新穿连成串了,而他们此刻就是手执着那根串练的丝线去找失落的珍珠,虽然还没有成

功,却已慢慢地接近了。
  走出五六里后,三友山庄的围墙已遥遥在望,这片山庄的特色是院中只有松竹梅事种

树,各具形色,点缀得宜,冬日赏雪,更是个极妙的去处。大家一直都认为是因岁寒三友

命名,想不到还会有三个主人的名字在内。
  金老头怔然地道:“您弄错了吧!家主人门下甚薄,无亲无故。”
  晏四笑道:“恐怕是你措了,据我所知,她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叫凌苍松,一个叫凌

柏!”
  金老儿摇头道:“没有的事,老汉在主人家几十年了,人小看她长大的,知道她并没

哥哥!”
  “这就怪了,我不但知道他有两个哥哥,还知道她在开封另有一所别庄!”
  金老儿道:“别庄是有的,而且还是老汉的弟弟在那儿照管,家主人为了照管这两处

业,一年分别在两地各住一段时间,可是她绝没有哥哥!”
  晏四沉声道:“不管她有没有哥哥,更不管她是否居孀,她知道我姓晏的前来环访,

然会接见!”
  金老儿摇头道:“您对家主人既然如此熟悉,可能是她认识的,可是您也清改天再来

家主人今天身子不舒服,正在养病,吩咐老汉不管任何事都不得打扰。”
  晏四笑道:“她病了我更应该会者留她!我跟她是世交。”
  金老头脸上微微有着犹豫之色道:“家主人是个居孀的女流,而且还在有病,您就是

的世交,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去看她,何况老汉也不敢前去通报!”
  谢文龙道:“那我们今天是不能过去了?”
  金老头又赔笑道:“是的!请大人原谅!”
  谢文龙半笑半正经地道:“假如我是为着公事呢?”
  金老儿似乎微微一怔道:“公事?谢大人不是开玩笑吧了老汉在此循规蹈矩几十年了

从来也不敢犯法。”
  谢文龙淡淡地道:“我不是说你犯法!”
  金老儿道:“那就是家主人犯了法?”
  讲文龙摇摇头道:“我也没有这样说!”
  金老儿忙道:“此地就是这两个人,如若我们都没有犯法,谢大人这公事两字就用不

了!”
  晏四忽然道:“贵管家虽然很少出门,对于世情倒不太陌生,说起话来也相当厉害!

  金老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口头锋芒大露,连忙一笑道:“老汉虽然不识字,可是痴长岁

月,而且这所园子平时也接待过一些京师贵人,多少总有点见识!”
  谢文龙一笑道:“金管家,我虽然身在宫里,却从来不肯倚仗官势压人,今天很对不

起,我非进园子不可!”
  金老儿见他说出这种话来,也沉下脸道:“此地是民宅私产,家主人因为可怜老汉贫

困,特别恩准空闲时租赁出去赚点额外入息,今天家主人在家养病,老汉说什么也不敢放

位进去,谢大人如若为了公事,最好提出官府的搜查令文,老汉对主人也有个交代了!”

  晏四问道:“金管家真厉害,居然是老公事的口吻,不过你也知道提督衙门办事向来

需要搜查令!”
  金老儿高声道:“这只是欺负老百姓而已,难道谢大人也敢硬闯官宦世家的宅园吗?

  谢文龙听他口气越来越硬,不禁略有怒意道:“假如事属必要,谢某连紫禁城都敢不

而入,谢某心目中只有良务之分,并不在乎权贵。”
  金老儿见他生气了,只有赔笑道:“那么谢大人一定是掌握着我们作奸犯科的证据

了?”
  谢文龙干脆脆硬到底道:“那倒没有,可是我接获密报说飞贼藏匿在这一带,所以必

详细搜查一遍!”
  金老几道:“这一带地方很大,未必见得收在本国!”
  谢文龙笑笑道:“不错!可是这所园子地广人稀,很可能被飞贼做为藏身之所!”

  金老儿道:“不可能,老汉每天都将园中各处治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谢文龙道:“可疑之处要等我看过之后才能确定有没有,你未必懂得办案织贼的方

法!”
  晏四跟着道:“管家如果问心无愧,大可坦然让我们搜查一遍,这样推三阻四,倒象

有见不得人的弊病似的!”
  金老儿听他们话头来得严重了,倒是不敢再阻难,顿了一顿才道:“二位一定要进来

老汉自然不敢推托,只是希望别扰闹到主人!”
  晏四一笑道:“金管家平能这样通情达理,岂非省了多少口舌!”
  金老儿将那块银子还给谢文龙道:“谢大人既然是为着公事而来,自不必花费破钞,

汉也不敢拜受赏赐!”
  谢文龙笑笑道:“谢某原不想摆明身分,所以才借游园之便,顺带查看一遍,这点小

思……”
  金老儿也不答理,气冲冲地走在前面领路,晏四朝谢文龙一使眼色,两人跟在后面进

了。
  园中花木以梅林为主,间或点缀着几处竹丛,还有一些亭台假山鱼池,面积很大,完

是依山而筑,四周是高大的砖墙,通道也很宽,两边遍植青松,高耸入云,翠盖盈盈,别

一种幽静的气氛。
  青石板路上一尘不染,梅竹也修剪合宜,晏四一面走一面问道:“这里都是金管家一

人收拾?”
  金老儿在前面道:“不错!家主人爱清静,再说她靠着一点微薄的祖产,也养不起多

的闲人!”
  晏四道:“这么大的一片园子,寻常要十几个人也招呼不过来,金管家倒是很能干

的!”
  金老儿听了这句话,连忙回头道:“老汉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可是也不忍心增加主

的开销,所以才利用主人不在时赚点外快,找附近的庄稼人帮忙收拾收拾,而且这园子的

笋,梅实都可以有点入息,用作雇工之资!”
  晏四笑道:“原来是这样的,否则维持这一片大园子,每年倒是一笔大开销!这几天

寒梅回来了,外人是否也进来收拾呢?”
  金老儿道:“没有!连主人的三餐饮食,都是老汉胡乱料理着凑合的,绝没有外人来

过,所以二位到这儿来找飞贼,实在是浪费时光!”
  晏四一笑道:“没有外人帮忙,光是扫这路上的落叶,恐怕也要费不少时间吧!”

  谢文龙闻言心中也是一动,暗暗佩服晏四的观察精明。这园中的道路能维持如此清洁

也不是一个老头子所能独为担负的,金老儿也对晏四增加了戒意,站住脚步,审慎地回答

道:“家主人好洁,老汉少不得勉为其难,好在老汉终目无所事事,常年劳碌惯了,这点

作还干得了!”
  晏四笑道:“不容易!不容易!我们的岁数差不多,如果叫我每天扫一趟园子,我可

吃不消了!”
  金老儿笑道:“老爷子是享福惯的,哪能于这种粗活儿,不象老汉苦命人。”
  晏四微笑道:“我估计一下,这园子里的路加起来,总有四五里长呢。别说是上了年

的人,就是一个小伙子,只怕扫断了腰,也弄不到这么干净,管家今年高寿?”
  金老儿怔怔地道:“糟踏六十四年草料了!”
  晏四笑笑道:“一四得四,四六二十四,金管家真是好精神,竟然抵得上四个十六岁

小伙子干活儿!比我这个糟老头子强得多了!”
  金老儿连忙道:“老爷子说笑话了,老汉哪能跟老爷子相比!”
  晏四忽转冷笑道:“这是真话,四个小伙子整天光照料这些道路,就忙得从早到晚不

一点闲空,管家竟然能抽起空去侍候主人的三餐,实在太难得了!”
  金老儿脸色一动,干笑着道:“老汉哪能每一处都照顾到,只是拣看得见的地方敷衍

下,幸好这园中花木间草,竹林离大路远,松树不大掉叶子,而且松针干了份量很轻,风

吹就吹到两边土里去了,倒是省了老汉不少力!”
  晏四大笑道:“解释得好!什么话到了管家口中,总有一番合情合理的解释,那真是

简单!”
  金老儿继续领路笑着道:“老汉在这里几十年了,不过是日常生活的一点经验说给老

子听听,二位到此地来是为了侦察飞贼,怀疑到老汉身上就太多心了!”
  晏四沉声道:“我说过你有嫌疑吗?”
  金老儿笑道:“老爷子拐弯抹角,一直在盘问老汉,不是象在问供吗?”
  晏四冷笑道:“飞贼真相未明,每个人都有嫌疑,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有关系!”

  金老儿回头想说什么,但是又忍了下去,径自穿进一条小路,走向一栋竹架的小楼,

四地谢文龙拦住了低声道:“这老家伙是什么来路?”
  讲文龙也低声道:“他姓金,单名一个节,管理此地几十年了,四叔怀疑他吗?”

  晏四低声道:“此人大有可疑,当然他不会是飞贼。可是他的谈吐象是个下人吗?”

  谢文龙一笑道:“他是凌家的老仆,凌氏兄妹既然是太极门支派,他略会武功也不足

奇!”
  晏四摇摇头道:“我看不简单,他口称飞贼为小子,却又说没有听过飞贼的事,这就

个大漏洞,凌家明明有三兄妹,他却只承认一个凌寒梅。”
  谢文龙道:“京师人称呼小子是口头语,至于其他的事,也许他是真的不清楚。”

  晏四道:“凌氏兄妹在此地设置别庄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徐广梁,凌家三个人终年来

两地,他怎会不知道,何况他还说是从小看着凌寒梅长大的!”
  谢文龙一怔道:“这倒是个问题,不过与飞贼的事情关系不大,我们犯不着追究!”

  晏四凝重地道:“不!据我看来,关系越来越密切,我公开亮明身份字号,他若是武

中人,不会不知道,所以才再三阻止我们入内,显然有不愿意被我们知道的事。”
  谢文龙道:“我们何不直接找凌寒梅一谈呢?”
  晏四笑笑道:“暂时不忙,先看看再说,假如有一点意外的发现,进行起来开方便得

多!”
  金老儿已经进入竹楼了,他们也跟着进去,这竹楼一面临水,三边都是翠竹环绕,所

叫做听篁楼。秋风吹着竹叶瑟瑟,形成一种天然的音籁,若是在雨夜秉烛品茗,倒别有一

情调。
  通路必须穿过竹林,晏四一路走着,对四边的环境十分注意,为其是见到几枝断折的

竹后,神色更是一动,拉着谢文龙飞快地向竹楼走去,楼下是大茅竹架空的,高有丈许,

莫八九丈见方,楼窗四敞,本来是用竹帘遮住,此时都卷了起来,用一道竹梯通上去。

  晏四向谢文龙示意叫他由梯子上去,自己却转到另一面去了,谢文龙不知道他打什么

意,也只好遵照他的吩咐,踏着格格支支作响的梯子攀上竹楼。
  这栋竹楼地以前来过,而且很偏爱此地的清幽,前面是一所敞厅,清一色的竹制家具

只有桌椅的案面是紫檀木打光安在紫竹脚架上的,可以作宴客的花厅,也可以作独居的书

房,更难得靠水池的那一面有一间小小的卧室,放着竹榻,适合于酒后小憩。
  金老儿在门口迎着他,见只有他一个人,神色微异地问道:“还有一位老爷子呢?”

  谢文龙故意一笑道:“晏四叔昨夜吃多了油腻,肚子不舒服,找地方方便去了!”

  金老儿脸色一沉道:“此地是主人常来散心的地方,万一撞上了成何体统!”
  谢文龙含笑道:“四叔是个很谨慎的人,自然会找最隐蔽的地方,而且贵主人此刻染

在身,连客人都不能见,总不会跑出来乱逛吧?”
  金老儿道:“现在碰不上,可是以后看见了那堆脏东西,叫老汉如何交代?”
  谢文龙笑笑道:“四叔做事从来不留痕迹,怎么会把地方弄脏呢?”
  金老儿气哼哼地道:“不弄脏地方,难道他还会包起来带走不成!”
  谢文龙听他说话如此不客气,脸色也沉了下来道:“吃五谷杂粮,没有不拉尿的,谁

能顶着茅厕走路,金管家这话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金老儿冷笑道:“二位前来办公事,可不是来出恭的,老汉无法拒绝二位公干,可没

义务供给二位登坑……”
  谢文龙脸色一变,正想开口发作,晏四却从内间里笑嘻嘻地探头道:“文龙,别跟他

了,我老头子肚子不争气,倒是怪不得人家生气,不过我可没丢人,也没糟踏地方,金管

总不至见怪了吧!”
  金老儿见晏四突然从卧房内现身,神色又是一变,连虚伪的客气都不顾了,怒声问道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晏四笑嘻嘻地道:“没有什么意思,老头子本来想找个地方解解内急,虽然这里很少

人,光天化日之下,到底有点不雅,所以找了个隐秘的竹丛,而且为了怕胜了地方,想先

一个坑,以便事后掩埋起来。”
  金老儿脸色大变叫道:“你怎么可以乱来?”
  晏四笑道:“管家别着急,我的坑还没有挖呢!因为我选定了地方,又不知道那里是

准许方便,所以先来请问一下,而且顺便借把锄头过去。”
  金老几神色略定,居然一改笑容遣:“老爷子不必费事了,卧房里有痰盂,您将就方
便
一下就算了!”
  晏四摇头道:“不行,我老头子活了那么大也没有用过这玩意儿,是非要蹲着才习惯

金管家最好还是行个方便,借两把锄头给我们!”
  金老儿神色又是一变道:“老爷子又开玩笑了,解个手要多大的抗,而且还要两把锄

头!”
  晏四笑道:“非要两把锄头不可,那个坑必须大得能理下一个死人。”
  金老头这下子是真正地变脸了,厉声道:“谢大人,您要办公事就请快,老汉事情很

多,可不能尽陪在这儿供二位消遣!”
  说完回头要走,晏四拦在面前道:“你上哪去?”
  金老头沉声道:“老汉是主人的雇工,现在快到用午饭的时间了,自然要去准备主人

吃食。”
  晏四冷笑道:“很好,你做完饭菜后,用个提盒装起来,恐怕贵主人无法在此地享用

餐午饭了!”
  金老头怒叫道:“这话怎么说?”
  “这所园子是贵主人的产业,园子里出了命案,你们不报官查办,私下掩埋,这是什

罪名?”
  金老儿脸色大变叫道:“胡说!我们见时私埋尸体的?”
  谢文龙起先也当是晏四故意说笑,这时才听出事态的严重,连忙问道:“四叔!哪儿

人被杀了?”
  晏四道:“我发现了一个新挖的土坑,掩盖得很结实,照坑的大小看来,刚好是一个

体大小。”
  金老儿冷笑道:“原来老爷子只是诈诈人!”
  晏四一笑道:“不错!那个坑挖得很深,出为没有工具,我不知道里面埋的是什么,

以才诈你一下,看你这份惊慌的样子,我相信里面一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
  金老儿怒声道:“犯罪讲究证据,捉贼要赔,不能就凭老乡干的猜测就乱扣罪名!”

  晏四道:“要证据也不难,我们拿了工具,把那个坑挖出来看看里面藏了什么就知道

了!”
  金老头叫道:“好!我这就拿锄头去,假如什么也找不到,看你们如何交代!”
  晏四道:“没什么最好,至少脱出了你们的嫌疑,我倒是替你们担心,万一挖出什么

西来!”
  金老头气冲冲地走下楼去,两人紧跟在后面,走到一所小草屋前面,金老头进去了,

文龙知道那的确是放工具的地方,所以没有跟进去,晏四虽然没有进去,却在外面监视着

这间草棚很小,四面都是空地,即使金老头想从别的地方逃走,也无法避开两人的眼睛。

  可是他们在外面等了半天,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见金老头出来,谢文龙有点怀

了大声叫道:“金管家,拿锄头要不了这么久,你在里面干吗?”
  晏四神色一动,连忙推门进去,只见金老头直挺挺地画在地下,一动都不动,谢文龙

着进来,用手探探他的鼻息,失声叫道:“他死了!”
  晏四也用手一摸道:“不错!连脉搏都停了,这家伙死得真怪!才多大的工夫。”

  边说边在他身上摸索着,最后手指停在后须处的一个硬块上变色道:“他是被人用逆

手法点了死穴!”
  谢文龙惊叫道:“又是逆穴手法?那一定是飞赋下的手,这小子果然躲在此地。”

  晏四摇摇头道:“别忙着下判断,如果是飞贼下的手,飞赋到哪儿去了?我原来就怕

老家伙会溜,一直很注意监视着四周,如果有人逃出去,我不会不知道!”
  谢文龙道:“反正他是进屋后才被人杀死的,如果下手的人还没有逃出去,就一定还

在这屋子里!”
  晏四道:“废话,你看看这屋子里什么地方可以藏得下一个人!”
  谢文龙四下一看,这间小茅屋里不过才丈余见方,除了一些农具外,就只有土墙上挂

一领防雨的蓑衣,根本就不可能容人藏身,不禁怔住了道:“一定有人下手杀死了这老头

子,否则他绝不会自己死掉的!”
  晏四站起身子,开始在四下寻索,最后在墙上取下蓑衣,就发现蓑衣后面是一个尺来

两尺来高的方洞。
  洞后是一尺多深的夹壁,然后才是外面的草墙,他爬进方洞后,居然又发现了一条进

地下的地道,谢文龙也探头进来看见了四道:“原来这儿还有秘密的通道,飞贼一定是杀

后从这里逃走了!”
  说着抽出了腰间的青钢大刀,爬进来顺着地道,小心翼翼地向前搜索着。这条地道通

口处虽窄,里面却越来越宽,而且是用方砖砌成的,每隔三四丈就有一块小方格通到地面

来光透气。
  谢文龙一面走一面道:“这条地道很费工程,不知道建它有什么用?”
  晏四跟在后面道:“凌家兄妹都是武林中人,自然有许多秘密,比如说出人便于隐藏

迹,躲避仇家的追踪,都需要这种秘密的通道!”
  谢文龙道:“他们不在江湖上行走,应该不会有什么仇家,而且这条地道通向一间小

屋,似乎也没有多大的作用!”
  晏四哼了一声道:“你对江湖上的事知道多少,越是不公开出面的江湖人,行为越是

异,秘密也越多。他们练了武,没有不希望扬名立万儿的,可能就是为了这种种不得已的

因,才逼得他们隐姓埋名,不敢出头,再者对这所园子你知道得也不多,安知其他所在没

类似的通道呢?”
  谢文龙这才不开口了,二人走了约摸有里许光景,地道到了尽头,有石级通上去,出

外是一个圆形的拱丘,推开石门,却是园墙外的一座古墓。墓碑是嵌在墓丘上的,从外面

来,谁都想不到是一扇石门。
  谢文龙这才颓然地道:“那飞贼又溜了,这下子上哪儿找他去?”
  晏四道:“你怎么断定是飞贼呢?”
  谢文龙苦笑道:“除了飞贼,谁还会逆穴手法?”
  晏四摇摇头道:“逆穴手法是一种武功,飞贼能学到这种手法,别的人也能学!”

  谢文龙一怔道:“您知道还有谁会吗?”
  晏四道:“不晓得,可是我敢断定这个人绝不是飞贼。因为据我所知逆穴手法是必须

右手施为的,那个飞贼昨天被玉茜用袖箭射伤了右腕,绝对无法再用逆穴手法伤人了,他

龙府点那个老妈于睡穴就是普通手法。”
  谢文龙又是一怔,晏四却凝重地道:“不过这个下手的人必然与飞贼有关,与凌家兄

也有关系!”
  谢文龙道:“小侄也是这样想,否则此人不会躲在那间茅屋中,更不会知道利用那秘

的通道。不过他既是凌家的熟人,为什么又要杀死那老管家呢?”
  晏四点点头道:“我正在想这个问题,假如他是怕我们发现,大可躲在地道里不出来

如果说他是凌家的仇人,就不会知道凌家的秘密通路。”
  谢文龙皱眉道:“会不会是他怕我们在园中发现更多的秘密,所以才使出这一苦肉计

把我们引开去!”
  晏四神色一动道:“嗯!有点道理,你再说详细一点,你怎会有这种想法的?”
  谢文龙道:“小侄是经办刑案的,每有一件凶杀案时,首先要判断的是杀人的动机,

这个老家人的被杀似乎没有什么别的动机,而且他进屋时,没有发出叫声,可见与凶手是

识的,说不定还是故意前去通知那个人,叫他躲起来,不要被我们找到,因为这园里放置

具的地方很多,在竹楼附近就有一处,他不必绕远到那一间茅屋去!”
  晏四一笑道:“很好!讲得很有点道理,可见你这几年公事饭没有白吃,多少总混出

点经验,你还有什么更深一层的看法呢?”
  谢文龙红着脸道:“本来杀死一个老家人很简单,可是这凶手偏偏采用了逆穴手法,

明是想使我们认为是飞贼下的手,当然他也知道我们一定会发现那条地道,我们追了出来

一心想去捉拿飞贼,就不会再去摸园子了!”
  晏四道:“完全正确,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那人的目的何在,以及想隐藏的是什么。

  谢文龙忙问道:“是什么?”
  晏四道:“自然是我发现的那个坑,那坑里一定埋的是死人,而且是一两天内新埋的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在今天来搜园子,因为现在不是游园的季节,把尸体埋在那里,

些时候,新土上面长了草,一切都掩埋了,谁知我们偏偏今天就闯了来,他们一定急着想

我们调开,好立刻掩没证据,搬开尸体。”
  谢文龙怔然问道:“您怎么知道坑里一定是死人呢?”
  晏四笑道:“我经过竹林时,发现了几株断竹,那分明是有人在那儿动手争斗,被武

砍断的,因此我才动了疑,偷着去找了一遍,接着我到了那个新坑,附近的草叶上还有几

干了的血迹。”
  谢文龙叫道:“您怎么不平说?”
  晏四道:“从那老管家推三阻四,不让我们进园子,我就觉得不对劲,所以我才放意

诈他,想在他口中先问出个头绪,因为我怕是丁兆民遭了毒手。”
  谢文龙一怔道:“丁兆民是太极名家,与凌家尚有同门之谊,他们不至于对他下毒手

吧!”
  晏四冷笑道:“这可很难说,丁兆民与我一同进来,原为飞贼而来,到现在仍不见踪

影,他定然是知道飞贼与此地有关,赶着来理论而遭了毒手,就便埋在园中。”
  谢文龙道:“那我们赶快前去看看究竟。”
  晏四道:“别忙,再等一下!”
  谢文龙道:“为什么要等呢?”
  晏四笑道:“他们见我们追入地道之后,自然会想到我们去而复返的可能,一时还不

动手挖坑,此刻前去,徒然打草惊蛇,说不定只找到一个死人,活人却都溜了,倒不如再

一下,使他们认为我们已中计远去捉拿飞贩,放心移尸灭迹时,我们再出其不意地闯了

去!”
  谢文龙对晏四设想之周,自是十分信服,果然耐心地等待了一阵,讨论了一下别的枝

节,约莫经过了半个时辰,晏四道:“可以走了,这个时候他们大概刚把坑里的玩意儿挖

来,闯了去刚好人赃俱获!”
  说着又动手去推开了墓上的石碑,谢文龙惊叫道:“我们还是从这里进去?”
  晏四笑道:“假如我们想不惊动人,自然是要从原路过去,这就是秘密通道的作用所

在。”
  谢文龙怔然道:“可是这条通道是对方故意暴露的,已经不能成为秘密了!”
  晏四笑道:“你这样想,他们也这样想,只有我不这样想,所以它还是一个秘密!”

  谢文龙摸着头道:“小侄实在不明白您的意思!”
  晏四道:“以常情而论,谁都不会再从这条路进去,因此他不会有人防守,何况三友

庄里的人手不多。”
  谢文龙终于明白了道:“我们去而复返是他们意料中事,可是从哪条路进去却是他们

法预测,为了防止我们突然而入,他们一定会设法防守。”
  晏四抢着道:“对了!他们如若人手充分,当然会在每一个地方都设防,可是凌氏兄

一共只有三个人,一个人行事动手移尸,最多也只有两个人可以用来巡风,我观察过那个

坑的地方,只有东西两头可通过地道的这条捷径,所以他们必须考虑一下我们可能采取的

径。”
  谢文龙笑笑道:“所以您来取这条最不受注意的路!”
  晏四道:“凌家兄妹都是很慎重的人,他们知道如何选择最大的叶能,只可惜他们不

在江湖上行走,忽略了最不可能的地方才是最值得注意的地方!”
  谢文龙不再说话了,默默地咀嚼晏四的教训,这个久历江湖的老人的任何行动中都充

了宝贵的经验与智慧!
  通道很快走完了,当他们由方洞中移开蓑衣进入小屋则,地上金老儿的尸体已经不见

了!
  晏四一怔道:“我不相信他们有这份闲情来搬走这一具尸体。”
  谢文龙道:“这儿并不是停放尸体的地方,他们自然要移走了!”
  晏四道:“不!他们最主要的目的是不让我们知道坑中的尸体,金老头之死是我们目

的,并没有掩藏的必要!”
  谢文龙道:“也许他们要把金老头的尸体去代替坑里的尸体!”
  晏四又沉思片刻后才道:“现在我什么也不敢预测了,到那里去看看再说,对方比我

象中狡猾得多!”
  谢文龙到屋角去拿了一柄锄头,晏四阻止道:“不必费事了,那里有挖土的工具!”

  谢文龙问道:“您怎么知道的?”
  晏四道:“我点过屋中的工具,原来有六把锄头的,现在只剩下了四把,人家早就拿

了两把。”
  谢文龙红着脸放下锄头,这虽是一点小节,他却没有注意,可见在处事的经验上,他

差得很多!
  晏四这次倒是没有再利用机会对他施教,匆匆地走出屋子,径直向竹林走去,谢文龙

紧跟在后面,行了一程,远远可以看见有一个人佝偻着身子各地上挖土,晏四先停下观察

一下,确定那人是在将土从坑中挖出来,才低声道:“还来得及,他是在往外挖!”
  谢文龙连忙急步赶过去,手按着刀柄喝道:“你现在想毁灭证据太迟了!”
  刚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却连退了两步,因为那挖土的人一抬头,正是业已死去的金老

头!神态安详,头上因为工作的原故,汗水直滴。
  这个事实令他太吃惊了,金老头的尸体经他与晏四同时检查过,连四肢都僵硬了,怎

会死而复生呢?
  金老头向他笑了一下道:“谢大人怎么现在才过来?”
  谢文龙呐呐地道:“你……不是死了吗?”
  金老头脸上堆下温色道:“谢大人玩笑开得太过分了!”不等谢文龙开口,他又接下

道:“老汉与大人无冤无仇,怎么空口白舌咒老汉死了呢?上了年纪的人最忌讳这种事,

人说话可得谨慎些。”
  谢文龙怔了一怔,又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瞧了一遍,确认他是金老儿无误,才失声叫道

“我明明瞧见你死在那间小屋里。”
  金老头一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老汉有个气血不足的老毛病,一紧张就会昏过去

过一会又会自动醒过来的,老汉是在那屋子里昏迷了一下,醒来时不见了二位,还以为二

已经走了呢。”
  谢文龙道:“不可能!你明明是被人点了死穴!”
  金老头笑道:“大人又在说笑话了,老汉不懂得武功,却也听人说过点了死穴之后就

能再活了,老汉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
  谢文龙又怔住了。金老头的话没有错,死穴是最快的杀人方法,一指毙命,断无再生

可能,可是金老头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又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因此他皱着眉头,大惑不解地

道:“我检查过你的身体,连手脚都硬了。”
  金老头沉下脸道:“谢大人是专理刑事案件的,死人看得多了,老汉进入屋子到现在

不过才个把时辰,就是真的死了,也不可能僵硬得这么快,大人这话让人听了不怕笑掉大

吗?”
  谢文龙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却也无话可答,照一般的情形而论,人死后最少也得三四

时辰才会慢慢地僵硬,而他们发现金老儿的尸体时,最多不过才喝一盅茶的工夫,怎么会

肢僵硬呢?
  晏四却走了过来,冷冷地道:“老管家真厉害,把我们两人都耍了!”
  金老儿装作不懂地道:“老爷子您说些什么?您二位闲着没事干什么都能消遣,可别

我这苦老头子开心。”
  晏四沉声道:“那一场假死的把戏算作玩得高明,尤其是把我们骗进地道里去。”

  金老儿连忙道:“您发现那个地道了?”
  晏四怒声道:“要不是那条地道,我们怎么会被你骗了开去,让你来这儿毁灭证据!

  金老儿笑道:“老汉听不懂你的话,这园子是主人从人家手里买过来,地道是早就有

的,因为没有什么用,老汉就找件蓑衣盖了起来,谁知你老爷子居然找到了。”
  晏四面对着这个狡猾的老头子,的确也没有主意了,想了一下才问道:“你说你有个

毛病,一紧张就会昏过去,你今天紧张些什么?”
  金老儿苦笑一下道:“还不是为了这坑里的东西!”
  晏四道:“坑里什么东西使你紧张?”
  金老几道:“您二位知道了没关系,可是千万不能让家主人知道,否则老汉就砸了饭

了!”
  晏四厉声问道:“到底是什么?”
  金老儿笑道:“老汉马上就可以挖出来了,您二位自己瞧瞧不是更用白吗?”
  说着举起锄头,又开始挖土的工作,这土坑已经挖下几许深了,他又挖下尺寸,终于

锄头翻起一团带血的湿土,谢文龙神色一变叫道:“果然是尸体,你们杀了人!”
  金老儿含笑继续翻掘道:“老汉象是杀人的凶手吗?”
  说着锄头又带着一段肠子抛了上来,谢文龙叫道:“还说没杀人,这是什么?”
  金老儿笑道:“谢大人见过长尾巴的人吗?”
  锄头下刚好露出一段毛茸的长尾,使得谢文龙怔住了,金老儿笑道:“这是条大黄狗

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昨夜偷偷溜到园子里来,被老汉杀来吃掉了。”
  谢文龙与晏四面面相觑,呆了半天,晏四才问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金老儿笑道:“您说跟家主人是世交,总会见面的,如果给主人知道老汉偷偷地杀狗

了,一定会辞退老汉!”
  晏四冷笑道:“你是凌家的老佣人,她会为这点事辞退你吗?”
  金老儿道:“家主人近年来吃素念伟,连老汉从外面买点荤菜她还直说罪过,如果知

了老汉偷偷杀生,这还得了,再说这条狗是偷来的,被狗主人知道了,老汉也担当不起,

此才把皮毛五脏埋在这里,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偏偏又给您老爷子看见了,可见真不能

亏心事,举头三尺有神明。”
  晏四冷冷地道:“你挖的少个坑真不小,这条狗有一个人那么大呢!”
  金老儿道:“老汉吃了它的肉,自然要挖个大一点的坑,也算对得起它一点!”
  晏四明知道他是在说谎,可是对方布置得太周密了,这坑中明明是具尸体,只怪自己

聪明,在外面耽误得太久,让他从容地移开尸体,还弄了一条死狗作为搪塞,呆了一阵才

道:“我们可以请见贵主人吗?”
  余者儿笑道:“老汉曾经请示过主人,她说眼晏老爷子素未谋面,也没有什么世交。

  晏四道:“不管怎么说,我非见她不可!”
  金老儿笑道:“可是她对晏老爷子的大名倒是久仰北斗,很愿意跟您见见面!”
  晏四微怔道:“她愿意见我?”
  金老儿道:“是的!她在寒芳阁上候驾,说是您老爷子再来的时候,就叫老汉请您上

儿去!”
  晏四想了一下道:“我这就去见她!”
  金老儿忙道:“您等一下,老汉得把这坑里的玩意儿挪挪地方!”
  晏四道:“不必了!我见了凌寒梅,绝不提起这件事!你先带我们去,回头再慢慢收

好了!”
  金老儿道:“那真谢谢您了!”
  晏四冷笑道:“不必客气,我只怕你肚里的狗肉不容易消化!一个人做了亏心事,不

掩藏得如何严密,总会被人发现的!”
  金老儿笑笑道:“老爷子说得真对,老汉自打昨夜吃下狗肉开始心里就一直不安贴,

回绝不敢贪嘴了!”
  晏四冷笑不语,等他将坑里的泥土随便掩埋了一下,就催着他带路,寒芳阁是园里唯

的高阁,建造在梅林中间,冬日赏梅玩雪,是最佳的去处。
  谢文龙以前也去过,见金老儿带他们绕远路前去,不禁动问道:“由水池旁边过去不

更近吗?”
  金老儿道:“那是小路,家主人说晏老爷子是贵宾,老汉不敢怠慢,所以从正路过

去!”
  晏四笑道:“不必客气,老朽腰腿不济,还是少走两步路的好,文龙,既然你认识路

咱们抄近路吧!”
  金老儿十分勉强地道:“老爷子要走近路,老汉自然遵命,还是由老汉带头吧!”

  说着转入小径,不一会来到池边,晏四故意靠近水池边走着,金老儿道:“老爷子小

一点,别失了脚滑下去,这池子挺深的!”
  晏四笑笑道:“没关系,这片水池又清又凉,洗个澡也很舒服,即使掉下去起不来,

是个绝佳的埋骨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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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雨楼·至尊武侠 扫描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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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注定有缘无份,当初又何必相见;既然情牵来生,能在茫茫人海中,再度
重遇,又为何偏偏让自己有份无缘,苍天再叁戏弄,情何以堪啊! 
   人说,相思最苦,苦在两地分离,天人遥遥永相隔,分离不苦,天人永隔又如
何,纵是黄泉碧落,终有相会之日。 
   真正的苦,是苦在朝夕相对,却遥望而不可及,这才是相思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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