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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荒野游龙 第十一章-第十五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Oct 26 09:39:38 2003), 站内信件


司马紫烟《荒野游龙》 
第十一章 张罗布网 

  莫根南笑着道:“在下武功很杂,十八般兵器都能来上一点,不过最拿手的还是双

钩!”
  谢玉茜不耐烦地道:“钩就钩吧!你快叫人把兵器抬出来!”
  莫振南道:“这可不行,在下轻易不动用双钩,必须事前检查一下才能放心!”
  谢玉茜叫道:“双钩有什么可检查的?”
  莫振南微笑道:“如果这对双钩一直佩带在身边,自然不必检查,可是在下事前没想

会有出手的机会,所以留放在居处,不久之前才命人去拿取,东西经过第二者之手,可能

会改了样,在下一定要详细检查才能放心!”
  谢玉茜听他的语气,好象已经知道林玄鹤之败是由于暗器被人破坏之故,脸上一红道

“你出来参加比武,怎么不把贴身兵器带来!”
  莫振南道:“因为前面两位都是名盛一时的高人,莫某排在第三,没有打算到能有机

出场,即使是小姐自己,恐怕也没想到能闯过前面两关吧!”
  谢玉茜连连的催促道:“去就去吧!少罗嗦了!”
  莫振南含笑拱手道:“小姐只要稍待片刻,在下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完佝偻着身子,慢慢回到帐篷中去了,几个负责清场的人也把虎笼与石担抬了出去

  谢玉茜低声问高人凤道:“你为什么禁止我搏虎?”
  高人凤道:“我看那两头猛虎在笼中米回连巡,神态十分不安,好象是事先服过刺激

药物,一旦脱笼之后,野性发作起来,恐怕不易对付!”
  谢玉茜道:“我不相信连一头病猫都对付不了!”
  高人凤道:“小姐也许不在乎,可是猛虎出柙之后,不奔向小姐,反而向别的人攻击

呢?”
  谢玉茜道:“虎是他们带来的,出了事由他们负责!”
  高人凤一笑道:“伤了别人还好说,伤了不会武功的九格格,问题就严重了!”
  谢玉茜道:“九格格有那么多的人在保护她,还怕会被虎所伤?”
  高人凤笑道:“猛虎一跃七八文,动作迅速,性情凶猛,如此庞然大物,一下子杀不

它,人再多也挡不住它,即使它伤不到九格格,吓着了她,我们也难以卸责,和亲王是把

交给我们保护的,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谢玉茜想想也有道理,随后又问道:“高先生看那姓莫的怎么样?”
  高人凤道:“口音是硬蹩出来的,脸上是用的易容药,胡子也是粘上去的,身材是故

弯矮了,再加腕间的创痕,可能是没有问题了,不过我没有见过飞减,不知道他的本来面

如何!”
  谢玉茜一笑道。“你早能这么聪明,就不会上人家的当了,何况他自己也隐约承认

了!”
  高人凤道:“那就没有问题了,可是你必须小心,他改用双钩,恐怕不易对付!”

  谢玉茜道:“有什么可担心的?”
  高人凤凝重地道:“钩在兵器中是最凶恶的一种,因为它可刺可砍,具有刃剑的作用

还能锁拿兵器,从他举重的臂力看来,小姐似乎不是对手!”
  谢玉茜一笑道:“那没关系,反正我也准备输给他,听他的口气似乎愿意跟我们另外

决,人家既然如此大方,我们也该漂亮一点,叫他在马容前面好有个交待!”
  高人凤沉吟片刻才道:“那也好,不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等一下小姐再提议兵器与

掌同时施展,作为两项比试,让他赢了,立刻宣布比武结束,我就通知大家把守住四方,

来宾与其他无关人等一齐离开,小姐就盯住他,不放他脱身!”
  谢玉茜道:“难道你还怕他跑了?”
  高人凤道:“这可很难说,如果他表明自己是飞贼后,罪名一定不轻,也许他临时一

心意,借个理由又溜出后面去不再出头了,比武是两胜两败,你两场都弃权,算起来还是

们胜,因此我们必须出其不意……”
  谢玉茜点点头道:“好吧!就照你的计划办!”
  高人凤又道:“他要出来了,为了防止他反对你的意见,我得先下去关照别人一声,

作防备,比武的时候,我恐怕来不及过来了,你自己小心,一定要看牢他,叫他同时接受

场比赛合并举行!”
  莫振南慢慢地走过来,两只手上都持着一柄护手钩,谢玉茜看他的双钩,心中微微吃

惊,因为她发现这对钢钩除了份量特别沉重外,还有一点很特殊的地方。
  那是他的钩尖与普通武器不同,一般的钩尖都是磨成尖刃,他的钩尖却是两校分叉的

钢柱,柱头浑圆。
  怔然片刻后,她才启口道:“莫先生的钩式似乎与寻常不同?”
  莫振南点点头道:“是的!这是我为了配合自己所长而特别铸制的!”
  谢玉茜问道:“钩尖上的小叉是作什么用的呢?”
  莫振南笑道:“钩为兵中之魔,除了杀伤之外,最大的作用乃在能锁拿对方的兵器,

其是使用刀剑的对手最吃亏,因为求锋利之故,刀身较为脆薄,被锁住后一拗就折断了!

是刀剑也占了一点便宜,因为轻薄之故,被锁上后也容易滑脱,所以我为了尽其长而补其

短,特别将钩尖改成叉状,当刀剑陷入叉口后就滑不开了,我再用钩身去拗折对方的兵器

必可万无一失!”
  谢玉茜微笑道:“不过要把对方的刃锋陷进叉口中,恐怕不太容易!”
  莫振南道:“是的!这就是各人运用的手法了,我在使用这对钢钩时,一定把它的性

告诉对方,使人家知道厉害而生警惕之心,交手时就会特别小心,避免为钩尖所困陷,结

就陷入它第二种作用之中!”
  谢玉茜忙问道:“它还有第二种作用?”
  莫振南笑道:“是的!本来我不肯说的,但是现在这第二种功用无法施展,我说了也

妨,它们分叉的距离刚好是两个指头宽,还兼作点穴之用。
  谢玉茜道:“约尖是朝内弯的,点穴方便吗?”
  莫振南大笑道:“方便,绝对方便!因为我双手使钩,人家不会防备到那一方面去,

因为它们是内弯的,必须超过对方的身体时才能使用,所以人家更不担心,可是动手的时

候,我把双钩越过对方,他们多半去注意钩身上的刃锋,忽略了钩尖的特殊装置,我带回

身时,在不知不觉间就点中了对方的穴道!”
  谢玉茜骇然道:“莫先生这种巧妙心思的确出人意料!”
  莫振南道:“可惜它们现在没有用,这一阵比的是武器,如果我使用点穴法就与规定

符了!”
  谢玉茜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连忙道:“莫先生在钩上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必然

精心的妙招,不能发挥就太可惜了!”
  莫振南道:“好在这是比武,只讲胜负,不会危及生命,我吃点亏也没关系!”
  谢玉茜道:“比武旨在切磋技艺,为了能向莫先生多领教一点,我们不妨将两项放在

起举行,兵器兼及拳掌,莫先生就可以大展所长了!”
  莫振南笑道:“这对莫某自然是太方便了,对小姐却未免吃亏太大,小姐双刀在手,

有余暇再施拳掌,还是分开来举行的好!”
  谢玉茜为了实施速战速决的计划,连忙道:“那不要紧,我师父是无影神拳,拳式讲

无影无形,必要时自然会有方法腾出空手来施展,因为这种战法有欠光明,家师传授时仅

作自卫保命所用,平时极难有机会施展,难得莫先生也在这方面下过功夫,高明当前,不

教一下太遗憾了!”
  莫振南沉吟片刻道:“小姐如此一说,莫某如果再拒绝,倒是显得太寒酸了,恭敬不

从命!”
  谢玉茜见高人凤已经调度妥当,把谢文龙留在原处一面把守,一面护卫九格格,晏四

到对面,守住他的退路,高人凤自己守住来宾席,徐广梁带着尤三贵则跑到仲裁席下面,

网设就,专等捕捉这头狡狐,乃从容一笑道:“我们这就开始吧!”
  莫振南游目四顾问道:“怎么他们都离席了?”
  谢玉茜装作不知道地反问:“谁离了席?”
  莫振南用钧一指道:“这几位?”
  高人凤在远处道:“台端钩中带点穴的战法很新奇,我们唯恐看不清楚,所以分散到

面,以便领略高招!大家都是学武的朋友,实在舍不得遗漏这一场精彩的表演!”
  莫振南一笑道:“南山有鸟,北山张罗,鸟自高飞,罗其奈何!兄台似乎太心急了一

点!”
  高人凤见他识破自己的计划,仍是毫不在乎地道:“与人方便,于己方便,大家做得

亮一点最好,阁下如果存心解决问题,就不如快把场面应付下来……”
  莫振南笑道:“高兄既然有此诚意,兄弟也不想多说了,不过大家方便的话是高见说

的,希望不要再反悔!”
  高人凤也笑道:“不会的,义气换义气,心机搏心机,我们既是两方面都准备着,听

兄台自取!”
  莫振南一扬双钩道:“谢小姐赐招!”
  谢玉茜不再客气,摆出双刀,就攻了上去。莫振南挥钩迎架,两个人就战了起来,刀

交触,十分热闹,可是谢玉茜却十分奇怪,莫振南的钩法很猛,劲力也很强,把式却十分

单,没有什么新奇的变化!
  假如他的技仅如此,自己双刀能很容易胜过他,可是那天晚上飞贼在使剑时,把式凌

辛辣,比现在高明多了,这里面莫非又有什么阴谋吗?
  因此她一面打,一面说道:“即使是演戏,也得象个洋子,莫先生何必吝于鹏教呢?

  莫振南一笑道:“大家都放心里明白,何必又做得过火,能交代得过去就行了!”

  谢玉茜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又斗了几合,莫振南钩法中漏洞百出,自己只要一位花

招,砍下他脑袋也很容易,实在弄不清这家伙在揭什么鬼,高人凤已在远处叫道:“谢小

姐,莫先生钩法精炼,你不用巧招是胜不过地的,可千万不能再客气了!”
  谢玉茜先是一怔,暗道这家伙的钩法高明个屁,继而一想,才明白高人凤的意思,更

白莫振南的用意,原来这家伙又不安好心了!
  他起先口中说得好听,实际上全无诚意,一定是马容明白他的底细,硬逼他出来作个

代!
  当然马容也很够意思,事前给他找了两个高手,尽量避免要他出场,事出意外,娄子

与林玄鹤先后败北,他不得不出来也够意思一番!
  很可能化是打算胜过三场后,抽身一溜,使这场比武不了了之,现在四面都有了人把

守,他眼看溜不掉了,只有刻意求败硬压着马容的问题无法解决,一方面可以怪自己这边

够道义,一方面也可以继续利用马容以保护他的安全,因为马容一定不肯让他因战败而被

擒,招出他们之间的勾结,很可能会动用侍卫营的力量火并一场,给他一个逃走的机会!

  唯一的办法只有让他得胜,让马容可以在和亲王面前有个交代,再由谢文龙出面,撇

他与马容之间的关系,使马容不致莽动,然后再捆住他,硬逼他落案!
  想定了主意,她故意找个破绽,一刀砍进去,莫振南挥钩急架,把她的刀磕飞了,她

忙顺势用空手虚晃一拳,好象是要使用无影种拳的招式,莫振南果然又挥钩斜砍,要逼开

的空拳,以她的身手而言,这一拳必可中的,可是她存心落败,让莫振南的钩柄敲在拳上

痛得她差一点掉下眼泪,可是她的目的已达,闪身退后道:“莫先生果然高明,我认输

了!”
  马容也出来了,站在晏四的旁边道:“七个项目中,莫兄已胜了四项,怎么样也是赢

了!”
  九格格道:“马容!你请来的朋友是不错,谢姊姊认输了,你去向爹复命吧!”
  马容顿了一顿道:“莫兄是否愿意与兄弟一起去见王爷领赏!”
  九格格道:“不必,我们还想请莫先生多谈一下,你去向爹领赏吧,连我们输的赌注

一起领去!”
  马容笑笑道:“那怎么敢当,卑职不过是说着玩玩的,赌注绝不敢受取,只是莫
兄……”
  晏四在旁道:“我们与他另有关节,比武的事就算告一终结,此地没有马侍卫的事

了!”
  马容顿了一顿道:“再晚与莫兄陌不相识,此次承他鼎力相助,使再晚能重复旧
职……”
  莫振南知道他的意思,笑笑道:“马兄请放心吧,兄弟也是受人之托为马兄效劳,总

幸不辱命,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到此为止!”
  马容连忙问谢文龙道:“谢大人的意思呢?”
  谢文龙只想解决飞贼的问题,并不愿意牵涉太多,闻言忙道:“比武结束了,一切都

束了,此后任何事都与马侍卫无关,马侍卫尽管前去复命吧!”
  马容拱手道:“既是如此,兄弟就走了!”
  九格格道:“你走吧,叫其余的人也走,把帐篷留下来,回头再派人来收拾!”
  马容躬身答应后,果然叫人一起离开,连来宾席上也都一一告退了,只有四个小间帐

口弯帘后未曾有动作!
  高人凤记得一间是属于龙琦君的,另外的三间后面不知道是哪路人物,但既然留下不

走,一定是有所目的,只苦于单人匹马,事机迫促,不便上前干涉而旁生枝节,只好在暗

留意着。
  场中差不多的人全退走了,立刻显得冷清清的,莫振南仍然站立中心,谢玉茜在他对

不远处站立监视着,谢文龙见四面虽然有人拦守,但是要顾及那么大的空间,仍是嫌人手

足,便干脆走过去了。
  来到莫振南前面不远处,他双手一拱道:“朋友,现在我们可以把事情公开谈一谈

了!”
  莫振南坦然笑道:“谢大人有何指数?”
  谢文龙道:“首先要请教朋友真姓大名!”
  莫振南微愠道:“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改性,坐不更名,那还能假得了!”
  谢文龙笑笑道:“是真姓名便好,兄弟无非是谨慎而已,第二点要请教的是朋友在京

犯下那么多的重案,而且还牵上一条人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莫振南道:“谢大人是在问口供吗?”
  谢文龙道:“这倒不敢当,不过朋友的案情重大,牵连的人事太广,如果公开审讯,

怕有所不便,不如现在交代清楚,对大家都好一点!”
  莫振南冷笑一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国法人情都不容许有所偏私,谢大人的

倒使兄弟有点不懂了!”
  谢文龙一怔道:“兄弟是为了朋友好!”
  莫振南冷笑道:“怎么好法?”
  谢文龙道:“朋友现在把话说明了,兄弟可以斟酌情形据报,免除许多麻烦,如果到

大庭之上,即使朋友说的是真话,有时为了许多顾忌,势必难以取信,三木之下,徒然使

肉受苦而已!”
  莫振南哈哈一笑道:“谢大人这话就怪了,王法应该公平,堂堂司法大堂,竟成了开

笑的所在了?”
  谢文龙本拙于言词,被他这一顶,倒是说不出话来了,高人凤连忙上前道:“朋友这

不漂亮了,谢大人因为念朋友是个江湖好汉,才破例想按一般江湖交情解决此事,朋友是

明人,应该知道自己身上背着多大的案子……”
  莫振南抢着道:“莫某对于自己做过的事绝不会否认,不过一定要求是公平的审判,

果现在说出来,由你们糊里糊涂地造成口供,可没有这么容易!”
  谢文龙未免有点生气地道:“朋友是一定要在公庭上才肯说话了?”
  莫振南道:“不错,到了那个地方,莫某有一句说一句,现在可懒得开口!”
  谢文龙怒道:“好,谢某给你留足了交情,有许多事情牵出来对谢某毫无妨碍,完全

为了你的方便!”
  莫振南一笑道:“如果我罪当该死,连命都保不住了,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如果罪不

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更没有什么不方便!”
  谢文龙一时没了注意,谢玉茜悄悄移到他身边道:“这贼子太狡猾了,他分明是存心

赖!”
  谢文龙也低声道:“我知道,他把持着龙琦君的秘密,使我们投鼠忌器,如果我们一

要缉他归案,由龙琦君身上牵到龙大人,那还得了……”
  谢玉茜怒道:“管他的,你公事公办好了!”
  谢文龙轻叹道:“我不能,你知道我任职公门是为了报恩龙大人,这一来不是恩将仇

了吗?”
  谢玉茜忍不住气道:“那该怎么办?”
  谢文龙想想道:“目前只好先把他抓起来,秘密拘禁,等我与四叔和高兄弟商量一下

再作区处!”
  谢玉茜默然退开,谢文龙这才道:“朋友既是如此决定,兄弟也没有办法,请朋友放

武器,跟兄弟走路!”
  莫根南笑笑道:“谢大人这就不漂亮了,既然要按照江湖规矩,就该给我一个方便的

会!”
  谢文龙道:“你还要什么方便?”
  莫振南道:“让我拚命闯一下,闯得过最好,闯不过认命……”
  谢文龙一怔道:“你还想逃走?”
  莫振南一笑道:“自然要逃走了,否则我何必留下来!”
  谢文龙道:“这正是我想问的,你想逃走就不必来,更不必一个人留下来!”
  莫振南笑道:“我受人所托,不能不来,来了就得把事情作个交代,这一点你们很够

思,总算把比武的事完满结束了!”
  谢文龙叫道:“我们是希望你够意思,才对你如此客气,早知如此,我们一开始就出

对付你了!”
  莫振南摇头道:“那恐怕不简单吧!如果你们抓不住我,对上面更无法交代了,我一

人留下,大家各凭本事讲一下,即使我又溜了,你们还可以对上面装糊涂!”
  谢文龙怒道:“阁下想得太轻松了,如果我们公开缉捕,即使抓不住你,还可以在你

友身上追究责任!”
  莫振南哈哈一笑道:“谢大人出入公门多年,怎么还是如此天真,公事上最讲究的是

凭实据,如果你们抓不住我,凭空无稽,找谁来负责任,我的朋友也不是普通的老百姓,

以随你们欺负,必要时反告一状,你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我留下私人解决,一方面

然出脱了朋友的麻烦,另一方面也是给你们顾全面子。”
  谢文龙听着又是一呆,觉得又上了马容一个大当,莫明其妙地结束了比武,把他的责

整个交卸了!
  谢玉茜怒冲冲地道:“这种人还跟他讲什么客气,活的抓不住就抓死的,今天绝不能

叫他逃出去!”
  谢文龙也觉得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单刀一摆道:“朋友,你摆出本事闯吧!”
  一刀劈进去,莫振南双钩斜磕,一钩去架他的刀,另一钩却反撩谢文龙的脖子,谢玉

也抢身进招,她手中只有一把刀子,先替谢文龙挡住了那一钩,呛啷急响中,火星四冒,

件兵器几乎是同时交触在一起!
  谢氏兄妹早已知道飞贼的手段,现在又是正式的拚命,所以出手很重,用足了全付力

气!
  莫振南的双钩都被震脱了手,连忙往高人凤身前冲去,高人凤身形一飘,上面双拳虚

晃,底下却发出一腿,沉声大喝道:“躺下,你还想往哪儿跑!”
  莫振南只顾招架他的拳势,没防备高人凤是三路出招,脚踝上挨了一腿,身子平空撞

出去!
  高人凤冲前要想抓人,客座中纱帘突掀,首先射出一点白影,飞向高人凤的跟前,高

凤身手矫捷,连忙举掌直拍,白影呛然堕地,却是一柄匕首!
  接着有三个人冲出来,当头是一个中年妇人,后面是两个老头子,正是三友山庄中夜

的凌寒梅与金节古直。
  三人一字平列,挡住了高人凤,手中各挺一支长剑,高人凤赤手空拳,不敢贸然上前

  另外这边的谢文龙、谢玉茜、晏四,徐广梁与尤三贵也都挺着兵器赶了上来,晏四首

冷笑道:“凌寒梅,你一口否认与飞贼有关,现在怎么说呢?”
  凌寒梅也冷笑道:“目前不是讲道理的时候,这个人我不能让你们抓走!”
  晏四怒声道:“放屁,你知道他犯了多大的罪!”
  凌寒梅冷笑道:“江湖人行事不能以常情来衡量,你无影神拳当年行走江湖时,也曾

伤过人!”
  晏四叫道:“晏四所杀的都是些十恶不赦之徒!”
  凌寒梅道:“如果那些人该死,应该有王法去制裁他们,你杀死他们本身也犯了罪!

  晏四为之语塞,谢文龙道:“在下身掌执法之责,由我出头来缉捕他,你该没话说了

吧!”
  凌寒梅冷笑道:“执法当求公平,如果你把姓晏的先抓起来,我自然也让你把人带

走!”
  谢文龙也被她堵住了嘴,这时高人凤已经把莫振南遗下的双钩取到一把,执在手中道

“四叔!大哥!这些人讲理是讲不通的,我们还是采取行动吧!”
  凌寒梅一挺剑笑道:“还是这小伙子讲话有点见识,江湖上的是非曲直,只有在武功

求决定,你无影神拳当年所杀人未必个个该死,只因为他们武功不如你,所以才死无怨言

今天也是一样,你们有本事,别说是一个人,连我们也可以一起带走!”
  谢文龙道:“你们本来也走不了,十天前你们杀害了一名官差,提督衙门已经明文通

缉……”
  凌寒梅笑道:“那家伙是自己找死的,可怪不了我们,谁叫他偷入民宅呢?如果他公

打着旗号前来,我们杀死他就成了造反,他象个小偷一样地模进来,死了也是活该,我想

到哪里,我们也占得住脚,这几天我们一直留在京师,怎么就没看见通缉的公告呢?”

  晏四怒不可遏,直冲面前,凌寒梅用剑把他给逼了回来,谢玉茜也冲过去加入战圈,

寒梅始终是一个单身迎战,金节与古直拿着长剑凝立不动,高人凤叫道:“大哥!他们是

意拖延,好叫那贼子脱身呢!”
  莫振南已经爬了起来,站在凌寒梅等人的后面,呆呆地看着他们动手,金节回头一看

忍不住骂道:“混帐东西,我们豁出性命来保护你,你还不快滚……”
  莫振南被金节一骂,才警觉过来,连忙转身外奔,高人凤急追过去,却被金节挡住了

谢文龙要退时,古直也挡住了,徐广梁与尤三贵也上了手,然而那三人联手为阵,长剑只

不攻,就是不让地们过去!
  这边一共六个人,声势虽大,却一时也无法冲过去,莫根南被高人凤一脚踢伤了胫骨

行动很是不便,一拐一挠地奋力前进,他还想绕过客座,从出口处退去,金节急骂道:“

才,这是什今时候了,逃走要紧,还要挑大门走吗?”
  莫振南苦着脸道:“我的脚受了伤,逃也逃不远,那边有我的马!”
  金节叫道:“马容早把你的马牵走了,他是存心把你搁在此地!”
  莫振南一怔道:“不会吧,我们说好的……”
  金节气得跳脚叫道:“那种人还有什么道义,他恨不得你立刻被人杀死了好摆脱干

系……”
  莫振南也急了道:“那怎么办呢,没有马匹,我走不了多远就会被人家捉住了!”

  金节道:“我们的马在客座外面,你随便挑一匹,走了再说,赶快,我们也支持不了

久!”
  他光顾说话,守势略松,被高人凤一刀砍进去,伤在胳膊上,鲜血四盈,他仍咬牙把

交在另一只手中苦撑着,高人凤正想趁他换剑之际,偷空冲过去,凌寒梅及时一剑又把他

住了!
  高人凤见莫振南已拐到客座前面,忍不住叫道:“大哥,飞贼才是正犯,这次让他逃

了,可再也无法捉到他了,小弟顾不得许多,抓贼要紧……”
  单刀一转,刀光突盛,也不知他用的是什么招式,金节首当其锋,长剑还来不及招架

一只手腕连着剑被削了下来,凌寒梅也被锐利的刀锋逼得退后一步,晏四趁势进身,斜里

拳,击在她的左膝上!
  凌寒梅叫了一声,身子滚跌在地,古直丢开对面的徐广梁与尤三贵,过去背起她,朝

一个方向急遁!
  谢玉茜要追上去,晏四道:“别理他们,追飞贼!”
  高人凤早已追了过去,其他人也跟在后面,冲过客座,只见莫振南已上跨了一匹马朝

驰去!
  路旁停着龙琦君乘来的车子,莫振南的马路过车旁时,大家都看见车帘一锨,伸出了

只手腕,拿着一件金晃晃的东西,刚一入眼,立刻又缩了回去!
  然后是莫振南从马上翻了下来,倒在地上一动都不动,大家都怔住了!
  古直背着凌寒梅本来是想吸引他们的注意,才从相反的方向逃走的,大家追问莫振南

他们也回来了,只是迟了一步,只看见一匹空马飞来,与躺在地下的莫振南,不由也怔住

了!
  金节的断腕已经自己撕破了衣服包扎好了,他身上可能带着极品的金创药,断处的鲜

虽然湿透了重重的包裹,却没有再往外涌流,左膀上一条刀痕约摸有两寸来长,一寸多深

皮肉翻卷,这老头儿居然也忍住了,步伐踉跄地挣了出来,首先奔到凌寒海身前问道:“

怎么样?”
  古直凄然地道:“她中了晏四的一记神拳,肋骨一定是断了,也许会伤到内脏!”

  金节急道:“快给我看看!”
  古直黯然道:“大哥!还是先瞧瞧您自己吧!”
  金节摇头道:“我不要紧,完全是外伤,她有没有吐血?”
  古直道:“没有,不过脉息很微弱,而且一直没醒!”
  金节神色凝重地道:“那恐怕还有救,你把她放下来,先喂两颗固本培元丹,我再试

看能否替她把断骨归拢,最好先找个地方给她仔细检查一下!”
  古直长叹道:“大哥,您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时候!”
  金节断然地道:“不管是什么时候,总是救人要紧,那小子跑掉了吗?”
  古直用手一指,没有回答他,金节这才看见躺在地上的莫振南,金节一怔道:“死了

真没出息,是谁下的手?”
  古直道:“多半是死了,反正是他们这批人!”
  金节一叹道:“这傻孩子,就这样死了,多不值得啊,白费了我们的一片心!”
  古直忍不住叫道:“更不值得的是我们,你断了一只手,梅娘受了重伤,罗上春坑了

娘一生,他的孽种又坑了我们……”
  金节摇头道:“老二,这么说,一切都是为了梅娘,你我既然认了就不必埋怨!”

  古直道:“我是替梅娘抱歉!”
  金节一叹道:“该抱歉的还是我们……”
  古直道:“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那小子一死倒是干净,只是把我们牵去吃官司未免

冤了!”
  金节道:“那怨惟呢?只怪我们学艺不精,谢文龙,走吧!我们陪你上提督衙门去,

你为梅娘留点体面,不必用刑具了,我们绝对不跑,而且还要请你行个方便,梅娘目前不

下狱,她的伤必须立刻诊治……”
  谢文龙迟疑不决,晏四却走过去道:“朋友,晏某虽然暂时在公门挂名,却还是个江

人,这个时候缉捕你们,晏某实在做不出来,只希望你们回答几个问题后,立刻就离开此

去养伤!”
  金节徽怔道:“你要放我们走?”
  晏四点点头道:“不错,虽然你们杀害了一个公人,但不是你们的过错,只怪晏某疏

防备……”
  金节默然片刻才道:“你想问什么?”
  晏四用手一指道:“那是罗上春的儿子?”
  金节道:“是的!不过不是梅娘的儿子,罗上春与梅娘新婚之夕,还没有入洞房,就

了一点误会而悄然出走,此后我们一直没见过他!”
  晏四诧然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节道:“这个我无须回答,你一定想知道,最好还是问丁兆民去!”
  晏四道:“丁兆民不是被你们杀死了吗?”
  金节摇头道:“没有,那天在三发山庄杀死的是另一个人!”
  高人凤抢过来问道:“是谁?”
  金节冷冷地瞥他一眼道:“小伙子,你的刀法真邪,是跟谁学的?”
  高人凤冷笑道:“这不关你的事!”
  金节道:“我们所杀的人也不关你的事!”
  高人凤冷冷一笑,走开道:“现在我不问你,迟早我会知道的!”
  金节也道:“老夫迟早也会再找你一趟,斗斗你的邪门刀法,报今日一刀之仇!”

  晏四见他们扯远了,忙又问道:“他真名叫莫振南吗?”
  金节道:“罗上春的儿子自然姓罗,我不知道他从哪儿顶来这个名字,不过人已经死

了,何必再去问他真名叫什么,你就用莫振南三个字结案好了!”
  晏四问道:“他为什么要犯下那些案子呢?”
  金节道那里:“他算犯案吗?不偷不抢,非好非盗,只是找几个官府小姐开开玩笑!

  晏四怒道:“坏人名节,这还算是开玩笑!”
  金节苦笑道:“提督衙门只手包天,这些案子都没有明文具结,对那些女孩子名节并

有多大损害……”
  晏四道:“可是他还杀死了一个人!”
  金节道:“杀王仲华是为了私人恩怨,而且他已经偿命了!”
  晏四道:“你倒说得轻松,我们如何交代呢?”
  金节道:“人死了就是一个交代,你又何必问得那么清楚了,一定要问原因,连我也

知道,他只说他特别讨厌官府的千金小姐,也许有很多内情,他不肯说,我们也不便追问

这小子的脾气跟他老子一样,有事全放在心里,而且他对我们也有很多误会,有话也不肯

诉我们!”
  晏四想想才道:“罗上春三十年前客死网疆!这个儿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金节道:“我们更不清楚,因为我们有三十五年没见到罗上春,我们是看到他的逆穴

夫与罗上春的一件信物才知道他是罗上春的后人,最好你还是问丁兆民去!”
  晏四问道:“丁兆民的人呢?”
  金节道:“不晓得,他跟我们有仇,这一点徐广梁可以证明,他一直在躲我们!”

  徐广梁这时才过来道:“二十五年前徐某有幸与各位一会,那时三位是兄妹相称,怎

又变成了主仆呢?”
  金节低头沉思片刻才道:“我们本来是梅娘的家奴,上人死得早,承梅娘不嫌,认我

为兄,没想到引起罗上春的误会,耽误了梅娘一生,后来我们知道原因后,又恢复了主仆

关系!”
  古直忍不住道:“大哥,你说得太多了,姓晏的,这都是人家的私事,你多打听也没

用,要抓我们就请便,不然我们就要走了,梅娘的伤不容多耽误,我大哥的体力也不能多

下去!”
  金节说了许多的话,神情委顿不堪,两处伤痕又开始流出鲜血,晏四也不忍再问下去

了,用手一挥道:“你们走吧!”
  古直抱起凌寒梅跨上了一匹马,还替金节牵来了另一匹马,他艰难地爬了上去,已经

点喘息地道:“晏大侠,高义云天,金某定当有以报之,不过梅娘是个烈性的人,她受了

大侠一拳之赐,恐怕还不肯就此罢休!”
  晏四豪声一笑道:“那没关系,只要晏某不死,她将息好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晏某打

那一拳!”
  金节苦笑道:“我们虽不走江湖,但也是武林一脉,最讲究恩怨分明,同时也知道晏

侠是性情中人,所以才把话说在前面!”
  高人凤在远处道:“金老头儿,你不如省点精神吧,晏四叔今天放你们走是江湖的道

义,并不指望你们感恩,我砍你两刀不怕你报复,不过我不能老在一个地方等你,最好你

己留个去处,有空我来找你好了!”
  金节怒瞪他一眼道:“我们没有别的去处,三友山庄已经被查封了,只有洛阳一处落

脚,你小子想赶尽杀绝,不妨到那里来找我们好了!”
  高人凤大笑道:“我当然会来的,等你把伤养好,把单手的功夫练熟了,我差不多就

来了,只希望到时候你别躲着不敢出头!”
  金节怒瞪他一眼,策马急行,古直也紧追着他去了,接着车声辘辘,却是龙琦君的那

车扬尘急驰而去!
  谢玉茜急忙追上去,一掀车帘却见龙琦君满脸泪痕,不由得一呆,放开手,让她走了

  高人凤追上来埋怨道:“怎么让她走了?”
  谢玉茜沉着脸道:“为什么她不能走?”
  高人凤耸耸肩膀笑道:“没什么,我只想问问她!”
  谢玉茜道:“她是个官家小姐,有什么可问的?”
  高人凤手指地下的莫振南道:“这个人怎么说呢?”
  谢玉茜一扬手,嗖嗖射出两支袖箭,全部钉在莫振南的胸膛上道:“这个人是我杀死

的!”
  谢文龙初是一怔,继而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道:“也只好这么了!”
  晏四长叹一声道:“事情总算解决了,真想不到这贼子是死在她手中的!”
  谢文龙道:“玉茜,你最后那两箭虽然有点残忍,但是很得当,否则对龙大人很难交

代!”
  九格格扶着一个小丫头也出来了,看见地上莫振南的尸身,神色一喜道:“谢大人,

喜你,终手把飞贼的案子破了,这下子你在京师的声名更响亮了!”
  谢文龙红着脸道:“说来很惭愧,谢某在这件事上毫没有出到力,比武是舍殊的功劳

格格的赞助,才把这贼子引出面,最后也是玉茜射死他的!”
  九格格笑道:“谢姊姊的功劳自不可没,我却不敢居功,而且今天最大的功臣还是高

生!”
  谢文龙连忙道:“不错,不错,高兄弟,今天实在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帮忙,第

关娄子匡就过不了!”
  九格格道:“第一关还不算什么,第二关可多亏高先生精心设计,否则谢姊姊一定会

在那个老强盗手里,谢姊姊,你该好好谢高先生一下!”
  谢文龙道:“那是应该的,玉茜,这里没有外人,我们可以敞开来谈话了,高兄弟大

两岁,你也叫他一声高大哥吧,谢谢高大哥!”
  谢玉茜红了脸,低头不语,晏四笑道:“高贤侄跟文龙拜了把子,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九格格道:“最啊,谢姊姊那么一个大方的人,怎么忸怩起来了,迟早都是一家人,

还害什么臊,叫声高大哥也不会降低你干小姐的身份!”
  谢玉茜抬头道:“我才不希罕什么干小姐呢!”
  九格格道:“谢大人知道你不希罕,才把话说穿了,免得高先生不明就里……”
  谢文龙这才想起没有把话对高人凤说明,连忙道:“兄弟,这是我的妹妹,为了方便

事,才冒充是龙府的干小姐!”
  高人凤笑笑道:“兄弟早知了,而且大妹子也不算冒充,是经龙大人的口允收归膝下

义女的!”
  他把大妹子说得很顺口,谢玉茜也祛除了羞赧,不过还有点不好意思,借题发挥道:

“这一定是杜九那厮饶舌告诉你的,哥哥,你的那些手下真不成活,见了钱就什么都不顾

了!”
  大家跟着一阵大笑,把这僵局拖过去了,晏四这才道:“高贤侄,今天是多亏你了,

其是最后你伤金节的那两刀,简直是出神入化,老头子瞧着只有惭愧……”
  高人凤道:“那两刀小侄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使的,完全是碰巧,小侄的武功很杂,

许那老家伙弄慌了手脚!”
  晏四早已看出他的武功受过真传,但是他一直不肯承认,也就不愿说被,含笑点头道

“武功的问题不去讨论,不过最后你对金节的那几句话有欠忠厚,既然已经赢了他,何必

做气凌人呢?”
  谢玉茜忙道:“四叔,您这就冤枉人了,高大哥是个很谦恭的人,那是故意说的,因

您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得到解答,目前又不能不放他们走,高大哥才用话刺激他一下,叫他

出落脚处,以后便于寻访,高大哥是吗?”
  高人凤一笑道:“大妹子给我这么一捧场,不是也得是了!”
  晏四笑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手,你们年青人真是不得了,看来我们这些老头子是混

下去了!”
  谢文龙笑道:“四叔也太客气了,您老成持重的功夫还够我们学上多年呢!现在我们

飞贼的尸体设法搬回去结案吧,了断这桩公案后,龙大人已经答应我离职,今后我们要好

再跟您学上几年!”
  高人凤却道:“大哥!尸体送回去结案,是否还要经过仵作相验呢?”
  谢文龙道:“这是一定的手续!”
  高人凤道:“那我们得先改装一下!”
  谢文龙一怔道:“为什么呢?”
  高人凤低声道:“飞贼的死因很离奇,几乎是立刻就断了气,那一定是什么喂毒的暗

器,验出来后,要安在大妹子身上固其不妥,安在别人身上更难说词了!”
  谢文龙恍然道:“不错!还是兄弟细心!”
  谢玉茜忍不住问道:“你们又偷偷商量什么?”
  因为有九格格在旁,谢文龙不便直说,以免牵出龙琦君出手杀死飞贼的事,连忙抢着

道:“飞贼是经过易容的,这样子搬回去,难以证明是正身!”
  谢玉茜道:“这倒是正理,龙太人与飞贼也照过面了,这样子抬回去,连他也难以相

信,不过这一套我们都不太熟悉,只有麻烦高大哥,高大哥不忌讳吧?”
  高人凤笑道:“我在死人堆里还睡觉呢!闯江湖的人还有什么忌讳的!”
  说着走过去,首先在尸体身上摸了一遍,最后从咽喉处拈出两支极细的银针,针身已

发了黑,显然是这支细针送了他的命!
  除了九格格,其他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禁深深为龙琦君的手段而惊心,看她临

垂泪的神情,分明与这飞贼关系极不寻常,而她居然能下此绝手……
  高人凤将银针藏在袖口上低声道:“天下最毒妇人心,她真做得出来!”
  只有谢玉茜在他旁边听见了,也低声道:“你不能怪她,她不得不如此,假如这家伙

死,说出什么事来,对很多人都有影响,她是伤透了心……”
  高人凤低头不语,继续在尸体的身上摸索着,直等没有其他发现了,才开始去扯死尸

上的胡须,扯了半天,居然拉不下来,他一用劲,倒是扯下一把来,可是连肉都拔起一块

  九格格胆子小,掉头不敢看了,谢玉茜一皱眉道:“你轻一点,何必还作践他呢,也

怕造孽!”
  高人凤神色凝重,吐了两口唾沫在尸体的脸上,然后用手去搓。半天后,他才颓然起

长叹道:“我们又上了一个大当!”
  众人都为之一怔,晏四忙问道:“怎么回事。难道他不是莫派南吗?”
  高人凤叹道:“这家伙倒是不折不扣的莫振南,但不是我们要抓拿的人!”
  大家都怔住了,谢玉茜道:“怎么可能呢?你不是看准了吗,我在比武时也看得很清

楚,他的确是飞贼的化装!”
  高人凤把尸体的右手拿起来,解开上面的包扎白布,里面竟无伤痕,大家更吃惊了,

人凤一叹道:“那贼子太狡猾了,前面三场是他又已出场,最后面去拿钩时,才换了这个

伙出来做替死鬼!”
  谢玉茜叫起来道:“不错,前三场地虽然只露了碎砖举重两项,可完全是真功夫,不

后来光是有点蛮力,钩法平常……喔,高大哥,第一场碎砖时你又用了什么手法?”
  谢文龙轻咳一声道:“妹妹,现在你还问这些……”
  谢玉茜道:“不,这很有关系!”
  高人凤举起手来,指着中指的黑色戒环道:“不过是这小玩意!”
  谢玉茜伸出手去,差一点就想去退下他的指环来仔细地欣赏一番,伸到一半,才觉得

大妥当,缩回了手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高人凤明白她的心思,含笑将指环取下道:“这是不值钱的玩意儿,是我从玻璃厂里

来的金刚石粗环,原是划破玻璃用的,不过用来划砖瓦等硬块,倒也一样有效!”
  谢玉茜接在手中仔细瞧瞧,还用手指试试锋锐,笑了一下道:“你就用它划了上中下

块砖?”
  高人凤道:“实际只划了最上面的一块,等他检查过后,又重摆了一次,将划过的砖

到最下面去了,中间的那一块是我替你拗断的!”
  谢玉茜道:“那只有最上面的一块是我自己震断的了?”
  高人凤笑道:“不错,大妹子的力量用得恰好,我真担心你使力太大,把第二三块也

碎了,虽然也能唬唬他,但是就显不出功夫了!”
  谢玉茜红着脸道:“你还说呢,那时我恨死你了,我明知道自己不行,以为你在心要

丢脸,因此懒得出力气,随便劈了一掌!”
  高人凤笑道:“那已经够了,砖块经金刚石划过后,轻轻一拗就断了,使多了反而没

用!”
  谢玉茜道:“可是你这一手也把真正的飞贼吓跑了,本来他可能自恃武功,跟我们硬

一阵的,就因为你把我的武功衬得太高,他才中途退出,换了个管死鬼出场!”
  高人凤低下了头,这小伙子一向骄傲万分,而且表现的几手也的确漂亮,却不想人家

耍了一着金蝉脱壳,就把他给击败了。
  谢文龙道:“这不能怪高兄弟,实在是那贼子与这死鬼长得太象了,大家才没有认出

来!”
  高人凤道:“他是照着这家伙的模样化装的,造成我们先入为主的错觉,才没有被我

发觉!”
  晏四一叹道:“岂止是我们上当,连凌寒梅他们也上了当,否则何至于为了一个不相

的家伙拚命!”
  高人凤想了一下才道:“现在想那些也没有用了,问题是如何善后,大哥的意思是官

还是私了?”
  谢文龙问道:“官了与私了有什么差别呢?”
  高人凤道:“官了是把这具尸体当作莫振南结案,继续追索飞贼,私了是先把他当作

贼了结公案,想法于辞去公职,再以私人身分去与飞贼周旋!”
  晏四道:“那怎么行呢,这根本不是飞减!”
  高人凤道:“飞贼选他作替身,多少有些可以采取的相似之处,例如身材,脸貌的外

轮廓……”
  谢文龙道:“那也差得太多了!”
  高人凤笑道:“小弟负责把他化装成飞贼的模样,大致上总还过得去!”
  谢文龙道:“假如那真正的飞贼又出来犯案子呢?”
  高人凤道:“那不会了,飞贼的目的并不想跟我们作对,今天选了个替身,也是为了

便我们结案,免得我们一直盯紧他,这样大家都有好处,他不会再自惹麻烦的!”
  谢玉茜道:“那就私了吧,为了这个飞贼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不赶紧作个交代,连龙

人也无法轻松!”
  大家把眼睛望住九格格,她会意一笑道:“我无所谓,家父只想杀死飞贼,无意追究

情,为了使他老人家安心,我自然主张私了,可是我觉得谢大人不必急着离开公职,年青

壮,闲散尚非其时!”
  谢文龙道:“我出任公职并不为名利,完全是为了龙大人泽被先父……”
  九格格笑道:“报恩之说我是不赞成的,当然谢大人这种磊落丈夫也不是争逐名利之

辈,我希望谢大人留在原职完全是站在公的立场,京畿一向是多事之地,谢大人在职五年

京师就太平了五年,”这种功绩京师已有口皆碑,龙大人在职固然不肯放,龙大人不干了

继任人也不会肯放谢大人闲散的,借此机会替国家出点力不是很好吗?”
  谢文龙皱起眉头,还没有开口,高人凤道:“格格的话对极了,以大哥的治绩,无论

谁干提督正堂,都不肯放松这么一个好助手,如果人家坚持不让大哥辞职,大哥岂不是反

为难吗?”
  谢文龙道:“我又没有卖给官家!”
  高人凤笑道:“话不是这么说,大哥在京师五年,得罪有势力的人也不少,因为干这

差事,那些人才不敢报复,如果一旦去职,各种意想不到的暗算手段都会临到身上来了,

果大哥再得罪了提督正堂,那可实在严重!”
  谢文龙傲然道:“我不在乎,了不起离开京师好了!”
  晏四摇头道:“文龙,我不主张你入公门的,可是我也不主张你离家出走,江湖虽然
广
大,江湖人却鲜有善终,以我而论,如果不是住在你家里,连个落根的地方都没有,离职

事,还是慢慢再说……”
  谢文龙急了道:“我不能一辈子陷在这里!”
  高人凤笑道:“那不急,再干几年,兄弟想个办法叫您脱身,咱们哥儿俩闯一番事

业!”
  徐广梁这时才慨然叹道:“老世侄,老朽托大劝你一句,江湖干不得的,老朽闯荡一

生,早就想退休了,可是这个镖局却丢不开,其中苦衷不足为外人道,晏四兄也许能明

白……”
  晏四道:“他也明白的,我刚才劝他也是这个缘故!”
  徐广梁黯然道:“高世兄的办法是对的,再干几年,等事业有了基础,再脱离公门,

前你退身出来,不是保镖就是沦为盗贼,否则就是倚人为生,当护院教师,那都是你干不

的,家无恒产的人根本就不该练武……”
  大家都感染了他的感慨,相顾默然无语。
  提督主堂枭了莫振南的首级,挂在衙门前大木竿上示众,竿下钉了一块木牌,说明他

罪状。
  那罪状是龙锦涛跟书启师爷斟酌了很久才拟定的,避重就轻,只说他数度夜入官宦府

第,盗劫珍宝,杀伤人命,因拒捕而为提督府公人所杀,聚首示众,以为作奸犯科之诫等

语……
  大家都知道这就是把京师闹得满天风雨的飞贼,所以经常有大批的好奇民众围在正堂

门前瞧热闹,指指点点,交换着有关飞贼传奇性的故事,以及道听途说,经过渲染的秘闻

  提督府的总巡捕谢文龙又出了一次大风头,人们将飞贼渲染成恶煞转世,谢文龙就成

天神下降!
  飞贼的尸体是从先农坛运回来的。住先农坛附近的居民更是绘声绘色,说是飞贼被官

围住了,连大内的侍卫老爷都出动了,最有名的供奉领班娄子匡被飞贼杀成重伤,用车子

了回来,而谢文龙却独身斗贼,用他那把鱼麟紫金宝刀砍下了飞贼的脑袋!
  当然决斗的情形没有人目睹,大家是见到先农坛前禁卫森严,而娄子匡又被人从车子

抬回家,才渲染成这篇故事,而且传说了几天,侍卫营的人没有否认,娄子匡和家人也没

否认,更增加了它的真实性!
  何况家中曾经出事的人和几家大员都给谢文龙送了很重的一份彩礼,更抬高了谢文龙

身价!
  龙锦涛算是吁了一口气,飞贼的案子总算结束了,遗憾的是没有捉住话口,一究详情

不过他也庆幸谢文龙在格斗中杀死了飞贼。免去了问口供的麻烦,否则这案情很重大,势

经过三司会审,内情对外既不便公布,据实参奏也很难措辞!
  他倒是遵守诺言,连上了三次奏章,试辞九门提督,然而三次都被批驳了,圣卷报隆

批语很客气,叫他勉为其力,替国家多尽几年力,朝中的大臣也交相保奏,力言九门提督

掌京畿治安,非龙将军神威无以任其重责。
  保举最力的是和亲王,他甚至请求主上升龙锦涛的一等候为三等公的爵位,以期挽留

锦涛司任原职!
  龙锦涛没有办法,答应留任原职,却把公爵恳辞了,理由是龙家先世累积功勋,爵赏

止于侯,蒙思如天,不敢超过祖先,皇帝最重孝恩,对这一点倒最大加奖掖,廷议时还公

加以褒扬!
  龙大人连日酬酢,接受同僚的贺喜,他倒是很谦虚,每次都把谢文龙带着,推荐他才

真正的功臣,而一些方面大员对谢文龙也是敬礼有加,把谢文龙弄得别扭死了。
  他是个生性怡淡的,尤其这一次无功受禄,有口难言,更明白这一切都是和亲王在策

着,背后自然是九格格的主意,她怕谢文龙辞意仍坚,棺住龙锦涛,谢文龙也脱不了身,

谢文龙要留任,在龙锦涛手下也方便得多!
  这是一番善意的安排,他无法埋怨谁,可是以一介武夫,周旋于公卿之间,使他如坐

毡,全身都不舒服,这天刚赴宴回来,在衙门口被高人凤拉住了。
  高人凤的神色很紧张,请了一个安就道:“大哥好,小弟等您喝酒去!”
  谢文龙一皱眉道:“兄弟,你就饶了我吧,这几天我整天泡在酒里,闻到酒味就想

吐!”
  高人凤一笑道:“官场酬酢,不过是虚应故事,你干吗要喝那么多呢!”
  谢文龙苦笑道:“这都是龙大人的好抬举,到了哪里都把我捧上九重天,于是这个敬

杯,那个敬一杯,推又推不掉,一场宴会,没有五六十杯就过不了关……”
  高人凤笑道:“练武功的人能混到大哥这样程度才是真正的光荣,一介武夫,名动公

卿……”
  谢文龙脸上一红,低声道:“兄弟,别人说这种话还可以,你说这话可就存心取笑我

了……”
  高人凤连忙赔笑道:“大哥别生气,兄弟是开开玩笑!”
  谢文龙道:“这玩笑可不该开,这件事根本就无功可邀,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害得我

身不自在!”
  高人凤一笑道:“好了,大哥,您不舒服,小弟也不见得痛快,这两天受够了罪!”

  谢文龙一怔道:“怎么了,是妹妹得罪了你吗?”
  高人凤点头道:“不提什么得罪,女孩子就是好奇,她整天盘洁我的身世,追问我以

的作为,差不多都要把十代的履历跟出生以后的经过全部都报出来!”
  谢文龙一笑道:“她就是这脾气,想到哪里就哪里,有时连四叔都拿她没办法!”

  高人凤道:“四叔这位老爷子也不好应付,他跟大妹子两个人串同一气摆布我,旁敲

击,刺探我的功夫……”
  谢文龙正色道:“兄弟,这不能怪他们,连我都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你的事根本就瞒

我们,那天跟凌寒梅对手时,你施展的刀法绝不是什么碰巧,难道你真不能跟我们说吗?

  高人凤道:“不瞒大哥说,兄弟的确有很多事没有说出来,不过兄弟绝非故意自隐身

世,只是目前还不便宣布,请大哥相信兄弟的诚意,体谅兄弟的苦衷!”
  谢文龙想想道:“好,我相信你,在四叔与妹妹那里,我也替你解释,叫他们不要逼

你,不过你若是有困难,大哥一定尽量想法子帮助你!”
  高人凤笑了道:“谢谢大哥,兄弟知道大哥会体谅兄弟的苦衷!”
  谢文龙道:“我不是体谅你,只是想到你不肯说,必然有不能说的原因!”
  高人凤道:“那也没什么秘密,只是目前说出来有很多不便的地方,以后我一定原原

本告诉大哥,那时大哥定然会同意我不说的道理!”
  谢文龙道:“就这么说定了,可是你现在找我喝酒,总不会是为了这些吧!”
  高人凤笑道:“兄弟是被四叔跟大妹子逼得逃出来的,我假借跟大哥商量事情的借口

在衙门里,结果倒是真的碰上了一件事,也幸亏兄弟在场……”
  谢文龙连忙问道:“又是什么事?”
  高人凤道:“通州府来了两个公人投文,说莫振南是他们狱里的逃犯,要求把原案送

这里来销案……”
  谢文龙一怔道:“这也没什么了不起,公事不由我经手,叫他们找文案先生办就行

了!”
  高人凤道:“行不得,莫振南现在抵了飞贼的缺,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如果回文办

理,事情就大了!”
  谢文龙道:“那边是逃犯,这边是飞贼,两案并作一案办理,这不就结了吗?”
  高人凤一叹道:“莫振南是半个月前越狱,那时飞贼已经在京师做了几件案子了,如

照原文回复,您在龙大人那里如何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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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紫烟《荒野游龙》 
第十二章 脂粉陷阱 

  谢文龙听说假飞贼莫振南,原是半月前通州府越狱的逃犯,势难顶飞贱之名销案,不

一急愕然道:“那该怎么办呢?”
  高人凤道:“所以兄弟才赶紧找大哥商量,请大哥转求龙大人把首级取下来,连同尸

交给公人销案,然后再设法在这边弥缝!”
  谢文龙摇头道:“这不行,我的工作是维护法制的尊严,前一次伪报飞贼的死亡,我

经很不得已,在私心下我已发誓绝不中止飞贼的搜捕,现在叫我玩弄手段去破坏法制,那

我绝办不到的事!”
  高人凤笑了一笑道:“通权达变才是处世之明道,大哥主要为的是报恩,才不得已为

设法弥缝,如果事情闹开来,大哥难道要告诉龙大人说莫振南是她女儿杀的?”
  谢文龙痛苦地道:“我就是为了这一点才硬着头皮去承冒功绩,尽量把事情揽到自己

上……”
  高人凤道:“大哥的意思想怎么样呢?”
  谢文龙想想道:“现在只有叫通州府投文进去,我再去见龙大人承认杀贼的错误,好

莫振南的尸体经你化装了一下后,与飞减很相似,大概也可以交待得过去!”
  高人凤道:“龙大人对外又如何交待呢?”
  谢文龙道:“那是他的事,不过我想龙大人生性耿直,一定也会跟我的想法差不多!

  高人凤笑道:“大哥想法错了,龙大人也许会在冲动车下自承过失,但是以和亲王为

的那些同僚一定会尽量压制他这么做,为了他们的私利和家声,飞贼的真伪并无关系,最

要的是飞贼的死亡证实,使他们能直起腰来!”
  谢文龙一叹道:“事情的确是如此,因此我必须拿到真正的飞贼,将他置之于死地,

人对己才有个交待!”
  高人凤问道:“大哥是否有线索了呢?”
  谢文龙道:“有一点了,莫振南的头颅下,每天都发现一份祭礼,都是半夜无人时摆

的,我已经秘密叫人守候了,那很可能是飞贼自己为了求心安而去摆上的,我想粘住那家

伙,必然能找到飞贼!”
  高人凤笑笑道:“这条线索役有多大用,我已经找到那个人了,那是龙琦君身边的那

蛮妇!”
  谢文龙一怔道:“怎么会是她呢?”
  高人凤笑道:“兄弟也不糊涂,对这件事注意了很久,一定不会弄错的!”
  谢文龙呆住了,更非常失望,苦笑道:“她为什么要偷偷上供呢?”
  高人凤道:“自然是龙琦君的嘱咐,她杀死莫振南时,也把他当作真正的飞贼,心中

然不安……”
  谢文龙道:“这可不能乱猜,那天我们只看见车帘中伸出一只手来发射暗器,并不一

是龙琦君,也许是那个仆妇呢!你该记得她跟飞贼……”
  高人凤笑道:“小弟掌握了确实的证据!”
  说着在身边取出一张被烧的纸,那只是一截纸边,大部分都被火烧毁了,只剩下模糊

辩的几个字“XX年XX月XX日……妹龙琦君泣血奠告于……之灵……”
  谢大龙看看一怔道:“这是什么?”
  高人凤道:“这是龙琦君祭飞贼的祭文,只可惜大部分被烧掉了,只剩这点痕迹!”

  谢文龙道:“你从哪儿摸来的?”
  高人凤笑道:“说来大哥可能大吃一惊,这是从通州府派来的那两个公人身边模来

的!”
  谢文龙愕然道:“怎么会在他们身边呢?”
  高人凤道:“他们来投文时,兄弟刚好接住了,听见这个情形后,心里很着急,当时

代表大哥向他们谈判……”
  谢文龙急道:“兄弟,你不能这么做!”
  高人凤一笑道:“大哥别急,兄弟还有下文,兄弟提出谈判后,那两个公人坚持不答

应,经兄弟陈说利害后,他们才答应考虑一下,却坚持要与大哥面谈,兄弟以为他们要敲

大哥一笔银子,只得将他们送到柳叶朗同的书寓去款待……”
  谢文龙道:“你根本不该如此做,我不会接受的!”
  高人凤笑道:“兄弟倒不在乎银子,可是最瞧不起这种贪赃枉法的恶吏,更不甘心接

他们的敲诈,只是想惩他们一下,在半路上施展手法把他们的公文偷到了手,看他们失落

公文,如何交代的,谁知兄弟一看公文后,又改变了主意,偷偷把公文还给他们了,因为

公文没什么作用……”
  谢文龙问道:“为什么,难道公文是假的?”
  高人凤道:“公文倒不假,是真正的大印,可是这两个人的身份有问题,因为我在公

袋里又偷到了这个!”
  谢文龙拈着那张字条端详了半天才道:“这张字条在公人们的身边固然值得怀疑,但

想开了也不算什么,这一定是第一次他们前来窥探时,刚好碰上那仆如在祭墓,趁她离去

在纸灰中抢到这张字条,然后当作奇货可居,想再敲诈龙府一笔钱而已!”
  高人凤笑道:“大哥是老公事了,这张字条的字迹已经烧去了很多,连名字都不完全

何况这不能证明就是龙小姐的亲笔,即使证明是她,又没有受祭人的姓名,更不能证明是

莫振南首级悬竿捡来的,可以说毫无利用价值,凭他们的身份,敢用这张字条来敲诈正堂

人吗?”
  谢文龙连连点头道:“有道理,那么这张纸条在他们身边出现有什么别的解释吗?”

  高人凤道:“照小弟的看法这两个公人与飞贼是有勾结的,这张字条证明莫振南是死

龙琦君之手,表示龙琦君与飞贼已存心断绝来往,不惜下杀手以对之,飞贼也怀恨在心,

使那两个公人前来揭我们的底!”
  谢文龙想了一下道:“这只是有可能而已,却不能证实一定有关系!”
  高人凤道:“所以兄弟才要请大哥去跟他们谈谈!”
  谢文龙皱眉道:“为什么要我去呢?为什么又要上那种地方去呢?柳叶胡同根本就是

娼寮,我出入该地很不方便!”
  高人凤笑道:“大哥以前没去过吗?”
  谢文龙道:“没有,我从不涉足花丛,这并不是我道学,而是我不忍心去欺凌那些可

虫!”
  高人风摇摇头道:“她们并不可怜,出卖色相的代价很高,一夕缠头十数金,足抵穷

半年粮,这是最容易的求生方式,如果每个人都象大哥一样,断绝了她们的生计才可怜呢

而且以大哥的现职出入秦楼楚馆也没有什么不便的,借此为体验一下人生……”
  谢文龙皱起眉头,高人凤忙道:“兄弟也许言不入耳,可是大哥今天非去不可,兄弟

经试探过了,那两个家伙的口风很紧,风花雪月,什么都内行,就是谈不到一点正经事,

来只有大哥出面,他们才肯放出斤两来!”
  谢文龙道:“我可以跟他们谈一下,但不必在那种地方,你把他们约出来好了!”

  高人凤道:“只有在那个地方才能叫他们说出真话,大哥访无论如何随兄弟去一次!

  谢文龙知道这位老弟又在捣鬼了,可是高人凤不让他多问,拖着他一径走了。
  柳叶胡同是半公开的私娼集中区,可是在门面上多半是挂着书寓的招牌,自然每一家

拥有那么一两个能弹善唱的清倌人做做样子,然而大部分还是一些以色相为本钱的流莺,

这儿来的顾客多半是商人富贾,一身铜臭,装点风雅,张调顾曲敷衍过场面后,色才是他

真正的需要。因此这儿完全迎合他们的口味。
  不过柳叶胡同是有名的销金窟,缠头费订得高,流莺们的姿色也是上上之选,谢文龙

前也曾来过两次,都没有登堂入室,今天被高人凤硬拖了来,虽说是另有公干,脸上也禁

住直发热!
  幸好他有了六七分酒意,遮盖了他的困窘,显得稍微自然一点,到达了最大的一家含

书寓门口,毛伙已瞧见了,老远就迎上来拉开嗓子要叫,高人凤已塞了一块碎银,瞪着眼

低声道:“别囔了,谢大人是来看朋友的!”
  谢文龙见他说话时又充满了自信,而且还带着几分神秘的笑意,知道这位老兄弟又在

鬼,妓院的毛伙都是十分玲珑的家伙,自然会意了,立刻打了一恭笑道:“谢爷的赏,二

是在哪间屋里坐?”
  高人凤问道:“我先陪来的两个朋友呢?”
  毛伙一笑道:“在翠喜翠红姑娘的屋里,又吃又喝的乐着呢,您放心,爷的朋友在这

绝不会受委屈!”
  高人凤道:“这就行了,咱们也上那边去,只是你们这儿的姑娘还不能叫人满意,你

给我们出条子叫去!”
  毛伙微有失望地道:“高爷,谢大人是贵宾,敝寓的姑娘自然够不上侍候,可是数遍

条胡同也找不出更好的了,您叫小的上哪儿再去叫堂差呢?”
  高人凤道:“宝华班有两个唱花旦的姊妹,不是住在胡们底吗,叫她们姊妹儿俩来!

  毛伙脸有难色道:“高爷,您是风月场中的老手,那姊儿俩您总知道?”
  高人凤笑道:“我当然知道,她们俩只唱戏不应酬,可是我已经关照过了,你们只管

轿子接人去,送来的时候不许声张,就说是你们这儿的!”
  说着又递了一张银票过去,谢文龙瞧上面的数目是五十两,刚觉得太浪费,那毛伙却

了回来道:“高爷,这差使小的可于不了,怕给人家轰了出来!”
  高人凤笑道:“这是给你的,买你一个守口如瓶,凭刘家姐儿俩的身价,五万两也未

请得动,我哪能叫你去干这种冒失事!”
  毛价这才眉开颜笑地接了下来笑道:“我说呢!原来高爷已经先谈妥了,您许了她们

少?”
  高人凤一瞪眼道:“你问这干吗?”
  毛伙赔笑道:“小的只是问问,前次有个皮货客人也瞧上她们姊儿,出足三千两,挨

一顿臭骂,小的知道她们要多少行情!”
  高人凤沉声道:“你别打歪主意,人家没有行情,高某请得动是交情,没花一个子儿

今天的事你若是贸然说了一句,坏了人家名声,我就敲掉你满口牙齿!”
  毛伙见他生气了,连忙赔罪道:“是,小的该死,以后就是我老子娘面前我也不能漏

个字!”
  高人凤冷笑道:“你老子娘如果管得了你,你也不会在这儿拉皮条了,快去吧,别费

了!”
  那毛伙只尴尬地笑了一笑,缩着肩走了,高人凤拖着谢文龙直往里闯,谢文龙低声道

“兄弟,你在捣什么鬼,那刘家的俩姊妹我也知道,人家可是真正的规矩人,你怎么把话

儿送,糟塌人家名节!”
  高人凤笑道:“没有的事,我不是打点好了,只要她们来串场戏,坏不了她们的名节

要不是这一对人世中的绝品名珠,显不出您大哥的身份……”
  谢文龙皱眉头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我的身份不算什么,人家以后怎么做人!

  高人凤道:“您放心好了,那姊儿俩是火中红莲,真金不怕火烧,完全是应我的情来

串一下,所以一舍此她们来了之后,您也得装个样子,别叫她们一头儿热,这场假戏的作

很大,您到时候就明白了!”
  谢文龙怔然道:“那不行,我根本不会这一套!”
  高人凤笑道:“您不会没关系,她们会,一定能把您侍候得如登仙界,不过您千万得

持一点,如果假戏真做,真对她们有了意思,那可是兄弟害了您!”
  谢文龙愠然道:“兄弟,你简直是侮辱我!”
  高人凤笑道:“兄弟不敢,那对姊妹是风尘奇女,人间尤物,正因为大哥是铁铮铮的

子,兄弟才担心你们会合了脾胃,如果大哥也是风月浪子,兄弟就不担心了,就算您死心

结,她们也瞧不上眼呢!”
  谢文龙道:“这姊儿俩我倒是有点风闻,她们色艺俱佳,经常参加大宅院的堂会,劝

们歪脑筋的人很多,其中颇有些权贵子弟,全都碰了一鼻子灰,我不明白她们是靠着什么

事在这复杂的环境中立足的!”
  高人凤一笑道:“自古佳人多颖悟,从来侠女出风尘,她们总会有自己的办法,咱们

了,进去吧!”
  说着在一所华屋前掀开帘子直往里闯,里面立刻传出一阵粗声喝骂道:“不长眼的棍

球,掀你妈的魂,这屋子里有客人了,你懂规矩不懂!”
  原来一般堂子都有规矩,如果姑娘们的门帘垂了下来,那表示她有客人,谁都不能往

闯,高人凤一声不响闯帘而入,自然会引起人家辱骂,可是高人凤含笑抱拳道:“二位得

乐子,连大媒也不认识了!”
  谢文龙也跟着到了门口,只见里面摆了一张大圆桌,两个獐头鼠目的猥琐汉子,各搂

一个艳装妇人对饮取乐,开口骂人的是较胖的一个汉子,他看见高人凤后,才笑着起立道

“原来是高兄,兄弟是醉糊涂了,不过高兄脱去了官服,换上了便装,也怪不得兄弟限

拙!”
  谢文龙又一皱眉,高人凤低声道:“大哥,对不起,兄弟先时为了谈话方便,借了一

官衣冒充了一下……”
  说完又指指谢文龙道:“兄弟把正主儿请来了!”
  那两名汉子连忙放开身边的妇人,装模作样的要行官礼。高人凤拦住道:“风月场上

来这一套,大家认识了就好!”
  谢文龙也附和道:“是的,这地方还是随便一点的好,谢某想请教一下……”
  那两名汉子倒也听话,居然又坐了下来,胖的那一个开口笑道:“在下贾行飞,他叫

志杰,都在通州府差府行走,比起谢兄自然差远了!”
  谢文龙见他们江湖气息很重,却不象是吃公事饭的,因为他们如果真的在公门行走,

位比自己低得很,天生的一点职业性自卑感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未,因此对高人凤的判断

相信了八分,遂自动地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贾行飞迫不及待地道:“兄弟本是为公干进京的,可是这位高兄说谢兄另有指教,而

把情形也约略对兄弟们说了,不知道谢兄有何指示?”
  谢文龙听他一开口就提到正题,而且言中隐约显示抓住了自己的把柄似的,心里就有

气,然而高人凤在桌下碰碰他的膝盖道:“兄弟把二位的意思告诉谢大哥了,大家都是在

条船上跑的,有话尽可商量!”
  贾志杰冷笑道:“高兄说得轻松,大家虽是一条船,还有个上下之分,谢兄是主官面

的红人,最近更是红得发紫,咱们兄弟耽的是小衙门,油水捞不着,板子可挨得苦,为了

个差使,三天一小比,五天一大比,如果再交不了差,那日子可难过了!”
  高人凤忙道:“这一点二位放心,贵府的于大人是提督龙大人的门生,前年坐馆侯放

还天天上敝衙门投帖子请安呢,这次由龙大人出面给贵府去一封手书,二位就没有关系

了!”
  贺志杰朝贾行飞对看了一眼,两人似乎满意了,由贾志杰代表笑答道:“那还有什么

说呢,只要上官眼前打通了,我们兄弟也乐得轻松!”
  谢文龙却瞪起眼,觉得高人凤简直胡闹,第一通州府大人是文官,龙锦涛是累世簪缨

武官,根本扯不上关系,怎么会是师生呢?再者龙锦涛居官方正,绝不会写这种信,而且

了信之后,等于给人一个笔证,遗患更大了!
  可是高人凤笑笑道:“这是密函,照理说应该派专人送去才对,不过二位既然参与其

事,等于是自己人了,兄弟想就交给二位带回去吧!”
  贾行飞笑着道:“可以,可以,信交给我们也安全一点,这种事经手人越少越好!”

  高人凤笑道:“这就行了,公事谈完了,难得交上二位这种痛快的朋友,咱们乐上一

乐!”
  说时一使眼色,那两个妇人连忙上去添莱布酒,贾行飞好象是个色中饿鬼,一把又搂

了道:“翠红,咱们通州府也不算小地方,可就找不到你这种绝色的妞儿,今天多亏高兄

指教,才叫我遇上你这个天仙似的大美人儿……”
  叫翠红的妇人仿佛已得到高人凤的关照,卖俏地将他一推笑道:“这位老爷可真会损

人!”
  贾行飞一拍脑门子叫道:“是真的,我姓贾的出来混了十几年,从西到东,不知道见

多少妞儿,就是役一个比得上你们的,人家都说西边的回疆出美人,我在那儿住了八九年

觉得那儿的娘们完全不是那会事,她们吃羊肉骚在身上,你却是野在骨子里!”
  谢文龙神色一动,连忙问道:“贾兄到过回疆?”
  贾行飞自知失言,旁边的贺志杰也瞪了他一眼,他警觉过来,连忙道:“那是年青的

候腿野,到处乱飘,前几年回到中原后,总算定了下来,在通州干了份苦差事……”
  翠红却笑着道:“原来贾老爷是在沙漠里呆过,难怪没见过世面,我们这种路柳墙花

得了什么,如果叫你见了此地的一对名花,保你连魂都勾掉了!”
  贾行飞不信地道:“你这儿还有名花?”
  翠红笑道:“当然有了,那是两个双生姊妹,今年才十九岁,不但是模样儿好,才调

更好!”
  贾行飞流露出十足的江湖人形相,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一行还讲究什么才调,长得

致就够了,如果迷场的功夫再高明一点,那就是十全十美……”
  翠红娇笑道:“我们这一行的才调就是迷场功夫,那对姊儿的容貌不必说了,一身皮

又白又嫩,瞧着就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如果再听她们开口两句话,哪怕她骂你王八蛋,

也听着会舒服死了!”
  贾行飞听着直咽口水,叫道:“妈的,有什么俏的娘们儿,老子非瞧瞧不可!”
  贺志杰也心痒难搔,抓着翠喜的手诞着脸笑道:“喜姑娘,那两位姐儿能叫咱们瞧瞧

吗?”
  翠喜先瞄了高人凤一眼,然后笑道:“那得先看看谢大人是否同意了!”
  贾行飞立刻叫道:“这是什么话,谢老大当的是正堂府差事,哪能管到窑子里来了!

  话刚说完,他又怪声地叫了起来,原来是他身旁的翠红拧了他一把,然后一飘媚眼笑

道:“贾老爷,您说话可小心点,也不怕谢大人生气!”
  贾行飞仍然是蛮横地道:“谢老大凭什么生气!”
  谢文龙的脸色的确很难看,差一点就要离应而起,他生气的原因倒不是为别的,而是

到自己很委屈,这两个家伙尽管身份特殊,但他们打着通州府的公差身份,论职务比自己

了许多,无论如何也该客气一点,口称一声卑职,他虽不是一个塔架子摆排场的人,但为

职务上的尊严而受这些末流江湖人的闲气,似乎太不值得了!
  高人凤这时也不能不开口了,他咳了一声,摆下脸色道:
  “贾兄,贺兄,谢大哥虽然好说话,二位也太过分了一点,二位既然在外面混混,对

师的情形也该清楚一点,谁不知道含芳馆的一对姊妹花是谢大哥的老相知,二位在别的地

脱略一点,谢大哥绝不见怪,只是对这位姐儿,二位可得尊重一点……”
  贾行飞瞪大了眼睛,似乎还不买帐,可是他的身子晃了一晃,大概是贺志杰在桌子底

踢了他一下,紧接着贺志杰站了起来一抱拳道:“对不起,不知不罪,兄弟们一向在这些

合疏于听闻,更不知道谢大人也是风月老手!”
  这家伙的话还是很不中听,虽然道了歉,仍然没有使谢文龙的脸色转变过来,事实上

文龙生气的也不是这些,高人凤明白,两个窑姐儿更明白,因此翠红笑了一下道:“谢大

才是真正的护花使者,咱们那两个姊妹不知前生修了多少福,这辈子才巴结上这位恩客,

说也只有谢大人这种君子人,才配得上那一对姊妹花,哪家你们这种德性,穷凶极恶,差

没把人吓死!”
  贾行飞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轻挑地道:“我的人儿,贾老爷吓着你哪儿啦?”
  翠红嫣然一笑道:“我们没福气,也没人疼,胆子练大了,倒是役吓着,如果那一对

妹花在场,倒真是吃不消你们二位的狂相儿!”
  贾行飞连忙笑道:“说的是,咱们兄弟也没有经过那些大场面,说话行动是太粗鲁了

点,不过谢老大。既然京师有这么两位绝色美人儿,让兄弟们见识一下,回去也好在人前

露抖露!”
  谢文龙实在不习惯这种狠琐的酬酢,皱起眉头,正不知如何回答,翠红已经笑着接口

道:“你放心,谢大人来了,刘家妹妹一定会到,只是回头二位可老实点……”
  贾行飞拍着脑门子道:“当然,当然,谢老大的户头儿,咱们弟兄即使瞧着淌口水,

不能碰她们一下,割靴腰子是江湖行的大忌……”
  刚说到这儿,咕咚一声,往后就翻,不过他的动作也相当利落,腰子一挺,立刻就站

了,手已经握上腰间的刀把,鼓起大眼睛叫道:“妈的,谢老大,老子又不吃你的粮,你

什么伸腿子就踢人!”
  因为这时候谢文龙刚好拂袖起立,满脸愠色,贾行飞突然换了一脚,还以为是谢文龙

的,立刻流露出强盗的本性来,贺志杰上前顺手给了他一巴掌,沉声喝道:“不长眼的王

蛋,刚才那一脚是我踢的,现在这一巴掌还是我打的!”
  贾行飞愕然道:“二哥,你干吗打我?”
  贺志杰怒声道:“我不但打你这张狗嘴,还准备敲掉你两颗狗牙,你放的是什么屁!

  贸行飞征了一怔道:“我没说错什么呀,堂子里的姑娘原是给人玩儿的,他舍不得,

吗不接回家去!”
  贺志杰伸手又是一巴掌,这下打得真重,贾行飞的口角立刻鲜血直流,几乎要抽刀子

他拚命,两个窑姐几吓得躲到一边,贺志杰伸手按住了贾行飞抽刀的手,低声道:“老贾

你再发酒疯,我就当场做了你,别忘记咱们是来干什么的,误了事,有人可饶不了你!”

  这句话非常有效,贾行飞立刻向斗败的公鸡一样低下了头,贺志杰回身对谢文龙笑道

“谢大人,这位兄弟的酒性太坏,几杯黄洒下肚,简直就不象个人,兄弟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抱拳作扎,谢文龙沉声道:“没什么,他也没得罪我,不过这样子大家都谈不下

去,改天再请教吧!”
  说完回头就走,高人凤连忙拉住他低声道:“大哥,有话好说,您生气一走,兄弟的

番苦心就白费了!”
  谢文龙正色道:“兄弟,我不是存心拆你的台,可是再混下去,你大哥就不要做人

了!”
  高人凤见他声色俱厉,呆了一呆,放开了手,谢文龙一掀门帘,还没有跨出去,人又
退
了回来!
  因为门帘外站着一对浓妆丽人,满头珠翠,艳光四射,如果不是一个穿红,一个穿绿

直就分不出谁是谁!
  翠喜连忙笑道:“好了,好了,凤凰来了,谢大人总不好意思要走了吧?”
  那穿红的女郎象风摆杨柳似的飘进了屋,莺声呖呖地笑道:“谢大人要走,一定是怪

们姊妹来得太迟了,天可怜的,咱们一听说谢大人来了,恨不得插了翅膀飞了迎出来,可

谢大人不上咱们的屋,却移驾到这儿来了,咱们姐妹还以为哪儿得罪了您老呢,再一打听

才知道大人在这儿请客会朋友,咱们姊妹穿着家常衣服,总不能就这么来呀,谁知道就是

身衣服的耽误,竟把谢大人给惹生气了!”
  她说着,笑着,风情万种,把满屋子人都看呆了,谢文龙平素毫不为色所动,也见过

们姊妹几次,更知道她们这次是应高人凤之邀前来串戏的,可录也端不起脸色,微微一笑

道:“我没有生你们的气!”那女郎一笑道:“那是跟谁生气呀,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把谢

人给惹生气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眼珠那么滴溜溜的一转,贾行飞道:“是……是跟我生气!

  说着要凑过身子去,贺志杰一把拖住了他道:“是我这个兄弟喝多了酒,对两位姑娘

没遮拦,混说了几句,谢大人听着不顺耳!”
  贾行飞听他在两个女郎面前数落自己,那真比刚才打他两巴掌还着急,瞪大了眼睛叫

道:“二哥,我说话不中听,可没有得罪两位姑娘!”
  贺志杰怒瞪了他一眼道:“你的人还没丢够!”
  贾行飞这时候可不认帐,瞪起大眼睛又要吵架,那女郎却巧妙地一笑道:“都别说了

怪来怪去还是咱们姐妹不对,我们早来一会,不就没事儿了吗?妹妹,你还不进来给各位

爷赔个不是!”
  绿衣女郎栅栅进门,福了一福,低垂螓首,柔声道:“刘真真给各位老爷叩头,请各

老爷包函我们姊妹年青不懂事!”
  她长得跟红衣女郎一模一样,却因为穿着一看绿,象一颗小嫩葱,柔声细语,别有一

风情,使人又爱又怜,贾行飞虽然直翻眼,却斯文多了,一句粗话都冒不出,而且还文质

彬地还了她一个长礼!
  贺志杰比较沉得住一点,也情不自禁地弯弯腰,红衣女郎笑道:“大人不记小人过,

位老爷请入座,让咱们姊妹好好地给各位老爷敬两杯酒,消消气!”
  刘真真小鸟依人地走到谢文龙身边,拉着他的袖子道:“谢大人,您别再生气了!”

  谢文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高人凤一笑道:“谢在哥见了你们,还有什么气呢,大

坐下吧,刚才一场闹气是为你们俩惹出来的,回头不但要罚你们两杯,还要你们唱两支曲

子!”
  刘真真笑道:“侍候各位老爷是咱们姊妹的福气,领罚更是应该的,不过只能唱,可

能喝酒,咱们姐儿酒量浅,喝了就唱不出来了!”
  红衣女郎道:“这是什么话,高老爷已经定了罚则,咱们就得遵从,酒要喝,曲子也

唱,我不怕喝酒,你唱我喝,一人管一项!”
  高人凤鼓掌道:“还是姊姊痛快,翩姑娘,你就先唱三大盗!”
  红衣女郎一斜眼道:“高老爷,您的吩咐,我还敢说不字儿吗?可是有客人在场,您

该让我请教一下!”
  贾行飞忍不住道:“我姓贾,字行飞,就是行走如飞的意思,外号人称……”
  贺志杰碰了他一下道:“你的外号三脚猫,因为他比别的猫少了一支脚,跑起来自然

得多!”
  红衣女郎笑笑道:“我先敬贾老爷一杯!”
  她为贾行飞斟了一盅,自己又倒了一小杯,贾行飞等不及就灌了下去,贺志杰皱眉道

“你一辈子没喝过酒,敬人的没喝,你倒先准了下去!”
  贾行飞大笑道:“先干为敬!”
  贺志杰哼了一声道:“你真殷勤,也不看看人家杯子里有多少!”
  红衣女郎笑道:“奴家是什么身份,敢跟老爷们平数,这只是表示敬意,如果老爷嫌

家喝少了,回头我单独喝上三大盅!”
  贾行飞笑道:“贺二哥就是这样小心眼,跟娘儿们还斤斤计较!”
  红衣女郎道:“原来这位是贺老爷!”
  贾行飞道:“他叫贺志杰是……”
  贺志杰瞪眼道:“我可没外号,你别混叫!”
  贾行飞略有所警,连忙道:“兄弟没给你上号,只介绍你是好酒量,千坏不醉!”

  红衣女郎忙道:“那奴家该用大杯奉敬!”
  说时一使眼色,翠红连忙换了大杯过来,贺志杰瞧瞧杯子笑道:“这一杯足足有半斤

吧!”
  红衣女郎笑道:“贺老爷最海星,奴家舍命也得陪君子,您喝多少,奴家加倍如何?

  她满脸都是挑战的神色,贺志杰怔了一怔道:“看来你是存心想灌醉我!”
  高人凤觉得她太心急了,一示眼色笑道:“这小妮子是有名的酒篓子,京师还没有找

个对手,听说贺兄是海量,她又别上劲儿了,翩翩,你想跟贺老爷比酒量,回头慢慢来,

后还有机会,今天可不行,两位老爷明天还有公平,被你灌醉了,误了事,可不是闹着玩

的!”
  红衣女郎刘翩翩这才轻转眼珠笑道:“那贺老爷还是少喝点吧,奴家可不敢误了您的

干!”
  贺志杰端杯一饮而尽笑道:“那倒不必,我喝酒有个限制,到了差不多的时候,自己

道停止,所以千杯之量谈不上,不醉倒是事实!”
  刘翩翩陪他饮了一大林,巧妙地向高人凤做了个眼色,意思是这家伙比较难缠,高人

不经意地道:“翩翩!你自己也该控制好,谢大哥这两天心里不痛快,脾气也躁息一点,

喝醉了,惹他生气可没意思!——”
  刘翩翩淡然一笑道:“没关系,反正有妹妹侍候他,我醉不醉谢大人才不关心呢,还

是象以前一样,把我放在空房里……
  刘真真忙道:“姊姊,你说话役良心,每次你喝醉了酒。总是又哭又闹,吵得大家不

宁,谢大人还拦住大家不来打扰你,否则依大伙的意思,硬是把你抬到园子里用凉水冰上

夜!”
  刘翩翩凄然一笑道:“那敢情倒好,我是该用凉水冰冰,也免得醉里伤心事越想越

多!——”
  说着眼眶就红了,贾行飞关心地问道:“翩姑娘,你有什么伤心事?”
  刘翩翩转颜笑道:“无非是感怀身世罢了,没什么可说的,今天我们是来侍候各位老

爷,让各位尽欢的,怎能扯上这些叫各位不痛快,该罚,该罚!”
  说着又倒了一大杯酒,仰颈喝了下去!
  因为她们姊妹的来到,使席上生春不少,刘翩翩会叫会闹,一刻也不得安宁,不是敬

个就是敬那个,她象一支红蝴蝶,穿逡来往于几个男人之间,绝不使一个人感到冷落,酒

大,义气豪,竟不让须眉男子!
  妙语如珠,又象一头会叫的百灵鸟,叫得那么好听,整个屋子成了她一人的天下,贾

飞整个被她迷住了,两眼一直盯着她。
  刘真真却完全是另一个典型,文文静静地坐在谢文龙身边,有时低声耳语一两句,有

夹一筷菜,象是一头畏寒的小猫,那么楚楚可怜,又象是一朵解语的小花,依偎在谢文龙

怀里!
  一边是热辣辣的,一边是柔切切,却都是无边绮旎!贾行飞色授魂与固不必说,连较

稳重的贺志杰也怦然动心,翠红与翠喜两个姑娘固然也算可人,这时却相形见绌了,贾行

不再正眼瞧她们,贺志杰也冷冷地敷衍着,到后来她们干脆识相站起来,担任温酒添菜的

作!
  闹了约摸个把时辰,贾行飞跟刘翩翩拼了三十多杯,贾志杰也拼了近五十杯,一个醉

连看头都粗了,一个才五六分酒意,可是刘翩翩灌下近百杯酒,只是两颊平添几分春色而

已!
  贾行飞不服气,还想拼下去,贺志杰却拼命拦阻他,奇怪的是高人凤也帮着拦,似乎

想叫贾行飞喝醉!
  贺志杰忽然警觉,起身欲待告辞,高人凤笑道:“说好尽一夜之欢的,二位现在要走

乎本扫兴了!”
  贺志杰笑道:“留不尽之欢最有意思,烂醉如泥,反而失去了众饮的本意,何况兄弟

得到资上的手书后,明早还得赶自通州复命去!”
  高人凤道:“正堂大人此刻早已安寝,要等他的手书,至迟也得多地下朝以后,再跟

夫子们斟酌一下,午后才能完事,二位最早也要等明天下午动身,时间充裕,大家尽可好

玩!”
  贺志杰算算时间,觉得高人凤的估计很正确,乃笑道:“留下聚聚可以,酒可不能再

了!”
  刘翩翩飞了一眼笑道:“那是我们的侍候不周,贺老爷才不肯尽兴!”
  贺志杰仍是笑道:“哪里,哪里,翩翩姑娘的酒量之宏,敝人甘拜下风,明天是有公

事,下次有机会敝人抽个空,再来好好领教一下!”
  刘翩翩眼珠一溜道:“下次再来恐怕很难奉陪了,因为谢大人不让我们姊妹再在这儿

下去!”
  贺志杰微微一震,却笑道:“恭喜,恭喜,你们姊妹是瑶池仙品,在这里也实在太可

了,敝人很羡慕谢大人的艳福,得贵姊妹一对玉人为伴,无异神仙眷属!”
  刘翩翩一斜眼道:“福气是我妹妹的,谢大人哪里会要我,只是怕我再混下去丢了妹

的人,才附带把我接出去给他们管管家,因此以后贺老爷再来,到谢大人藏娇之所作客,

还能陪着喝两杯,我妹妹的曲子可是听不着了,今天咱们别饶她,叫她多喝几支!”
  高人凤立刻道:“对!真真,今天本来就是要罚你唱曲子的,被你姊姊一闹竟忘了,

在好好地给我们唱几支!”
  刘真真娇慵地一笑道:“奴家这几支陈腔烂调,各位老爷都听厌了,还是多喝几杯

吧!”
  高人凤道:“不行,我们听的是嗓子,又不是要考究你的经济文章,陈腔烂调到了你

嘴里就成了新声,不许躲懒,快唱吧!”
  刘真真这才含羞起立道:“高老爷一定不肯放过我,奴家只好献丑了,不过我一个人

可没意思,还得要姊姊吹箫伴奏!”
  刘翩翩立刻叫道:“小鬼,我累了半天,让你躲着轻松,好容易想歇一会儿,你又来

麻烦了!”
  高人凤含笑道:“真真的歌喉,翩翩的洞箫是人间双绝,二美并奏,缺一即是憾事,

们辛苦一下吧!”
  刘翩翩白了他一眼,掀开衣襟,原来她的腰带上就悬着一支玉箫,摘了下来,放在口

边,先调弄了几声,取准了音,随即吹起过门,跟着刘真真轻启朱唇唱了起来!
  这是一支李白的忆秦娥:“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霸桥伤

别……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细细的箫声咽鸣,配上如新莺出谷的歌声,听得满座如痴如醉,连醉得舌头都短了的

浑人贾行飞也瞪了大眼睛,不敢透一口粗气。
  一曲终了,掌声如雷,贾行飞首先任叫道:“好,好极了,他奶奶的,我一辈子也没

过这么好的曲子!——”
  贺志杰瞪了他一眼道:“贾老二,你又懂曲子了!”
  贾行飞翻着眼道:“我虽然不懂白无可知道好坏,你听过这么娇细的嗓子吗,那声音

象是从汗毛孔里钻进去似的,不用耳朵都听得见!”
  刘真真福了一福道:“贾老爷太过奖了,只要你喜欢,奴家可以为您唱到天亮!”

  贾行飞伸手直拍脑袋叫道:“喜欢,喜欢,别说天亮,你连唱三个月我都听不厌!”

  刘真真娇笑道:“贾老爷如此赏脸,奴家拼命也要巴结您,下一曲请贾老爷点吧!”

  贾行飞摸摸脖子,想了半天才道:“姑奶奶,你这是给我出难题了,我光会听,可不

点,不过象你刚才唱的我只知道好听,一个字也不懂,可也实在不过瘾,这么着吧,你唱

十八摸……”
  刘翩翩脸色一沉,将玉箫往桌上一拍,刘真真却含着眼泪道:“妹姊,你的老毛病又

了!”
  刘翩翩冷笑道:“我敢吗?谁让我们自己不争气,干上这一行呢!”
  刘真真红着眼睛道:“姊姊,你知道就好,咱们的任务是让人取乐,各位客官老爷都

衣食父母!”
  刘翩翩徐声道:“我全明白,人家点了你就得喝,我也得吹,不过我要先喝几口酒,

个人事不知,然后才能厚起脸皮来巴结客人!”
  说着抓起酒壶,也不用杯子,对准口就往下灌,半壶酒灌下去后,她把壶往地下一扔

道:“冷酒喝着不称心,拿烫酒来!”
  翠喜捧了一壶热酒上来道:“大妹子,你醉了!”
  刘翩翩伸手要抢壶道:“还早着呢,我心里很明白!”
  翠喜不肯把壶给她,挣扎着道:“可是再喝下去,你就一定会醉了!”
  刘翩翩终于把壶抢过去大笑道:“醉了好,一醉解千愁,省得心里不痛快!”
  直着脖子又灌了半壶,贺志杰连忙抢了过去道:“翩姑娘,我这兄弟不会说话,我替

赔个不是吧!”
  刘翩翩双手往他颈上一勾道:“那怎么敢当呢,咱们干的是这一行,别说是唱十八摸

您老爷高兴想真的动手摸,我也得奉陪,可是你把酒给我,让我醉得忘了自己,才能由着

位老爷高兴!”
  她大概是真醉了,整个身子都靠了过去,贺志杰触鼻芳香,冰肌腻人,心头突突直跳

却不敢把酒给她,一仰脖子喝了下去,放开壶笑道:
  “慢慢喝,你一个人喝没意思,咱们放对喝吧,你一半,我一半!”
  刘翩翩站起来道:“是真的,您可不要赖!”
  可是她的身子站不稳了,摇摇晃晃的,贺志杰只得扶着她,刘真真过来道:“贺老爷

您别去管她,她向来就是这个样子,把她放在地下,由她去好了!”
  贺志杰低头一看,刘翩翩斜倚在他的臂弯里,星眼半睁,不禁怜惜地道:“那怎么行

把她扶到榻上去躺着吧!”
  说着半挽着刘翩翩,送到一边的锦榻上,刚放下去,刘翩翩拉着他道:“您别走,咱

放对喝,先倒下来的算输,今儿我非拼倒您不可!”
  贺志杰被她一拉,身子也往榻上倒去,连忙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回到座前,一

却坐了个空,再想爬起来,却没有力气了,高人凤过去道:“贺兄怎么啦?”
  贺志杰连起了几次都没有成功,高人凤笑道:“原来贺兄的酒量也不行!”
  贺志杰摇头道:“奇怪,我应该不会醉的,怎么就没劲儿了呢!”
  高人凤一把拉他起来,送到刘翩翩的身边笑道:“贺兄也在这儿躺躺吧!”
  刘翩翩早已沉醉如泥,贺志杰却还有点知觉,喃喃地道:“贾老二,你少开口,酒更

能喝了……”
  说完了这句话,他身子一歪,就这么睡着了,贾行飞怔然道:“这是怎么回事,叫我

喝酒,他自己却醉倒了,要我少开口,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高人凤一笑道:“贾兄点的曲子可实在不高明,翩翩姑娘就是被你迫醉了,贺兄为了

你打圆场,结果把自己也弄醉倒了!”
  贾行飞怔然道:“那曲子有什么不好,窑子里的娘们儿个个唱,我就听得懂这一个!

  刘真真连忙道:“别说了,我唱就是!”
  可是她的声音哽咽了,眼泪忍不住滚了下来,贾行飞弄得莫名其妙,还在追问道:“

到底错在哪儿啦?”
  高人凤笑道:“没错,役错,咱们喝酒!”
  翠红又端上一壶酒,高人凤抢着给大家斟满了,谢文龙铁青着脸,抢过杯子就喝,高

凤给他添第二杯时,以极低的声音道:“醉倒下来!”
  谢文龙初时不明就里,可是看见那翠喜赶紧把贺志杰喝过的酒壶拿了出去,心中明白

贺志杰的酒量很豪,人又够精明的,一定是那壶酒有问题,下了什么迷药!
  而且这种老江湖门槛极精,普通迷药下在酒里,一定瞒不过他,所以刘翩翩耍了那一

手,不知不觉把他迷倒了,剩下这个莽汉便于套问消息,因此连喝了两三杯后,身子往前

趴,就不再动了!
  高人凤陪他喝了三杯,自己把谢文龙扶到另一张软榻上躺好后笑道:“我也不行了,

靠一下,真真,你招呼一下贾老爷吧!”
  说完就躺在谢文龙的旁边,没多久也睡着了,贾行飞莫名其妙地道:“他们是怎么回

事?”
  翠红在旁边道:“贾老爷,您还说呢,都是您闹的,刘家姊妹是含芳馆中一对名花,

然干这一行,可比咱们高尚多了,怎么样您也不该叫她们唱那种下流曲子!”
  贾行飞一拍脑袋叫道:“该死,该死,我实在混帐,真姑娘,你可别多心,我若是存

侮辱你,就叫我掉下河去喂王八,我听得懂的就是这个曲子!”
  刘真真苦笑一下道:“贾老爷这么一说我就不敢当了,我们是苦命人,在老爷面前还

什么架子。我姊姊脾气躁,您多担待她一点!”
  贾行飞叫道:“不怪她,怪我,明儿我给他赔礼,叫她打我两个耳刮子!”
  刘真真凄然道:“贾老爷,您何必还糟塌我们呢?”
  贾行飞瞪大了眼睛,翠红嗔道:“贾老爷也是的,您给她们惹了祸,明知道她们明儿

一顿苦头够挨的,还要说风凉话!”
  贾行飞又是一怔,刘真真知道:“翠红姊,你这是何苦呢!”
  翠红一指谢文龙道:“今天你居然答应唱那种曲子,明天他能饶了你吗?”
  刘真真眼睛红了道:“我以为他自己在场不要紧,而且还是招待他的朋友,谁知他那

小心眼儿呢?闷声不响地喝醉了,连话都不让人说!”
  翠红一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看起来你是比我们好,其实还不如我们自由,只好认

吧,反正过些日子他就要接你出去了!”
  刘真真淌泪道:“那日子更难受,在这儿他还怕人家说闲话,出去后没了顾忌,说不

哪天犯了性子,拉出刀来把我杀了……”
  贾行飞一征道:“他不是要娶你出去做老婆?”
  刘真真一哼道:“我们没那个命!”
  贾行飞愕然道:“不做老婆,他要你出去干吗?”
  翠红一笑道:“贾老爷,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咱们这种下贱女人,还想做官太太,

个姨太太都捞不着,真真妹子出去,只是一个寻乐子的下脚处,高兴的时候来来,日子久

腻烦了,一脚踢开,连回到这儿都不可能,贾老爷,您行行好,在通州府给她留个退
路……”
  贾行飞愕然道:“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翠红道:“谢大人看中了真真妹子,说得好听是接她出火坑,其实只是侍候他一个人

也许三年两载,也许三五个月,谢大人腻味了,或者是另外看上了别人,就把她撒手不管

妇道人家,你叫她怎么过日子,可是又不能在京师重操旧业,那不等于是给谢大人丢脸,

以她只好到别处混去。那时候贾老爷在通州府多照应她一点!”
  贾行飞一拍桌子道:“谢文龙有这么混蛋!”
  刘真真黯然道:“京城的官老爷都是这个样子,也不能怪谢大人,不过他太急了一点

我本来求他让我再混两年,手头存下几个,以后上哪个庙里当姑子,这一生就算有个落根

了,谁知他连这点都不肯体恤人!”
  贾行飞想道:“这简直是混帐,你非跟他不可吗?”
  刘真真道:“不跟他行吗?我们还能斗得过他!”
  贸行飞叫道:“你斗不过他我斗得过,明天你就跟我走,瞧他敢把你怎么样!”
  翠红脸色一变道:“贾老爷,您别再为我们惹祸了,今儿您已经害人不浅了!”
  贾行飞道:“我说的是真话,明儿你就跟我走,姓谢的敢说个不字儿就算他有种!”

  刘真真道:“贾老爷,算了吧,连通州府的道台大人也惹不起他,您只是在府衙门当

差役!”
  贾行飞叫道:“王八蛋才在六扇门混饭吃呢!”
  刘真真一愕道:“那您是干什么的?”
  贾行飞道:“我干的营生不必说出来,反正我不怕姓谢的,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捕快头

儿,连九门提督,他脑袋也提在我们手里!”
  刘真真忙道:“贾老爷喝醉了,说醉话呢!”
  贾行飞怪声叫道:“龟孙子才说醉话,我的酒是喝了不少,可是我的话却一点不含

糊!”
  翠喜道:“真真!贾老爷也许是真时有点苗头,谢大人在京师是多大的气焰,可是今

他一点都不神气!”
  刘真真道:“我也看出贾贺二位老爷是大来头,所以才特别巴结,我姊姊也是一样,

看她最后对贺老爷多亲热,可是我跟贾老爷走了又有什么好处呢?到最后还不是撒手一

丢!”
  贾行一飞连忙道:“哪有这事,我要你做老婆,出去享福,穿绸吃油,戴金配玉,用

一大难下人使唤侍候!”
  刘真真一撇嘴道:“您别骗人了,我们没有做官太太的福命,您也际会要一个下贱女

人……”
  贾行飞就差没跪下来赌咒,直眉瞪眼地叫道:“姓贾的如果有一句假话,脑袋就砍下

给人当夜壶!”
  翠红在分赔笑道:“真真,我看贾老爷是个直肠子的人,说的话一定靠得住,不过贾

爷娶一个窑姐儿做正室,不怕别人笑话吗?”
  贾行飞叫道:“谁敢笑话,贺老大也娶了个窑姐儿,那是暗门头儿,比你们差多了,

家还是管她叫嫂子……”
  刘真真道:“贺老爷已经有家室了?”
  贾行飞笑道:“是的,所以你姊姊转错了念头,他那个老婆醋劲儿很大,把老贺管得

死的,如果你不反对,我倒是可以把你们姊妹一起娶了!”
  翠红笑道:“您真不是好人,碗里的还没到口,又想到锅里了!”
  刘真真却道:“那倒没关系,我们姊妹俩也不愿意分开,能够有个规规矩矩的着落,

一定也高兴,可是贾老爷,您娶了我们,对前程不会有妨碍吗?”
  贾行飞一时还不明由她的意思,翠红代为补充道:“贾老爷敢把谢大人与龙正堂不放

眼里,在朝中一定很有地位,如果娶了身家不清的女人……”
  贾行飞笑道:“你们弄错了,姓贾的可不是官!”
  刘真真哦了一声道:“不是官?”
  贾行飞着急道:“干吗一定要做官吗?只要不饿着你们就行了!”
  刘真真道:“我们也没有妄想做一品夫人,只是我们姊妹俩一起跟人,总得找个稳着

落!”
  贾行飞笑道:“这点你们放心,跟着我姓贾的,包你们一辈子吃穿不愁!”
  刘真真道:“贾老爷,我可是个实心人,您别骗人!”
  贾行飞道:“不骗你!”
  刘真真过:“那就说定了,明儿就跟您走了!”
  贾行飞刚想开回答应,忽然又道:“明儿不行,我还要向谢文龙拿样东西,那样东西

到手,不管是谢文龙也好,龙锦涛也好,都得乖乖地听我的话?”
  刘真真顿了一顿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贾行飞摸摸脑袋道:“这么着吧,你们姊儿俩再等一天,我把事情办好了,后天就来

你们!”
  刘真真哼了一声道:“算了吧!贾老爷,您哄了半天,原来是拿我开胃!”
  贾行飞大急道:“我是真心话。怎么拿你开胃呢?”
  刘真真道:“您要到通州府,说什么也没办法一天来回,不是拿我开胃吗?”
  贸行飞道:“我不上通州府,就在北京城里!”
  刘真真道:“在北京城什么地方?”
  贾行飞欲言又止,刘真真接着道:“今天我已经惹得谢大人生气了,明儿他酒醒过来

难免一场好打,您如果真心要我,得告诉我个地方,我好躲了去!”
  贾行飞想了半天才道:“我可以告诉你,可不能说出去,明儿一早,你们姊妹就到西

门外的玄真观去!”
  刘真真道:“那个地方我去过,里面只有几个老道士,如果被人找了去……”
  贾行飞道:“所以要你们偷偷地去,等我把东西拿到了手,谢文龙就不敢意你们了!

  刘真真道:“那庙里找准呢?”
  贾行飞道:“找我们的大哥,他叫罗恨鱼!”
  刘真真道:“这个名字多怪呀!”
  贾行飞笑道:“他原来叫罗继春,最近才改的,据说是恨鱼不成龙的意思!”
  刘真真道:“您的大哥不是贺老爷吗?”
  贾行飞道:“贺老大是我的结拜兄弟,罗大哥却是我们的头儿,到了中原来,我们才

口称他为大哥!”
  刘真真道:“那位罗老爷年纪很大了吧!”
  贾行飞笑道:“他比我们都年轻,只是比我们能干,本事也比我们大,才成了我们的

儿!”
  刘真真一笑道:“你们这一伙儿倒很有意思!”
  贾行飞却慎重地道:“你们见了罗大哥,只说是我的老婆就行了,可别多问!”
  刘真真道:“为什么?他很凶吗?”
  贾行飞道:“平常他倒是很和气,这几天心里不痛快,尤其是对女人特别没好感,所

才躲在庙里!”
  刘真真一笑道:“我倒不相信,明儿我见了他,一定问问他为什么恨女人!”
  贾行飞连忙道:“你们千万别去惹他,也别在他身上打主意,他心里有个人,对任何

人都不感兴趣,本来我们在回疆搞收场,弄得颇有成就,就为了那个女的,他放弃了一切

追到京师来,惹了许多烦恼……”
  刘真真撇嘴冷笑道:“贾老爷,您真把我们看成下三滥的女人了,见一个爱一个……

  贾行飞笑着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道:“算我该死,不过我真是有点担心,罗大哥可是个

亮的小伙子,比我强多了,也许你们会爱上了他!”
  刘真真道:“漂亮有什么用,我们在这儿见过多了,越漂亮的男人越靠不住,真要讲

品,他不比你强多了!”
  说着用嘴一努,指着榻上的谢文龙,贾行飞笑道:“对啊,嫁男人还是讲究有良心,

过我们的罗大哥可显例外,他就是死心眼儿,爱定了一个娘们儿,偏又得不到手。弄得他

天唉声叹气,否则以他的人品才调家私,整筐的女人都可以由他选,他偏爱这个摸不着的

调儿!”
  刘真真一笑道:“我就不相信有这种死心眼儿的男人!”
  贾行飞道:“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逗逗他,可是碰了一鼻子灰可别怨我!”
  刘真真瞄他一眼道:“我真那么下贱了!”
  贾行飞见她娇媚万状,一时心动,要过去搂她道:“真真,明天咱们就是夫妻了,今

先让我亲亲!”
  刘真真一推道:“你要死人了,也不怕有人笑话!”
  翠红与翠喜相视一笑,低头出去了,贾行飞大笑道:“她们真识相,现在可没有人

了!”
  刚把脸凑上去,刘真真抽手摔了他一个巴掌,底下跟着一脚,跟在他的小腹上,把他

得连退几步!
  这一掌一脚把他的酒全踢醒,从挨上的份量来看,这个女子绝不是普通风尘中人,强

住腹下的疼痛,怪眼圆睁,厉声大叫道:“臭娘们,你敢踢老子!”
  手腕一翻,一柄手攮子已捞在掌中,对准刘真真扎了过去,刘真真身子一侧,让开他

冲势,跟着在他的臂上又加了一脚,这一脚是利用他本身的冲力,势力更强,贾行飞庞大

身躯象头癞狗似的,一下子趴在地下!
  然后刘真真娇细的身子飞了上去,轻抡铁掌,对准他的脑后砍了下去,口中连喝道:

“你乖乖的躺着吧!”
  贾行飞的头刚想抬起来,猛然挨了这一下重击,脑瓜子一震,一股麻意在透脊梁,果

直挺挺地不动了!
  高人凤一拉谢文龙从榻上跃起笑道:“棒,真棒,干净利落,真真,几年不见,你们

功夫更进了!”
  刘真真微微有点喘息,不好意思地道:“师哥,你真坏,我已经管你把话都套出来了

你还躺在那儿装死,存心要我好看!”
  高人凤道:“我早试过这对宝贝的斤量了,那个姓贺的还扎手,这个贾行飞根本就是

草包!”
  刘真真不乐地道:“在您师哥手里自然是个草包,我对付起来还真吃力,如果不是他

灌足了黄汤,我还不一定能收拾得了!”
  高人凤道:“没问题,我知道你一定行,倒是谢大哥急坏了,如果不是我按着,他早

来帮忙了!”
  谢文龙拱拱手道:“谢某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道贵姊妹身挟奇技……”
  刘真真的脸色一红,讪然道:“谢大人别笑话了,我们这点玩艺儿还能算奇技吗?”

  高人凤朝另一边榻上笑道:“翩翩!你还不起来,躺在那儿躲懒,我可要用冷水淋你

了!”
  刘翩翩也懒懒地坐了起来笑道:“你根本瞧不起我,派给我的轻松差使,我起来干

吗?”
  高人凤跟她们十分熟稔,一把拉她起来道:“别拿跷了,这一对狗头都是好脚色,用

的绝对榨不出真话,否则也不敢劳动你们的大写了,只有酒色双管齐下,才能达到目的,

以我才想到你们!”
  刘翩翩道:“以后你可少光顾,这种差使再干一次,我可得抹脖子了,这是你做师哥

好抬举吗?”
  高人凤歉然拱拱手道:“好师妹,原谅我这一次,我也是不得已,一切都看死去的师

师母面上……”
  刘翩翩眼圈一红道:“我们的事儿有消息吗?”
  高人凤道:“有了,不过东西不是落在原主的手里,取回来也有点困难,一切都包在

身上好了!”
  刘真真道:“东西并不一定要取回来,我们主要的目的是弄清当年的内情,洗刷娘的

白之冤!”
  高人凤道:“这恐怕不太容易,问题是罗上春已经死了,而那个罗继春虽是他的儿子

只怕也无从得知,唯有先找到他问问清楚再说!”
  谢文龙听得十分诧异道:“你们是师兄妹?”
  高人凤黯然道:“是的,我从小是个孤儿,多蒙恩师收养,抚育到十三岁,却因为一

突然的变故,害得恩师家破人亡,只留下这一对孤女,那时她们才五岁……”
  谢文龙不解道:“听你们说到罗上春,莫非与他有关吗?”
  高人凤道:“罗上春倒是没有关系,他三十年前客死回疆,我们还没有出世,然而他

中掌握的一样东西,却是恩师遭变故之由,我们为了推究内情,必须要从这些与他有关的

身上着手!”
  谢文龙想想道:“你曾经向徐广梁问起一只凤钗,是不是这样东西呢?”
  高人凤道:“不错,我师母含冤莫白,吞金自尽,我恩师举火自焚,都是为了这只凤

钗,小弟这次浪迹京师,两位师妹寄身风尘,也是为了这只凤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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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紫烟《荒野游龙》 
第十三章 凤钗之谜 

  谢文龙听高人凤说为了失落一只凤钗,使师母自尽,师父自焚,两位师妹浪迹风尘,

中一惊,忙问道:“凤钗找到了吗?”
  高人凤道:“找到了,在龙琦君手里!”
  谢文龙一愕道:“怎么会在她手里呢?”
  高人凤道:“不会错的,那天在先农坛比武,她头上就带着那只凤钗,最后杀死莫振

的也是那只凤钗!”
  谢文龙大感愕然道:“不会吧,莫振南是被三只银针刺中穴道毒发身死的,那是一种

歹毒的暗器!”
  刘翩翩忙道:“就是这只凤钗那是先母的传家至宝,钗头凤口中可以射出银针作为暗

器,出为凤钗失落在另一个奸徒手中,引起先父的误会,致使先母含冤莫白,吞金自尽,

父后来可能也知道错了,才负咎自焚,可是内情不白,我们总不能死心!”
  刘真真含泪道:“为了洗刷先母的冤情,高师哥浪迹天涯,追索那个奸徒,我们姊妹

乳母的扶育下长大到十二岁,一面暗中练武,一面投身梨园习技,也是为了探索凤钗的下

落,前年听说凤钗在京师出现,我们才北上鬻歌,想借各种机会找寻凤钗……”
  谢文龙道:“用这个方法不是太渺茫了吗?”
  刘真真道:“传言的人说凤钗曾经在一家大宅院的内眷头上出现过,他只记得一个样

子,也弄不清是哪一家大宅院,我们既不能挨家挨户地出问,同时也怕打草惊蛇,泄露了

份,只好想出这个笨法子!”
  谢文龙一叹道:“唱戏就能把凤钗的下落唱出来吗?”
  刘真真道:“帮我们打听消息的是一个官府的门差,他就是在一场堂会中见过凤钗的

落,我们想不断的唱下去,那个戴凤钗的人可能还会出来看戏的!”
  高人凤道:“这几年我跟你们失去了连络,否则绝不肯让你们这么抛头露面出来混的

我回到保定的家里去一瞧,人都走空了,急得我要命,幸好到了京师,听到了你们的芳名

才算又找着了你们……”
  刘翩翩扁嘴道:“我们抛头露面,你也没走正经路呀,爹如果知道你这么不上进,他

会气死!”
  高人凤低下头来道:“我是不得已,为了打听那人的下落,我必须住江湖圈子里钻,

幸亏一阵鬼混,练出这身武功,恩师教给我的那点本事,实在不够用的!”
  刘氏姊妹脸上都流露出怨色,他连忙的解释道:“你们都明白的,恩师的功夫并不是

高,可是他老人家后来几年心情不好,没有认真教给我什么。然而我并不埋怨他老人家,

些年来,我不是一直为那件事忙着吗?”
  刘翩翩这才淡淡的笑道:“我们也知道抛头露面,操此贱业不对,可最你这个做师哥

还挑我们干更体面的差使呢!今天……”
  高人凤赶紧道:“如果不是事情有了着落,我说什么也不会叫你们客串这出戏的,凤

在龙三小姐的头上出现了,然而她与咱们的事绝对没有关联,凤钗一定是那个罗继春送给

的,而罗继春作了飞贼,连犯巨案,躲了起来,不借重你们,说什么也找不到他!”
  说完又朝谢文龙拱拱手道:“大哥,兄弟跟你结交,是存着一份私心,可是你拿贼归

案,兄弟想从他身上追问当年的隐情,咱们的目的并不冲突!”
  谢文龙摆摆手道:“那都没关系,兄弟你早说了,我也会答应你的!”
  刘真真却道:“罗继春的下落已经知道了,我们是马上就去找他吗?”
  高人凤道:“当然了,事不宜迟,那家伙是头狡猾的野狐,稍一走露风声,他又会溜

了,不过这两个家伙也得想个法子先安置了才好!”
  话才说完,门口有人接口道:“好小子!你背着老夫专打鬼主意,你以为老夫就不知

了吗?”
  刘氏姊妹神色一变,谢文龙却笑道:“二位不必紧张,这是四叔!”
  晏四含着烟杆儿,笑嘻嘻地进来了,首先用烟杆儿点着高人凤道:“好小子,你瞒得

紧,我越看你的身法越怪,倒没有想到你是‘彩虹剑客’的名下!”
  高人凤一怔道:“四叔也认得先师?”
  晏四一叹道:“彩虹剑客刘半云七个字在十几年前简直是红透半片天,谁人不知,哪

不晓,你的师母段小霞更是有名的女罗刹,这一对神仙侠侣,突然销声息影,江湖上稍有

纪的人,还在念念不忘呢,谁知他们会弄成这么个局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妨说说看

或许我老头子还能知道一二!”
  高人凤连忙道:“师母有一对凤……”
  晏四道:“我知道,这对凤钗是她娘家的传家至宝,当年她一摸鬓角,就必有一个强

恶徒丧命,人家都知道是那对凤钗作怪,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敢情那凤钗口中的银针才

致人死命的勾魂符!”
  高人凤道:“是的,师母于归师父后,那对凤钗也就收起来不用了,他们成婚后,因

在江湖上结仇太多,不想再招人忌,就在保定的老家住了下未,外人很少得知,可是恩师

闲不住,每年总要出去溜一趟,问题就出在这里,有一年他回来,气冲冲地问师母要凤钗

师母打开饰盒,只剩了一只,另一只却不知去向!”
  晏四愕然道:“那只凤钗是罗上春偷去的?”
  高人凤道:“罗上春与师父母都认识,他们结缡之日,罗上春是唯一的贺客,送了一

明珠为仪,师母也当着他的面将一对凤钗收起来,如果凤钗失了踪,罗上春是嫌疑最大的

个人!”
  晏四道:“你师父不会怀疑罗上春与你师母有染吧!”
  高人凤道:“那倒不会,罗上春的年纪比师母大得多,可是师父初在别人的身上看见

一只凤钗,那凤钗正最师母之物!”
  晏四道:“是谁?”
  高人凤道:“粉面郎君秦守经!”
  晏四双眉一挑道:“这个淫贼!”
  高人凤叹道:“正因为秦守经的名誉太坏,我师父才对师母生了误会!”
  晏四摇摇手道:“你师母是有名的侠女,秦守经却是声名狼藉的淫徒,刘半云怀疑他

不是太糊涂了吗?”
  高人凤一叹道:“四叔可能不知道,秦守经与师母是姑表姊弟,他们从小在一起长大

的,武功也出自一脉,后来因为秦守经人品不端,才绝了来往,可是师母念及亲谊,总是

客气地对待他,有几次秦守经被仇家围住了,师母还暗中管他解了围!”
  晏四一叹道:“这种人死有余辜,救他干吗?”
  高人凤道:“师母是秦家养育长大的,秦家又只剩那一条根苗,师母念及上一代的恩

情,总是有点不忍心,为了这件事,师父与师母反目了好几次,最后总是师母流着眼泪解

过去了,我这一对师妹出生后周岁的那一天,秦守经又来了,说是得罪了几个厉害人物,

着他要杀他,请师父母帮忙,师父一顿臭骂将他赶跑了,从此就没有再见过他,谁知四年

后,师父出外游历时,碰见他被几个人追击,就使用那只凤钗伤了来敌,师父是懂得解法

的,把那几个人治好后,拿着取出来的银针来找师母……”
  晏四道:“你师母既是与他有表亲,很可能把凤钗借给他防身!”
  高人凤道:“不,师母与师父定情之夕,就把这一对凤钗送给了刘家作为定情的纪念

物,如今有一只到了秦守经的手中,师母有口莫辩,她只说没有给秦守经,却无法解释那

凤钗的下落,我师父一怒离家,师母当夜就夺金自尽了,三个月后,师父回家,得知噩耗

后,又外出找寻,他大概是想找罗上春问问清楚……”
  晏四道:“那时罗立春已经死了!”
  高人凤道:“可能是师父不知道这件事,回来后悔恨交并,终于在一个晚上举火自焚

那时师妹年纪还小,我把她们托给乳母扶育,只身流落江湖,一面探问秦守经的下落,一

打听罗上春的下落……”
  晏四道:“人都死了,探听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高人凤道:“至少要证明师母清白无辜,才对得起他们在天之灵,可是一晃十几年,

守经下落不明,罗上春也不知去向,那只凤钗更渺如黄鹤!”
  晏四问道:“你师母说凤钗是罗上春偷去的吗?”
  高人凤道:“师母说有此可能,然而出事的时候,罗上春已去了十年,师父自然不

信!”
  晏四道:“罗上春已经死了,他的后人突然出现,凤钗在龙琦君手中重现,自然是罗

的那个后人送给她的,可是这凤钗十几年前曾见于秦守经之手,怎么又会落到罗家后人手

去了呢?”
  高人凤道:“这就是小侄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也是小侄要找到罗继春问问明白的!

  晏四又道:“秦守经所用的可能是别的凤钗吗?”
  高人凤道:“不可能,这对凤钗是巧匠精制,剩下的一只一直由小侄带在身边,多少

来,小侄拿了原样,找过许多名匠,也无法再仿造一只,所以那只凤钗必是师母所失落的

一只!”
  晏四默然片刻才道:“我与你师父师母都没见过面,可是对他们行侠除暴的行为却十

尊敬,事关一位武林侠女的名节,我也希望能弄个明白……”
  谢文龙道:“那就很快点去找罗继春,至于这两个家伙,小怪想先捆上秘密送到提督

囚房里关起来再说!”
  晏四笑道:“那不行,囚房里人多口杂,他们叫出来可不好,我老头子已经有了安排

尤三贵在楼下等着,叫他带回镖局里,让老徐去问问他们,他们跟罗继春从回疆一路来的

也许能刨出罗继春在回疆的根来!”
  这个办法的确比较妥当,本家都不反对,高人凤笑道:“四叔,您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的?”
  晏四笑道:“那是玉茜通的风,你偷溜了出来,她在后面跟着,见你把文龙拖到这儿

来,她火大了,叫我来给你们一顿大耳刮子,我知道你们来这儿一定有花样,倒是没有鲁

莽,先上四海镖局,拖了尤三贵作伴,在隔间也招了两个粉头儿,听这边的消息……”

  高人凤道:“您在隔间,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晏四道:“我现在是九门提督的总监察,凭这块招牌,窑子里也得买帐,敢告诉你们

吗?”
  高人凤讪然一笑道:“幸亏是您老人家,如果换了别人,消息岂不走露出去了,这地

真是靠不住,我化了上千两银子,把地方全包了下来,他们还敢收留外客,明天非要他们
退
银子不可!”
  晏四笑道:“你先别心疼银子,明儿见了玉茜,看你们哥儿俩如何交待,一对难兄难

弟,跑到堂子里取乐来了,连累我老头子也跟着你们不正经!”
  大家哈哈一笑,总算把紧张的气氛冲淡了,晏四从楼下把尤三贵叫上来,将贾行飞与

志杰交给了他。
  然后五个人踏着夜色,一直向西直门外行去,谢文龙道:“这一去可能又会有一场凶

杀,二位刘小姐……”
  刘翩翩一拍腰间道:“我们姊妹都带着兵器,谢大人无需为我们操心!”
  谢文龙见她们身边很平贴,以为最多带着一柄匕首,皱眉道:“那贼子身手不凡,短

伙恐怕不管用!”
  刘翩翩一按腰下,亮出一道寒光,足足有三尺多长。
  那道寒光只闪了一闪,很快又收了回去,谢文龙只知道那是一支软形兵刃,见她一亮

收,动作快速,内心十分骇异,诧然赞道:“刘小姐的手法真够熟练的,这一手恐怕也得

年以上的苦练!”
  高人凤笑道:“大哥被她唬住了,这一手人人都会,根本用不着下功夫!”
  谢文龙道:“我知道那是一支软剑,外面并没有包鞘,眨眼之间,收发自如而不伤肌

肤,这岂是容易的!”
  晏四微笑道:“如果不了解内情的人,确实会被它唬一跳,这就是彩虹剑客的成名兵

彩虹剑吧?”
  刘翩翩道:“是的,家父去世后,这雌雄而支彩虹剑就由我们姊妹分别佩戴,只是家

的彩虹剑法,我们仅学会了六七成!”
  高人凤笑道:“你们比我强多了,恩师的绝艺,我不过才学了三四成!”
  晏四道:“这倒不能怪你师父不尽心,他的剑法是为着这对怪兵刃特别研练的,你学

了也没有用,你师父当年双手使剑,总是一先一后,倏然出手,少有人能抗挡过第三招去

多半也是使着这起手式太出人意外!”
  高人凤一怔道:“四叔对恩师的情形很熟悉?”
  晏四微笑道:“说起来你们跟文龙倒不算太疏远,令师行道江湖时,曾经与文龙的父

谢万里论交,谢老哥的宝刀曾经力接彩虹剑二十招而不败,两人打出了交情,慷慨订交,

可惜一别匆匆,以后就没有再见过,有关彩虹剑的种种,我也是听谢老哥说起的,据说此

单面利刃,平时间藏在腰间,自动卷回收缩,不露形迹,使用时用手一抽,暗扣剑簧,剑

就挺直如刃,在日光之中,更有七色虹彩,彩虹剑客之名,也是因此而得的!”
  刘真真肃然道:“谢老伯与先父一定交情很深厚,才能得知彩虹剑的原委,那对外是

项秘密!”
  晏四道:“他们会晤的时间并不长,却已倾诚订交,这就是武林人士坦真率直的地方

生死抱颈的交情,往往只在三两语间建立起来的,不过那也仅指意气相投的人而言,有时

生相处,格格不久的情形也多得很!”
  高人凤慨然道:“那我与大哥是两代的交清了,我初见大哥后,即为他浑厚慷慨的人

所感动,自然而然地想接近他,大哥对我则更不必说了!”
  晏四笑道:“文龙的一切都象他老子,温和敦厚而热诚对人,你师父与谢老哥在片刻

建下深交,恐怕也是这个缘故吧!”
  谢文龙微愕道:“爹怎么没跟我谈过这件事呢?”
  晏四道:“这就是你老子为人值得尊敬的地方,他如果告诉你有这么个朋友,势必要

诉你彩虹剑的内情,对江湖而言,那是一个秘密,告诉一个小孩子太冒险了,万一你泄露

去,岂不是愧对老友,至于我,因为他相信我已经能守秘密,才肯告诉我!”
  刘翩翩一伸舌头道:“幸亏我对谢大人没有藏私,把兵对亮了出来,否则倒显得我有

心了!”
  高人凤道:“你只亮了一亮,马上又收了起来,那还是太小家子气,难道大哥还会泄

你的秘密不成!”
  刘翩翩立刻道:“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晏四道:“这是对的,现在是在路上,难保不隔墙有耳,大小姐肯亮出兵器,已经很

交清了!”
  刘翩翩道:“是的,如果是在屋子里,我一定会把剑给谢大人仔细赏鉴一下,奶娘再

关照说这对剑必须绝对守密,轻易不可承人,刚才谢大人问起,我只得亮了一亮,收起来

不是为了怕谢大人看,虽然我们与谢大人只是初交,他端庄的人员使我觉得比师哥还值得

敬一点!”
  谢文龙嗫嚅地道:“大小姐太过奖了,谢某怎当得起!”
  刘翩翩道:“大人不要过谦,我们姊妹虽然厕身梨园,却很爱惜自己,喝戏是为了工

没办法,私底下任何应酬都不参加,今天师哥叫我们客串那种角色时,如果不是有大人在

场,别说我们不答应,奶娘就会给他一顿臭骂!”
  高人凤耸耸肩道:“大哥,你听听,我是他们的师哥,而且还是为了恩师与师母的事

她们都不信任我!”
  刘翩翩道:“那要问你自己,你在京师找到我们后,学会了一身流气,什么江湖下流

意儿都有你的份,除了与谢大人结交这件事外,可以说一无可取!”
  高人凤一叹道:“我知道我的习气很坏,所以跟大哥结交到现在,我都不敢说出自己

身世,就是怕给恩师丢人,可是我混迹江湖是不得已!”
  刘真真比较温厚,连道:“妹姊,你别这么说,师哥也是为了我们的事,秦守经是个

流的江湖人,他必须混迹到下三流的江湖道中,才能知道他的消息!”
  高人凤道:“而且秦守经一身功夫已臻上乘,恩师教给我的那点基础,实在不够对付

的,如果我不用各种方法充实自己,见到他后,还是无法叫他说出实话来!”
  晏四忙问道:“秦守经的确是个人神共愤的淫徒,江湖上许多成名人物的妻女都受过

的诱惑,可是这个人在女人面前的确有一套,那些受害的女子居然还暗中帮着他,每次有

找他的麻烦时,都是那些女子先给他通风报信,使他能闻风先遁,这些年来,竟没有人能

住他!”
  高人凤道:“我打听的结果,他有一段时间潜居回疆,而且搭上了一个回族部落的公

主,当了几年的驸马,改了个名字叫秦少游,可是我追到回疆,他又不见了,听说是上京

来了,但不知是否确实!”
  晏四一动道:“那可能不会错,他的凤钗在罗上春的后人手中转赠给龙琦君,罗上春

后人与龙琦君在回疆时认识的,这一点绝无疑问,这些人都到京师来了,秦守经说不定也

跟着来……”
  高人凤道:“小侄也这样想,所以才要找罗继春问问!”
  谢文龙一叹道:“事情怎么挤在一堆去了!”
  刘翩翩笑道:“谢大人放心好了,我们知道你的困难,更钦佩你为了报恩而任职公门

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会维持龙正堂的颜面,不把龙琦君的事情宣扬出去!”
  谢文龙拱拱手道:“谢某深感盛情!”
  高人凤笑道:“大哥,你老是不痛快,今天听四叔一说,大家还是两代交情,何况我

只找罗继春问风机的情形,并不想拆龙正堂的台,你又何必客气呢?”
  刘真真道:“事生重于报死,为了谢大人,我们的事可以搁下暂缓,也得先顾全大人

龙府的恩情!”
  高人凤笑道:“大哥,既然我们的上一代也有交情,你干脆多收两个妹妹吧,这样一

叫小姐,一个称大人,听起来多别扭!”
  谢文龙连忙道:“这个大唐突了吧!”
  刘翩翩道:“恐怕是我们高攀不上!”
  晏四一笑道:“文龙就是太拘谨了,你是名正言顺的大哥,何必还客气呢?”
  谢文龙还没有答话,刘真真已站住脚步,盈盈下拜道:“大哥!”
  刘翩翩也跟着拜了下去,谢文龙只得道:“起来,起来,大家口头上改改称呼就是了

不必这么隆重!”
  刘翩翩凄然道:“小妹等幼失庭训,沦落梨园,今后还望大哥不辞顽劣,多加教诲!

  谢文龙只得道:“大家既是一家人,何必还讲这些客套话,只要你们不嫌弃,我这个

大哥的总会尽力照顾你们,现在凤钗有了下落,你们也不必唱戏了,柳叶胡同更住不得,

天起还是搬到我家里吧!”
  高人凤道:“那倒不必,为了大哥的官威,她们住过去的确不便,因为京师认识她们

人不少……”
  谢文龙正色道:“兄弟,你说这话就没当我是大哥!”
  高人凤也正色道:“大哥,兄弟这话绝没有别的意思,事实上的确有许多不便,这话

以后再慢慢向你解释,好在我们都不是京师的人,也不必打算在此落根,等大哥把飞贼的

案了结后,我们另换一个地方立脚,那时再守着大哥也不迟!”
  谢文龙知道那位老兄弟肚子里鬼不少,他这样说,一定有道理,所以也就不再坚持了

  几个人说说谈谈,已经到达了西城,以谢文龙的身份叫开城门自然没问题,可是为了

蔽行踪,他们不愿惊动守城的官人,象五头大蝙蝠,他们悄无声息地飞上了城墙,又飞下

城墙,然后在夜色的掩护下,飞也似的前进!
  玄真观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道观,在一座小土阜上,四周都是松林,在黑暗中阴森森的

颇为怖人!
  到了土阜下,高人凤道:“师妹,我看还是你们俩先去探一探吧,那个飞贼在比武时

见过我们了,很可能一见面就溜,这个地方四面都是松林,要截住他很费事,你们进去,

说是贾行飞的主意,想法子先稳住他!”
  刘翩翩与刘真真点点头,直向正路前去,晏四、谢文龙与高人凤则分成三路,包抄上

去!
  谢文龙取的是右边,绕了个大圈子,慢慢掩进观墙,贴耳一听,刘家妹妹已经过了观

正在向老道士探问罗老爷的下落,那老道主脾气很大,一口回绝说没有这个人,还要赶她

出去!
  刘翩翩撒泼,拉开喉咙大叫,说是非要找到这个人不可,刘真真却在软声哀求:“道

爷,您行行好,我们是一位贾老爷派来的,有要紧事,必须要见到罗老爷……”
  正在闹得不阿开交,偏殿的门开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九叔,您放她们进来!”

  那老道士火气更大了,放开嗓子骂道:“小春子,你们越闹越不象活了,白天找些强

响马在观里喝酒,晚上还弄些野女人找上门来,我这里是清修的所在……”
  屋中笑道:“九叔,您放心好了,我绝不给您添麻烦,这两个女的我跟本不认识,她

是贾行飞叫来的,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我讲几句话就叫她们走,您可以在旁听着!”

  老道士一哼道:“我才懒得听你们的肮脏事儿,你跟你老子是一流货……”
  说完悻悻地退走了,屋中又道:“二位请进来吧!”
  刘氏姊妹对望一眼,慢慢走向门口,刘翩翩问道:“您是罗老爷吗?”
  屋中不耐烦地道:“我就是罗恨鱼,可不是什么老爷,要找老爷,你们上别处去!”

  刘真真道:“那就对了,罗老爷,您干吗不点灯?”
  屋中道:“我喜欢黑,要怕你们就别进来!”
  刘翩翩道:“罗老爷,您点上灯,我们好进来说话,这个地方阴沉沉的,怕死人了!

  屋中怒道:“说不点灯就不点灯!”
  刘氏姊妹又对望一眼,刘翩翩忽地回身道:“那就算了,反正抓起来的又不是我们的

人,关我们屁事!”
  屋中擦的一声,大概是在打火石,连擦了两三次,总算把艾绒燃着了,又引燃纸煤,

上了蜡烛!
  谢文龙已摸进了大殿,远远地看过去,心头一阵狂跳,不错,就是这小伙子,那天在

府虽是夜晚,他们狠命的交过一次手,而且还拉下他的面纱,看清了他的脸!
  黑暗中有个人摸到他身边,他想不是晏四就是高人凤,为了怕惊动那飞贼,他也不敢

头招呼!
  刘氏姊妹进屋中一瞧,里面陈设十分简单,一座砖炕,铺着一床草席,一个小伙子,

貌很英俊,却留着两寸多胡子,赤着上身,正披上一件单衫!
  刘翩翩笑笑道:“罗老爷,您的台甫是否叫继春!”
  那小伙子哼道:“那是我过去的名字,现在我就叫罗恨鱼,你们说谁被抓起来了?”

  刘翩翩道:“一位贾老爷,一位贺老爷!”
  小伙子冷冷一笑道:“很好,谢文龙真有种!”
  刘翩翩道:“两位老爷是在含芳馆被抓的,叫我们来给罗老爷送个信!”
  小伙子道:“他们为什么被抓呢?”
  刘翩翩道:“贾老爷喝了酒,追着一个姊妹胡闹,贺老爷劝他不听,两个人打起来了

最后又动了刀子,结果被巡夜的官人抓来,贾老爷叫我们给您送个信,说请您快去保他们

来!”
  那年青人冷笑一声道:“我保他们干吗,谢文龙既然有种抓他们,大家就豁开来干

吧!”
  刘翩翩眼珠一转道:“罗老爷,您说的谢文龙可是现在龙门提督府总巡捕的谢大人

吗?”
  年青人怒声道:“就是他,不过我可没把他当什么大人看待!”
  刘翩翩忙问道:“您跟谢大人交情很深吗?”
  年青人一翻眼道:“深得很,我们是生死交情,如果我死了,他也别想活着!”
  刘翩翩一领脚道:“早知如此,我们就不必跑这么远来找您了,直接去求谢大人多

好!”
  年青人微怔道:“这是怎么说呢?”
  刘翩翩笑道:“两位老爷被官人抓去的时候,贾老爷大声嚷嚷说是谢大人的朋友,这

进京就是找谢大人办事的,可是那位贺老爷又说他是胡扯,叫我们来找罗老爷。”
  年青人沉吟片刻才道:“他们不是被提督衙门抓去的?”
  刘翩翩笑道:“提督衙门专管大案子,象在窑子里喝酒打架的小事,他们才懒得管呢

只有京兆尹属下的小班差才经常在我们那儿打秋风!”
  年青人又沉吟片刻道:“他们见着谢文龙没有?”
  刘翩翩道:“贾老爷说了,谢大人一早就出去会客赴宴,根本就没上衙门,他们才上

们那儿去的!”
  年青人怒哼一声道:“这两个混帐东西,难怪一整天都没消息,原来老毛病又犯了!

  刘翩翩很着急地道:“罗老爷,贺老爷说事情很急,他们可不能在京兆尹衙里多耽搁

否则很不方便,您既然跟谢大人有交情,还是赶紧给他们想想办法,请谢大人拿张片子,

他们出来就成了!”
  年青人冷笑一声道:“这点小事还用不着麻烦他!”
  刘翩翩道:“那也说的是,谢大人在京师的地访很受人崇敬,为这种事去找他也使他

难堪了,尤其最那位贾老爷,行止简直不象是个正经人,我想谢大人就是知道他被抓了,

不好意思明白出面去保他!”
  年青人怒声道:“谢文龙是什么玩意儿,我要他的脑袋儿也容易得很!”
  刘翩翩故作一怔道:“罗老爷,听您的口气,您跟谢大人似乎又不是什么朋友?”

  年青人不耐烦地道:“这些事你们别管,我那两个兄弟既是被京兆尹抓去了,保他们

不费事,不过化地两银子罢了,可是目前我不便出面,麻烦你们代劳一下!”
  刘翩翩连忙道:“这可不行,我可垫不起,京兆衙门那批人都是吸血虫,开口大得吓

人,那非得一百两银子不可,我要是有那么多的银子,谁还于这种营生!”
  年青人一笑道:“谁要你垫银子了,不过是麻烦你代为出面一下,银子我会交给你!

  刘翩翩笑道:“不要我垫银子自然行了,可是罗老爷,您有那么多的银子吗?”
  年青人打开床头的一小包,里面是黄澄澄的金块。
  刘翩翩直着眼叫道:“哎呀,瞧不出罗老爷您还真有钱,您这么多的金子都是做买卖

的吗?”
  年青人哼了一声道:“不是赚的难道还是偷的不成!”
  刘翩翩笑道:“我不过随口说说,您千万别生气,把金子给我吧,我好办事去!”

  年青人站了两块金子,每块约模有十两重,交给刘翩翩道:“这里是二十两,折合银

约模有两百多,一百两在衙门使用,其余就算是你的酬劳,赶在天亮以前,一定要把他们

出来!”
  刘翩翩道:“罗老爷,您说得真轻松,咱们姊妹赶夜出城,坐轿子,开城门,哪样不

得发钱!”
  年青人怒声道:“你还嫌少,所有花销最多只去掉一个零头,你白落一个整数!”

  刘翩翩道:“论理是不少了,可是两位老爷在我们那里打架,损坏的家具碗盏算起来

不是个小数目,还加上咱们姊妹赔了一天的开销……”
  年青人只得又拿了一块金子给她道:“这该够了吧?”
  刘翩翩笑道:“够是够了,不过照那位贾老爷的德性,为这几两金子去替他办事,我

在不甘心!”
  年青人沉下脸道:“你别贪多无厌,我姓罗的虽然有钱,可也是辛辛苦苦贩马赚来的

不能接受别人的敲诈!”
  刘翩翩一笑道:“您说得多难听,咱们干窑姐儿的最爱钱,可是卖身卖口不卖践,那

贾老爷对我妹妹的样子就是拿一百两金子来,咱们也不干,如果不是他太让人瞧不顺眼,

老爷怎么会跟他打起来!”
  年青人微微一笑道:“你倒是挺有骨气,送你几两金子倒值得,你自己瞧着拿吧!”

  刘翩翩走到包裹前,整个地打开了,心中有点失望,因为高人凤先告诉过她,这家伙

龙府偷了一柄短剑,叫她有机会查一查,看情形短剑并没有藏在身上,这屋子里其它地方

不可能藏东西。
  年青人见她望着金块发呆,笑笑催道:“你怎么不拿,是不是还嫌少?”
  “您别以为我是真爱钱,我是没办法,如果不为了那批损失无法交帐,说什么我也不

跑这一趟,冲着您跟贺老爷两位的面子我们情愿白跑一趟,一百两保人,一百两贻偿院里

损失,跟来回的脚力,我一个钱都不沾!”
  年青人倒是有点感动,将布包整个包起来交给她道:“你们姊妹这样人才,在那个地

太委屈了,金子你拿去,找个好人家求个归宿,别干那事儿了!”
  刘翩翩接住包裹笑道:“哪个好人家会要我们,您还是别给我们金子吧,我们也没福

受!”
  说着要还给他,年青人用手推回来道:“你们拿去好了,我是真心帮你们脱离苦海,

在我身边没多少,否则我还会多给你们一点!”
  刘翩翩捧着包裹道:“罗老爷,您真好,金子给了我们,您自己不是没得花了吗?”

  年青人微笑道:“我还有,在回疆我有一片大牧场养着几万匹马……”
  刘翩翩笑道:“贺老爷说您是个大财主,我还不相信,瞧您住的地方……”
  年青人一叹道:“我是喜欢清静才住在这里!”
  刘翩翩道:“您有这么多的钱,上哪儿买不到清静,京师有得是大宅子!”
  年青人大声道:“我讨厌大宅子,我是在回疆长大的,再大的屋子也比不上那儿,一

无际的沙,成千成万的牛羊,从早上骑马,到黄昏还没有走出我的牧场,有了那一片地方

么大宅院都不在眼里了!”
  刘翩翩笑道:“住在这儿倒也罢了,您怎么不用被褥呢,晚上该多凉呀!”
  年青人一叹道:“我不冷,沙漠上夜里比这儿冷上几倍,我都是露天而睡!”
  刘翩翩一伸舌头道:“您的身子真是铁打的!”
  年青人黯然道:“那还是不够硬,我希望我的心也是铁打的就好了!”
  刘翩翩道:“您说笑话了,心哪有铁打的?”
  年青人恨声道:“有的人的心比铁还要硬,比冰还凉!”
  刘翩翩忙问道:“是谁呀?”
  “是一个女孩子!”
  刘翩翩笑道:“您八成儿是在女孩子身上碰了钉子,可这么落魄潦倒,何必呢,男子

大丈夫……”
  年青人烦燥地道:“好了!你们快走吧,别噜苏了!”
  刘翩翩道:“我是一片好心,瞧您留了一脸胡子多难看,把它剃了,您还是个美男子

呢,年青、英俊,又有钱,心地又是这么好,那位小姐这么不长眼睛……”
  年青人怒声道:“别说下去!”
  刘翩翩眨眨眼睛,退了一步道:“您别生气,我是替您抱不平!”
  年青人又转为和蔼地叹了一口气道:“谢谢你的好心,有很多事你不懂!”
  刘翩翩仍是缠着他道:“我可懂得好歹,那位小姐定是长得天仙化人,才瞧您不上

眼!”
  年青人道:“她是很美,也不是瞧我不上眼,我知道她的心里很喜欢我,可是为了很

缘故,她不能嫁我!”
  刘翩翩笑道:“莫非她先有了婆家?”
  “没有!”
  刘翩翩道:“那您还有希望呀!”
  年青人长叹一声道:“没有希望了,她心里恨死我了,这也不能怪她,我为了一时之

愤,做了许多令她伤心的事,现在想补救也近了……”
  说完又连声催促道:“你们快走吧,庙里的老道士是我的一个长辈,他的脾气很古怪

再不走,他又要骂人了!”
  刘翩翩一转眼珠道:“罗老爷,那位小姐既然不肯嫁给您,您也别死心眼儿了,如果

不嫌弃,把我们姊妹带回西边去……”
  年青人连忙摇手道:“那不行!”
  刘翩翩道:“您可是嫌我们出身大低,我们可没指望嫁给您,只想侍候您……”
  年青人长叹一声道:“你别误会,我绝没有嫌弃你们的意思,英雄不论出身低,我的

世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刘翩翩道:“无论如何您总比我们高贵得多!”
  年青人愤慨地道:“高贵个屁,不怕你们笑话,我比你们还不如,我的父亲是个强盗

我的母亲是个不贞的逃妇,背弃了丈夫踉我父亲私奔的,他们偷偷摸摸地生下了我,连个

式的身份都没有……”
  刘翩翩一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只要您现规矩矩做人就是了!”
  年青人怒声道:“我现规矩矩了一辈子又有什么用,人家还是瞧不起我,出身低贱能

我吗?我姓罗的除了身份外什么都有,然而缺了这一项,我就得永远倒霉!”
  窗外响起了两声鸟啼,那是高人凤送来的暗号,刘翩翩知道包围网已经布好了,可是

时她对这年青人反而起了一阵同情,不忍心见他受擒伏法,忍不住用活点醒他道:“罗老

爷,我看您还是回西边去吧,出身的错误不能怪您,自己却不应该再做错事了!”
  年青人微微一怔道:“你说什么?”
  刘翩翩笑道:“我是说您不如回去牧马吧,您在那儿生活惯了,这儿不是您安身立命

地方!”
  年青人沉声道:“我是想回去,可是我还不死心,我要找到那个女孩子,问问她为什

对我那么狠心!”
  刘翩翩笑道:“何必还问呢?您自己不是说过了吗?您做了许多令她伤心的事!”

  鸟声又在催促了,年青人也听出有异,冷笑一声道:“奇怪了,我在这儿住了十几天

第一次听到半夜里会有鸟叫,这鸟是你们带来的吗?”
  刘翩翩连忙道:“您又说笑话了,我们怎么会带鸟来?”
  年青人沉声道:“不是你们带来的,也是跟着你们来的,我倒要瞧瞧是哪一头呆鸟,

上这儿来讨野火!”
  说时目中精光毕露,一掌将炮火拍熄,刘翩翩与刘真真连忙退到门外去,高人凤却在

外笑道:“罗继春,鸟没有来,捕鸟的人倒来了,你痛快出来亮亮相吧!”
  罗继春听出是高人凤的声音,不由怒道:“姓高的,我已经让你一着了,你别迫人大

甚!”
  高人凤笑道:“我不迫你,是那些死在你手中的冤魂不肯放过你!”
  罗继春叫道:“胡说,我只杀过一个王仲华,那是我私人的恩仇,与你毫无关系!”

  高人凤道:“王仲华的事我不管,那个替你而死的莫振南却太冤枉了!”
  罗继夺道:“莫振南是你们杀死的?”
  高人凤笑道:“那可是你送他上鬼门关的,而且他死在谁的手里你也很明白,出来谈

吧,你不出来也不行,今天你长了翅膀也飞不走了!”
  室中的罗继春没有出声,似乎在思索脱身的方法,另一边的晏四也开口发言了道:“

继春,假如你真是罗上春的儿子,便该出来好好跟我们解决这件事,你老子病死回疆时,

是我给他送的终……”
  罗继春怒声道:“我就是看在这一点情份上,才对你们特别客气,否则我早在半夜里

下你们的脑袋了!”
  晏四也怒声道:“臭小子,罗上春虽沦为盗贼,多少还够得上一个义名,你的谈吐行

尽心,简直是个十恶不赦的败类……”
  罗继春大声吼叫道:“放屁,我做了什么坏事,我与官家小姐过不去是为了别有苦衷

并没有损坏她们一根汗毛,我杀死王仲华,则是私人的仇恨……”
  晏四冷笑道:“你说得倒好听,王仲华的事姑且搁开不论,你连续夜入官府,劫盗闯

阁,还用下流的方法坏人名节,只此一端即不容恕!”
  罗继春也嘿嘿冷笑道:“我本意不想找那么多太麻烦的,只要一件事被公开后,我的

的就达到了,谁叫你们只手遮天,将每一件事压了下去,我的心愿无法达到,自然只好一

再,再而三的干下去……”
  晏四道:“你劫辱的那些女子与你有仇吗?”
  罗继春道:“没有,不过她们生长在官府人家,就使我不服气!”
  谢文龙叫道:“你简直混帐,她们生长在官府人家是她们的命,与你毫无关系!”

  罗继春哈哈一笑道:“怎么会没关系,她们自以为出身高贵,瞧不起江湖人,我给她

一点颜色瞧瞧,叫她们知道江湖人不是随便可以欺负的!”
  谢文龙忍无可忍地道:“一个生长在闺阁的千余小姐,怎么会欺负到你头上,你这个

口简直混帐之至!”
  罗继春道:“你是局外人,知道个屁,闺阁千金有什么了不起,她们干出的荒唐事比

家女子都不如,要不要我提供你一点资料……”
  谢文龙叫道:“不必,我知道你的资料内容,你所侮辱的那些女孩子里面,只有一两

私行不检……”
  罗继春一笑道:“有一两个就够了,这证明官家小姐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没有值得骄

的地方……”
  晏四在另一边喝道:“文龙别跟他讲废话了,这家伙是个疯子!”
  罗继春哈哈大笑道:“不错,我是疯子,却还能保持江湖人本色,为江湖人吐一口气

比你们悬着江湖的招牌,欺世盗名,替官府做走狗强得多!”
  晏四厉声喝道:“小子,你出不出来?”
  罗继春冷笑道:“我不出来,老匹夫,你有种就进来,看我有没有办法割下你这颗狗

头!”
  晏四怒不可遏,从外墙翻到窗前,正想冲进去,高人凤拦住了笑道:“四叔,您不必

他呕闲气!”
  晏四怒道:“我不能让一个鼠辈讪笑我!”
  高人凤笑笑道:“对付鼠辈有鼠辈的办法!”
  说着刷的一声,从窗格中射进一支袖箭,他这袖箭很特别,箭杆中夹着硫磺硝石等引

之物,并不要射中人,触墙即炸,爆出一团蓝火。
  罗继春连忙将火焰扑熄了叫道:“姓高的!你别下作,想用火箭迫我出来,我不在乎

的阴谋手段,可是这座庙是我前辈的产业,毁掉了你得拿出性命来赔!”
  高人凤不在乎地笑道:“一座破庙,全烧了我给他盖新的!”
  罗继春哼声道:“你别以为有钱,你的银子完全是利用下作手段骗来的,九叔才不要

种肮脏钱!”
  高人凤笑道:“我的银子来路不正,你那位九叔用这座破庙作为窝藏贼徒的所在,也

见得干净……”
  说着剧剧连声,将火箭射进去,蓝光直闪,罗继春在里面见火就扑,高人凤边射边叫

道:“大哥,师妹,你们别进去,守在门口就好,别让这贼徒又溜了!”
  谢文龙本来想冲进门去的,利用罗继春灭火的空隙,猝然出手进攻而擒住他,听见高

凤的叫声后,才忍住没往里间迈腿,高人凤射出十几支火箭后,也停手不射了,晏四道:

“没有用的,还是直接进去收拾他吧!”
  高人凤摇摇头道:“不必了,再过一会儿,他如果再不出来,就会成为一头死老鼠

了!”
  晏四微微一征,因为高人凤的火箭没有一支烧起来的,这话是怎么说呢,可是屋里的

继春却发出一连串的呛咳,咳得十分剧烈,窗中微微也透出一股辛辣之味!
  谢文龙离门较近,刘氏姊妹也在他身边,三个人都受了那股辛味的刺激,不但连声呛

咳,眼睛里更忍不住泪水直流,罗继春咳了一阵后,似乎没有力气了,也再听不见声息,

人凤笑道:“这家伙倒真是死心眼儿,宁可毙死在里面也不出来!”
  刘翩翩一面喘气,一面擦眼泪叫道:“师哥,你用的什么玩意儿,连我们也难过死

了!”
  高人凤隔屋笑道:“小玩意,不过是芥末渗胡椒粉,这叫五味熏飞鼠,是西疆名茶,

等着慢慢品味吧!”
  刘翩翩叫道:“人家眼睛都痛死了,你还要开玩笑!”
  高人凤道:“谁叫你们站得那么近,眼睛痛闭一下,流点眼泪就会好的,站远一点,

再沾上了,我进去把那头老鼠揪出来!”
  晏四忙拉住他道:“你不要紧吗?”
  高人凤一笑道:“不要紧,作料是我自己加的,我自然懂得如何预防!”
  说着用长剑劈碎窗格,纵身跳了过去,然后提着一个人从里面出来笑道:“大哥,师

妹,你们没关系吧?”
  谢文龙道:“还好,你使用这些怪玩意儿也不先打个招呼!”
  高人凤笑道:这可声张不得,那家伙也是个老江湖,给他听见一点消息就逮不到他了

现在咱们可以把灯点起来,利用这间殿堂权充公庭,审审这家伙!”
  说完一闪手中的千里火,迎风见光,交给谢文龙。
  谢文龙接在手中笑道:“你的法宝真多!”
  高人凤一笑道:“这些都是下五门的江湖玩意儿,虽不登大雅之堂,有时却颇能派派

用!”
  谢文龙将火点燃了神像前的供烛,立刻将一座小小的殿堂照得通明,高人凤将另一手

着的人往地下一放道:“用点水先将他喷醒过来,我们问过话后,大哥就可以带他去归案

了!”
  谢文龙转身要去找水,刘真真却惊叫道:“咦,这不是那个老道士吗?”
  被她一叫后,大家都注目下视,地上的确是那个被罗继春称为九叔的老道士,这下子

高人凤都为之愕然瞪目,失声呼道:“罗继春难道还会变化不成……”
  刘真真道:“奇怪了,这老道士明明是到后面去了,怎么会钻到屋里呢?”
  高人凤沉吟片刻道:“屋子里一定还有别的通路!”
  刘翩翩道:“那是不可能的,我们看得很清楚!”
  谢文龙苦笑道:“那可能是夹壁机关,暗通地道,在三友刘庄上,他们就玩过这一套

此地当然也会有类似的装置……”
  高人凤颓然叹道:“这是我太粗心,到手的煮熟鸭子又飞了,这个老家伙也可恶,窝

人犯,还跟我们来这一套偷龙转凤的把戏,如果不是他一耽误,我们还可以立刻追踪,现

是来不及了,大哥,您把这老家伙带去好好审问一下……”
  谢文龙摇头道:“主犯已经跑了,何苦又难为一个不相平的老人家呢?”
  高人凤道:“怎么不相干,罗继春寄居在他的庙里,还叫他九叔,可见他们是一伙儿

的!”
  谢文龙道:“即使是一伙儿的,我们也不可为难他,此人既然是罗继春的长辈,必然

是一个隐名多年的江湖前辈,我们更不该得罪!”
  高人凤怒声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肯放过他,他明知罗继春犯罪累累,不但不加

束,反而窝藏包庇,最后还帮助他脱逃,这种为大不尊的前辈,还跟他讲什么客气,您不

修理他,我来对付他!”
  谢文龙脸色一沉道:“兄弟,我不准!”
  高人凤急了道:“大哥,难道就此算了不成?”
  谢文龙点点头道:“是的,不但就此算了,而且我还要你把他解救过来,好好地向他

个歉……””
  高人凤自然不服,刚想开口,谢文龙正色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你自恃聪明,一向

欢弄巧计整人,现在被人家反耍了一下,你心中自然不甘,才想找机会报复,这种胸怀最

不得,今天的事是给你一个教训,你如果还想认我这个大哥,就听我的话!”
  高人凤默然片刻,才一拱手道:“大哥教训得极是,兄弟这就取水去!”
  刚要转身,晏四从后殿转了出来笑道:“用不着,你锋芒太露,该接受一个更厉害的

训!”
  高人凤愕然道:“四叔,您这是什么意思?”
  晏四指着那老道士道:“你过去踢他一脚!”
  谢文龙也怔住了道:“四叔……”
  晏四不理他,继续对高人凤道:“我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一踢他一脚,要重,

狠!”
  那老道士躺在地下,一身道袍半破半补,苍白的脸,瘦小的身子,胡子发白,形相十

可怜,高人凤虽然走到他身前,却实在踢不下脚!
  晏四道:“你刚才不是想修理他一番吗?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怎么又退缩了?”
  高人凤道:“四叔,如果他好好的,小侄自然想给他点苦头吃吃,这种情形下,小侄

在不能……”
  晏四一笑道:“你怕他吃不消?没关系,下劲踢,踢死了我负责!”
  高人凤知道晏四很少跟人开玩笑,他要自己这么做,一定有原因,于是走到老道士身

前,飞起一脚,踢进他的腰眼,那老道士望去寂然不动,其实却是装做,高人凤的脚快,

的反应更快,手掌突翻,托住高人凤的脚尖,大喝一声:“去吧!”
  高人凤的身子被他抛出丈许远,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下,一时爬不起来,可是那老道

自己也翻出五六尺,一下子撞在供桌上,震得烛火直跳。
  原来高人凤心思细密,听晏四叫自己出脚踢一个昏厥的老人,其中必有文章,那一脚

虚半实,招式暗藏在另一支脚上,老道上将他抛出去摔了一下,他的左脚也即时发动,重

地踢在老道士的腿骨上。
  一跌一踢,两个人都吃了亏,也都没有占便宜,晏四哈哈大笑道:“妙,妙极了,这

子两不吃亏!”
  老道长爬起来怒声问道:“小子,你是哪里出身?”
  高人凤也慢慢地爬起来,瞪大了眼睛望着晏四,连老道士的问话也不答理,晏四笑指

人凤道:“老妖狐,这一踢也是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知道后生可畏……”
  老道上仍然怒声问道:“他是谁的门下?”
  晏四笑道:“彩虹剑客的徒弟!”
  老道士不信道:“胡说,刘半云会有这种门人?”
  晏四笑道:“英雄出少年,刘半云一生规规矩矩,他的徒弟抢骨头固然不如你,可是

经功夫仍然不输你,你这老狐狸该认了吧!”
  老道上垂下了头,晏四又笑道:“老狐狸,多少年不见,我以为你已经参月成道了,

晓得你还是没有正果,在这里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老道士怒声道:“晏四,你别满嘴乱放屁!二十年前我就洗手归隐,深居不出,不许

那样叫我!”
  晏四笑道:“野狐参禅,难成正果,你老毛病何曾改得了,要不然你怎么还是跟后生

辈赌气!”
  老道士怒道:“那是因为你夹在里面!”
  晏四淡然笑道:“我跟你不同,我管闲事的脾气始终改不了,也不想改,所以绝不自

清高,说什么归隐的风凉话!”
  老道士冷笑道:“你的福气好,有个好侄儿帮你牵针引线,跟达官显要拉上了关系,

上了京师龙门提督府的总监察,权尊势大,自然舍不得退隐了!”
  这番话说得谢文龙心上很难过,晏四完全是因他之故才被牵入漩涡,害得这位老人家

江湖朋友面前处处受到讥嘲,晏四却哈哈一笑道:“老狐狸!你这话可错了,我老头子能

这么好的福气,完全是受了你那个好侄子的提拔,如果不是他在京师干得有声有色,我老

子怎会受人那样重视!”
  老道士羞惭地低下了头,片刻后才强自辩解道:“姓晏的,你别说得那么难听,罗继

在京师闹事时,我并不知道是他,否则我一定会好好管束他一下,他是最近无处容身时,

来投奔我,凭我过去跟他老子的交情,我好意思不管吗?”
  晏四冷笑道:“管也有个限度,你简直是包庇他!”
  老道士顿了一顿方道:“话不能这么说,他投奔到我这儿来,站在做前辈的立场,我

不能把他推出去。”
  晏四道:“可是你也不该帮他作恶!”
  老道士正色道:“这话可不象是你姓晏的说出来了,我既然收留了他,就该尽到责任

至少不能让你们把他抓走送盲治罪,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你是否能这样做呢?”
  晏四也没有话说了,高人凤打后面慢慢地挨过来道:“四叔!这位前辈是哪位高人,

给小侄引见一番!”
  晏四哈哈一笑道:“这下子你可碰上了高手了,你在江湖圈子里混这么久,难道没听

九尾派的大名吗?”
  高人凤一怔,才对老道士一拱手道:“原来就是盛九如前辈,小侄太冒犯了!”
  晏四哈哈大笑道:“他是干坏事,使绝计的祖宗,什么鸡鸣狗盗下五门的鬼花样,他

有不知道的,你那套鬼玩意儿耍到他跟前,岂不是班门弄斧吗?”
  高人凤脸上一红,盛九如却气哼哼地道:“晏四!你无影神拳在江湖中虽然负有侠名

却也不能如此欺人,我盛九如是没出息,但艺成出道以来,也没干过一件坏事!”
  晏四微笑道:“我可没看不起你,你九尾妖狐神通广大,我也惹不起你,今天如果早

道是你在背后撑腰,我说什么也不敢来抓人!”
  盛九如哼声道:“你不敢抓人却敢冒坏水整人,单挑个后生小辈来扫我的台!”
  晏四笑道:“这可是冤枉人了,我是因为这位高贤侄也步上了你的后尘,专门在歪主

上下功夫,难得碰上你这位老祖宗,想叫你给他一点教训,凭良心说,你躺在地下装死,

叫他踢你一脚,并不是存心害你吧!”
  盛九如冷笑一声道:“你早该告诉我他是彩虹剑的传人,我就会提防他的鸳鸯脚了!

  晏四正色道:“老妖狐!我跟刘半云只是慕名之交,只知道他的剑术有独到之处,并

有想到他在拳上的功夫也如此了得,这一腿鸳鸯脚,如果对我使出来,我也同样招架不住

因此你绝不能怪我存心扫你的台!”
  盛九如一叹道:“算了!算了!这句话也不过说着解嘲而已,刘半云是我平生最心折

一个知己,十五年前我挨了他一飞脚的教训,至今未忘,十五年后,又挨了他传人一脚,

算是故人的一点小玩笑,老实说,如果他不是施展了这一招,我盛九如也不会白白浇地,

尾狐虽然息手江湖,可还没有到任人欺凌的境地!”
  高人凤再度拱手道:“小侄不知道您是先师的朋友,否则斗胆也不敢放肆!”
  盛九如端起前辈的架子,傲然地点点头道:“如果你不是施出鸳鸯脚的绝技,我真不

相信你是刘半云的徒弟,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他一再劝我别用那套江湖本流的把戏鬼吸

他自己的徒弟却把我这一套全学会了!”
  高人凤低头愧然道:“再晚幼失庭训,先师也中道弃世,再未能多受教诲,愧对师

门!”
  盛九如啊了一声道:“你师父死了?”
  高人凤道:“先师于十五年前已然仙游!”
  盛九如黯然道:“十五年前,那也就是我跟他见面的那一年,他是怎么死的,我们分

时,他还好好的呀!”
  高人凤低头道:“先师是自焚身死的!”
  盛九如瞪大了眼睛道:“不可能,他有一度对你的师母很不谅解,你师母含屈自尽后

他四处追索真相,总算在我这儿问清了内情,知道是受了奸徒的陷害,他非常生气而伤心

发誓非手刃奸徒,以为你师母申冤,说什么也不会自寻短见!”
  刘氏姊妹神色一动,同时跪下道:“盛老伯,您知道先母是受了谁的陷害?”
  盛九如一怔道:“……你们是……”
  高人凤也跪了下来道:“这是先师的一对遗孤,先师弃世时,她们都只有五岁……”

  盛九如把他们拉了起来,详细地端详了片刻才道:“不错,刘半云告诉我说他家里有

对小姊妹,也就是为了你们年纪太小,他才不放心出去寻仇,可是他回家之后会自杀,这

叫人想不透了!”
  高人凤道:“先师自从那天回家后,即闭门不出,终日借酒浇愁!”
  盛九如道:“他听我说出内情后,悔恨交进,心里自然不会痛快,但绝不致自杀……

  高人凤道:“先师回家的第三天,即在卧室内举火自焚,因为是在半夜里,发现太迟

等到小侄由梦中惊醒时,火势已十分猛烈,最后除了先师的一对彩虹剑外,只剩下了一具

骸。”
  盛九如长叹道:“真想不到,不过我绝不相信他是自杀,也许是他喝醉了酒,无意中

火……”
  高人凤道:“那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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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紫烟《荒野游龙》 
第十四章 层层疑云 

  盛九如不信刘半云引火自焚,又解释道:“酒醉失去知觉,碰倒了烛台,引起火灾,

是常有的事!”
  高人凤道:“先师卧室中从不点火,连窗子都不开,为的是怕见到师母的遗物,触景

情!”
  盛九如道:“这就是了,令师为什么要摸黑,为什么怕触景伤情,说穿了还不是因为

中愧恨,虽然这是奸人有意诬蔑,但也怪令师性情过份躁烈,不然也不会将令师母那一位

红侠女逼得含屈自栽,不过人已经死了,愧亦无及,恨尚未消,他会自焚轻生,怎么也说

通!”
  刘翩翩道:“老伯认为家父之死不是出于自杀?”
  盛九如道:“我不在场,自然无法下定论,不过总觉得事情太踢跷,个师即使是为了

咎而自杀,也应该到令堂的坟上去抽剑自刎,这才是一个剑手正常的行为,举火自焚,这

在令人费解!”
  高人凤忽然问道:“我师母是受人诬陷的?”
  盛九如点头道:“是的,这件事除了我之外,恐怕只有两三个人清楚,不过那贼徒的

段也的确太卑鄙了一点,你们对这件事知道多少?”
  高人凤道:“我们根本就不清楚,只知道师母的凤钗落入秦守经之手,因此才引起师

的误会……”
  盛九如道:“这倒是难怪你师父,不过凤钗是罗上春偷去的,他又不是存心偷盗,只

借用一下,拿去对付一个强仇,他偷借凤钗之后,还留下了一张借条……”
  高人凤道:“师母可没有看到借条!”
  盛九如道:“事前怪你师母太疏忽,将凤钗收起来之后,为什么不经常去检查一下!

  高人凤道:“师母于归之后,对于昔日所造的杀孽非常后悔,虽然所杀的都是江湖好

之徒,却也有干天和,因她归钗于匣,先师封剑入鞘,相偕退出江湖,觅地潜隐,对于这

样杀人的利器,尽量不去看到它们!”
  盛九如点头叹道:“他们是一对有心人,闯江湖成了习惯之后,的确难以歇手,只有

远地躲开那些足以触发雄心的利器,才可以收心如水,可是事情也坏在这里……”
  高人凤问道:“师父从秦守经手里发现凤钗后,也曾责问过师母,怎么还是没有看见

上春的借据呢?”
  盛九如有点难堪地道:“实不相瞒,那张借据是我偷走的!”
  大家都是一怔,盛九如道:“罗上春偷借凤钗后,寄存在一个人那儿,那个人却不慎

失了,他没有办法,怕你师父母向他追勒,才叫人带个信给我,请我帮帮忙,将借据偷出

来!”
  晏四道:“你就帮他偷了?”
  盛九如道:“我跟罗上春的交情非同泛泛,同时也不服气他们俩夫妇的赫赫盛名,存

在他们面前露一手,施展我的妙手空空绝技,果然得了手……”
  晏四忙问道!“那张借条呢?”
  盛九如道:“交给那个带信的人了!”
  高人凤问道:“那个人是谁?”
  盛九如道:“最好不提这个人的名字,她也是受了人的利用,凄苦一生,我是见到刘

云后,大家问清原委,才知道都是中了一个人的奸计,这个人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着早知

其中有鬼,说什么也不肯干!”
  晏四冷笑道:“结果你还是干了?”
  盛九如连忙道:“那个人射在背后,假借罗上春的名义来自我恳求,我才不察而上了

当,这件事刘半云自己也与我对质问清楚了,他并不怪我……”
  高人凤道:“盛老伯,我们不必绕圈子了,更不必用这个人、那个人来使事情更糊涂

直接了当地说了吧,在背后设谋的是秦守经,假托罗上春的名义来求您的定然是个女人对

对?”
  盛九如只好点点头,高人凤又道:“那个女人自己已有了丈夫,却又与罗上春情奔西

域,最后又为秦守经所诱惑,罗上春因此才愤而弃世,那女人是受了秦守经的蛊惑来求您

的……”
  盛九如愕然道:“看来你知道得并不少!”
  高人凤道:“我经过多少年的打听,大致有了眉目,只是不明白中间还夹了您在内,

在总算是差不多了!”
  刘翩翩连忙道:“师哥,您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
  高人凤一叹道:“以前我又搜集了许多零乱的线索,真无法凑拢,今天总算全部明白

了,只是有一点我想请问盛老伯的,你偷去罗上春的借条后,有没有放进别的东西?”

  盛么如道:“有的,我那时为了示能,曾经留下了一张字帖,说明凤钗系一名江湖朋

所借用,虽然我没有具名,你师父仍是借这张字帖而找到了我!”
  高人凤摇头道:“您错了,师父根本没有看见那张名帖,他是从您行事的手法上找到

的!”
  盛九如一愕,高人凤又道:“师父在盛怒之下,向师母提出责问,当时我在旁边,他

叫我去拿锦匣,我虽然年纪小,却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偷偷地打开了锦匣,发现一

字条,把它偷藏起来了……”
  盛九如道:“你为什么偷藏呢?我的字条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高人凤道:“不然,那张字条才是师母致死的原因,现在我拿出来给您过目一下!”

  说着在胸前取出一个小锦匣,打开后,仔细地从里面取出一张析得很好的方纸片铺展

后,却是一张便笺,上面写着:
  “钗表吾心,用以赠君,珍重此身,躲期来生。”
  盛九如看完了道:“这不是我的字条!”
  高人凤道:“不错,可是我在锦匣里的确找到了这张字条,而且上面是师母的笔迹,

张字条也是您放进来的,您想我能不拿出来吗?”
  盛九如连忙道:“我敢发誓我放进去的不是这一张!”
  高人凤道:“您准备偷盗借据前,是否有别人知道?”
  盛九如道:“只有那个带信的人在场,她还帮我写了那张字条,亲手折好交给我!”

  高人凤冷笑道:“您既然对江湖中各种鬼玩意都很清楚,怎么会不注意这种浅显的掉

手法呢?当着您的面写的是一张,交给您放进去又是另一张了!”
  盛九如默然半天才道:“我是叫人耍了,真没想到她会跟我来这一手……”
  高人凤道:“到了这个时候,您还要替那个人隐瞒吗?你应该说出那个人是谁了!”

  盛九如想了一下才道:“是丁兆民的妻子林上燕!”
  众人都是一愕,高人凤道:“这就对了,我判断关键就差这一节,幸而真象大白,否

我会恨死我自己!”
  刘翩翩愕然道:“师哥,你这是怎么说?”
  高人凤道:“现在我可以说出真相了,师父母为了凤钗在秦守经手中出现的事拌嘴后

叫我去拿锦匣来对证,锦盒拿去后,凤钗少了一只,师母说是罗上春偷去的,师父虽然不

信,却也没有别的话说,我因为发现了这张字条,对师母颇为不齿,背着人向师母责问了

番,还拿出字据为证,师母看了之后,只说了一句:‘守经,燕妹,你们害死我了’,当

把我赶出了门,一声不响服了毒……”
  刘真真叫道:“师哥,是你害死我娘的!”
  高人凤苦笑道:“如果你看了这张宇据,也会相信师母是无辜的吗?”
  刘真真不禁默然,高人凤又道:“师母死后,曾经留下一封遗书给我,她以为我一定

把这张字条给师父过目,所以不准备抗辩,只用一死以明志,不过她又叮嘱我说她死得冤

字条是她写的,是她代人写的,怎么放到锦盒里她不知道,但显系下流江湖手法的构陷,

我替她查明真相,再告诉师父。”
  盛九如问道:“你师父看到遗书了吗?”
  高人凤道:“看到了,也看到了这张字条,他叫我不要管,他自己出去追查真相……

  盛九如道:“他找到了我,互相谈起经过,说我害死了你师母,也就是那时,我十分

悔,从此退出江湖,可是他并没有说出字条被人更换的事。”
  高人凤道:“师父对凤钗之事,已经知道是罗上春所盗取,可是那张字条系师母亲笔

可能心中仍有所疑,因此不愿声张,他准备再调查清楚一点的,可是两天之后,他老人家

死于火中了!”
  盛九如想想道:“事情已很明显了,你师父的死可能大有问题!”
  高人凤愤形于色道:“这还用问吗?罗上春偷去了凤钗,交给林上燕保管,林上燕却

赠给秦守经,罗上春一怒西行,秦守经仗着凤钗作恶,被我师父发现了,他怕师父母联手

他麻烦,所以才现出那一手,陷害师母!”
  晏四道:“你怎么知道罗上春的借条没有被人发现呢?”
  高人凤道:“他以前还常到师父家中走动,知道师母将锦盒密封,更知道凤钗失踪之

尚未揭露,那张借条自然也好好地放在锦盒中,如果锦盒中的借条被取了出来,对他自然

为不利,他一定要设法取出销毁!”
  盛九如道:“他取出借条也就够了,何必要陷害你师母呢?”
  高人凤怒声道:“这就是他可恶的地方!”
  盛九如道:“我还是不明白!”
  高人凤道:“凤钗在他手中,虽然没有证据,我师母还是会找他算帐,他留下那张字

条,陷师母于有口莫辩之境,以师母的个性,只有一死以明志,而且我师父为人磊落,更

好意思找他追究了……”
  盛九如叹道:“这个人太恶毒了!”
  高人凤道:“现在那把火也成问题了,师父找到你问清向情后,对师母之死自然负咎

深,对那张字条自然更要追究清楚,他一不做,二不休……”
  盛九如道:“你认为火是他放的?”
  高人凤道:“只有他有此存心,他不敢与师又正面相见,一定守伺左侧,等候机会暗

算,刚好师父因心情苦闷借酒浇愁,他放上一把火,岂不是干净而利落,我对师父之死,

存着相当怀疑,因为我在火场中捡到了两件东西,一件是江湖人用的五更迷魂香的铜盒,

件是硝烟硫磺弹的铝皮外壳,所以我后来在江湖下五门中鬼混,也是为着追查这件东西的

历!”
  盛九如道:“那两样东西你带在身边吗?”
  高人凤道:“在,我时刻留在身边,就是为了我证据,只是我访查了很久,都没有结

果!”
  盛九如道:“给我看看!”
  高人凤从身边又取出一个小包,打开后送过去,那是一个铜制的仙鹤喷雾器,一块炸

平片的铅皮,有着火熏的痕迹,盛九如见后一惊道:“这是罗上春的家伙!”
  高人凤道:“不错,有几个老江湖客也认出这是罗上春的专用家伙,我本来也认为事

与罗上春有关,可是听四叔说罗上春早已死了,我才怀疑到罗上春后人的身上!”
  盛九如摇头道:“罗继春是罗上春与林立燕的私生子,本来寄养在我这儿,你师父事

时,他才十二岁,绝不可能是他!”
  高人凤道:“我得知他的年龄后,才确定不是他,可是我师母失去的凤钗又出现在他

中,我要找他问问!”
  盛九如道:“这个我可不清楚,罗上春西行后,他在十四岁那年西去寻父,前一段时

才回到中原来,不知怎么找到了我,可没提起凤钗的事!”
  刘真真道:“我爹的死不是罗上春所为,他也有关系,否则他的东西怎么会在火场出

呢?”
  盛九如道:“这一定是你那不成材的表舅所为,罗上春的那套行头都留给了林上燕,

守经从她那儿得去,也不算是稀奇事!”
  高人凤一叹道:“今天总算遇见老伯,把事情弄出个眉目,我由师母的遗书中,拼命

找秦守经与那个叫燕的人,辗转打听,只知道师母有一个姑表姊妹的小名叫什么燕,曾经

给一个很有名的江湖人,可就是找不到其它的线索,谁知道她会是太极掌门丁兆民的妻室

呢?”
  晏四道:“原来丁兆民的妻子是跟罗上春跑了的,难怪我找到丁兆民,问他与罗立春

关系时,他含糊其词,不肯说明白!”
  盛九如苦笑道:“老婆跟人跑了是最丢人的事,谁肯说出来,江湖上一本风流帐,只

我一个最清楚,多少变故,都发生在男欢女爱的醋海生波上,罗上春也怪,丢下了自己的

婆,却去抢别人的老婆……”
  晏四忙问道:“罗上春的妻子凌寒梅又是怎么回事?”
  盛九如道:“我身上披了道袍,已经不管人间的闲事,尤其是揭人隐私……”
  刘翩翩道:“盛老伯,你虽然不是杀害我父母的凶手,但是你多少帮过凶手的忙……

  盛九知道:“林上燕假托罗上春的名义来求我时,我并不知道他已死,更不知道她会

包换了一张字条!”
  刘翩翩道:“那并不能证明你没有过错!”
  盛九如道:“是的,我用鸡鸣狗盗的方法去与你的父母争胜,起初还很得意,可是你

亲来找到我,用他真正的武功胜了我,问明内情后,不但不怪我,反而与我订交,使我惭

死了,为了内咎,我退出江湖,苦守着这间破庙,忏悔此生……”
  晏四笑笑道:“你并没有真正跳出是非场,不久前你还放走一个恶人!”
  盛九如道:“凭良心说,我没有放走他。”
  晏四道:“你怎么会溜到他房里的?”
  盛九如道:“我进去打算救他的,念在故人之情,我总不能坐视不理,可是我到了里

面,那小子已经不在了,我简直想不透他是怎么溜走的!”
  晏四道:“你别要花枪了,四面都有人守着,你不帮忙,他会走得了?”
  盛九如道:“我说的是真话,他的确是自己溜走的!不过你们的防备也的确太疏忽了

我能无声无息地溜进去,他自然也能草木不惊地溜走!”
  谢文龙低声道:“前辈躲在殿中时,小侄倒是有了感觉,不过那时个侄以为是高兄弟

四叔,所以没有出声招呼,至于前辈进去时,可能是利用小侄等两眼受迷烟刺激时施
为……”
  盛九如脸上一红道:“我还以为你一直没发觉呢,看来我们这些老家伙是混不下去

了!”
  高人凤一叹道:“那家伙一定也是趁着大哥揉眼睛的时候溜走的,只怪兄弟招呼打得

慢!”
  晏四道:“溜得了和尚溜不了庙,有这个老妖狐做人证抓不到他也不打紧了!”
  盛九如脸色一沉道:“你想拿我去抵帐?”
  晏四笑道:“我姓晏的不会这么没出息,可是这小子干的坏事你也知道了,无论如何

要帮个忙!”
  盛九如道:“要我帮你们去捉他是不可能的,你们在别的地方拿住他我可以不管,但

能在我的庙里!”
  晏四道:“我不会要你帮这种忙,但对他的来龙去脉,你至少要说个清楚!”
  盛九如沉吟不语,刘翩翩道:“盛老伯,我母亲含屈而死,我父亲死得更不明不白,

也不管吗?”
  盛九如道:“那是秦守经的事!”
  高人凤道:“秦守经的凤钗又在罗继春的手中出现,要找秦守经,必须从他身上着

手!”
  盛九如想想道:“你们想知道什么呢?”
  晏四道:“从罗上春的西行开始。”
  盛么知道:“那没什么关系,罗上春原来与凌寒梅订了婚,可是新婚之夕,却发现他

新娘不贞,怒而绝裾而去,结果不知怎么勾上了林上燕,私相缱绻,生了一个孩子后,林

燕又被秦守经诱了去,他再度离家出走,到了西域,结果死在那边,不过他的死讯无人得

知,还是你第一个传了出来!”
  晏四点点头道:“凌寒梅是真的不忠吗?”
  盛九如叹道:“说起来又是一场误会,凌寒梅有两个结义兄长!”
  晏四道:“我都见过,他们叫凌苍松与凌翠竹,不过现在又改了名,成为他的佣仆

了!”
  盛九如道:“这两人本来就是她的家人,她自己的父母死得早,全靠一个乳母抚育长

大,那两个人都是她的乳兄,她为了感恩,就认他们为兄长,这两个义兄对小妹妹倒不是

情,可是为了身份所关,不敢表示出来,凌寒梅与罗上春定亲之夕,他们感动于心,说了

句醉话,引起罗上春的怀疑……”
  晏四道:“这听起来太无稽了!”
  盛九如道:“倒不是无稽,凌寒梅是两个义兄提抱长大的,一向不避形迹,罗上春起

以为他们是亲兄妹,倒也不在乎,那天看他们举止失常,才起了疑心,问清内情后凌寒梅

该替他们说好话,罗上春才一怒而去,这只怪她太年青不懂事,后来她的两位义兄也相当

悔,自动又降贬为奴仆的身份,去找罗上春想挽回此事,谁知岁上春又跟林上燕粘上了,

们一怒之下,打了起来,虽然被罗上春打跑了,可是声言必定再来,罗上春急着带林上燕

仇,又因为林上燕身怀六甲,怕她动手不便,才偷了凤钗,给她作为护身之用,谁知凌家

找了去,林上燕生下了孩子,又跟秦守经不干不净……”
  刘翩翩道:“这个女人也太贱了!”
  盛九如道:“她原来就跟秦守经很好,可是秦守经对她始乱而终弃,她才嫁了丁兆民

丁兆民得知她与秦守经的过去,对她也不很好,一个寂寞的女人遭遇如此,倒也难怪她,

上春离开凌家后,因为与丁兆民谊属同门,暂居丁家作客,两个人都是受过感情的刺激、

病相怜,就那样好上了,他们私奔之后,本来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的,谁知被凌家两个家

一闹,泄了行踪,而秦守经却因为到处不能容身,躲到他们家去。凭他那张花言巧语的嘴

又哄得林上燕回了心,偷偷帮着他骗取了罗上春的逆穴手法,罗上春得知受骗后再度出走

这些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去帮她偷那张措据了!”
  晏四一叹道:“这简直是一本糊涂帐,不过罪魁祸首还是那个秦守经!”
  盛九如道:“罗上春偷借凤钗,原是给林上燕防身的,林上燕私赠给秦守经,秦守经

时不慎,又给刘半云看见了,他们两人逼得没办法,只好来求我,趁着刘半云没回家以前

偷出那张借据,而且更为了怕真相泄露,才使出那手移花接木的毒计!”
  刘真真怒道:“这手毒计害死了我的父母!”
  盛九如道:“林上燕也没有得到好处,秦守经耍了她一阵,又把她丢掉了,她含垢忍

辱,将孩子寄养到我这儿,重新回到丁家去,奇怪的是丁兆民居然不念旧恶,对她很好,

起初不明白,后来才知丁兆民是想她的逆穴秘诀,她伤心之余,到我们这儿来看看孩子后

就到西边找罗上春,以后就没有下落了……”
  高人凤道:“秦守经后来也追到了西城是为了什么呢?”
  盛九如道:“我也听说了,多半是为了逆穴的手笈吧,林上燕学会了罗上春的点穴秘

技,自己却不能练,因为那只适合男人,她可能偷偷地教给了她的儿子,罗继春在我这儿

了两年,也到西城去寻亲……”
  谢文龙忙问道:“以后呢?”
  盛九如道:“以后的情形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小子在西域没找到双亲,却在牧马上

了一笔大财,而且认识了一个官家小姐,感情很好,却苦于身份,无法结合,那位小组随

亲回到京师,他也带了两个伙计跟了来,那位小姐叫他博个正达出身,再上门求亲,他花

了不少银子,结交官府,却毫无成就……”
  晏四冷笑道:“这小子真是想昏了头,一官半职,又岂是钱财可求的吗?”
  盛九如道:“这倒不能怪他,他结交的那些朋友都很有势力,只要他肯改姓换名,弄

小官干干并没有困难,只是这小子横定下心,不肯斯祖灭家,他的家世履历可实在见不得

人,事情就这样告吹了,以至于干出那些糊涂事,我虽然不赞成他,却也不忍深责!”

  晏四点点头道:“这一点他倒还有点骨气,不过他干的那些事能帮助他什么呢?”

  盛九如道:“他想把官府的尊严扫地,使得门第的传统站不住脚,也许会有点希
望……”
  晏四怒声道:“这简直是胡闹!”
  盛九如道:“我也知道这种做法太幼稚,可是他干了之后再找我,已经来不及补救了

我只有告诫他不准再胡闹,他也答应了,这小子人并不坏,只是少了教养,你们给他一个

新的机会吧!”
  谢文龙正色道:“不能!”
  盛九如面有愠色道:“谢文龙,别忘了你也是个江湖人,不管你在官府里干得多卖劲

你始终是个江湖人,显亲扬名是没有你的份!”
  谢文龙道:“再晚并无此念,任职公门,只是先父的遗命报恩,再晚将来还是打算在

湖上求出身!”
  盛九如道:“那你更应该多交几个朋友,为日后留一条退路!”
  高人凤却笑笑道:“盛老伯,谢大哥并不是个热衷富贵的人,可是事情必须令他能交

得了!”
  盛九如道:“他犯的案子有莫振南顶了缺,已经可以交代了!”
  高人凤忙问道:“莫振南是什么人?”
  盛九如想想才道:“是我从前的一个手下伙计,我息手不干了,他还没有改掉老脾气

犯了事被保定府的官人抓住了,暗中托个人向我求救,我本来不理的,可是罗继春偷偷去

他弄了出来!”
  高人凤微笑道:“盛老伯对这位世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卖出老面子把五云捧日拖了

撑腰……”
  盛九如连忙道:“你这小子干得好事,暗地里用那种手腕来坑了他一下,他恨死你

了……”
  高人凤淡然道:“他自己为老不尊,我才给他一个教训,倒不在乎他如何报复!”

  盛九如叹了一声道:“老林受了伤之后,在我这儿养了几天的伤,千方百计要摸清你

底细,等伤好后报仇,现在知道你是彩虹剑的门下,说什么我也会替你化解这段过节,可

以后你对江湖前辈却不能再胡闹了!”
  晏四道:“林玄鹤性子好比毛坑里的右头,又臭又硬,你压得下吗?”
  盛九如笑道:“这个我还有把握,五云捧日对我的老面子还得买一下!”
  晏四道:“他一定有什么把柄抓在你手里……”
  盛九如连忙道:“这个不必谈了,老狐狸平生有一椿美德就是守口如瓶……”
  高人凤笑道:“老伯既然守义不阿,为什么肯把手下的伙计去替罗继春送死呢?”

  盛九如正色道:“我虽侧身黑道,干的事却全部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罗继春把莫振南

来之后,我问清了他犯的罪知道他盗财劫色,还杀死了一个受他蹂躏的女人,当时将他痛

一顿,还叫罗继春送他回去,罗继春说他反正都不免一死,不如让他项个缺,我才答应

了!”
  高人凤点点头道:“如果罗继春真的就此改过自新,谢大哥自然也不会追究,可
是……”
  盛九如忙问道:“他又干了什么坏事!”
  高人凤道:“他对那位小姐还没有死心,想利用莫振南这种事作为要挟,胁迫那位小

的父亲丢官,然后再把女儿嫁给他!”
  盛九如道:“不会吧!”
  高人凤道:“罗继春派了两个手下冒充保定府的官人,就是想干这一手,幸亏被我碰

了……”
  说着将贾行飞与贺志杰到衙门投文的情形说了一遍,最后道:“他的意思是取得龙正

的亲笔字据,以为要挟,如果龙大人不答应,他就要以字据为凭,告到御史衙门,害龙大

家破人亡!”
  盛九如沉吟片刻道:“这小子是太辣手了一点,可是我想他目的不在此,最多是用来

胁龙锦涛把女儿嫁他!”
  谢文龙道:“不可能,龙大人铁面无私,如果知道自己的女儿与飞贼有染,他会先杀

自己的女儿,然后再自求一死……”
  盛九如道:“当大官的人最重视身家名誉,我想他不会如此轻率从事!”
  谢文龙道:“再晚与龙大人相处有年,知道得很清楚,目前他尚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做

有败门风的事,否则早就活活气死了……”
  盛九如道:“那就由他去气死好了,罗继春除了出身不佳外,并不是个坏人。他瞧不

江湖人,才阻扰儿女的婚事,气死也是活该!”
  谢文龙神色一变道:“盛前辈,这话就使再晚不服气了,如果你有个女儿,肯把他嫁

罗继春吗?”
  盛九如道:“为什么不肯,江湖人嫁江湖人……”
  高人凤笑道:“没这个可能,我一辈子当不了大官,完全是站在江湖人立场上讲这句

话,你们是江湖人,对罗继春应该尽力帮忙才对!”
  谢文龙沉声道:“江湖人之间固然有互助之义,可是更有恩怨分明之认识,前辈这番

调,再晚不敢附和!”
  盛九如笑道:“龙锦涛对你不过是一番提拔之恩,实际上也是在利用你,谈不上什么

情!”
  晏四一笑道:“老狐狸,原来你根本没弄清楚,龙锦涛对文龙说不上什么恩情,对他

去的老子却着实出过一番力,当年谢万里受仇家所诬,陷身囹圄,是龙锦涛一力替他洗刷

的,因此谢万里才叫文龙必须报答此恩!”
  谢文龙正色道:“龙大人泽及先人,再晚任职公门就是报他的恩情,如果有人要伤害

龙大人,再晚一定舍命以赴,不让人得逞!”
  盛九如一怔道:“原来其中还有这么大的曲折,难怪各位对罗继春紧迫不放了……”

  晏四道:“我们原来准备借莫振南的机会放过此事了,可是罗继春又玩出了这一手,

们当然要追究到底!”
  盛九如愕然良久,才轻轻一叹道:“那我也管不了啦,随便你们去闹吧!”
  高人凤道:“看在先师的份上,你至少该帮个忙!”
  盛九如道:“你师父母之死,我间接要负点责任,可是事情都说穿了,与罗继春并无

系,你们该去找秦守经!”
  高人凤道:“秦守经的凤钗又到了罗继春手中……”
  盛九如道:“我没有听他说过,不会错吗?”
  高人凤道:“莫振南就是被那凤钗中的银针杀死的,凤钗现在龙小姐手里,而且是罗

春送给她的……”
  盛九如道:“这些我都不知道,如果罗继春再来,我会问问清楚,而且找到秦守经后

我也不能饶他,一来是报复地愚弄我的仇恨,再者也是替你师父母尽点心意,这样你们总

意了吧!”
  正说到这里,忽然内间一亮,冒出熊熊的火焰!
  盛九如神色一变道:“有人放火!”
  首先抢往门口扑去,可是里屋白光一闪,有人用刀朝他砍来,势于十分凌厉,把他逼

退后!
  晏四冷笑道:“老狐狸,你又在弄狡猾了,屋子里明明有人,那小子还没有走吧!”

  盛九如怒声道:“胡说,那分明是个女子!”
  晏四不禁一怔,刘翩翩与刘真真急于找到罗继春问明秦守经的下落,自然不肯相信,

人山拉彩虹剑,同时抢进屋去,可是迎面一片火光逼得她们退了出来!
  晏四抢到门口喝问道:“里面是谁?”
  屋中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四叔,是我,那贼子一定藏在屋里,我要烧他出来!

  那分明是谢玉茜的声音,众人仅是一惊,谢文龙急叫道:“妹妹,你疯了,快出来!

  他想扑进去,可是门口的火势太猛,谢玉茜的声音又在里面叫道:“他出来了,快堵

面……啊……”
  最后一声惊叫的是继两三声金铁交鸣之后再发出的,分明是两个人已动了手,而且谢

茜还受了伤。
  高人凤脱下身上的外衣,裹着头,就地一滚,冲进火堆里,没有多久,他抱着谢玉茜

冲了出来,两个人身上都着了火,因此他不敢怠慢,继续拖着谢玉茜满地打滚,其他人也

手八脚地帮忙熄火!
  好不容易把他们身上的火扑炼了,高人凤的头发都烧焦了,满脸黑灰,狼狈不堪地站

起来。
  可是谢玉茜却昏厥在地下,一动都不动,她的手中却握着一个刀柄,连着寸来长的刀

刃,其余的部分好象是被什么利器削断了!
  谢文龙手足情深,连忙上去摇着她大叫,谢玉茜却牙关紧闭,一声不发,晏四道:“

身上没有伤,恐怕是受了点穴手法……”
  谢文龙连忙又检查了一遍,摇摇头道:“没有,她的脉象通畅,并无受阻的现象!”

  盛九如道:“是不是受火气所遏闷昏了过去?”
  刘翩翩蹲了下去,用手拨开紧闭的眼皮瞧了一瞧道:“师哥,你来看看,恐怕是中了

毒!”
  高人凤连忙弯腰省视片刻,然后沉声道:“不错,大哥,兄弟救人要紧,请你不可误

会!”
  说完擦的一声,撕开了她胸前的衣襟,果然在乳上找到了一个小黑点,他不进嫌疑,

头在黑点匕用嘴吮吸,片刻后,他张口一喷,吐出一口黑水,里面夹着一根小银针,谢文

见了心中大惊!因为这根银针正是与杀死莫据南的细计完全一样,刘翩翩也认出来了,失

叫道:“这是紫凤钗中的毒针!”
  高人凤连吸了几口黑水后,自己也支撑不住了,哑着喉咙道:“师妹,快找奶娘
去……”
  说完这句话,他也昏了过去,刘翩翩一言不发,抱起谢玉茜,谢文龙也抱起高人凤飞

出门,晏四走在最后,沉声道:“老狐狸,咱们回头再算帐!”
  盛九如欲待解释,可是他们都走远了,他只好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去到屋中扑救火势

  这过六个人却因为有两个人昏厥不省人事,急待拯救,大面都不敢耽搁,一径飞奔回

城里,立刻就往柳叶胡同而去,刘家姊妹住在胡同府的一家小院子里,来不及叫门,他们

从墙上跳了进去!
  刘翩翩直奔上楼叫道:“奶娘,快起来,有人中了针毒,你准备解救!”
  一个中年妇人披衣出了房门,先看见了谢玉茜,立刻问道:“中毒多久了?”
  刘翩翩道:“大约有一刻工夫!”
  那中年妇人道:“这恐怕太迟了……”
  刘翩翩道:“不迟,高师哥当时就起出了针,还吸出了很多毒血!”
  中年妇人点点头道:“那还行,可是这针毒见血即化,沾都沾不得,你师哥最怎么吸

的!”
  刘翩翩道:“用嘴吸的!
  中年妇人一惊,也看见了谢文龙手中的高人凤,连忙奔过去,拨开眼睛看了一下,才

了一口气道:“还好,总算他知道厉害,事先用气护住心脉,还可以一救,这孩子也是的

救人就不顾自己了!”
  谢文龙又急又愁,慌忙问道:“大娘,他们不打紧吧?”
  那中年妇人点点头道:“不要紧,把人交给我好了,真真帮忙去调解药,翩翩招呼一

客人!”
  刘翩翩把谢玉茜交给中年妇人,刘真真接去了高人凤,那中年妇人朝晏四与谢文龙一

道:“老妇担保他们死不了,但必须立刻清毒施救,不能招待二位了!”
  刘翩翩也道:“谢大人,你放心了,奶娘是家母最贴身的人,她们从小在一起长大的

紫凤钗中的毒针她最清楚,也只有她能救,她说不要紧就一定不要紧!”
  谢文龙拱手道:“多谢大娘了!”
  中年妇人带着刘真真进屋去了,刘翩翩却带着谢文龙与晏四走到楼下,点上一盏灯火

道:“客居简陋,连客厅都没有,委屈二位就在这儿坐坐吧!”
  屋子里只有一张椅子,她端来给晏四坐了,又歉然如谢文龙一笑道:“谢大人如果不

脏,就在床上坐坐!”
  谢文龙见那床上铺着红绫被褥,知道是她的卧床,虽感冒昧,可是她那样一说,又不
便
拒绝,只得坐了下来,刘翩翩在铜壶中倒了两杯茶,因为铜壶外面有棉套护春,茶水倒还

热。
  她先给晏四送去一杯,谢文龙接过茶杯时,发现杯盖上用釉彩烧着一个翩字,不由一

怔,知道那茶杯里是她用的。
  刘翩翩一笑道:“这是我用才的,却保证干净,每天都洗的……”
  谢文龙脸上一红,连忙道:“我不渴!”
  晏四笑笑道:“文龙,你也太拘谨了,江湖儿女,不拘这些,你大方一点不行吗?”

  听了这话后,谢文龙更觉得不好意思了,刘翩翩为了想破除他的拘谨,凑趣说笑话道

“也许谢大人认为我们根本还够不上江湖之流,所以才跟我们闹客气!”
  谢文龙一听急了道:“谢某如有此心,叫我天诛地灭!”
  刘翩翩一愕道:“谢大人,我是开玩笑……”
  晏四翻翻眼晴道:“这可不能算是开玩笑!”
  刘翩翩急了道:“老爷子,你怎么也认真了!”
  晏四笑道:“是你自己认真,本来大家却已经说好了,大家不拘形迹,你们管文龙叫

哥,现在作开口大人,闭口大人,他自然要搭搭大人架子!”
  刘翩翩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老爷子,你真会挑眼儿,我是喊顺了口,今天虽然拜了

哥,以前却是喊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晏四道:“以前你们也谈到文龙吗?”
  刘翩翩笑道:“自从高师哥再次找到我们,学了一身流气,奶娘就狠狠地数说他一顿

还举出谢大人……不,谢大哥为例,说大哥才是江湖男儿的典范,身处公门,不减本色,

事待人,处处方正不阿,说江湖人个个都家谢大哥一样,谁还敢对江湖人不尊敬!”
  谢文龙受夸以后,红着脸讪然道:“这太不敢当了!”
  刘翩翩笑道:“这本来就是事实,高师哥刻意与你结交,一来是为了便于追索凤钗的

落,再者也是受了奶娘的影响,所以他第二次来找我们,叫我们去客串那种下流的角色,

果不是有大哥在座,奶娘说什么也不肯答应的!”
  晏四一叹道:“高人凤这小子鬼聪明是有的,今天他出的主意是不太正经,但没有这

着,想从那两个家伙口中间出罗继春的下落,倒还真不容易!”
  刘翩翩红着脸道:“是的,贾行飞与贺志杰都是十足的江湖人,即使拿刀架在脖子上

也别想问出真话,要想从他们嘴里套消息,只有一个色字……”
  说到这儿,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晏四笑道:“你们在楼上布风流阵,老头子

隔壁瞧隔墙戏,那不得不佩服你们唱做俱佳,即使是我老头子身临其境,恐输也会恨不得

心掏出来!
  刘翩翩脸更红了道:“老爷子,你又取笑了,谁不知道你是江湖中有名的铮铮铁汉!

  晏四哈哈一笑道:“你别给我脸上贴金了,老头子是命苦,从来就没有佳人垂青!”

  刘翩翩道:“你客气,当年就有位名门侠女,追着想嫁你,你偏偏躲着她!”
  谢文龙从来不知道晏四也有一段艳史,闻言倒是一怔,可是晏四脸色一沉道:“别提

些老古话,你是听谁说的。”
  刘翩翩道:“是奶娘说的,那位侠女现在还没嫁人,在小孤山带发修行呢!”
  晏四似乎一愕,却变转话题问道:“你奶娘贵姓?”
  刘翩翩道:“姓周,她实在不能算是我们的奶娘,因为她也没嫁过人,只是她要我们

此称呼……”
  晏四道:“她是不是叫周菊人?”
  刘翩翩道:“好象是吧,我们不太清楚,只是看见她的箱子里有一幅画像,是她年青

候的小影,那上面题着菊人两个字,可是我们不敢问,因为她对那幅画像很珍贵,根本不

我们看,我是偷偷看见的!”
  晏四神情呆了一呆才道:“天地太小了!”
  刘翩翩忙问道:“你认识奶娘?”
  晏四一笑道:“认是认识的,不过没有多大深交,还是装作不认识的好,你以后也别

起我问过这件事……”
  刚说到这儿,门口有人接口道:“晏四哥!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当着小孩子翻我的旧

帐,还想装作不道,我梅影姊姊在小孤山的菩提庵里就白挨苦了!”
  说着正是那中年妇人进来了,晏四十分难堪,连忙站起道:“菊娘,你这是何苦呢?

  中年妇人进了门后,斜倚在桌子旁道:“乍一见面时我没认出你,这些年你老了不

少!”
  晏四笑道:“大家都老了,否则我也不会想到你就是名震江南的白菊花!”
  中年妇人感喟了一声,然后道:“如果知道了,你恐怕连门都不敢进吧!”
  晏四连忙道:“没有的事,如果知道你在京师,我早就来看你了,你怎么……”
  中年妇人苦笑一声道:“我没什么,旧日的白菊花算是死了,现在我只是个默默无闻

老太婆!”
  晏四默然片刻后才道:“你说梅娘在小孤山……”
  中年妇人道:“不错,我们以前错得厉害,后来才知道那太傻,你躲开她一溜,她跟

说了实话,说她钟情的是你,可是再也找不到你了!”
  晏四道:“我到回疆去玩了一趟!”
  中年妇人苦笑道:“这一趟玩得真有价值,把四君子玩散了伙!”
  刘翩翩忙问道:“什么是四君子?”
  中年妇人轻叹了一声道:“那是我们年轻时闹着玩的,我,晏四哥,方梅影,还有一

叫黄秋枫的……”
  谢文龙惊问道:“一叶知秋黄秋枫,一支梅方梅影,白菊花周菊人,紫海棠晏无影,

是你四位?”
  中年妇人道:“是的,那时年纪轻,大家凑在一起,自号四君子,干些行侠仗义的事

儿,觉得很有意思,只可惜四君子凑在一起不到三年……”
  谢文龙道:“再晚听家父说过,四君子在江南侠名昭著,如日丽中天,只是不知道四

叔……”
  中年妇人一笑道:“我也不知晏四哥改了名,后来从无影神拳的外号才想起是他,他

名晏四,可见他还没有忘本!”
  晏四笑道:“我在四君子中排行第四,改名晏四,表示并没有忘记你们这些老伙伴,

二哥呢?”
  中年妇人道:“你走了,梅姊为了躲他,到小孤山息影,他混了几年,才打听到梅姊

下落找了去……”
  晏四道:“梅娘还记恨地吗?”
  中年妇人道:“怎么不恨他,差点没拿剑宰了他,结果他自知无望,在金山寺落发出

家,行脚天涯,以后再也没有听见他的下落。”
  晏四一叹道:“当年可不能怪我,我就是怕引起误会,才悄然远游,只以为我一走,

二哥会……”
  中年妇人恨声道:“你倒好,一定了之,梅姊以为是他逼走你的,他以为是我逼走你

的!”
  晏四道:“梅娘误会他还可说,他误会你可大没道理!”
  中年妇人道:“怎么没道理,梅姊对你有情,我对秋枫有情,秋枫对梅姊有情,这是

明显的事实,你一走,他以为我是藉此报复她,使大家得不着归宿!”
  晏四叹道:“这是从何说起!”
  中年妇人道:“当时她不能不这样想,直到秋枫出了家,我到小孤山看她,总算释清

会,但是已经迟了,但不迟又能怎么样呢?感情就是这么绝,偏偏都爱钻牛角尖,我想开

了,也对世事灰了心,刚好她们的母亲于归彩虹剑,借她息稳,我就住在她家,谁知又出

事!”
  刘翩翩道:“奶娘,我只道你一直就跟娘在一起的!”
  中年妇人叹道:“我们从小就在一起,我们的武艺是一个师父教的,我到了你家后,

了不愿意再见到江湖上的故人,才隐姓埋名,算是你们的乳母,以免引人注意!”
  说完又对晏四道:“四哥,老实说一句,你对梅姊到底有没有意思?”
  晏四道:“大家都老了,还说这些干吗?”
  中年妇人道:“不,我一定要问清楚!”
  晏四道:“梅娘对我有情,我是知道的,可是我看黄二哥对她用情极深,为了不伤友

情,我只得硬起心来!”
  中年妇人笑道:“你还是爱她的,否则你就不会逃避!”
  晏四笑道:“多少年来,我一直不成家,实在也是怕这些烦恼,我总以为走了之后,

们三个人中,总有两个人会得到归宿,哪知……”
  中年妇人也苦笑道:“我是自寻烦恼,为了秋枫画了一张像给我,害了自己一辈子,

姊实在太冤枉,只为了秋枫夹在中间,也受了一辈子的罪,她在小孤山修心养性,却不肯

发,表示还在等着你,你该看看她去!”
  晏四忙道:“不必了,事隔多年,大家的心里好容易平静了下来,再见面又有什么好

呢?”
  说完又对谢文龙道:“文龙,这一来大家更不是外人了,你叫三姑吧!”
  中年妇人摇摇头道:“四君子散了,我听见这个三字就烦心,还是用我的本名菊人

吧!”
  谢文龙恭恭敬敬地抱拳叫了一声:“菊姑!”
  周菊人笑道:“你很了不起,很替江湖人扬眉吐气,那女孩子是你的妹妹?”
  谢文龙道:“是的,她……”
  周菊人道:“不要紧,她中的毒比人凤还轻,现在已经醒过来了,在帮忙照料人凤!

  谢文龙一怔道:“怎么她会比高兄弟轻呢?”
  周菊人道:“紫凤钗的毒很奇怪,中针的人受毒还轻,毒性和人血混,才变为剧烈,

凤在替她吸毒时,一定太匆忙了,把毒血吞了一点下肚子……”
  刘翩翩道:“高师哥如果不立刻吸出毒血,谢姊姊就没有救了!”
  周菊人道:“说得也是,不过他懂得厉害,大可以慢慢地吸,用不着那样急呀!”

  刘翩翩一笑道:“你听他今天谈起谢姊姊时眉飞色舞,就该明白了,假如谢姊姊死了

他说不定会抹脖子呢!”
  周菊人哦了一声,随即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他急得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说完又朝刘翩翩着了一眼,刘翩翩连忙道:“高师哥跟谢姊姊是很相称的一对!”

  周菊人微微一愕,忽然看见谢文龙身前的茶杯是刘翩翩的私用之物,突然明白了,笑

道:“不错,是很相称,我就不用担心了!”
  晏四问道:“你担心什么?”
  周菊人刚要开口,刘翩翩连忙道:“奶娘,高师哥要紧吧!”接着又道:“谢大哥,

们瞧瞧去!”
  周菊人道:“不要紧,躺两天就会好的!”
  说完拖了谢文龙就走,谢文龙有点窘,但还是被她拖着走了,周菊人望着他们的背影

出了欣慰的微笑!”
  晏四道:“菊娘,你笑得很古怪!”
  周菊人轻吁了一口气道:“我听真真说了当时的情形,很替她们姊妹担心,你知
道……”
  晏四笑道:“我明白了,你怕她们终身落了空!”
  周菊人一叹道:“她们等于是我的女儿,为了申雪冤情,我不得已带她们抛头露面,

管得很严,她们也很自爱,因此心目中只有一个师哥,我想他们师兄妹能成为一家也是好

事,因此听了人凤与谢小姐的事,我很愁,唯恐我身受的不幸又会轮到他们头上!”
  晏四微笑道:“你白操心了,感情的事很玄妙,她们两姊妹对师哥倒不怎么样,对我

个世侄却一见倾心!”
  周菊人道:“能这样最好,不过谢文龙呢?”
  晏四道:“看在你的份上,我也得尽点心!”
  周菊人道:“他没有别的意中人吧?”
  晏四笑道:“你放心,文龙这小子我最信得过的,他见了女孩子就睑红,否则三十出

了,怎会仍然孤家寡人一个,我劝他成家,他却当作耳边风,不过他是否看得中这一对姊

妹,我倒不敢说!”
  周菊人道:“论人品,论才貌,论家世……”
  晏四道:“不是这个问题,文龙根本是对女人没兴趣,否则他还怕娶不到老婆,现在

在你的份上,我老头子出头压着他,管教他答应就是了!”
  周菊人道:“你别这么神气,翩翩跟真真也不是没人要,公子王孙,量珠而聘……”

  晏四笑道:“你要这么说,我就不管了!”
  周菊人瞪起眼晴道:“四哥,我这两个干女儿如果受了一点委屈,我就跟你拼命了!

  晏四一笑道:“瞧你急了吧,我这对老眼瞧事情最准,那两个丫头对文龙是认定心了

不过没有我老头子排忙,恐怕她们还不容易称心如意!”
  用菊人冷哼一声道:“你看事情很准,所以才把梅姊孤零零地抛在小孤山!”
  晏四神色一沉道:“菊娘,你再提这些事我可就生气了,我晏无影至今不娶,总算对

起她了,黄秋枫当和尚可不能怪我,你的事更怪不上我……”
  周菊人脸色变了一变,但是忍了下来,轻叹一声道:“是的,不能怪你,在友请你是

无亏缺,我受苦活该,梅姊也是活该!”
  晏四道:“你们都爱上了不值得爱的人,只得认命!”
  周菊人忍住性子道:“我们认命,小一辈的年纪还轻,不应该再受苦,我求求你行

吗?”
  晏四笑道:“行,谢万里的孩子我还作得主,高人凤与谢玉茜是两厢情愿,如果你那

宝贝侄女钟情高师哥,我倒是没办法,难得她们互不冲突,我乐得玉成其事!”
  周菊人道:“谢谢你了,把两个孩子托付出去,我就想到小孤山陪梅姊去,你……”

  晏四连忙道:“你见着了她可别提我,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周菊人想想道:“好吧,我也有十年没见她了,不知道她是死是生!”
  晏四道:“如果她死了,你托人捎个信到京师,我给她坟上去磕个头,如果她没死,

就什么都不提!”
  用菊人道:“假如她问起你呢?”
  晏四道:“那你就说晏无影死了,本来不是你提起,我也把晏无影当作死了。”
  周菊人张口似欲有所言,晏四却道:“别说了,白菊花死了,紫海棠也死了,一支梅

一叶知秋都遁入空门,这就是四君子的归宿,我们上去看看孩子们吧!”
  周菊人掌着灯,在前面引路,又重新上了小楼,晏四见屋子到处都很破旧,那楼梯走

还支支直响,不禁感慨地道:
  “菊娘,我记得从前你最喜欢铺设的,我们合居的君子楼就数你的屋子最漂亮,现在

怎么不讲究了?”
  用菊人苦笑道:“凡事得配合环境!”
  委四道:“你又不是穷!”
  周菊人道:“不错,我有私蓄,刘家的产业也盈千上万,我们就是高楼连云,也还住

起,可是要唱戏,总不能摆出那种排场!”
  晏四笑道:“那真亏你受的,不过今天已经有了眉目,我们居然找到了龙尾狐盛九如

一本旧帐全在他身上翻了出来!”
  周菊人道:“我听真真说了,可是秦守经没找到,我的责任依然未了!”
  晏四道:“你跟秦守经也是亲戚,刘家夫妇遭变,你应该想到是谁在捣鬼!”
  周菊人一叹道:“就是这只凤钗把我弄迷糊了,我知道师姊极厌弃秦守经的为人,完

是为了亲谊才庇护着他,绝不会把凤钗给他作恶的,可是刘半云的确亲眼看见凤钗在秦守

手中使用,还取下钗中的银针为证,叫我不知道相信谁的好,尤其是师姊糊里糊涂一死,

更莫明究竟了,这都要怪高人凤那小子,他不该偷藏那张字条,更不该到现在才告诉我,

则就不会闹出那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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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紫烟《荒野游龙》 
第十五章 追本溯源 

  晏四连忙问道:“你知道那张字条是你写的吗?”
  周菊人道:“自然知道字条是师姊亲笔写的,也是写给秦守经的……”
  晏四道:“那么她们的确有情?”
  周菊人道:“谁说的,你听我说完了再开口行吗?字条是师姊替林上燕写的,林上燕

师姊的远房姨表妹,年轻时我们三个人都在一起的,那时我与师姊都看透了秦守经的为人

不齿交往,只有林上燕对他痴心迷恋,她看见师姊的凤钗铸工精美,仿制了一只,当然并

有其中的机括,也不能发射银针,所以师姊也不在意,后来她与秦守经偷期幽会,秦守经

她要这只凤钗为表记,她就央求师姊写了那张字条,包在凤钗外面送给秦守经……”
  晏四忍不住插嘴问道:“这种定情的文字,怎能随便替人代写呢?”
  周菊人一叹道:“你不知道,林上燕专心武功,对文字一窍不通,却又怕秦守经看不

她,所有的情书都是请师姊代笔的!”
  晏四一叹道:“难怪事情弄得难以自明了,秦守经留着那张字条,倒是个有心人!”

  周菊人道:“现在我才明白师姊为什么要自杀,她怕的不是这张宇条,而是那些代写

书信,如果秦守经都提了出来,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所以她只有一死了之,叫秦守经别

动歪脑筋来侮辱她!”
  晏四道:“那时你也在她家,可以替她说明呀!”
  周菊人道:“我虽然在,可是这些事我都不知道,连人凤藏起字条的事也不让我知道

这固然是他的一片好心,怕师姊真的有什么暧昧情事,辱及他师父的声名……”
  晏四道:“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不是今天凑巧碰上了老狐狸,这段公案永远也澄清

了!”
  周菊人道:“我对刘半云自焚于火的事始终想不明白,今天才算想通了,那八成是秦

经干的好事,师姊的死,有三个人该负责,罗上春,林上燕跟秦守经,我一定要他们付出

价!”
  晏四道:“罗上春根本就不知情,而且也死了!”
  周菊人怨声道:“盗钗的是他,他就难辞其咎,林上燕是存心陷害师姊的,更不可饶

恕!”
  晏四叹道:“林上燕只是想叫你师姊不去追究凤钗的下落,她自己也是受了人的
骗……”
  周菊人道:“不,这三个家伙,一个也不能饶恕!”
  晏四笑笑道:“你执拗的脾气还是没改,而且越老越烈了!”
  周菊人道:“如果我能改得了脾气,何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一辈子都耽误了,现在

也迟了!”
  晏四见周菊人态度十分固执,非找秦守经,林上燕,罗上春报仇不可,想了想劝道:

“罗上春已死,尸骨早寒,林上燕也莫知所终,你要替彩虹剑夫妇报仇,只有一个秦守经

找了!”
  周菊人沉声道:“秦守经是必杀无赦,另外两个人我找不到,他们的儿子还活着!”

  晏四道:“这种事报复到后人身上就没意义了!”
  周菊人怒道:“怎么没意义,我认定了他,否则我怎会叫翩翩和真真她们出去帮忙!

  晏四一笑道:“原来你叫她们出去还是有用意的?”
  周菊人道:“当然了,我听说京师闹飞贼,而且用的是罗上春独家的逆穴手法,想到

人一定与罗上春有关,所以才让她的姊妹参加,否则我们又不吃官家的粮响,何必多这

事!”
  晏四不禁默然,他们早已到达了门外,因为话没有谈完,所以只站在门口,里面的刘

翩听见他们的谈话告一段落,掀开门帘道:“四叔,奶娘,二位请进来吧!”
  高人凤躺在床上,赤裸着上身,人已经清醒过来了,身上还不断地出汗,谢玉茜拿着

布,不断地替他擦拭着。
  周菊人进门后,伸手按按他的额角道:“能出汗是好事,毒性散发得快一点,晏小子

这几年你在外面混得很不错,内功的底子扎得很结实,我倒是替你白担了一会子心,看情

你明天就可以走动了!”
  高人风虚弱地道:“奶娘,你跟四叔的谈话我都听见了,我很后悔以前没跟你商量一

下,否则师母也许不会寻短见自尽的!”
  周菊人一笑道:“那倒不能怪你,我躲到刘家来息养,就是想埋葬过去,所以你师父

告诉人,你不知道我的身份,自然也不该把那些话告诉我,而且你藏着那些证据,一个人

外面探听消息,足见你心里没忘记师父母的恩情,对你混入下流的事,我也不怪你了!”

  刘真真抬起眼睛道:“奶娘,你也是的,一直不告诉我们你跟她是师姊妹!”
  周菊人苦笑笑道:“告诉你们有什么用呢?我到你家之后,就把白菊花三个字埋进了

墓,不想再翻旧帐,再说你们姊妹也没有把我这个奶娘当作下人……”
  刘翩翩连忙道:“那怎么敢,我们始终把你当作亲娘一样看待,我想娘就是在世,也

会比你更疼我们!”
  谢玉茜屈膝跪下道:“菊姑,谢谢你救了我!”
  周菊人一把拉她起来,指着高人风道:“别谢我,他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多报答他

点吧!”
  谢玉茜红着脸道:“高大哥救命之德,小妹永铭心田!”
  晏四哈哈大笑道:“没什么,你要感谢他,以后就少训他几句,这小子被你训怕了,

面都不敢见你……”
  谢玉茜脸上一红,刘翩翩却问道:“谢姊姊,你怎么会到庙里去的,又怎么会受伤

的?”
  谢玉茜脸上一红,晏四笑道:“自然是跟着我们去的,她见到哥儿俩进了窑子,差点

气得发疯,把我老头子赶进去抓他们出来,她自己还是不放心……”
  谢玉茜红着脸道:“我以为您也堕进风流阵里,乐而忘返了!”
  晏四笑道:“这还成话吗?你把四叔看得这么没出息!”
  (原书此处有缺)
  正人家请的是你,我去年去都不打紧……”
  谢文龙皱皱眉头,龙锦涛笑道:“你尽管去好了,飞贼的案子破了,他们的女儿就安

了,吃他们一顿也是应该的,我上了年纪,连日的应酬实在受不了……”
  谢文龙什么也不能说,只得道:“大人也应该保重一点,连夜下棋实在大伤精神了!

  龙锦涛笑道:“本来我并没有打算下通宵的,昨天喝多了酒,不敢马上睡,叫琦君来

下棋,原是准备醒醒酒再睡的,谁知道这妮子的棋艺大进,居然杀得我全军皆墨,越输越

服气,一直下到天亮,虽然赢了一盘,但我看得出是她故意让的,我的棋在朝中是数一数

二,却败在我女儿的手里,那可实在丢人,今天我想找个老夫子研究一下她的棋路,再跟

较量一下……”
  谢文龙对下棋没兴趣,对龙琦君的动静却十分注意,连忙问道:“三小姐整夜都跟大

在下棋?”
  龙锦涛微愕道:“是啊,有什么事?”
  谢文龙道:“没什么,舍妹刚来不久,到后院找三小姐去了,既是她一夜没休息……

  龙锦涛笑笑道:“我听说了,棋局刚散,后面有人来找她,说是你妹妹来了,她们女

子家,总有那些琐碎,别去管她们!”
  谢文龙想想道:“四叔叫我找舍妹有几句话交代。”
  龙锦涛笑道:“这位老先生也怪,我想找他老人家道谢的,就一直没见到他,既是你

话告诉令妹,就自己过去好了,我内人跟令妹认了亲,你也不能算外人……”
  谢文龙虽然穿户入室不便,但实在想听听谢玉茜与龙琦君的谈话,所以也告了罪,往

院走去,刚走了几步,龙锦涛又在后面叫住他道:“文龙,昨天有件事忘了告诉你,神武

军的儿子冯国材你知道吗?”
  谢文龙道:“知道,是个翩翩的佳子弟,很有出息,人也很上进,听说正在学武。”

  龙锦涛笑道:“他原来是娄子匡的学生,跟娄子匡练剑,令妹那一场比武出走了风,

也是在场参观的,事后对令妹钦佩万分,昨天老冯向我求亲。”
  谢文龙一怔,龙锦涛笑道:“你的意思怎么样?”
  谢文龙忙道:“齐大非偶,属下是江湖出身,怎能与世家匹配!”
  龙锦涛笑道:“老冯知道得很清楚,这老家伙最势力,他说今妹虽然老江湖人,可是

内人联了亲,由我出头主婚就没关系了,而且令妹与九格格还是干姐妹,他还怕巴结不上

亲王的门路呢!”
  谢文龙道:“这事情要舍妹自己做主,不过我想她不会同意的!”
  龙锦涛笑道:“老冯的为人我也瞧着讨厌,不过小冯的确不错,你不妨问问令妹。”

  谢文龙忙道:“不必问了,属下最近结识了一个姓高的朋友,舍妹好象很中意他!”

  龙锦涛点点头道:“这姓高的少年门剑击败娄子匡,在京师很出名,跟你妹妹倒是根

对,因为小冯再三向我恳托,我才问一声,既然令妹心中有了人,我就回绝他吧!”
  谢文龙忙道:“全仗大人……”
  龙锦涛叹了口气道:“老冯很少求人,回绝他就是得罪了他,不过你们兄妹都是为了

的事才招惹来的麻烦,我应该替你们担当。我也不是惹不起他,但念同朝为官,俱是武职

闹翻了没多大意思,最好你还是叫令妹由九格格那儿透过和亲王给他一个钉子碰碰……”

  谢文龙任职京畿,对冯将军的难惹早有耳闻,此人是三朝元老,倚老卖老,出了名的

缠,所以听见他为儿子求亲的事,心里很不自在,妹妹对高人凤的情形已经很明显了,就

没有高人凤,她也不肯嫁到那种人家去的!
  龙锦涛虽然答应回绝了,但还是希望能借重和亲王再摆一句话,分明是知道此老讨厌

找九格格疏通大概不成问题,但是想到以一个江湖人身份,惊动权贵,实在不是件好事,

头十分烦躁,答应过龙锦涛后,移身向后院走去,龙府的下人忙着在各处洒扫整理,一一

他招呼行礼,谢文龙淡淡地敷衍着,一直走到龙琦君的闺楼下面。
  有个丫头侍候在楼下,见了他之后,立刻道:“表小姐带了位大姑娘跟小姐在楼上说

话……”
  谢文龙摆摆手道:“我知道,你去告诉一声说我来了。”
  那丫头却道:“谢大人,您要上去就上去,奴才却不敢通报,小姐亲自关照过,谁也

准上楼……”
  谢文龙一皱眉,那丫头又道:“当然您是例外,表小姐是您的妹妹……”
  谢文龙只得自己上去了,楼厅的书房中果然悄无一人,内间却有絮絮的声音,那是龙

君的卧房,他正在踌躇是否该发声招呼,却听见里面嘤嘤哭泣,接着是龙琦君的声音道:

“我已经杀死他了,难道还不够,你们别再逼我了,再逼我只有自己寻死……”
  然后是谢玉茜的声音道:“你为什么不肯说呢?”
  龙琦君嘤嘤啜泣道:“有什么可说的,我是个知书识礼的宦门千金,偷订私情,已经

丢人的了,谁知道他那么不争气,我劝他到京师来图个出身,再托人向父亲求亲,我父亲

开通的,并没有太深的门户之见,只要他稍微有点出息,我父亲一定会答应的,哪知他到

师半年多,一事无成,还干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谢玉茜似乎顿了一顿道:“你对他的家世清楚吗?”
  龙琦君道:“我没问,我知道他是个江湖人,问了怕伤他的自尊心,英雄不怕出身低

问题在自己肯不肯求上进,我父亲对江湖人并没有歧见,你哥哥就是一个例子,爹每提起

就赞不绝口,如果不是谢大人太拘谨,爹也许就收他为儿子了,就是现在,爹也等于是把

当作自己的子侄一样地看待!”
  谢玉茜一叹道:“你父亲对我们是两代施恩了,所以我们才出死力报答他老人家,连

叔也破例参加了缉贼的行列,不都是为了感激令尊吗,所以我今天才偷偷地来问你,你知

罗继春又干了些什么吗?”
  龙琦君道:“他人都死了,还能干些什么呢?”
  谢玉茜冷笑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你明明知道死的不是罗继春!”
  龙琦君道:“我知道他改了名字叫莫振南,可是人没有错,我看准了才下手的!”

  谢玉茜持笑道:“到现在你还跟我装糊涂!”
  龙琦君急了道:“我说的全是真话,我对他是伤透了心,也看准了他不会求上进了,

恐他还干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所以才狠起心杀了他,这几天我整天心神不定,一闭上眼

看见他站在面前向我讨命,为了求心安,我每夜偷偷到他的人头下去上祭,希望他别恨

我……”
  谢文龙觉得不能再缄默了,隔着门帘叫道:“三小姐,妹妹,你们出来讲话吧!”

  里面一阵慌乱,片刻后,龙荷君在屋中叫道:“谢大人,你什么时候来的?就是你一

人吗?”
  谢文龙道:“我来了不久,只有一个人。”
  龙琦君道:“大人还是请进来谈话吧,里面比较隐秘些,我的事瞒不了你,可不能给

的人听见!”
  谢文龙想想也有道理,遂掀开门帘进去了。龙琦君半坐在床上,满脸泪痕,谢玉茜与

翩翩站在床前。”
  见他进来后,龙琦君伸手道:“谢大人,你随便坐!”
  谢文龙找了张椅子坐下一叹道:“三小姐,我听了一部分谈话,舍妹问得太急,有些

你恐怕还不知道!”
  龙琦君含泪道:“我日处深闺,又不能出去找人打听,自然不知道,到底又发生了什

事?”
  谢玉茜冷笑道:“你以前对外面的事例很清楚呀!”
  龙琦君对她讽刺的语气并不在意,轻轻一叹道:“以前都是那个叫阿蛮的仆妇替我传

的,这几天她生了病,整天躺在床上,我就跟外面隔绝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玉茜道:“罗继春还没有死,如果不是我们发现得早,连你父亲的身家都会断送在

手上了!”
  龙琦君从床上一跳而起道:“什么?他还没有死,那外面挂的人头是谁?”
  谢文龙道:“是莫振南,他长得很象罗继春……”
  龙琦君连忙道:“不!比武那天我看得很情楚……”
  谢文龙叹道:“先前出场的是罗继春,后来却变成莫振南了,两个人本来就有点象,

继春又刻意模仿,弄得真假不分,连我们都骗过了,罗继春那家伙是够聪明的!”
  龙琦君黯然道:“我就是被他的聪明迷昏了头,才相信他会有点出息的,谁知道他尽

聪明用在邪路上去了!”
  谢文龙轻叹道:“他也很可怜,对你更是一片痴心!”
  龙琦君道:“那他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好好谋个出身?以他的聪明,加上他在西边

马的资金,并不是难事,只要在军伍中混个出身,家父最器重有能为的年青人……”
  谢文龙道:“他也不是没努力过,实在是他的家世太糟糕了,三代履历简直无法填写

他又不肯改名顶姓,这一点是他的骨气,倒是很值得尊敬的!”
  龙消君道:“他的家世怎么样,我问过他,他说他的父母在江湖中很有名气,那不算

么,令尊……”
  谢玉茜道:“江湖人并不可耻,我父亲虽是江湖人,却不偷不抢,而且最爱惜名誉,

仇家诬陷,他宁可坐牢服罪也不愿拒捕抗命,这才赢得令尊的器重,出力替他洗刷冤
情……”
  龙琦君道:“由此可见家父对江湖人之器重,他的先人既然是有名的江湖人一定不会

家父歧视的!”
  谢文龙一叹道:“江湖人分黑白两道,白道中人靠本事赚生活,行侠仗义,黑道中人

巧取豪夺,打家幼舍……,”
  龙跨君道:“这个我知道,黑道人物都是绿林好汉,不过其中也有行为正直的义侠!

  谢文龙道:“不错,白道中不全是好人,黑道中也不全是坏人,但背上一个贼名,总

人格上的污点!”
  龙琦君道:“罗继春的先人是黑道人物吧?”
  谢文龙点点头道:“是的,他的父亲叫罗上春,是个很有名的独行飞盗,可是他在江

上颇负侠名,劫富济贫,取不义之财,作正义之施,大家对他很尊敬!”
  龙琦君怔了一证才道:“难怪他对上一代的事不肯多谈,可是这也没关系,家父不会

较的!”
  谢玉茜道:“官方前有肯放松,盗贼的后人想做官,史部就通不过,何况罗上春还偷

别人的老婆!”
  龙琦君脸色一变,谢文龙叹了一口气道:“罗继春的母亲叫林上燕,也是个名门侠女

只是她先嫁了太极掌门丁兆民后,又跟罗上春私奔……”
  谢玉茜尖刻地道:“那还不打紧,她背夫私奔后,又跟一个万人唾弃的淫贼勾搭上了

把罗上春活活气死,又害死了这位刘家妹子的双亲……”
  龙琦君征了一怔道:“上一代的错误,害苦了下一代,难怪罗继春会满怀激愤了……

  谢玉茜冷笑道:“你对他没有忘情!”
  龙琦君凄然道:“我不明内情,逼他求出身……”
  谢玉茜道:“你认为他值得同情?”
  龙琦君道:“他有那种家世,求出身是不可能了,我要求他太高,才逼得他胡作非

为!”
  谢文龙道:“以前的作为我们可以原谅他,昨夜他就太不应该了,他已由怨成恨……

  说着将罗继者派遣贺志杰冒充官人,逼取龙锦涛手书以为把柄的情形说了一遍,龙琦

变色道:“这太可恨了,他应该知道家父的为人,绝不会接受要挟的,这样只能把他老人

活活气死,把我活活逼死!””
  谢玉茜道:“你对莫振南下了绝手,分明已恩断义绝,怎能怪他用手段报复呢?”

  龙琦君低下了头,半晌才道:“他如果是个明理的人,应该不能怪我,他在京师胡闹

人,实在死有余辜,事因我而起,我出手杀死他,这算过分吗?”
  谢文龙叹道:“他如果能懂道理,就不会胡闹了,这家伙虽然聪明,做出来的事却笨

极点,他连续劫取宦门千金,加以凌辱,这有什么用呢?”
  龙琦君垂泪道:“他是逼我跟他私奔!”
  谢玉茜想道:“他简直说帐!”
  龙琦君低声泣道:“如果我早知道他的身世,说不定真会跟他走的,这个人的本质还

算坏……”
  谢玉茜道:“到现在你还在庇护他!”
  龙琦君连忙道:“谢姊姊,你别这样说,我只是事后说说罢了,那天我出手伤他对,

没有想别是假的……”
  谢玉茜道:“昨天晚上我们已经捉住地了,你为什么又救他走?”
  龙琦君愕然道:“没有的事,昨夜……”
  谢文龙忙道:“我跟龙大人刚见过面,三小姐陪大人下了一夜的棋,绝不是三小
姐……”
  谢玉背道:“不是她,她也知道是谁,我这儿挨上的两针跟她杀死莫振南是一个玩意

儿!”
  龙琦君神色一惊道:“谢姊姊,你中了毒针?”
  谢玉茜道:“不错!”
  龙琦君不信道:“不可能,那针毒中人即死,无药可救,我用来对付莫振南也是为了
使
他不能开口讲话,如果你中的是毒针,绝对活不到现在!”
  刘翩翩这时才道:“龙小姐,那只凤钗是家母的遗物,刚好我们也在场,高师哥懂得

害,及时施救,总算保全了谢姊姊的性命!”
  龙琦君又是一怔道:“那凤钗是你家的?”
  刘翩翩神色一凛道:“不错,我的父母都屈遭横死在这只凤钗上,罗上春偷了家母的

钗,才留下这场横灾,罗继春又把它送给了你……”
  龙琦君摇头道:“你错了,凤钗不是罗继春送的,他根本不知道我有这只凤钗。”

  刘翩翩忙问道:“那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龙琦君道:“先不忙说,我看看凤钗还在不在。”
  说着打开床头的一个小柜,神色一变道:“是阿蛮!”
  谢玉茜道:“阿蛮,是你那个从回疆带来的仆妇?”
  龙琦君点头道:“不错,只有她知道凤钗的用法,也一定是她偷去的,真该死,那天

不该当着她的面使用的!”
  谢玉茜道:“昨夜我看见一个身材很高大的妇人,却没有怀疑到她身上,因为你说她

回人,昨晚我听见那妇人说的是汉语……”
  龙琦君道:“她根本就是汉人,寄居回疆,冒充回人,别人都不知道,我也是无意中

发现的!”
  谢玉茜一愕道:“她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龙琦君道:“自然是我的仆妇,因为我救了她的命,她才成了我的贴身心腹,我认识

继春,也是她的介绍。”
  谢文龙忙道:“她与罗继春又是什么关系呢?”
  龙琦君道:“这可不清楚,不过我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在回疆时,我喜欢骑

马,驰骋草原,不知不觉间感情就很深了……”
  说到这儿,她感慨很深,谢文龙觉得这些事涉及私人的隐私,倒是不想追问,乃改口

道:“那个阿蛮又怎么会到你身边的呢?”
  龙琦君道:“家父用兵西疆,平定回乱后,我在一个回族部落作客,那个回族的公主

夜被人刺杀了,大家捉拿凶手时,她偷溜进我的帐篷求我掩蔽,我出于一念之慈,将她收

在箱子里,家父听说回族生变,派了大军前来接我回家,就把她带了出来,以后她就跟着

了。”
  谢玉茜问道:“她为什么要刺杀那个回族的公主?”
  龙琦君道:“她说她的丈夫是被那个公主杀死的,她为了报仇才行刺,当时我相信了

后来发现她是汉人,觉得情形有点不对,但是她坚持如此说,我也懒得追问了!”
  大家皱着眉头,想不透其中的道理,刘翩翩问道:“龙小姐,那只凤钗是怎么到你手

的,事关家父母的血海深仇,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龙琦君道:“本来我答应家师不说来的,可是事情关系到你的亲仇,我只得说了,凤

是从那个回族公主处取来的……”
  刘翩翩咤然道:“怎么会落到回族公主手中去呢?”
  龙琦君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家父征西时,我随同家父在军中,替我请了一位老师

课文,可是这位老师暗中也教我练武,只是不许我说出去,教了三年,家父平定了回乱,

师说那个回族公主处有一个首饰匣子,里面都是稀世奇珍,尤其尽这只凤钗,更为珍贵,

我想法子取到手,以为传授武功的报酬,我糊里糊涂的答应了,到那儿第一夜,就发生了

件事,我趁着乱军之便,把饰盒顺手带来了,可是老师却走掉了,我打开饰盒,见里面虽

些珍宝,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全交给家父了,倒是这只凤钗,我很喜欢它的式样,留着把

玩,无意中又发现了它内藏机括,能射出毒针伤人,就一直珍藏在身边……”
  刘翩翩异常失望地道:“就是这些吗?”
  龙流君道:“刘姑娘,连罗继春的事我都说了,难道还会隐瞒别的吗?”
  刘翩翩目中含着泪光道:“十几年来,我们姊妹为着母亲含屈,父亲横死,背乡离井

甚至于不惜厕身俳优,以期能洗刷冤情,好容易才得知原委,却又断了线……”
  谢文龙毕竟处理过很多刑案,遇事肯往深里推究,这时却道:“我们目前要知道的是

守经的下落,高兄弟说过他曾经在回疆的一个部落中入赘为附马,凤钗也可能是在那时落

回族了……”
  刘翩翩道:“就算是的,那个回族公主也死了,找谁去打听呢?”
  谢文龙道:“凤钗落入回疆是很秘密的事,一个教书先生怎么会知道呢?这个教书先

又会武功……”
  谢玉台神色一动道:“龙小姐,你那位老师叫什么名字?”
  龙琦君道:“姓胡,叫胡子虚。”
  刘翩翩道:“那就不是秦守经了!”
  谢玉茜笑道:“秦守经是个很狡猾的人,专门用各种假姓名,这很可能是他的假名之

一,胡子虚,不是明明表示子虚乌有,胡撰而来的吗?他的相貌如何呢?”
  龙琦君道:“他的半边脸上有一道伤痕,长得倒是很对秀斯文的!”
  谢玉茜想想又问道:“那道伤痕是怎么样的?”
  龙琦君道:“很奇怪,长有三寸多,弯成半圆形,好象是刀剑所伤,可是刀剑不会造

这种伤痕呀!”
  刘翩翩叫道:“那就一定是他了,剑痕是我父亲的彩虹剑所留的,那天晚上一定是他

溜进来放的火,被我父亲给发觉,却因为先中了迷魂香,无法动弹,只好掷出彩虹剑伤了

的面颊,他也以为我父亲没有受迷,吓得匆匆逃走,连闷番盆子都丢下了,才被高师哥拉

了!”
  谢文龙点头道:“这倒是很合理的推断,只有彩虹软剑才会留下半圆形的伤痕。”

  刘翩翩道:“我父亲被烧死在屋子里,他的一对彩虹剑却丢在窗外,我们一直不明白

为什么,奶娘说是他怕剑被烧坏,可是这对剑是精钢所铸,丢在冶炉里都不容易溶化,怎

会怕烧坏呢,现在我才明白老人家定是掷出来刺杀秦守经的,只可惜他已经受了迷香的麻

醉,未能取准,只伤了那赋子的面颊……”
  谢玉茜道:“知道了他的特征,以后找他就方便了,我还有一点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

己不敢去取凤钗,要叫龙小姐前去,而且龙小姐取回凤钗后,他又不敢拿取……”
  谢文龙想想道:“龙小姐,你取回凤钗后,他是否已经走了?”
  龙琦君道:“没有,我回到营中后,他立刻前来慰问我,可是一掀门带,我正好从箱

里把阿蛮放出来,他回头就走了,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谢文龙一拍桌子叫道:“这就对了!”
  三人同时问道:“什么对了?”
  谢文龙道:“我想那个阿蛮很有问题,秦守经是为了不敢见她才逃走的!”
  谢玉茜道:“秦守经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谢文龙道:“秦守经在西域拓了附马,却又偷偷地溜走了,连凤钗都来不及带走,后

又不敢回去取,你们想这是什么原因呢?”
  三个人犹自不解,谢文龙又道:“阿蛮在我们设伏诱捕飞贼时,偷偷备下了一套官服

好让罗继春易装逃走,昨夜她又拼死盗了凤钗去救罗继春,而且贺志杰脱身之后,与他一

起,你们该想到她是什么人了!”
  刘翩翩道:“难道她会是罗继春的母亲林上燕?”
  谢文龙道:“一定是的,秦守经摆脱了她,躲到了回疆,她知道后也追了去,秦守经

因为看见了她,才吓得连附马也不做了,赶快逃走,更因为她在那个回部部落里,才不取

去取凤钗……”
  刘翩翩道:“林上燕虽不是绝色的美人,但也不会衰老到那个样子吧!”
  谢玉茜道:“她的脸貌狰狞却不是天生的,好象是被什么烈性的药物所伤,要不然就

经过暴力的摧残,我想这一定又是秦守经下的手,原意是想害死她的,哪知道没有成功,

以见到她之后,才见如鬼魅……”
  谢文龙道:“还可以进一层想,她一定是秦守经招了附马后才找上门去的,秦守经为

想在回疆安身,不得不下了毒手谋害她……”
  龙琦君点头道:“这是很可能的,回疆的回女最烈性,寻常一个女子,如果丈夫有了

遇,必定要拼个死去活来,甚至会把丈夫与另一个女子都杀了,何况是一位公主呢!如果

是这个情形,按照回族的规矩,会把他们两人绑在马后活活施死……”
  谢玉茜道:“我不明白秦守经,他在中原不乏美女,为什么要到四疆去招附马呢?”

  龙琦君道:“那个回族是西疆最大的一族,上次作乱,就是他们首倡的,本来势力很

獗,听说那位公主的丈夫是个汉人,很有谋略,作乱也是那汉人鼓动的,后来那汉人偷跑

了,家父才能顺利地平定战乱……”
  谢玉茜道:“难道秦守经在中原闹得还不过激……”
  龙琦君一笑道:“那个族长只有一个女儿,老王一死,没有儿子,照例就由女婿继位

秦守经很可能看中了这一点,才在回疆招附马的!”
  刘翩翩道:“这就难怪了,一场富贵美梦,被林上燕跑去打散了,他才会对林上燕下

手,谁知道又没有害死她,怕她说出真情,他只好赶快溜了,林上燕想到身受之惨,一半

秦守经,一半也由那位公主而起,所以才会刺杀那位公主!”
  龙琦君道:“胡老师必定就是那个回族附马了,难怪他受聘任教后,整整一年多都不

出门,大概就是怕被回族的人认出来!”
  谢玉茜道:“到底这只是我们的猜测……”
  谢文龙道:“大概不会错,阿蛮如果不是林上燕,怎么会如此出死力帮罗继春的忙!

  龙瑜君道:“我想也不会错的,那天我用凤钗杀死了莫振南,她一直掉眼泪,有几天

了我,都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我,如果不是怕我的凤钗,她可能会杀死我呢,直到前天她才

复了言笑,大概已经知道死的不是罗继春了!”
  谢玉茜道:“林上燕为什么肯在此地当仆妇呢?”
  龙琦君道:“她可能也在打凤钗的主意,以前我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只以为她是觊

利器,所以对她下过严重的警告。”
  谢文龙道:“我想她的目的倒不在凤钗,她知道秦守经不会对凤钗死心的,守在这里

主要是为了再见秦守经。”
  龙琦君道:“也许是吧,她见到我的凤钗之后,对胡老师的一切问得很详细,不过我

得罗继春是她儿子的说法很值得怀疑,她在回疆时,曾经在罗继春的牧场上做过工,罗继

对她只当个下人似的,后来为了要跟我联络,必须借重她来回传信,才对她客气一些,但

不过送她一些金珠等小礼物,态度上并无改变,有次为了我不能赴约,罗继春还发脾气打

她……”
  谢文龙道:“罗继春可能不知道她就是他的生母,因为继春小时候寄养在盛九如那里

十几岁才西去寻亲,林上燕容貌已变,他根本就不认识了!”
  刘翩翩道:“她自己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谢文龙一叹道:“她这份长相,这段魂史,已经给她的儿子带来太多的不幸,可能不

意再让罗继春知道她还在世上,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幸福生活着,就十分满足了,这是

个母亲的苦心……”
  龙琦君呆了一呆道:“是的,她为罗继春任劳任怨,拼命想撮合我们,我劝罗继春北

京师图个正经出身时,她比谁都起劲,最后罗继春在京师胡闹,犯下那些案子时,我暗中

泪,她也陪着我流泪,好象比我还伤心,我还以为她是对我忠心呢,谁知她是为着自己的

子……”
  谢文龙一叹道:“她多少还是个武林中人,你杀死莫振南,她投有立刻找你拼命,可

她还有一点是非观念,知道罗继春的行为确有取死之道……”
  谢玉茜道:“那她昨夜为什么还去救他?”
  谢文龙叹道:“做母亲的心总是爱儿子的,明知道儿子犯了死罪,救不了便罢,能有

分希望,她还是会尽一切的努力去挽救的!”
  四个人相顾默然,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最后还是龙琦君道:“谢大人,你

我该怎么办?”
  谢玉茜道:“很简单,你还想不想嫁罗继春?”
  龙琦君默然道:“到了这种程度,我还能嫁他吗?只希望他能放过我,不来麻烦我,

就求之不得了!”
  谢文龙点头道:“如果没有那些事,等龙大人告休后,即使他没有出身,也未必无望

可是现在龙大人说什么也不会要一个飞贼做女婿的!”
  谢玉茜点头道:“不错,龙小姐是宦家千金,无论如何也不能习惯江湖生活的,所以

觉得你们一开始就错了!”
  龙琦君垂泪道:“谢姊姊,我知道错了,只希望你们能帮助我!”
  谢文龙道:“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事,为了龙大人对先父的深恩,我们也应该尽力!

  龙琦君低头垂泪,谢玉茜道:“现在有两件事,一件是制止罗继春胡作非为,一件是

到阿蛮,取回凤钗……”
  龙琦君道:“凤钗既是刘姑娘的家传之物,自然应该璧还,只是如何取回来呢?”

  刘翩翩忙道:“我主要是为了找秦守经报杀父之仇,凤钗取不取回都没有关系,看来

们也不知道秦守经的下落,如果林上燕救了罗继春后,走得远远的,不再到京师来打扰龙

姐,我觉得放过他们就算了,反正飞贼的案子有莫振南顶了……”
  谢文龙道:“这当然最好,但就怕罗继春不死心,继续想出什么恶毒的手段来对付龙

人,阿蛮又盗走了紫凤钗,如果也交给了罗继春,那才是莫大的祸胎!”
  谢玉茜皱眉道:“我担心的也是这一点,虽说菊姑能解救针毒,但是对方藏在暗里,

人防不胜防,一个赶救不及,就是几条人命,闹到最后,案子掀翻了,龙大人本身脱不了

系,龙小姐更为糟糕……”
  龙琦君急得哭了出来道:“他无非是放不过我,我不如一死,倒叫他死了心!”
  谢玉茜笑道:“你一死也许省事多了……”
  谢文龙连忙道:“妹妹,你怎么说这种活?”
  谢玉茜笑道:“别忙呀,我的话只说了一半,龙小姐要死,必须是自然地病死,否则

情反而更糟!”
  龙琦君道:“一死百了,还有什么糟的?”
  谢玉茜道:“你如果不是病死,就只有自杀一条路,无缘无故,你为什么自杀呢?首

作父母那人就搪塞不过。何况罗继春对你入迷成痴,你针射莫振南,他并不恨你,只是自

自艾……”
  刘翩翩道:“这倒是真的,我与妹妹到庙里探他的口气时,他丝毫没有恨你的意思,

怪你逼他求官……”
  谢玉茜笑道:“所以你自杀后,他还以为是你父亲逼你上死路的,早先为了你,他还

点顾忌,这一来他挟恨你父亲,胡闹就更厉害了!”
  龙琦君绝望地叫道:“生也不能,死也不能,到底要我怎么样才好呢?”
  谢玉茜道:“最好是老天爷帮忙,叫你立刻含一场大病死了,可是你也学过几年武功

我试出来了,秦守经给你打的是内功底子,再加你禀赋又好,练得很着实,即使丢在冰里

上几天也病不了,只好另打主意了。”
  龙琦君忙问道:“叫十么主意?”
  谢玉萍一笑道:“从明天起,我们姊妹俩破出点时间,坐了车子,逛尽京师城里城外

名胜,乐上几天!”
  龙流君愕道:“我都愁死了,哪还有玩的心情!”
  谢玉茜道:“没心情也得打起精神来玩,出门时什么人都不带……”
  谢文龙忍不住道:“那是为什么呢?”
  谢玉茜笑道:“罗继春如果不死心,一定会再找龙小姐的,与其等他找上门来生事,

不如去给他个机会!”
  谢文龙点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是见到他的面又怎么样呢?”
  谢玉茜道:“跟他把话说说明白,叫他回到回疆牧马去吧!”
  谢文龙道:“他肯听吗?”
  谢玉茜笑道:“有我在场,他会听的!”
  谢文龙摇头道:“只怕没这么容易吧,他如果肯听人的劝告,就不会胡来了!”
  谢玉茜笑道:“我才不劝他呢,我给他一顿骂,问问他一身罪孽,凭什么来爱龙小姐

他那个人还算有点骨气的,一顿骂比好言劝告有效多了!”
  谢文龙道:“如果他还是不省悟呢?”
  谢玉茜脸色一沉道:“那他就是一个死不要脸的无赖,就看龙小姐的意思如何了!”

  龙琦君连忙道:“谢姊姊,怎么要看我的意思呢?”
  谢玉茜道:“如果你爱这种无赖,就跟着他去吧,我到龙大人面前请罪,只说不小心

把你给弄丢了,派人找一阵,找不到,他也只好算了,必要时我替你抵命都行!”
  龙琦君忙道:“谢姊姊,这是什么话?”
  谢玉荫道:“我父亲受龙大人宏恩,我哥哥又蒙受他知遇之德,我总不能让他活活气

死!”
  龙琦君哭着道:“谢姊姊,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跟他去的,否则我早就走了,父母

育之恩未报,如果我再做出败坏门风,赃羞先人的事,还能算个人吗?”
  谢玉茜道:“你有这种认识就好办了,如果他恬不知耻,继续跟你纠缠不清,我就当

你的面,一刀杀了他!”
  龙琦君哭着道:“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也会杀了他!”
  谢文龙骇然叹道:“这个办法不妥!”
  谢玉茜道:“哥哥,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谢文龙默然低头,无言可答,谢玉茜道:“我想没有其他的法子了,他如果还是个汉

子,就该乖乖地滚回沙漠去,否则就是无耻的鼠辈,杀了他也不为过,要不然总有一天仙

把龙大人弄得身败名裂……”
  谢文龙叹道:“我是担心你们两个人,他肯走自然最好,如果不肯走,那是横定心了

怕你们反而会吃亏。”
  谢玉茜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准备请菊姑帮忙,化装成一个仆妇在车上,专为

备他用凤钗里毒针伤人,再就请高大哥乔装成车夫,有这两个人帮忙,足够对付他了!”

  谢文龙一叹道:“为什么要他们两人呢?”
  谢玉茜道:“菊姑没有人见过,不会引人注意,高大哥擅长江湖化装易客手法,装扮

么象什么,不会露出破绽,才可以出其不意地对付他,而且更能松懈地的戒心。”
  龙琦君叹了一声道:“就这么办吧,不过我怕明天抽不开身,爹今天下棋输了很不服

气,明天还要再找我呢!”
  谢玉茜笑道:“这个我有办法,明天我先到亲王府去请九格格派车子出来接你,尊大

就会放你出去了。”谢文龙道:“妹妹!你们在外面可不能大招摇了,此地是京师,女孩

家的行动容易遭人非议!”谢玉茜不服气地道:“怕什么,只要我们行得正,谁敢多事来

说八道的,我就抽他两鞭子!”
  刘翩翩知道:“谢姊姊!大哥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女孩子应该有女孩子的本分!奶

常跟我们说:江湖人家的女儿就因为礼教太疏,才容局引起许多纠纷,现在想想还真不错

我姐如果不会武功,何至于被秦守经诬屈而含冤莫白;奶娘如果不会武功,也不会出外行

仗义,认识那个黄秋枫而贻误一生;林上燕更是如此。爹跟娘本来就不打算教我们练武,

只为了家遭巨变,奶娘不得已,才违背了他们的遗言,可是对我们管束极严,从不准我们

外面的人接触。她还说如果我们嫁了人,就必须安分守己,忘了自己学过武功,老老实实

守在家里!”
  龙琦君抬起头:“我同意这句话,以前我如果不是年青不懂事,何至会认识罗继春,

起这许多麻烦!”谢玉茜道:“照这样说起来,女孩子应该是把一辈子关在厨房里了?”

  龙琦君道:“是的!如果有机会让我从头做起,我一定安分守己,在女红上多用点心

盘马弯飞舞刀弄剑,实在不是女孩子的事!”谢玉茜虽然不同意她们的说法,可也不想抬

杠,只笑笑道:“我们打扰了半天,也该走了,今天让龙小姐歇歇,明天早点准备好,等

子来接吧!”
  三个人告辞下楼,龙琦君要送出来,谢玉茜道:“你别送了,眼睛哭得红红的,让下

看到了,传到令尊耳中,还以为我们欺负你呢!”
  龙琦君脸上一红,果然只送到楼梯口,不再下来了,谢玉茜与刘翩翩是自己雇了车子

的,车子还等着,谢文龙搭了她们的车子,一起回到了柳叶胡同,却看刘家门口围了一大

人,有几个家将打扮的大汉,也有几个梨园行中的戏班管事,跟周菊人吵吵闹闹的纠缠不

清。
  谢文龙只得上前问道:“什么事?”
  一个家将立刻道:“谢大人来得正好,今天是敝府老夫人的生日,指定要刘家姊妹去

堂会,老夫人已经很给面子了,特别叫我们拿车子来接,她们竟敢推辞不去!
  谢玉茜忍不住钻出车子问道:“你们是哪一家府里的?”
  那家将见了谢玉茜,似乎气焰稍低了一点,请了一个安道:“回小姐的话,小的是神

将军冯府的。”
  谢文龙心中一动,连忙道:“冯老将军的夫人不是前个月已经做过千秋华诞了吗?”

  那家将怔了一怔才道:“老夫人的生月犯冲克,所以对外虚报了两个月,今天才是真

的生日,因为不便再做寿,只想请几个亲戚在家里小热闹一下。”
  谢文龙道:“既是不准备铺张,何必又唱堂戏呢?”
  那家将冷笑道:“这是老夫人高兴,谢大人的事未免管得太多了一点吧!”
  谢玉茜脸色一沉道:“她高兴,我们可不高兴,叫她改天再热闹吧,今天刘家妹妹没

空!”
  那家将似乎不敢对谢玉茜发横,赔笑道:“谢小姐,您何必跟小的们为难呢!小的们

经回过一次话了,老将军很生气说一定要把人接去!”
  谢玉茜沉下脸道:“这是什么话,他给夫人做生日,又不是国家大事,唯道非压着别

去巴结侍候吗?”
  那家将道:“将军指定要人,小的奉命接人,其他的事,小的们可做不了主!”
  谢玉茜道:“那就叫他自己来接吧!”
  一名梨园执事上前打了个纤道:“小姐!神武将军是三朝元老,看得起刘家妹妹,才

她们去唱堂戏,别人想这个机会还巴结不上呢?”
  谢玉茜更生气了道:“你是什么东西,岔出来说话!”
  那人赔笑道:“小的是双玉班的管事,刘家姊妹就是在小的班子里搭的籍!”
  谢玉茜道:“不管你是什么管事,她们就是不去!”
  那人可不象那个家将好说话了,冷笑一声道:“小姐,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她们既然

班子搭了藉,就得受行规的约束。冯府的定金忖过了,班子里其他的角儿也去了,她们是

角,不去怎么行!”
  谢玉茜道:“退还定金,所有的损失由我负责!”
  那人一抬头道:“这不是损失的问题!”
  谢玉茜一瞪眼道:“什么问题?”
  那人道:“是行规问题!她们在班子里,就得服从行规……”
  谢玉茜道:“她们从今天开始退出班子不唱戏了!”
  那人冷笑道:“没那么容易,要退也得等明天,今儿个她们非出堂会不可!”
  谢文龙知道梨园行的规矩,入班搭藉,就必须受合约的管制,唯恐谢玉茜说出蛮不讲

的话,连忙道:“不巧得很,今天是和亲王的九格格下条子叫刘家姊妹去出堂差,昨天就

我代为通知了,现在我们也是来接人的。”
  那人呆了一呆,半晌才道:“有这种事应该先跟班子接洽呀!这下子不美叫我们为难

吗?”
  谢玉茜得了提示,连忙道:“定约有先来后到,你去告诉冯府,叫他们改邀别人吧!

  那家将道:“小姐!您不懂这一行的规矩,出堂差的合约是由班主决定的……”
  谢玉茜怒声道:“我不管,反正我今天把人包定了,冯府一定要她们出堂差,回头上

王府去接人好了!”
  和亲王在京师势焰喧天,被她抬出和亲王的帽子一压,那些人不敢再持强了,谢玉茜

手一挥道:“你们还不快滚,留在这儿想讨打是不是?”
  那家将悻悻地道:“谢大人!小的回去复命,有什么事您自己去向老将军交代吧!”

  谢文龙不禁有点生气道:“一切事情谢某部担待下来了,冯老将军如果不见谅,谢某

日再去登门领罪!”
  那些人才呼啸而去,周菊人皱着眉头道:“谢大人!”
  谢文龙连忙一躬身道:“菊姑!您这么称呼,小侄如何当得起呢!”
  周菊人笑了一笑,见左右没有闲人了,才道:“文龙,神武将军冯紫英是个最难缠的

家伙,刚才是因为翩翩不在家,我才回绝了他们,其实去应付他们一下也就算了,何必要

罪他们呢!”
  谢文龙摇头道:“菊姑,您不知道!他们是存心前来找麻烦的,冯夫人根本就不是做

日,也许冯紫英自己也不知道这回事,多半是那些家将在捣鬼!”
  周菊人一怔道:“他们捣什么鬼呢?”
  谢文龙道:“自然跟昨天晚上的事情有关系了!”
  谢玉茜愕然道:“跟昨天晚上事情有关系?”
  谢文龙道:“进去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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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雨楼·至尊武侠 扫描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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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注定有缘无份,当初又何必相见;既然情牵来生,能在茫茫人海中,再度
重遇,又为何偏偏让自己有份无缘,苍天再叁戏弄,情何以堪啊! 
   人说,相思最苦,苦在两地分离,天人遥遥永相隔,分离不苦,天人永隔又如
何,纵是黄泉碧落,终有相会之日。 
   真正的苦,是苦在朝夕相对,却遥望而不可及,这才是相思至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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