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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炽天使书城 第二章  瞎眼佛婆(一)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Jan  1 20:11:45 2000), 转信

炽天使书城 
七步惊龙 东方玉
             
               第二章  瞎眼佛婆
  突听有人叫了声:「老前辈请留步。」
  声音是从右首竹林中传出。
  灰衣妇人脚下一停,回头问道:「是什么人?」
  竹林中人影闪动,快步走出一个人来。老远就拱著手作揖道:「晚辈奉家师之命,专

拜蔼老前辈来的。」
  这人正是下午在小酒店里向韩老头打听孝女庵的蓝衫少年!
  月光之下,夜风拂著他颀长的身材,益发显得洒脱倜傥,超越不群。
  可惜灰衣老妇双目已瞎,看不见他的长相,但她耳朵却是极灵,听著蓝衫少年轻快的

步声,便已测知他已经奔到面前不足五步。
  这就朝著篮衫少年问道:「相公不是本地口音,从那里来的?」
  她双目已盲,当然不能看到蓝衫少年,但她抬著脸,却是一副盼望之情。
  蓝衫少年这一走近,只觉这位灰衣老妇双目虽盲,人却和蔼可亲,而且好像在那里见

,十分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一面躬著身道:「南山。」
  灰衣妇人问道:「令师是谁?」
  蓝衫少年恭敬的道:「家师是全真道士,姓王,号白山。」
  灰衣妇人嗯了一声,问道:「你姓君?」
  蓝衫少年点头道:「是的。」
  灰衣妇人问道:「叫什么名字?」
  蓝衫少年道:「晚辈单名一个箫字。」
  「箫!」
  灰衣妇人身躯忽然起了一阵颤动,急急问道:「有何为证?」
  名字还要有证物,这话问得好不奇怪?
  蓝衫少年应声道:「有,晚辈有箫为证。」
  说著果然从腰间解下一支古色如铜的尺八洞箫,双手递了过去。
  灰衣老妇无法看到,但她听觉极灵,蓝衫少年递出洞箫,她也正好伸手去接,居然毫

不差,和不瞎的人一样,不用摸索,一下就接到手中。
  她接过洞箫,就像如获至宝,颤动的双手,亲切仔细的抚摸著箫身,脸上神情,不期

露出悲喜之色!
  突然一抬头,问道:「你知道此箫来历么?」
  蓝衫少年道:「晚辈听恩师说过,此箫好像出于慈母山。」
  「不错。」
  灰衣妇人话声出口,突然手腕一抬,洞箫分心点出。
  她这一招「穿云裂石」,使得快如电闪,真要给她点上,蓝衫少年非当场陨命不可!

  但这招「穿云裂石」,乃是蓝衫少年恩师「凤箫九式」中的一招,师门绝艺,他如何

识?
  当下立即撤身后退半步,右掌虎口向左,掌势微吐,迎著箫身推出,左掌后发。推向

方执箫右腕,身形随著微微向右旋转。
  这一招「寸心千里」,正是化解「穿云裂石」的手法。
  灰衣妇人不待对方接触,突然撒箫后退,双目湿润,点点头道:「你果然是君箫。」

  随手把洞箫还给君箫。
  君箫(蓝衫少年)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她这是考验自己武功?还是证明自己确是师父

白山的徒弟?
  他双手接过洞箫,正待开口。
  灰衣妇人说道:「你随我来。」
  返身朝庵门中走去。
  君箫随著她走进山门。
  灰衣妇人随手关上木门,举步往廊上走去。
  黑夜之中,既未点灯,但双目已盲的灰衣妇人,领著君箫,走在前面,丝毫不需摸索

脚下还走的甚是轻快。
  君箫心中暗暗忖道:「这位老婆婆一身修为,看来极高。」
  心中想著,已经走到一间禅房门口。
  灰衣妇人推门而入,点起了油灯,才殷勤的道:「君相公请进来吧。」
  君箫答应一声,跨进房去。
  灰衣妇人已在一张木椅上坐下,伸出双手,在空中招著,说道:「老身双目已盲,看

见了,你过来让老身摸摸。」
  室中点起了灯,君箫清晰的可以看到灰衣妇人一脸俱是慈祥之色,好像慈母对著久别

儿子招手,令人有说不出的亲切之感!
  君箫忽然觉得这灰衣妇人极像自己的娘!
  他忽然想起了阔别八年的爹娘,不由的从心中油然升起孺慕之忱,脚下缓缓走了过去

  灰衣老妇伸出的双手,摸到他的手臂,再缘著手臂,摸到他的肩头。他可以感觉到灰

妇人双手在颤抖,瞎去的双目,滚落两行泪水。
  君箫心头不知怎的,突然间,好似受到无比的感动。
  他明知眼前的灰衣妇人,并不是自己的娘;但他在这一瞬间,几乎把她看作了自己的

娘,口中也几乎要脱口叫出「娘」来。
  灰衣妇人面颊上还挂著泪水;但脸上已经有了安慰的笑容,慈蔼的道:「孩子,你今

几岁了?」
  君箫答道:「晚辈今年二十。」
  「唉!」
  灰衣妇人摸著他结实的臂膀,徐徐说道:「老身孩子,今年也有二十岁了。」
  原来她在思念儿子!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这是多么可贵的亲情!
  君箫问道:「老前辈令郎呢?」
  灰衣妇人神色一黯,但强作欢笑,说道:「在外面流浪,你知道老身是多么的想他,

可惜老身双眼已盲,他就是站在面前,老身也看不到他了。」
  说到这里,忽然笑道:「君相公请坐,你看老身差点忘了正事,唔,令师叫你来找老

,有什么事?」
  君箫没有坐,只是站著说道:「家师要晚辈来向老前辈打听一个人。」
  「哦!」
  灰衣老妇问道:「令师要打听什么人?」
  君箫道:「家师要找的一位磨刀老人,据说他经常在这一带替人磨刀,但一定要来问

前辈,才能知道他的下落。」
  灰衣妇人含笑点点头道:「不错,除了老身,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只是他早就不在

里磨刀了。」
  君箫问道:「不知他现在去了那里?」
  「远著呢!」
  灰衣老妇道:「他到四川去了,你一定要找到他么?」
  君箫道:「是的,家师临行交代,有很重要的事,非找到他不可。」
  灰衣妇人笑了,她笑容之中,含有欣慰和嘉许之意,徐徐说道:「据说四川有一条磨

溪,磨的刀,永远不会生锈,所以他到四川去了,你要找他,只有到磨刀溪去,才能找得

。」
  君箫站起身,拱拱手道:「多蒙老前辈指点,晚辈那就告辞了。」
  灰衣妇人问道:「你这就要赶去磨刀溪么?」
  君箫点点头道:「是的,晚辈立时就得赶去。」
  灰衣妇人道:「他隐居磨刀溪,不欲人知,你这样去,就是找到了他,他也不会承认

是磨刀老人的。」
  君箫听得不禁一怔,问道:「那要怎么办呢?」
  灰衣妇人笑了笑道:「他是个生性怪僻的人,一生不受人惠,从前在这一带,磨刀的

候经常到庵里来吃素斋,因为庵里的素斋,是不用化钱的。老身有时也帮他洗洗衣服,他

走前,还有一件蓝布大褂,没有拿走,你把大褂带著,就说老身要你去的,他自己的衣衫

自然认得,就不会不见你了。」
  说著,走到一口破箱箧前面,打开箱盖,从箱底翻出一件洗得快要发白的蓝布大褂,

了过来,一面叮嘱著道:「君相公,这件大褂,虽然不是值钱之物,但它关系著令师要你

办的一件重要之事,你要好好收起,不可遗失了。」
  君箫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师父只要自己到曹娥孝女庵来找瞎眼佛婆,打听磨刀老人的

落,并没和自己说找磨刀老人,究竟有什么事?
  但眼前这位老前辈,虽没和自己明说,听她口气,却好像早就知道师父要自己找磨刀

人的事了!
  当然,他自从见到瞎眼佛婆之后,直觉的感到事情并不如此单纯,这里面好像蕴藏著

件隐秘而待自己去发掘的大事。
  他怔怔的望著灰衣妇人,几乎忘了伸手去接。
  灰衣妇人虽然双目已盲,但她似乎看到君箫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蔼然笑道:「君相公

快接过去,时间不早了,你去吧,记住,你有许多事要办,忍辱负重,有志者事竟成,不

辜负了你师父的期待。」
  君箫从她手里接过蓝布大褂,恭敬的道:「老前辈训诲,晚辈自当切记在心,晚辈告

了。」
  他对灰衣妇人慈祥亲切的容貌,不知不觉间,竟然产生了依依不舍之情,跨出禅房,

乎眼睛有些湿润。
  只听身后响起灰衣妇人的声音,说道:「江湖上人心险诈,逢人且说三分话,更不可

起来过孝女庵……」
           ※        ※        ※
    由曹娥渡江,要西上四川,这可是一趟遥远的路程,要十足的横越浙江、安徽、湖北

个省。
  萧山城里,大小馆子少说也有十来家,但论生意,要算横街上的状元楼生意最好。
  此刻还不到晌午,楼上楼下,一共才十几张桌子,都已坐得满满的,四五个跑堂的忙

几乎招呼不过来了。
  酒楼上下,人声嘈杂,乱烘烘的,更显得热闹,楼梯口,还不时的有人上来。
  这时正有一个身穿一袭蓝衫的少年,从楼梯上来,他手中提著一个小包裹,和一个长

的布囊。露出雪白的长 !
  他,正是要赶去四川的君箫。跑堂的伙计迎了上来,擦著汗水,陪笑著:「相公,真

不起,你老稍等,小的给你找个坐位……」
  君箫含笑道:「没关系。」
  伙计目光闪动,朝四下看了一遍,招呼道:「相公请到那边坐。」
  他一招手,引著君箫朝右首靠壁的一张桌子走去。
  那张桌上,只坐著两个人,当然还空著两个位子。
  坐著的两个人一身密扣劲装,生相彪悍,右首横头的一张板凳上,放著两个长形包裹

分明是随身兵器无疑!
  难怪别的桌子都坐满了人,只有他们这张桌上,两个人占了四个位子,都没有人敢坐

去和他们拼座的。
  伙计拉开两人对面的一张板凳,含笑道:「相公请坐,你老要些什么?」
  两个劲装汉子正在低声交谈,看到伙计带著一个客人来并座,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君

一眼,又自顾自一面喝酒,低声交谈起来。
  君箫放下包裹,点了酒菜,伙计倒了一盅茶送上,便自退去。
  君箫拿起茶盅,喝了一口,有意无意的望了两个汉子一眼,坐在两对面,总会互相看

对方的。
  那两个劲装汉子似乎因君箫是个文弱相公,也并未在意,仍然压低声在说话,说话的

音,在人声嘈杂的酒楼上,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听得见。
  但君箫从师八年,练的是内家上乘武功,耳朵何等灵敏,两人说的虽轻,他仍可清晰

到。
  他原也无心去听他说话,但听了坐在他对面汉子的一句话,不由引起他的注意来!
  只听对面汉子道:「孝女庵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咱们已经有查宫主和两位副宫主赶

,还怕不手到擒来?」
  左首汉子道:「不,上面从昨天到今天,已经接连来了三道飞鸽传书,直到目前,还

一点消息也没有,这叫咱们如何向上面回报?」
  对面汉子道:「李宫主今晚真的会亲自赶来?」
  左首汉子道:「不错,这件事据说是总会交代下来的,李宫主自然非赶去不可,所以

们杭州分会,若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你我兄弟吃不完,就得兜著走。」
  对面汉子道:「那么咱们赶快吃完了上路。」
  够了!不用说,同桌这两个汉子,是七星会杭州分会的人。
  前晚,君箫找去孝女庵,虽然迟了一步,但那场龙争虎斗,他是亲眼看到的。
  同时他也听到了一个大概,七星会的人,是冲著双目已盲的灰衣妇人去的。
  灰衣妇人和七星会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并不清楚,但他知道灰衣妇人是个好人。何况

父要自己老远来找她,至少她和师父是旧识。
  自己既然遇上了,正好管它一管,免得他们老是去打扰瞎眼婆婆。主意打定,正好伙

送上酒饭,也就独自吃喝起来。
  坐在他对面的两个汉子匆匆吃罢,同时站起身来,抓起长形布包,大步下楼而去。
  君箫跟著站起,会账下楼,跨出店门,就见两个汉子已经牵过马匹,正待上马。
  君箫叫道:「二位请等一等。」
  两个汉子回过头来,看到跟出来的是同桌的蓝衫相公,不免微微一怔,由方才坐在左

的汉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君箫笑了笑道:「二位不用问我是谁,方才酒楼上二位说的话,在下都听到了。」
  本来坐在他对面的汉子脸色一沉,哼道:「你小子……」
  右手一动,敢情要去取他背在背上的兵刃。
  左首汉子伸手一拦,然后打量著君箫问道:「朋友的意思……」
  君箫笑了笑道:「二位不是想知道消息么?」
  左首汉子问道:「你知道?」
  君箫道:「因为在下刚从曹娥来。」
  左首汉子眼睛一亮,问道:「你是查宫主派你送消息来的?」
  「也可以这么说。」
  君箫目光朝大街上一瞥,说道:「此地不是谈说之所,二位随我来。」
  说完转身就走。
  对面汉子注视著君箫手中提著的长形布囊,和露出在外的白色长 ,低哼一声道:「

大,这小子路数……」
  左首汉子一摆手,拦住他话头,说道:「他既自称是送消息来的,咱们姑且跟去听听


  两人牵著马匹,跟在君箫身后而行。
  走近街梢,行人已稀,君箫不待两人开口,便已停下步来。
  左首汉子问道:「朋友奉命前来,可有查宫主的论示?」
  君箫道:「我不是查天禄叫我来的。」
  两个汉子听他直呼查宫主的名号,不禁脸色微微一变。
  若箫续道:「在下是刚才和二位同桌时,听了你们谈话,才要告诉二位一声,免得二

徒劳跋涉。」
  左首汉子道:「朋友请说。」
  君箫道:「查天禄、袁坤山、蔡作屏三个永远也不会回去了,二位也是不去的好。」

  这回,两个汉子都勃然变了脸色。
  左首汉子沉喝道:「好小子,你吃了熊心豹胆,敢戏耍老子!」
  右手五指疾发,一把抓住了君箫胸前的衣襟,喝道:「说,你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对面汉子刷的一声,撤出一柄雪亮的钢刀,随手一扬,厉声道:「小子,你不实话实

,老子先砍断你的狗腿。」
  君箫任由他抓住衣襟,泰然一笑道:「在下说的是实话,查天禄他们前晚都送了命,

是千真万确之事,你信不信?」
  左首汉子忽然「啊」了一声,抓著他当胸衣襟的右手,渐渐松开五指,一条手臂随著

了下去。
  他倏地后退一步,目中厉芒闪动,喝道:「你敢出手暗算我!」
  对面汉子并没真对君箫出手,但他听老大说君箫暗算了他,心头不禁大怒,厉喝道:

好小子,我剁了你!」
  钢刀一挥,朝君箫肩头劈来。
  若箫一抬手,二个指头撮住了刀锋,随手轻轻一震,喝道:「你们最好安静些,听我

话说完了。」
  他震得虽轻,但对面汉子只觉虎口剧震,整条手臂,一直麻上肩头,那里还握得住钢


  两条人影同时暴退出去,但听一声呼哨,两人左手一抬,不约而同射出三点寒星,直

君箫胸口。
  君箫冷笑一声,脸色倏然一寒,道:「我本有饶你们两人之心,你们却不知天高地厚

那就让你们带点彩回去。」
  左手扬起,在胸前一圈再发,六点寒星,有两点突然倒射回去,去势比来势还快,一

而没。
  紧接著但听再入同声闷哼,左手同时垂了下去,肩头立时渗出血来。
  君箫又一个箭步,掠到两人面前,冷肃的道:「我说的话,你们现在信是不信?回去

诉七星会,不准再去打扰孝女庵,听到了么?」
  左首汉子右手紧掩著左肩,咬牙道:「在下兄弟认栽,朋友总该留个万儿,好让在下

弟回去覆命。」
  君箫点头道:「好,在下姓君,君子的君,单名一个箫字,吹箫的箫,这样够了吧?

  左首汉子回头喝道:「老三,咱们走。」
  转身正待上马。
  君箫喝道:「慢点。」
  左首汉子道:「朋友还有什么事?」
  君箫忽然笑了笑道:「在下这两天,正愁买不到马匹代步,你们七星会的东西,取不

廉,二位委屈些,留下一匹牲口再走。」
  左首汉子气黄了脸,一声不作,放开马头,和对面汉子商人合骑一匹马,纵身上马,

驰而去。
  君箫得意一笑,认为自己至少替瞎眼佛婆挡开了一场过节;但他那里知道他离开孝女

的当晚,瞎眼佛婆也离开了孝女庵,而他自己,却反而因此惹上了很多麻烦。
  ××××××
    当天,傍晚时光,君箫赶到杭州府,他因明日一早,急于赶路,因此就在城外拱宸桥

近一家招商老店投宿。
  他刚一下马,店里伙计赶紧奔了过来,替他接过马匹,殷勤的道:「公子住店,请到

面坐。」
  不待君箫吩咐,替他提了包裹往店里让去。
  君箫只当客店伙计,本来就该如此殷勤,也并未在意,随著他进入店堂。
  伙计急匆匆走进柜头,跟坐在柜上的账房先生低低说了两句。
  那账房慌忙站起身,迎了出来,朝君箫连连拱手道:「公子光临小店,小老儿失迎。

  君箫道:「掌柜不用客气。」
  账房道:「公子一路鞍马劳顿,请先到上房休息。」
  他居然走在前面,亲自替君箫领路,伙计提著包裹,跟在君箫身后而行。
  走到上房,账房推开房门,陪笑道:「这是小店最好的房间,公子看看是否中意?」

  君箫点点头道:「多谢掌柜,这间很好。」
  账房陪著笑,躬躬身道:「公子爷言重,只要公子满意就好。」
  一面回身吩咐道:「快去替公子爷打脸水,沏一壶上好的龙井茶送来。」
  伙计放下包裹,很快退了出去。
  账房又道:「公子爷要什么,只管吩咐,小店招待不周之处,公子爷多多包涵。」
  君箫道:「掌柜不用客气。」
  账房陪著笑,恭敬的欠欠身道:「公子爷如无吩咐,小老儿就告退了。」
  这回君箫发觉了,客店里的掌柜,似乎太谦恭了些,当下就含笑道:「掌柜只管请。

  账房鞠躬如也的连连弯腰,才退了出去。
  接著伙计打来了一盆热水,连面巾都是新的。
  君箫洗了把脸,伙计又沏上一壶上好的龙井还巴结的替他斟了一盅,放到几上,才行
退
去。
  君箫喝了一口,果然满口清香,是最好的龙井茶。
  天色未黑,伙计已经掌上灯来。
  君箫提起长形青布囊,说道:「伙计,我要出去一下。」
  伙计听的一怔,忙道:「公子爷,掌柜已经吩咐过厨下,替你老准备了酒菜。」
  君箫暗暗觉得奇怪,心想:「他们对我如此殷勤,莫非认错了人?」
  但继而一想,也许是他们在拉生意,这就淡淡一笑道:「不用了,我要出去走走。」

  伙计听他这么说,只好连声应是。
  君箫出了客店,随便找了一家馆子,用过晚餐。
  这拱宸桥附近,正是商业集中之处。此时夜市正盛。
  君箫发觉方才出门之时,客店门前,似有一个黑衣人远远尾随著自己,如今走出面馆

又见那人就在左近徘徊不去。
  心头不禁有些犯疑,故意在街上走了一圈,回头看去,那黑衣汉子果然一直跟在身后

只是有些遮遮掩掩的,敢情怕被自己发现。
  莫非他会是七星会的人!
  他们居然盯上了自己!
  他虽是初出江湖,但艺高胆大,那会把此人放在心上?当下再也不去看那黑衣人一眼

从容回转客店。
  刚踏进房门,伙计已经跟著进来,巴结的道:「公子爷,你老贵姓君吧?」
  君箫听得一怔,点头道:「不错,我正是姓君。」
  伙计陪笑道:「这就是了,你老刚走,就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他手中果然拿著一封信柬,恭敬的递了过来。
  「是我的信?」
  君箫接过信柬,果见信柬上写著「送呈君公子亲展」字样,这就抬头问道:「送信的

呢?」
  伙计道:「走了,他把信交到柜上,掌柜的还问他要不要等公子回来,他说不用了,

子爷看了信,自会知道。」
  君箫点头道:「好,没你的事了。」
  伙计哈著腰退出,随手替他带上了房门。
  君箫手里拿著信。暗暗觉得纳罕,自己本来姓萧,单名一个俊字,这次出门,是替师

办一件重要之事来的。
  师父曾说:自己初次出门,江湖上人心险诈,不可露了身份,才要自己把姓名倒过来

化名「君箫」,免得引人注意。
  但自己见到孝女庵瞎眼佛婆时她就一口说出自己姓君。那也许是师父就和她约好了的

  但杭州府,自己可并无熟人,这人怎会知道自己姓君的呢?心中想著,随手撕开封口

  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写著:「书奉君公子,今宵二更,在三里外茶亭侯驾,幸勿

约,李如流敬订。」
  「李如流」?
  这李如流又是谁呢?
  他约我今晚三更,到三里外的茶亭外去做什么?
  君箫心头猛然一动,想到了方才跟踪自己的黑衣汉子,暗道:「是了,这李如流一定

七星会的人,在萧山遇上的两个汉子,吃了自己的亏,心有未甘,他们使用飞鸽传书,当

要比马匹要快得多。」
  「既然下书订约,自己自然非去不可!」
  收起书信。看看时光还早,就熄去灯火,在床上运气调息,做了一回功夫。
  时近二鼓,君箫一跃下床,佩好箫剑,推开窗户,穿窗而出,然后又轻轻掩上窗门,

身掠起。
  穿越过几间民房,找了一处阴暗之处,飘身落地,已在长街梢头,这时夜市虽阑,街

还有疏疏落落的灯火,和疏疏落落的行人。
  君箫走近一摊馄饨担旁,朝卖馄饨的老者拱手问道:「请问老丈,离这里三里,有一

茶亭,不知如何走法?」
  卖馄饨的老者道:「有,有,那要往南去,只是那里很冷僻,相公……」
  他忽然看到君箫腰间佩著长剑,就倏然住口。
  君箫一拱手道:「多谢指点。」
  举步奔行而去。
  三里路,当然不需多少时间。
  茶亭,是从前当地居民替行路客商准备茶水的地方,大路边盖上一间凉亭,可以歇足

遇上括风下雨,也可以稍蔽风雨。
  今夜月色甚佳,石板路上,就像 了一层轻霜。
  君箫踏月而来,奔近茶亭,就看到一棵高大的树影下面,已经有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

  那是个年轻人,锦带束发,身穿一袭锦衣,腰束玉带,悬著一柄长剑,一手正按在剑

上,看上极为挺拔潇洒。
  他明明知道君箫从大路上奔来,依然仰首望天,连头也未回。
  正因他侧著身子,并未回头,君箫无法看到他的面貌。
  奔行的人,已经停下步来。
  锦衣少年还是一手按著剑柄,仰首向天,冷峭的道:「你可是赴约来的君箫么?」
  那副神态,简直倔傲已极!
  君箫听得有气,也冷傲的道:「你可是约我到这里来的李如流么?」
  这话是学著对方口气说的,但很尖锐。
  锦衣少年突然长笑一声,缓缓转过身来,两道冷厉的眼光,投注到君箫脸上,冷峻说

:「阁下果然狂得很。」
  他这一转过脸来,月光底下,两人都看清了对方的面貌。
  锦衣少年约莫二十三四岁,脸型瘦削,但生得剑眉星目,人品极俊,只是神色冷峻,

宇之间,隐隐透著一股冷肃的煞气!
  尤其是他紧闭著咀唇的时候,真使人看在眼里,有不可一世之感。
  君箫瞥了他一眼,冷冷的道:「阁下难道不狂?」
  锦衣少年双目轩动了下,脸上也有了怒意,哼道:「你可知我为什么把阁下约来这里

么?」
  君箫道:「君某应约而来,已经站在阁下面前,阁下没有说,君某怎会知道?」
  锦衣少年道:「你不会问?」
  君箫大笑道:「阁下应该说的不说,何须君某动问?」
  锦衣少年把剑柄握得紧紧的,沉哼道:「你不问,我就不说。」
  君箫道:「是阁下约我君某来的,君某已经来了,阁下不说约我何事,君某不想浪费

间,那就失陪了。」
  转身欲去。这两人都很倔!
  锦衣少年气黄了脸,大喝一声道:「站住。」
  君箫回身道:「君某若是要走,谁也拦不住我。」
  「锵」!
  锦衣少年右腕一抬,剑作龙吟,已然拔出了长剑,寒芒吞吐,冷厉的道:「你看看李

流能不能把你留下?」
  他当然就是下书邀约君箫的李如流,但直到此时,才报出姓名来。
  君箫轻哼一声道:「阁下要和我动武?」
  李如流道:「我约你来,就是要和你比试比试。」
  「你终于说出来了!」
  君箫微微一笑道:「君某和阁下素昧平生,你为什么要找我比试?」
  李如流道:「我高兴。」
  君箫道:「阁下大概是七星会的人吧?」
  「不错!」
  李如流道:「你知道就好。」
  「这就是了!」
  君箫徐徐说道:「今天中午,君某确曾遇上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七星会匪徒,我教训

他们,阁下找上我,那是想替他们翻本了?」
  李如流道:「可以这么说。」
  君箫道:「那很好,阁下要如何比法?」
  李如流道:「阁下身佩宝剑,咱们自然比剑了。」
  君箫从腰间摘下色如古铜的洞箫,说道:「阁下只管发剑,在下以此箫奉陪。」
  江湖上有一句话,叫做一寸长一寸强,是说兵刃长一寸的,总比短一寸要占便宜。
  君箫手中那支洞箫,只有一尺八寸长,但李如流手中的长剑,却有三尺三寸。
  两件兵器,足足差了一尺五寸。
  李如流看了他洞箫一眼,说道:「你为什么不使剑?」
  君箫明明佩著宝剑,难怪他有此一问。
  君箫淡淡一笑道:「在下和人动手,很少用剑。」
  李如流道:「为什么?」
  君箫道:「出必伤人。」
  这话说得够狂!
  李如流目中冷芒飞闪,默然怒笑道:「你敢轻视本公子?」
  君箫道:「在下并无丝毫轻视阁下之意。」
  李如流咀角露出一丝冷峻的微笑,缓缓说道:「你可知道本公子的长剑,也出必伤人

?」
  话声中,人已缓缓逼进。
  他脚下逼近虽然缓慢,但手中冷森森的剑光,已如毒蛇般飞来,眨眼之间刺出了七剑

  这七剑,手肘以上,沉稳得一点不见摇动,但剑光却像毒蛇乱闪!
  说他剑如毒蛇,这比喻当真最恰当也没有了!
  因此他出手剑招,丝毫不带花俏,一剑接一剑,发得又急又快,凶狠毒辣,极为实用

每一招几乎都可置你死命。
  这是杀人的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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