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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goal (2号,我喜欢), 信区: Emprise
标  题: 快意江湖-1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Jul 21 10:12:52 2000), 转信

第十四章 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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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绝这一出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只见,那陈老大捂住双耳,颠踬的后退了三、四步方才站定。而指缝间,已见一丝缕的
血迹自左、右掌中渗出。
    上官绝冷冷一笑,道:“四位在此大话的目的何在?想来,你们可以转告那位抱琼台上
的骆老头;要想当个男子汉,最好是光明正大的出手……。”
    陈老大捂著耳嘶哑道:“你……你……好狠──。”
    “哼──,算了吧──。”上官绝冷笑道:“你们的目的别以为本公子不知道──。就
算李北羽、杜鹏两位公子亦清清楚楚的很……。”
    众人闻言,不禁耸动的望向李北羽这桌来。原来这两位大刺剌的年轻人竟是新一代中最
负盛名的李北羽和杜鹏!
    上官绝瞧了李北羽一眼,才又转向陈老大道:“你们早就设计在那桌上坐了人,待李公
子四人一进入则立时离桌,是也不是?”
    陈老大只觉喉头乾涩,嘶哑道:“你……你怎么知道?”
    “这还不简单──。”杜鹏笑接道:“第一,那四个人的武功不差。而且,原先吃得并
不急,怎会一看到哥哥进来就立时付账要走?”
    杜大少爷一笑,又道:“第二,鄱阳三杰和渡海六道之事,如果你陈老大知道了,那也
用不著等到你来跟我们说是不是?”
    杜鹏的意思很明白。以他名不见经传的陈老大都知道了,他杜鹏怎会不知道?所以,结
论是杜鹏不知道,而陈老大又知道。
    如果是假的,陈老大便是造谣是非。
    如果是真的呢?
    李北羽笑道:“那么──,陈老大你就是黑旗武盟的人!”
    因为,黑旗武盟干下的事,只有他们最清楚。
    陈老大脸色变了好几变,可是,绝对没有看见李北羽取出那白色翎羽时,脸上来得死
灰。
    李北羽轻捻那天下闻名的翎羽,立时,所有的人全摒息沉寂了下来。
    “离别羽舞,诗雾梦泪!”江湖上,已然很少人没听过这八个字!
    李北羽一笑,忽的,手上一扬;只见,那翎羽奔出窗口。就在窗槛内外一刹那,羽毫散
如雾、如轻纱!
    众人惊叹。因为,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可以由后面看到羽梗的去向。目光所
及,那羽梗飘浮不定的化成四截,往窗下四个角度急射而去。
    紧接著,便是同时响起的四声惨呼!
    “哥哥我可以跟任何一个人打赌──。”杜鹏大笑道:“这窗下的四个小子便是方才坐
在这桌上的四个家伙……。”
    没有人敢跟杜鹏赌。
    只有上官绝。
    他笑道:“我赌十坛酒──。”
    “好极了──。”李北羽大笑道:“上官公子只要愿意和在下等同桌共饮,随时欢迎。
何必输这十坛子酒来?”
    上官绝大笑道:“李兄快语!小弟既是客,当然得准备此酒礼──。”
    说完,早不理那一旁发呆的陈老大,便坐到李北羽这桌来。
    杜鹏一笑,朝上官绝道:“上官大公子,可知哥哥我排了这一列骨头是干啥的?”
    上官绝一愕,苦笑道:“请杜兄明言好教小弟明白……。”
    林俪芬娇笑道:“笨!变戏法嘛──。”
    “变戏法?”上官绝愕道:“什么戏法?”
    “人家用蚯蚓钓鱼……。”杜鹏大笑道:“哥哥我用鸡骨头来打老鼠……。”
    上官绝双眉一挑,那李北羽环顾屋内十来桌桌上坐客,轻笑道:“以哥哥我的估计,这
里大概最少有六桌是黑旗武盟的那些兔嵬子……。”
    这话一出,自是一番骚动起来。忽的,只见杜鹏伸指一弹,那排骨头全飞打了出去。当
下,便真有六桌二十来名汉子纷纷起身闪避。
    奇怪的,是那些骨头全打到了地上。
    上官绝一愕,倏忽明白道:“好聪明──。”
    李北羽微笑的望著那些立起的汉子道:“别急──,哥哥我们本来也不知道是你
们……。”
    玉珊儿娇笑接道:“原来是唬人的,叫他们自露出行踪来……。”
    这话一出,只弄得那些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然而,李北羽又取出一只翎羽,淡笑道:“还有一只真正的大老鼠没有动呢──。”
    玉珊儿一笑,道:“谁?”
    “万人戟”鲁吼山!李北羽朝向鲁吼山笑道:“阁下,是否奇怪哥哥我怎么会知道是你
的?”
    鲁吼山大大叹一口气,瞪了那些人一眼,道:“真该挖掉这些兔嵬子的招子……。”
    因为,鲁吼山没有站立闪避;所以,那些武盟弟子的眼中不禁有著钦佩和恐惧的神情偷
偷望向鲁吼山。
    人家能统领自己,到底有其不平凡之处。
    李北羽一笑,点头道:“有见识──。”说完,竟将翎羽收回了怀内,笑道:“如果肚
子还饿,继续吃倒是无妨──。”
    鲁吼山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忽的,将那戟往地上一插,没土三寸之多。人随之立起朝
李北羽抱拳道:“鲁某归隐田里去了──。他日有缘相见,请务必到舍下畅饮──。”
    李北羽大笑,道:“那得准备满屋子的酒才够──。”
    鲁吼山亦仰天大笑,转身而去。便同时,那二十来名汉子和著陈老大全走的一个不剩。
    上官绝至此,方才叹了一口气道:“李兄、杜兄的见识,果然令在下汗颜未已……。”
    李北羽一笑,方自要说话;只见,门口同时进来了两人。
    一名,是丐帮弟子,急步到了李北羽面前交出了一信函来。
    另一名,显然是上官世家中的人;只见他低声在上官绝耳旁说了几句,那上官绝不觉惊
立而起。
    李北羽一愕,道:“上官兄──,有事?”
    “家里事……。”上官绝一抱拳,道:“小弟有事先行告退,容来日有缘相会再叙─
─。”说完,便急步匆匆而去。
    玉珊儿皱眉道:“是什么事这般的急?真是的……。”
    此时,李北羽已展开信函来读,不禁一叹。
    杜鹏讶异道:“干啥──。秃鸟你叹什么气?”
    李北羽苦笑道:“第一,那方才陈老大所说之事,果真有所发生……。鄱阳三杰和渡海
六道果是死于『丝芒断魂针』之手……。”
    林俪芬急问道:“第二件呢?”
    李北羽沉声道:“地狱风使再度出动……。”
    “目标是谁?”
    “上官豪──。”李北羽苦笑道:“只怕这回上官绝一路回去也大大不平安……。”
    杜鹏笑了,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什么地狱风使的老头子或者宣九九的老家伙会对
他下手?”
    “我的意思是这样没错──。”李北羽慢吞吞道:“事实如何就要再看看啦──。”
    “再看看?”杜鹏突然一副很有正义感的道:“侠义中人不能见死不救是不是?”
    “所以──,你杜大侠要跟在那上官绝身后?”玉珊儿冷笑道:“这样一来,你这位很
有侠义心肠的杜大少爷就可以见不著我这位玉大小姐!”
    “不……不……。”杜鹏急急拉起林俪芬往外走,边道:“在下……嘿、嘿──,只不
过维护侠义形像而已──,嘿……嘿……。”
    随“嘿、嘿”两声,我们杜朋友已然急步的走了出去。
    李北羽注视他的背影,一笑,道:“杜鹏,果然够朋友!”
    玉珊儿轻轻一哼,没有说话。眼中,竟也不由自主的有了赞同之色。
    他们,绝不会不管上官绝的生死。如果杜鹏不去,那么,李北羽和玉珊儿便得去。这一
路凶险,绝对比起黄山来的大。
    因为,往黄山路上的众人是要杀萧饮泉,目标不是他们。但是,随著上官绝之后,却成
为殂击的目标。
    杜鹏为什么自己要挑上这个任务?
    因为,他够朋友!
    因为,背著埋香骨灰的萧饮泉,和练圣剑十二层心法的百里怜雪便是需要李北羽和玉珊
儿的出面。
    所以,为了武林安危,杜鹏只有以身犯险。
    这就是杜鹏!他可以陪李北羽一起到玉风堂当奴隶,当然也可以为天下武林上刀山、下
油锅!
    李北羽轻轻又一叹,道:“他奶奶的──,杜鹏真够朋友!”

                      ※               ※                 ※

    十年后,江湖有一首歌谣流传于大江南北。
    那歌谣的名字就叫:“饮泉埋香曲”!
    饮泉,讲得当然就是萧饮泉;埋香,便是已化成骨灰的埋香姑娘。为什么?为什么如此
被人传颂?
    因为,那是人世间至极的爱情!为了生前的许诺,萧饮泉背著埋香的骨灰一路转战千里
到黄山!
    曾经──。
    他握住伊人的手,用力的问道:“告诉我──,你想隐居到那里去?”
    “黄山!”伊人的眼中闪著光辉道:“到黄山仙境去……。”

                      ※               ※                 ※

    眼前,黄山已然在望。一路来,曾是多少追杀迫至?然而,他永远记著伊人死前最后的
恳求。
    不出手杀人!
    千里路,转战!他萧饮泉没出过手留下一条命!
    没有,因为他不愿埋香在黄泉中哭泣!
    更不愿、不愿的一件事是,让那未能出世的骨肉蒙羞。
    他心中在哭泣。是吧──,上半辈子恶事做了太多,这是老天爷的果报吧──。
    天啊──,为什么果报不落在我萧饮泉这罪大该死的人身上,却加罪于爱妻和未能见得
世间风情的孩子呢?
    孩子……孩子……。他心中不断滴血。身后,背上罐子里,不只只是埋香爱妻的骨灰啊
──,还有爱子的呢……。
    萧饮泉已然步入了黄山山区,寻了个溪流之旁坐下。面对,是一天地,他缓缓将骨灰罐
子放在眼前,轻轻抚摸著。
    “埋香……,香儿……,香儿……。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这里就是黄山啊─
─。”
    萧饮泉低喃,泪,已不知在何时爬出了眼眶。
    他茫然的四顾,轻唤道:“香儿──,香儿──,你在那里?你能听得见我的呼唤吗?
香儿!你能看得见这黄山仙境吗?”
    夕,已西沉,那一穹繁星和月升已临而上。
    萧饮泉抱著骨灰蟑,低喃道:“香儿──,我们要替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你说──,
什么名字比较好──?”
    天地,一遍寂静。
    无声无息中,一切是如此的祥和。
    萧饮泉喃喃道:“香儿……,香儿……,告诉我──,你想,叫孩子什么名字好呢?嗯
──?告诉我──,什么名字?”
    月,缓缓的移向中天。
    一片寂静中,便见那萧饮泉孤独的身影停驻于溪畔。
    断续里,可以听见他的低语呢喃:“香儿……,你说……,什么名字好呢?什么名
字……?”

                      ※               ※                 ※

    司马舞风不断接到各方的报告。
    如今,黄山一地最少有七拨人马前来围剿萧饮泉。除了自己司马世家由他带领外,皮字
世家的少主人皮王尘、贝字世家贝印虹的妹子贝雨虹、洞庭湖的正东寨寨主邱喝天、鄱阳湖
上的熊关刀、武当派掌门师弟的凌尘道长,以及少林的无智大师也全到了黄山一带。
    正是风尘齐聚,全为了萧饮泉!此外,武当的凌尘道长和少林的无智大师只怕同时也为
了传说中百里怜雪亦居于黄山之故。
    他轻轻一叹。早先,已接到父亲司马踏霜转来玉满楼的分析,认为萧饮泉可能有心向
善,而叫人暗中嫁祸!
    司马踏霜的意思,便是要自己能多加观察,不要冒然斩杀了一名有心向善的人。
    天下之人,谁无过?若有善心菩提,为何不助其升佛?
    可是,就眼前另外六路人马自己能阻止他们?
    贝雨虹的兄死之仇,洞庭湖、鄱阳湖的好汉之死,这些又如何交待?他苦笑,只见属下
又恭敬来报!
    司马舞风一叹,问道:“又是那方人物来到?”
    “报告少堡主──。”那属下恭敬道:“是李北羽公子和玉珊儿姑娘自西路上了黄
山。”
    李北羽和玉珊儿?司马舞风眼睛一亮,道:“他们上去了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
    司马舞风跺脚道:“怎么不早点通知?”
    “报告少堡主……。”那属下惶恐道:“李公子和玉姑娘是到了半山腰方才被守住山腰
的本堡弟子所发现的……。”
    司马舞风点点头,令属下退下;仰首,望那黄山顶;只是见,云浓深深,便半天一轮明
月微晕。
    李北羽为什么直上黄山而去?据现在他消息所知,那萧饮泉还在山脚林中的溪畔独坐,
望那溪流喃喃不已!
    那么,李北羽和玉珊儿之上黄山,目的只有一个!
    百里怜雪!
    必然,正如玉风堂传给八大世家的消息,那百里怜雪也果真在黄山之中。
    黄山之高,近六百丈(注:合今一千七百公尺),其势绵延,云深之浓,足可令人不见
五指。他们二人又如何能寻得百里怜雪?
    他心中亦轻叹的,反而希望萧饮泉能早觉察危险,遁入山林之中;否则,众人此一围
剿,只怕难有生脱可能。
    司马舞风又复一叹。若有善心菩提,为何不助其升佛?
    他正叹著,一名手下急奔而至,道:“报告少堡主,其余六拨人马已经开始行动……,
我们是否……?”
    司马舞风一苦笑,点头道:“下令出发……。”

                      ※               ※                 ※

    百里怜雪的样子有些狼狈,那衣服最少有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没清洗了。可是,他那瞳子
里的光彩绝对很有神!
    玉珊儿站到百里怜雪面前,不由得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她长吸一口气,冷笑
道:“百里公子──,我们约定之事,你似乎并未遵守……。”
    “哈……,”百里怜雪仰天大笑,双目精光暴射道:“那日在十二连环庄,是你离我而
去对不对?”
    玉珊儿双眉一挑,道:“不错──。”
    百里怜雪冷嘿一声,又道:“你我盟约之中,只有说当我百里怜雪杀人时,只要你阻止
我便不能下手对不对?”
    “不错──。”
    “好──。”百里怜雪大笑道:“那日──,在下杀百破牛鼻子、伤空智者秃驴时,你
有没有阻止我?”
    没有!因为玉珊儿不在场!她双目精光暴动,咬牙道:“好──。现在你是不是该继续
遵守约定了?”
    百里怜雪冷笑的望向身后悬崖摇头道:“不是──。”
    “不是?”玉珊儿惊怒交集道:“你的人格和信诺如此不值一分?”
    “哈……,”百里怜雪大笑道:“错了──。”他冷冷一笑,注视玉珊儿冷声道:“因
为──,我已经练成圣剑第十二层心法……。”
    “骗人──。”玉珊儿心中有了恐惧,大叫道:“你别骗我──,我不相信……。”
    百里怜雪睥睨一笑,道:“小女人,看好──。”
    随喝声,那百里怜雪拔剑出手。
    玉珊儿心下大骇,只见那把幽黑的圣剑递出的同时,竟有淡淡一道剑影奔出达六尺之
远。剑气所及,轻易将一棵古松自中截断!
    轰然倒塌声中夹著百里怜雪的狂笑,道:“小女人──,你可看清楚了……?”
    玉珊儿不敢置信道:“怎……怎么可能……。你……怎么……。”
    “吃惊是不是?”百里怜雪冷冷一笑,傲然道:“就是大还金丹和玉枢洗髓液这等奇珍
药材的功效,哈……。”
    玉珊儿强忍心头狂震,冷声道:“你不循序渐进,而妄想一步登天,必然会遭天
谴……。”
    百里怜雪脸色一变,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玉珊儿见状,不禁心下狐疑朝那百里怜雪注视望去。
    立时,她心中又是一震。只见,那百里怜雪的发梢竟蒙了半寸之长的白色。刹见之下,
不禁禁诡异异常!
    玉珊儿忍不住惊叫道:“你的头发……?”
    百里怜雪似乎叫人说中了痛处,咬牙冷声道:“贱人,用不著你来替爷爷担心……。”
    “爷爷──?”玉珊儿冷笑道:“你违反了天理,只怕要朝为青丝暮成雪……。哼,好
个怜雪……。”
    百里怜雪叫人一再刺痛痛处,不由得勃然大怒道:“贱人,看少爷杀了你……。”
    说著,那圣剑直递,已见一道剑气击向玉珊儿!
    玉珊儿大惊,急尽力上跃,却是仍避不开那剑气之利!
    生死之际,翎羽现!
    李北羽暗藏一旁,见那玉珊儿不断言语刺激百里怜雪,心中已知大大不妙。果然,百里
怜雪这一出手,自己手上翎羽亦尽全力撞出!
    毫散,梗至!
    “叮”的一响,羽梗打到剑锋,竟断成两半;同时,也叫那剑气偏了一偏。
    玉珊儿人在半空,尽力提气上跃,无奈,那剑气虽偏,威力仍在。便叫这狂风般一扫,
惨叫中吐出一口血便落下那悬崖而去。
    李北羽心中大惊,急跃身而出。
    那百里怜雪见这仇敌就在眼前,不由得仰天大笑,道:“好──,好──,李北羽,你
来的正好──。”
    李北羽双目暴睁,缓缓自怀中取出八支翎羽来。立时,夹住于双掌十指八缝之间。
    百里怜雪傲然冷笑,道:“哼──,本人的圣剑第十二层心法,你能挡得住?”
    李北羽叹了一口气,半晌才道:“不得不挡──。”
    “哈……,”百里怜雪仰天大笑道:“倒是有个可以不挡之法──。”
    李北羽双眉一挑,道:“如何──?”
    百里怜雪冷视李北羽,半晌方才道:“听说。你在自创一门『离别羽』的心法,而且已
有小成是不是?”
    李北羽淡淡一笑,道:“又如何?”
    百里怜雪沉吟了片刻,忽然道:“若假以时日,或许你也可以达到宗师之境……。”
    李北羽一耸肩,目光不禁投向悬崖,才又回视百里怜雪道:“那又如何?”
    “交易──。”百里怜雪双目中精光闪动,沉声道:“就学玉大小姐和在下的那笔交易
──。”
    李北羽方自一愕,只听那百里怜雪又急急道:“现在我不杀你──。直到你练成宗师境
界,我们再放手一搏……。”
    李北羽讶声道:“你什么时候这般仁慈了?”
    百里怜雪嘿、嘿一笑,冷逼李北羽道:“因为──,我要让你、让天下的人知道,无论
你们如何苦练,绝对不是我百里怜雪的对手……。”
    李北羽沉思了一回,突然抬头一笑,道:“这不是唯一的原因吧……。”他续道:“原
来百里公子也是怕孤独之人……。”
    人到了顶峰,唯孤独相伴;天下事皆同!
    百里怜雪脸色一变,怒声道:“方才我对玉珊儿手下留了几分,你可别逼我全力杀
你……。”
    乖乖,原来方才这小子出手还是未竟全力。
    李北羽苦笑,摇头道:“第一,杀妻之仇,叫哥哥我如何能不报?第二,天下武林将要
围剿你,就算你百里世家亦以黄金、良田为厚赏……。”
    百里怜雪双眉一挑,傲然道:“第二点用不著你操心。至于第一点……嘿、嘿──,你
还没看见那玉珊儿的尸体,怎么知道她已经死了?”
    李北羽心中一跳,复淡笑道:“阁下想今李某心服,最少能赢得了在下这手上翎羽再说
──。”
    “好!”百里怜雪执剑平举,冷然道:“出手吧!”

                      ※               ※                 ※

    万历四十一年,六月十五月圆时。武林剑战史上第四千八百八十七页上,记载了李北羽
和百里怜雪之战。
    “是役也,无论李氏或百里氏,俱已成有宗师雏形。李氏以八羽对百里氏一剑!两人各
是自创蹊径,连前人所无的境界。”
    第四千八百八十八页的评语是:“百里怜雪斩破七羽,剑气击李北羽!而百里怜雪亦叫
第八支翎羽击身而中!
    “百里怜雪受创于左肩井穴;而手上剑气则留驻于李北羽气海穴上。稍加分力,李北羽
必死。是以,该役得胜者,经评为百里怜雪!”

                      ※               ※                 ※

    李北羽轻轻叹一口气,点头道:“你赢了……。”说完,一耸肩就地坐下,也不管那百
里怜雪便自调调气疗伤。
    百里怜雪停了一声,拔下那肩上翎羽梗子,亦盘膝调气。
    半晌,两人才各自嘘了一口气,睁开了眼。
    百里怜雪看看自己发梢,竟又白上了半寸,心中不由得一震!他喟然一叹,旋即恢复冷
峻朝李北羽道:“方才我可以杀了你是不是?”
    李北羽苦笑,道:“没错──。”
    百里怜雪一点头,道:“好──。从现在起,直到发现玉珊儿尸体以前,你就得跟在我
身旁……。”
    李北羽轻哼一声,道:“如果珊儿……。”
    “如果她死了──,你可以用各种方法来对付我──。”百里怜雪沉声一笑,道:“如
果──,她没死,你就得一直跟在我身旁不得出手相助他人……。”
    李北羽一咬牙,道:“哥哥我岂能见那些忠义之士死在你剑下而不救?”
    百里怜雪仰天大笑道:“本人可以不主动出手找上他们。不过──,如果是他们找上了
我,那可不能怪在下手上这把剑利……。”
    李北羽轻一叹,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说──。”
    “必须你跟著我走──。”李北羽又探出八支翎羽道:“否则,李某宁可战死不
屈……。”
    百里怜雪双目一闪,道:“以三个月为期限──。到时,便是你我生死斗之时──。”
    “好!”李北羽点头道:“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

                      ※               ※                 ※

    萧饮泉望著溪水良久、良久。犹轻拍著骨灰坛低喟:“香儿……香儿……,孩子要叫什
么名字呢?”
    他兀自沉思,忽觉得满天杀机而至!
    他苦笑,是了,该是果报之时,该来的总是要来吧──。也好,就和香儿一起死在黄山
之中。这,何尝不美?
    他淡淡一笑,正已准备就死。
    忽的,空中有了异响,只见一道人影坠了下来。
    萧饮泉心中一动,竟不由自主的左手抱著骨灰坛,人往上一跃,右手尽全力扶住那下落
之人。
    幸好,那落下人影受了枝桠多次缓冲之力,下势已大大减弱。
    萧饮泉这随机一托,竟能挡得住;同时,两人双双落了下来。
    萧饮泉右手托住那人影,左手坛子不禁一滑下落。萧饮泉大叫一声,抱住那人猛下坠
落,竟以自己身体先击倒于地,复以那人之身置于自己胸上缓冲了那一坛下落之势。
    只见,那坛子受了缓冲之力往旁一滚之时,萧饮泉已尽力伸出手,又抱了住。
    玉珊儿身上百骸俱痛,但那神智可还清醒的很。
    眼见萧饮泉这拼命救了自己和这骨灰坛,心中不禁一震。难道,这萧饮泉果真有向善之
心?
    她尽力翻到一旁,让萧饮泉坐了起来。
    便此刻,她看见萧饮泉的背,俱是伤痕血迹!
    玉珊儿心中一震,脱口道:“你受伤了?重不重?”
    萧饮泉似乎一愕,淡淡苦笑道:“心已死,何来痛?”
    心已死,何来痛?
    玉珊儿似乎还在回味,却惊见眼前林中一批批的人影移动,自那林间雾中而出。
    玉珊儿心中一惊,急声朝萧饮泉道:“你……快走吧──,他们要来杀你的……。”
    萧饮泉闻言,眼中不禁露出奇异的表情道:“你……为什么会关心我的生死……?”
    玉珊儿苦笑,口里催促道:“快走──,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正说著,只听得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萧施主已陷入重围之中,何
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玉珊儿环顾四方。果然,不只前方,四周早已叫人给包围了住。她再看看萧饮泉不禁为
之气结。
    自己担心的要死,这小子竟然无动于衷!
    眼见,无智大师已一步又跨前了来。
    那玉珊儿情急之下大叫:“站住──!”
    便这一声,四周众人不禁齐愕住脚。
    那凌尘道长稽首道:“玉施主……,你这是何意?”
    玉珊儿苦笑,脱口道:“萧饮泉制住了我的要穴,若是你们再进一步,姑娘我便没命啦
──。”
    说一串话下来,竟真的吐出一口血。
    众人心下大骇,再见那玉珊儿衣衫褴褛,不由得又信了几分。
    他们那知,玉珊儿身上伤痕和吐血之事,其实是方才叫百里怜雪的剑气所伤!
    众人方自举棋不定,那司马舞风见玉珊儿望来,心中已暗暗有数。当下,便朗声朝众人
道:“诸位前辈、同道。我们不如退后十丈相商,看如何解决眼前之事……。”
    那贝雨虹双目尽赤,怒道:“这贱贼杀了我兄长,岂可便宜了他……。”
    司马舞风朗声道:“贝姑娘难道愿意玉姑娘就此丧命?”
    那无智大师亦颔首道:“阿弥陀佛──。贝施主,我们就稍稍后退商量吧──。反正,
守住了这片林子,萧施主无论如何也是走不掉的──。”
    无智大师这一说,那贝雨虹只有恨恨一跺脚,后退到了林子之中。
    司马舞风暗暗嘘了一口气,只见那玉珊儿传来感激一眼。他不由得回报一笑,也转身进
入林中而去。
    待众人退开,那萧饮泉突然开口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玉珊儿勉强一笑,嘴角渗血道:“为了埋香姑娘……。”
    “为了香儿?”萧饮泉眼中有了生机,他口里依旧冷然道:“为什么……?”
    玉珊儿轻轻一笑,道:“因为,埋香姑娘为了你,她可以牺牲一切。她为的是什么?”
    萧饮泉一愕,茫然道:“为什么?”
    “为了你的重生──。”玉珊儿双目盯住萧饮泉道:“你就此死了,那埋香姑娘在地下
有知岂会瞑目?”
    萧饮泉身子一颤,旋即语调一悲道:“香儿已死,饮泉如何能活?”
    便此一句,其情深何?
    玉珊儿不禁热泪溢出,呆呆望著萧饮泉。半晌,她才叹口气道:“真想不到,你对埋香
姑娘之情用深如此──。”
    萧饮泉淡淡一笑,不答。
    那玉珊儿轻问道:“你为什么千里迢迢到这黄山来?”
    “因为香儿喜欢这里──。”萧饮泉淡淡答道:“所以我来!”
    玉珊儿只觉得眼中尽是泪水。想不到,这人人谈之色变的萧饮泉,竟然也有感情如是!
    单是感情,这趟千里转战已较一般人伟大许多。
    她心中一激动,急切道:“你想想,难道不愿亲手将埋香姑娘的骨灰埋在这黄山之中?
你难道忍心她对你的冀望无始无终……?”
    萧饮泉心中一震,想得是埋香日日夜夜为自己操心。他脸上温柔了许多。
    玉珊儿吐了一口血,仍然抓住他的手臂急道:“你想想啊──,埋香姑娘希望你做个怎
样的人?”
    为了补以往之过,当以剩余之年造福武林。如果行不得,不为天下人谅解,那便归隐山
林!
    萧饮泉其中似乎又传来埋香的低勉:“做个有用的人,别让我们的孩子蒙羞──。”
    孩子……,孩子……。
    萧饮泉的心在抽痛,突然,他抓住玉珊儿的肩头急道:“你说、你说──,孩子要叫什
么名字好?叫什么名字好?”
    玉珊儿心头一震,脱口道:“知过。就叫知过……。”
    “知过……,知过……。”萧饮泉喃喃念了十来回,竟仰天大笑道:“好名字──,好
名字──。萧知过、萧知过──。哈、哈、哈……。”
    其笑声直传一山内外,惊那飞鸟群起。
    玉珊儿已听闻出那在林中众人急来之声。立时,抓住萧饮泉手掌道:“快──,以我为
要挟,往那深山顶峰而去──。”
    那萧饮泉还在犹豫,玉珊儿急声道:“还犹豫什么──,你竟如此负心要让埋香姑娘不
能瞑目吗──?”
    萧饮泉心中一惊,左手抱坛,右手扣揽玉珊儿,皱眉道:“你受了重伤──,能撑得住
嘛──?”
    “可以──。”玉珊儿急道:“快走吧──。”

                      ※               ※                 ※

    贝雨虹只能恨恨的望著萧饮泉大步的扣住玉珊儿往那深山里头而去。因为,玉珊儿是人
质,她不能不考虑到玉风堂和司马世家。
    司马舞风一力阻止下手,所以,为了顾及八大世家的联盟,她只有忍了下来。无智大师
和凌尘道长可也不敢造次。他们两位不出手,别人更是不好上前阻揽。所以,萧饮泉走的很
平安。
    正当众人要自尾后跟随。忽的那司马世家的弟子来报:“百里怜雪和李北羽公子已自西
路下山而去……。”
    司马舞风一惊,那无智大师和凌产道长早已各自提气往那西路而去。
    一个萧饮泉,外加一个百里怜雪,立时便叫众人大乱了起来。不知如何抉择才好──。
    更可怕的,是萧饮泉和玉珊儿一路,百里怜雪和李北羽一路。
    这个错纵复杂的关系,立时轰动江湖!

                      ※               ※                 ※

    杜鹏听到这个消息时实在好笑。
    李北羽和百里怜雪搭一路,玉珊儿和萧饮泉走一起?真不晓得那两个疯子在搞什么把戏
儿?
    往洛阳尾随上官绝的这一路上,他早已接获玉风堂传来的消息。上官世家主人上官豪自
八天前受到地狱风使重创后,已然是病息焉焉。
    所以,上官绝必然急,急著赶回洛阳去。
    林俪芬的疑问是:“地狱风使既然可以轻易的杀了皮谨、贝尔言、右知文等三位世家主
人,为什么不杀死上官豪?”
    杜鹏苦笑,座下的快马紧紧跟在上官绝之后十来丈处。他奶奶的,老子真是命苦,如此
折腾了八天下来,这把老骨头真的都要酥了。他大大叹一口气,回答林俪芬方才的问话:
“上官世家在洛阳对不对?”
    “没错──。”
    杜鹏一笑,道:“现在,上官豪遇刺,全天下武林当然都会知道上官绝必然是连夜的赶
回上官世家是不是?”
    “这也很正确──。”林俪芬道:“难道他们下一个目标是上官绝这小伙子?”
    “不是──。”杜鹏叹一口气,道:“全天下的人都这么想。所以,沿路上从霍山到这
里最少有二十三拨武林人物暗中在跟随,看看那位地狱风使是怎样的一号人物……。”
    林俪芬心中一惊,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故意不杀死上官豪,而引得上官绝一路回洛
阳;目的是要将全武林的注意力摆在上官绝身上,好进行下一个殂杀目标?”
    “正确极了──。”杜鹏苦笑,座下快马依催。
    林俪芬道:“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回洛阳做什么?他们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一定不在洛阳──。”杜鹏分析道:“第一,整座洛阳城里正是风声鹤唳之中。第
二,位于洛阳的四大世家已去其三,只剩下一个南宫渊。嘿、嘿──,他们才不会对老狐狸
随便下手……。”
    他叹了一口气,补充道:“所以──,我们不去洛阳──。”
    说著,座下的骏马已逐渐慢了下来;那林俪芬一愕,也放慢了马程。她皱眉道:“那我
们要去那儿?”
    “往西──。”
    “往西?往西去那儿?”
    “舞阳!”杜鹏已调了马头,淡笑道:“哥哥我就等在舞阳城里的慕容世家……。”
    舞阳,距离眼前也不过是半天路程。
    林俪芬明白了:“我们一路上假装跟著上官绝由霍山北进,到了这舞阳城附近时才突然
转向,令他们大出意料之外?”
    “小女子变得聪明了点──”杜鹏大笑道:“哥哥我听说那慕容摘星的地窖下有五十年
状元红,少不得去大饮……。”

                      ※               ※                 ※

    酒醒寂寞饮小雨,
    又醉相思落大梦。

                      ※               ※                 ※

    “鸳鸯游来两心许,一番我心一番你!”
    萧饮泉呆呆凝望手上的方帕。正是那日,幕阜山下龙马小庄解毒时,埋香所赠的情意。
他苦苦一笑,深沉入心的痛。
    伸手,轻抚摸那骨灰罐子。
    由昨夜和玉珊儿上山,至今又是黄昏时刻。
    黄山北峰染夕红,他心滴血,如夕。
    玉珊儿呆望著眼前这人,望那深沉的悲哀、迷惘的眸子,如石的躯干、如灰的心死,以
及……手上鸳鸯方帕!
    “鸳鸯游来两心许,一番我心一番你!”

                      ※               ※                 ※

    酒醒寂寞饮小雨,
    又醉相思落大梦;
    冷枫小刀落月诗,
    常叫多情应笑我。

                      ※               ※                 ※

    千古来,多少英雄豪杰、才子佳人、达官显贵、市井小民;永远相同的,说不尽的,是
爱情的故事。
    有的人很轰轰烈烈,有的人很平平凡凡;然而,没有谁比谁伟大!因为,世界上有些东
西不是可以此较、可以计算的出来。
    爱情,就是其中的一个!

                      ※               ※                 ※

    萧饮泉长长嘘一口气。眼前,坑洞已深,木碑已取。他尽力使自己脸上毫无表情,把抽
搐绞紧的心和骨灰罐子往下放,放入永无止尽的黑暗之中。
    忽的,玉珊儿由怀中取出一颗明珠来;那珠,在初月升冉之下,犹是熠熠发光。便是,
上等碧血沉香夜光珠!她手轻伸,先放置于骨灰罐子之下;立时,只照得那坑内生气有华。
    他心中一动,眼里已有了感激之色。她一笑,淡淡道:“她死的很令人敬佩,所以,不
因埋于黑暗之中──。”
    不因黑暗,便是光明。
    碧血,自古便是忠烈的意思!那么,碧血沉香夜光珠呢?
    萧饮泉的心震动,将罐子放于珠子之旁;茫然的,将土一寸一寸掩盖。
    每一把沙石,便是……一把血泪!
    终将分别!坟已成,碑已立!
    碑上有字,字是──
    “爱妻埋香与爱子知过之墓”!
    他长跪,伸手,只是抚摸那碑上字迹不已。
    竟此,达一日一夜之久。
    玉珊儿心惊,目眶早已泪满。
    只见是,那萧饮泉摩婆到了后来,碑上字迹竟全蓄满了血。
    她心中一震、一痛,拉起萧饮泉的手,轻哄,如慈母对子女。半晌,微叹道:“别让埋
香姑娘失望……。”
    落入萧饮泉双目的,是墓碑上“爱子知过”四个字!他茫视良久,双目已渐有神,其
中,俱是埋香生前句句叮咛。
    “为善天下,不成则隐!”
    他犹自摸弄手上方帕,忽的,一响急雷划破天际;他倏忽刹醒,只见四处风摇树动,便
只坟旁方圆三丈内平静如常。
    他心跳动,再见手上方帕,竟自轻动,似乎绣帕之人相勉有语。他脸上一白而红,双目
神彩迸散,望向身旁玉珊儿。
    玉珊儿乍见一惊,继而一喜。抱拳朗声:“萧先生能明白埋香姑娘、知过爱子的祈许,
天下武林为之同庆──。”
    他立起,仰视天地黄山,对一片云海深处高吭。吭声之猛、之清,足足传于黄山境里内
外百里。
    玉珊儿微微一笑,起身,默默陪侍立于月下黄山。
    时,万历四十一年六月十七,夜。

                      ※               ※                 ※

    贝雨虹循著啸声,领著贝字世家手下十八名好手终于寻到了萧饮泉和玉珊儿。她冷冷一
笑,眼中俱是恨意。挥手一招呼,手下汉子便各自散布于林间。
    便此刻,那端林子中亦有人影闪动,是洞庭湖邱喝天、邓阳湖熊关刀及其手下。
    只要司马舞风不在此阻扰,那一切便好办的多。
    贝雨虹冷笑,已见那萧饮泉和玉珊儿踏入三角钳制之中。忽的,熊关刀和手下六名好手
当先跃出,对那萧饮泉冷笑道:“萧先生──,兄弟是来报仇的──。”
    萧饮泉淡淡苦笑,道:“随便──。”
    “够胆!”熊关刀一摆手上大刀,喝道:“熊某看你是条汉子,不以人多取胜。出手吧
──。”
    随喝声,那臂上大刀已如千军万马横扫而来。
    萧饮泉淡淡苦笑,只是望著熊关刀,根本毫无出手之意。那熊关刀手上大刀已至,停于
萧饮泉头上;而只见萧饮泉竟无出手之意!
    熊关刀一愕怒道:“萧饮泉──,你看不起熊某──,认为不配你出手嘛──?”
    萧饮泉悲哀一笑,淡淡道:“昨日萧饮泉已死。今日萧饮泉只对大恶之人出手──。况
且……。”他缓缓道:“熊兄是一条铁铮铮好汉!”
    熊关刀当然自知不是萧饮泉的对手,甚至连一招都接不下来。可是,鄱阳三杰、渡海六
道的死,自己岂能独活于天下?
    纵知不敌,仍得去做;纵知不敌,仍不愿以多胜少。虽然,加上自己六名手下,结局也
是一样。
    可是,熊关刀是汉子,而且,是铁铮铮的汉子。他带了这六名手下,目的是为帮自己收
尸,而不是送死!
    这──,就是熊关刀的做人原则,生死何妨义为重!
    萧饮泉淡淡一笑,道:“天下武林,像熊兄这般顶天立地汉子的,除了李北羽、杜鹏、
蒋易修外,只怕没超过五个……。”
    熊关刀的眼睛一亮。能被萧饮泉这种人称为好汉,而且可以和李北羽他们并列的,没有
一个人不觉得光荣。
    光荣是一回事,责任又是一回事,熊关刀缓缓抽回手上大刀,沉声道:“鄱阳湖上的血
债,熊某人相信不是萧先生干下的……。”
    因为,萧饮泉不是怕事的人。因为,好汉是不分好人坏人,只要敢做敢当,最少会令人
有一丝的敬意。
    萧饮泉无疑也是条好汉。
    熊关刀继续道:“然而──,这件事和萧先生脱不了关系是不是?”
    “不错──。”萧饮泉的回答很简单,很有力:“所以──,我去找出凶手,交给你─
─。”
    熊关刀大笑,一转身就走。萧饮泉插手,比自己动员所有鄱阳湖上的力量还要有效的
多。
    邱喝天也走到萧饮泉的面前,脸上挂著的是笑容。他只说一句话:“萧先生不会厚彼薄
此吧?”
    萧饮泉的回答更简单,两个字:“不会──。”
    邱喝天也很满意的走了。他和熊关刀为什么退的这么快?因为玉珊儿。
    因为,玉珊儿代表玉风堂。
    而玉风堂别说有恩于天下,就算单率领全堂力量帮助洞庭湖王云奔日重登洞庭七十二寨
的恩情也大大足够。
    他们相信的,是玉珊儿的判断。因为,玉珊儿的判断就代表了玉风堂的判断。
    有人不信。
    贝雨虹!
    贝字世家一十八位好手已然就位要做出必杀的一击。
    贝雨虹满意的点点头,缓步自树干后面走出,凝目瞪视萧饮泉,冷声道:“萧饮泉─
─,我只问你一句话……。”
    “贝印虹是我杀的──。”萧饮泉已先答了出来:“萧某并不否认──。”
    贝雨虹双目一闪,冷声道:“好──。杀人填命──。”
    声方出,人已奔至,手上长剑连颤恰如海涛拍岸,端得是机猛有致。便同时,那一十八
名好手一十八支长剑也同时绞向萧饮泉。
    剑剑,利透映彩!
    玉珊儿可一点儿也不担心,她微笑的站到一旁。
    为什么?眼前这贝雨虹可不像方才的熊关刀和邱喝天,一十九剑所及,俱是招呼萧饮泉
的致命要穴!
    萧饮泉这回果然出手,而且很凌厉。只见,他双掌翻动间,身式一摆一动,一十八把剑
已断。第十九支,在贝雨虹手上。
    萧饮泉沉声一喝,以左胁夹住,右手探出,连点了贝雨虹前身七处大穴,顺势再一扔撞
到了树干下。
    贝雨虹的心往下沉,方才,只要萧饮泉愿意,自己早已死了十次有余。她愤怒,似乎觉
得被人家大大耍弄了一顿。
    萧饮泉双目如冰,瞪视贝雨虹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对邱喝天、熊关刀不出手,而对
你下手?”
    贝雨虹不知道。她只觉得有一丝的恐惧爬上眼中,因为,萧饮泉的双目又闪动一种类似
野兽的光彩!
    萧饮泉沉声道:“因为杀人填命!贝印虹害死了香儿和知过,所以──,他必须偿
命!”
    贝雨虹心中一震。由玉风堂传给八大世家的消息中,她早已知道埋香和萧饮泉的关系。
知过呢?
    “知过又是谁?”她颤声一问,刹时,便觉眼前萧饮泉双目凶光暴闪,似那烈日当空直
罩而下。
    萧饮泉长长深吸一口气,方才平静沉声道:“萧某的儿子!一尸两命──。”
    贝雨虹呆住!这么说来,贝印虹之死自己还能说什么?她心中一震,望著萧饮泉咬咬
牙,道:“好!杀人填命!贝雨虹今天就陪你儿子的命……。”
    说完,傲然仰视,便是要引颈就戮。当下,那些贝字世家的剑客齐齐叫道:“贝大小姐
──,不可……。”
    萧饮泉冷冷一笑,往前一步、一步走向贝雨虹;立时,贝字世家的剑客全丢下手上断
剑,跃到贝雨虹身前挡住。
    那贝雨虹大喝道:“退下……。”
    一名为首的剑客急道:“小姐……。”
    “退下──。”贝雨虹叫道:“否则本姑娘立即自绝于黄山天地之间……。”
    众剑客面面相觑,还在犹豫;那贝雨虹双目暴睁,怒声道:“我爹尸骨末寒,贝字世家
的家训便忘了嘛──?”
    有欠必还,有债必要!这是贝字世家的庭训。
    那些剑客互望了一眼,各自一声长叹移到了两旁站立。只见,那萧饮泉到了贝雨虹面
前,出手!
    出手如风,风快如闪电;电闪便是一连七指。
    七指,解开贝雨虹身上七处穴道。
    贝雨虹一愕,咬牙道:“你为什么不杀我替你儿子填命?”
    萧饮泉淡淡一笑,道:“其中一个原因是,今日的萧某手下只杀大恶之人。贝大小姐的
义气,萧某佩服──。”
    说完,萧饮泉大步走到玉珊儿身旁,双双往山下而去。
    晨曦,已悄然自东方而临。
    贝雨虹嗒然的呆坐在地上,望著眼前林间烟雾袅升。
    手下不杀非大恶之人,这是理由之一。
    另一个理由呢?
    萧饮泉没讲出来,她却懂。
    天下父母心。儿子的命,岂是别人的命可以偿还的?
    风,自林间清凉而来。她一颤,觉得有点冰冷。
    忽的,几道人影由雾中出来;他们走的很轻、很有韵律。贝雨虹的心往下沉,因为,随
著人影来的,是充塞天地间的杀气!

                      ※               ※                 ※

    李北羽“带著”百里怜雪可真煞费脑劲。
    天下,无论是为了万两黄金、千亩良田,或者是扬名立万、为江湖除害,总是随便一条
理由,要杀百里怜雪的人实在太多了。
    眼前,这座小茶棚内就有三拨人马直盯著百里怜雪猛瞧。他奶奶的,这些家伙真是不要
命了;连哥哥我都不是这小子的对手,你们真的要送死?
    此处,已是黄山北侧三里外的无名茶棚。
    李北羽叹了一口气,看看前面这三拨人。
    一桌是两名老者,大概是人称的“黑魔白鬼”;右方的,四个彪悍粗壮汉子,该是“禹
河四枭”无疑。
    至于正前方,那一老一少可大有来历。
    老的,人称“插柳老人”,那手上青翠柳条便是标志。曾经,多少好手的双臂叫这随手
摘来的柳条打断!
    小的呢?李大公子一叹,大概人称“九环神童”的郭童子没错。
    这番打量完,他李秃鸟可不担心“黑魔白鬼”、“禹河四枭”的生死。因为是坏人嘛─
─,被斩杀于百里怜雪的剑下也不错。
    至于插柳老人和郭童子,行义之名早是众所耳闻,哥哥我受于和百里怜雪之约,那要如
何是好?
    李北羽别的好处没有,鬼点子不少。
    只见,这位找打李立时站到了插柳老人那桌前嘿、嘿一笑,道:“两位请了──。”
    李北羽名气绝对不小。无论是以前在洛阳的无癞行径,或是近年来的英雄胆略,绝对是
江湖上的话题。
    那郭童子先是笑道:“李公子有何指教?”
    “拳头痒啦──。”李北羽指指棚外,道:“干一架──?”

                      ※               ※                 ※

    禹河四枭倒觉得有点奇怪,怎么插柳老人和郭童子这种身份的人,被人叫走就走?也好
──。他们互视而笑,少了那两人待会儿杀了百里怜雪,金子分起来才多。
    一想到此,便立刻跃跃欲试。
    那端,黑魔白鬼何尝不是食指大动?立时,一见禹河四枭已然伸手摸向佩刀,那黑魔桀
桀一笑,道:“四位兄弟──,可是想分一杯……?”
    “四鸟”老大青夜枭立即道:“正有此意──。两位前辈的意思是……?”
    白鬼桀的一笑,接道:“老哥哥我做事一向乾脆──。我们合力杀了这小子,各分一
半……。”
    “好──!”随这一字,四枭已动,出刀果然快!
    黑魔、白鬼两人互望一眼,没动;他们注目在看,看百里怜雪的出手。他们失望了,因
为,百里怜雪只是很平常的把剑从剑鞘拔出来,再放进去。
    从头到尾,也不过是两只手臂动了一动,那上身犹是保持端坐的姿势。唯一特别的,是
百里怜雪眼中的讥诮,好浓。
    禹河四枭倒了下去,倒在用血筑成的黄金梦中。他们尽力回头,想看著黑魔、白鬼。眼
中的疑问是,他们两人为什么不出手?
    原先的估计,是他们也同时出手;所以,自己四个人才会拼全力的砍出。谁知,混了半
辈子江湖,到头来仍旧是叫人轻易的骗去。
    这一骗,便是四条命!
    他们的眼睛只转到了门口,便再也无力后移。然而,门外同时也有了惊天动地的战斗!
    李北羽对上插柳老人和郭童子。

                      ※               ※                 ※

    真他奶奶的倒霉!李北羽肚里骂,手上舞。
    那指间的翎羽随著一枝柳条,九个环子飘动。更要命的,是方才下的赌注。如果李北羽
胜了,他们两个拍拍屁股就走。
    如果输了呢?李北羽真忍不住要骂出口。一个要叫爷爷,一个叫哥哥。所以,现在无论
是为了救这两个老小子,或者为了李哥哥我的名声,那只有赢了。
    赢的方法是,离别羽舞。
    当羽毫散尽,插柳老人和郭童子也同时高扬而去。
    留下的,是一串的笑声。
    李北羽呢?身上外袍多了几道口子。他很满意,微笑的走回茶棚。便这同时,黑魔、白
鬼两人已动,动的是往棚外而去。
    他们明白的事是,连插柳老人和郭童子都不是李北羽的对手,自己怎么会是百里怜雪的
对手?

                      ※               ※                 ※

    一切,平静了下来。
    店小二微微颤颤的又沏了一壶茶上来。一放妥,立时便转身溜了。
    李北羽笑了,很愉快的倒了一杯,仰首饮下。
    百里怜雪冷冷一哼,半晌,也斟了一杯饮入肚中。
    李北羽点点头,又饮了一杯。
    那百里怜雪似乎和上了,当下也是一饮。
    于是,你一杯,我一杯,一下子便喝个精光。
    茶喝完啦──。李北羽抹了抹嘴巴,笑而不语。
    半晌,百里怜雪注视李北羽的衣衫破痕,沉声道:“听说──,你的武功是由实战中学
来的?”
    “这是真的──。”李北羽笑道:“实战的经验最有效……。”
    百里怜雪一哼,冷诮道:“所以──,方才你和那一老一少交手时便是暗中在揣摩离别
羽更上一层的境界……。”
    “聪明──。”李北羽笑道:“哥哥我的意思正是这样……。”
    百里怜雪双目一闪,轻哼了一声。
    那李北羽笑道:“喂──,百里公子,你那头发可又白了几分啦──。”
    百里怜雪一颤,咬了咬牙不置一辞。忽的,他沉声道:“你知道这壶茶里有毒?”
    “知道──。”李北羽笑著先问:“你知道为什么还喝?”
    百里怜雪双眉一挑,那李北羽倒是替他答了出来:“因为大还金丹和玉枢洗髓液可以解
毒?”
    百里怜雪沉声道:“你呢?难道你不怕?”
    “当然不怕──。”李北羽笑了:“哥哥我却用不著告诉你为什么是不是?”
    不错,合约中没有这一条规定。
    百里怜雪望看四周,那店小二早已不知去向。
    李北羽自壶中捻起一叶茶片,笑道:“这毒来自苗疆──,我想你百里公子应该知道是
谁下的手?”
    骆驼!来自苗疆的骆驼,正是由十二种剧毒的蛇口中取下的毒液练成。
    李北羽幌了幌脑袋,活动一下颈子道:“所以──,我们的目的地是九岭山脉上走一遭
对不对?”
    百里怜雪没有意见。无论去那里,他要打遍天下。玉风堂也好,抱琼台也好,反正是迟
早的事。
    就在他们两人站起的同时,一匹快马至。
    马上有人,人已是血渍斑斑。
    李北羽双眉一挑,认出是鄱阳湖上的熊关刀。
    李大公子逃命的技术一流,救人的技术也不错。一忽儿,这位一脚已经踏入死门关的熊
大爷又活了过来。
    李北羽轻叹,道:“你这人自作孽啊──,到那儿去弄了一身伤过来?”
    熊关刀苦笑,勉强道:“刘……刘长手……。”
    “刘长手?”李北羽吓了一跳。道:“黑旗武盟的刘长手?”
    熊关刀点点头,道:“他……他们要嫁……祸……给……。”
    给谁?他终究又踏回了鬼门关内。没能说出来。李北羽明白,黑旗武盟便是要逼得萧饮
泉无路可走。
    他一叹,放下熊关刀的尸首;这回,九岭山脉之行是杀机四处的了。

                      ※               ※                 ※

    杜鹏杜大鸟先生窝得两条腿都酸了。真他奶奶的,哥哥我真是上辈子造孽,万一判断错
误那地狱风使什么鸟的不来,岂不是白等?
    我们杜大少爷腿酸,林大小姐也是一肚子火啦。她道:“杜鹏──,干啥不下去跟慕容
摘星打个招呼?”
    语气不好。
    杜大鸟立时陪笑道:“哥哥我也想下去啊──,有大鱼大肉的是不是?”眼前,两人就
躲在慕容世家主阁的屋檐上。
    杜鹏叹口气,续道:“可是,我们一下去,必然会引起慕容世家不同的反应是不是?”
    好点的反应是,慕容世家的倚赖;这点,便会由慕容世家的弟子眼中、口中不经意泄露
出来。届时,如果叫对方先得知,那岂不是功亏一匮?
    差点的反应,人家慕容世家在武林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八大世家之一,怎能叫别人来保护
自家主人的安全?传出江湖,那慕容二字岂不是永远抬不起头?
    所以,他们已经等了两天两夜,还是得继续等下去。

                      ※               ※                 ※

    慕容摘星抱剑凝神,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刹时,剑光满屋盘绕。
    九九八十一式的“摘星夺月剑法”,到了此时已大大有了一番成就。想起爹,也就是慕
容世家的上代主人,为了祈望他的儿子能有大成,竟以剑法立名。
    慕容摘星,摘星夺月剑法成就果然不愧于名。他心中狂喜,为自己能钻研这等境界而
悦。
    他一笑,想自己儿子之名也取于剑法之名──慕容夺月。
    想著,情不自禁的莞尔一笑。便此沉思中,窗外有了异响。
    慕容摘星双眉一挑,沉声道:“谁──?”
    “慕容堡主好耳力──。”是宣九九。只见他大笑由窗口飘了进来,淡淡道:“方才那
九九八十一式的剑法更俊──。”
    慕容摘星的心往下沉。显然,人家早就来了,而自己竟一直未有发觉。方才那一异响,
便是故意要让自己知道的了。
    他心中一紧,眼中已有了恐惧。因为,眼前这宣九九看完了八十一式的摘星夺月剑法还
敢进来,便是大大有把握能接得住。
    然后呢?
    慕容摘星沉住气,冷声道:“上官堡主之伤便是叫你暗殂的?”
    “不是我──。”宣九九含笑道:“是地狱风使……。”
    慕容摘星脸上一沉,哼道:“那个倭贼人呢?”
    “当然还在洛阳──。”宣九九大笑道:“不过──,要等老夫除掉你以后,地狱前辈
才会再下手……。”
    “哈……,”慕容摘星一振手上长剑,冷笑道:“宣老头,你以为可以胜的了本人手上
的长剑嘛──?”
    “为何不能?”宣九九已出手,连连封住慕容摘星的退路,边笑道:“爷爷仁慈,让你
使完摘星夺月的八十一式再下手,好让你死也瞑目──。”
    转眼间,那慕容摘星已刺劈了六十七剑。每一锋锐,竟只能擦宣九九一寸外而过。而
且,他心中惊骇的是,手上剑势已缓,逐渐受制于某种气机之下大大挥洒遇滞。
    第七十九招方转成第八十式时,慕容摘星心下已然明白,自己苦心钻研了三十年的本家
剑法,竟然是如此的无用!他心既已丧,第八十一式便无心使出。
    宣九九桀的怪笑,冷声道:“慕容摘星──,认命吧──。”随喝声,那掌上猛扣,已
落向慕容摘星太阳穴、百会穴而来。
    杜鹏最讨厌的一件事是;小人得志,而且口出冷言。现在,宣九九全犯上了,你说,他
还忍得住?
    忍不住又怎样?出刀!
    大鹏刀破屋顶而下,夹一阵落瓦石灰尘,那大鹏刀已如惊鬼泣神般的斩落。
    目标呢?宣九九的顶上人头。
    宣九九大惊,单凭落刀风声便足以断定来人气势之霸,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手。
    宣九九心目中一等一的好手,用刀的加起来全天下可能只有两个。杜鹏不在他计算之
中,却不比那两个人差!
    杜鹏刀至,宣九九退,退往窗外。刀光随倒拉而至!
    窗外,早有一位满肚子火的大小姐在等。
    林俪芬的长剑内递,奔向宣九九的背上而来。
    好个宣九九,只听他骨头一响,人竟自矮了下去;显然,是用上了缩骨功来救命。
    立时,窗外那把剑便只能划过宣九九右上肩。宣九九一冷笑,身子一滚,避开杜鹏这狂
猛一刀。同时,手指屈如鹰爪,直扣向杜鹏小腹而来。便此时,那慕容摘星亦扬剑而至,剑
锋所指的是宣九九的脖子。
    宣九九低哼一声,双掌拍地,人已翻滚撞抱慕容摘星双腿。杜鹏冷哼,手上快刀再落,
便劈向宣九九背上。
    同时,窗外的林俪芬亦一怒喝,剑随身走的奔了进来。
    宣九九全身一贯注内力,倒拉慕容摘星扔向杜鹏;同时,身子连三翻中,快腿踢向杜鹏
而去。
    这一刹那,杜鹏为了免伤及慕容摘星,不得不让刀势缓了下来。便此空门,已叫宣九九
一脚踹中,滚撞往墙上而去。
    宣九九也赔了一点,那是林俪芬的剑自他的右臂穿入。
    宣九九暴怒,一喝:“小贱人──。”
    随即,他身子一转,左手扣上林俪芬顶上百会穴!
    杜鹏大惊,急速跃起,手上那刀竟打发不出。
    宣九九怪笑道:“小子,你不要她的命了嘛──?”
    杜鹏一咬牙,道:“老头子──,你要怎样?”
    “放下刀──。”宣九九手上又加了一分力,喝道:“否则这丫头便死无救……。”
    杜鹏心中一震,手上方要放松;只见,那林俪芬犹能忍痛满额的汗水,急声道:“杜鹏
──,家父是那位你可记得……?”
    杜鹏一愕,眼中有了一丝悲伤,叹道:“靖北王林忠义──。”
    林俪芬长吸一口气,又沉声道:“为人子女,若叫父母于黄泉下含羞,是不是大大不
敬?”
    杜鹏沉默半晌,方咬牙道:“是──。”
    随这声“是”,生死两隔!泪水出、刀光出、血花出!
    林俪芬用力抱住宣九九,令杜鹏在刹那的时间出刀,刀中,俱是愤怒、悲伤、哭泣!
    宣九九被林俪芬一抱的瞬间,心下不禁大为惊怒,叫道:“贱人找死──。”这一句,
便是此生最后的话!他的手,已击破林俪芬的百会穴;然而,自己也叫杜鹏这鬼哭神号的一
刀瞬时斩杀!
    杜鹏全身在颤抖。他不能不出刀,因为,林俪芬早已咬破齿缝中的毒药。为了逼杜鹏出
手,只有置自己于死地!
    她含笑,望著杜鹏丢下了刀,一步、一步艰辛的走向自己。她伸手、他伸手;两只手紧
紧握住……握住……紧紧的……紧紧的……。
    握不住的,是死亡的招唤……。

                      ※               ※                 ※

    万历四十一年,六月二十一日,林俪芬死于舞阳慕容世家。是夜,天狗咬月,全城暗淡
无光,狂风四卷!

                      ※               ※                 ※

    百里雄风正坐于百里世家的英雄大殿上。两旁,各自有著一排的弟子罗列。他们的表情
绝不轻松,而且可以说是相当沉重。
    因为,传来的消息,百里世家前后七拨人马全数叫百里怜雪给锻羽而归。百里世家已近
乎无可用之兵,而那玉风堂攻击九岭山脉的计划已在暗中默默展开。
    百里雄风环顾众人,沉声道:“敝人承袭先父遗泽得以统诸位;然而,家门不幸出了一
位逆子。”一顿,他又道:“是以──,敝人再无颜面统领诸位……。”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百里世家众弟子一番骚动。
    当下,百里世家的总管,也就是百里雄风唯一的弟弟百里英杰踏出一步,朝百里雄风恭
敬道:“堡主──,请为百里世家三思──。怜雪之恶,是本门不幸!不过──,百里世家
在堡主手上,二十年来的治理已隐然和洛阳的南宫世家并称八大世家之首。堡主岂能以怜雪
一人之过而抹杀二十年的血汗功迹?”
    话声一落,四下弟子亦齐齐呼道:“对!对!请堡主继续领导我们──。请堡主继续领
导我们──。”
    百里雄风威严的环顾众人,伸手制住诸门人的呼声;看了一巡,方将目光落在百里英杰
身上,缓缓道:“老夫心意已决。从今日起,百里世家内一切事理,便由英杰管理──。老
夫将步入江湖,将那孽子亲手斩杀,以免百里家风蒙羞于千古……。”
    百里英杰脸色大变,往前一跪,道:“堡主何作此言,英杰又何能能领导百里世家?请
堡主三思……。”
    百里雄风双目精光一射,低喝道:“英杰──,你敢抗命──?”
    “英杰不敢──。”百里英杰抬头朗声道:“英杰愿以命维护百里世家光荣。可是,堡
主若将百里世家传于英杰手上,小弟唯有以死相阻……。”
    百里雄风一呆,道:“你我同胞兄弟,百里世家由你或由我主持还不是一样?何作此
言……?”
    百里英杰急声道:“长幼有序,英杰不敢乱了礼法……。”
    百里雄风一愕,半晌,方叹一口气道:“好──。到老夫擒杀孽子以前,百里世家便托
由你管理──。”
    百里英杰恭敬道;“英杰领命!”

                      ※               ※                 ※

    上官绝望著父亲憔悴的面容。他心中不觉为之剧痛。数日来,父亲不但毫无起色,而且
病情似乎更重了些。
    只怕,那时日已然无多。
    上官豪咳了一口血,双目呆滞的望著屋顶,似是死尸般的面无表情。上官绝睹目,心中
不禁又是一痛,方长长叹一口气,忽的,心中有了惊觉。
    上官绝望向北面窗牖沉声道:“阁下何不光明正大的进来?”
    窗外,一声桀桀笑声后,道:“小子──。你怎么不出来?”
    便闻这话声,上官豪的身子忽的一颤。
    上官绝落入眼中,心下便有几分明白,窗外那人便是地狱风使。一想及此,手上提了长
剑便急飞了出去。
    窗外,月悬半空;只见一株树梢上头,正有一名老者盘膝而坐。
    上官绝一哼,人到了对面树顶,注目那名老者沉声道:“阁下便是人称地狱风使的扶桑
忍者?”
    “不错──,老夫便是!”地狱风使淡淡一笑,道:“看来,上官豪有你这位儿子似乎
还不错──。”
    上官绝双眉一挑,手上长剑已握于手中冷声道:“老头子──,你是不是在家父身上下
了毒……?”
    “对极了──。”地狱风使笑道:“所以,你当然希望有解药是不是?”
    上官绝心中一震,脱口道:“你愿意给我?”他可不笨,立时又寒声道:“嘿、嘿─
─,打算要少爷拿什么来交换?”
    “简单──。”地狱风使笑道:“萧饮泉的人头……。”

                      ※               ※                 ※

    司马舞风可没想到爹会突然出现在面前。他讶异道:“爹──,你怎么来了?”
    司马踏霜朗声一笑,道:“听说,那个萧饮泉和玉珊儿往九岭山蔚蓝天的方向而去了是
不是?”
    “是──。”司马舞风恭敬道:“沿路上仍然有许多江湖人物要那萧饮泉的命──。”
    司马踏霜点头一笑,道:“是不是有些会卖你的面子,有些仍然非找那个萧饮泉算账不
可?”
    司马舞风脸红了一下,点点头道:“是──。像昨夜的『黑魔白鬼』便不听舞风的劝
止……。”
    司马踏霜仰天一笑,道:“这就是爹来的本意……。”
    司马舞风尴尬道:“儿子无能,得偏劳爹亲自出来!”
    “错了──。”司马踏霜慈祥的拍拍他儿子的肩道:“这回爹来,是为了玉风堂攻破蔚
蓝天抱琼台上黑旗武盟的计划……。”
    “攻抱琼台?”司马舞风一愕,道:“本家的人手……。”
    司马踏霜大笑道:“有我们父子已够……。”
    兵,贵精不贵多。
    而语气,也够豪壮。
    司马舞风不禁也意气飞扬道:“便此一战,要让司马世家名留千古……。”
    司马踏霜大笑,道:“好──。”一顿,他注视前方,问道:“你们和萧饮泉差了多远
距离?”
    “约莫三个时辰──。”司马舞风恭敬道:“前方,除了『黑魔白鬼』之外,还有『黑
竹剑门』的人在等萧饮泉……。”

                      ※               ※                 ※

    玉满楼沉重的看完手上的消息,长长叹了一口气。
    卫九凤一愕,接了过来;方才见了一半,不觉“啊”的一声,随即,目眶也红了起来。
    先是,黄山的血案,除鄱阳、洞庭两湖的好汉已死外,便是贝字世家嫡传仅存的贝雨虹
也死于其上。
    此外,叫她泪流而出的,便是义女林俪芬之死。她轻颤抖,忍不住的是泪水淌出。
    玉满楼微微一叹,抚著爱妻的头道:“凤妹──,别伤心了。芬儿之死,并不辱了靖北
王的忠义……。”
    卫九凤沉重点点头。半晌,方拭了拭眼泪,道:“不知道珊儿和北羽怎样了?”
    玉满楼星目一闪,道:“萧饮泉已然走上正道,只是,要取得天下谅解,犹须有一番挣
扎──。”
    那是玉珊儿的责任。最重要的,便是阻止正义的武林人物前往寻仇。
    玉满楼道:“这番经历,便是令她成长最重要的时刻──。”
    非得霜雪风寒,岂有迎面扑鼻香?
    “至于北羽──。”玉满楼沉思道:“他和百里怜雪一战是否真的败了?只怕只有他心
里明白……。”
    卫九凤愕道:“楼哥──,你的意思是,李北羽别有意图在……。”
    “谁知道──。”玉满楼眼中有了笑意:“北羽的鬼点子一向最多的……。”

                      ※               ※                 ※

    玉楚天的心情可真有些沉重。义妹之死,总是一种沉痛的打击。
    宇文湘月也紧紧咬唇,目眶红通通的。
    半晌,玉楚天突然道:“湘月──,爹要的九岭山地势图是不是已经都画好了?”
    宇文湘月点点头,道:“包括所有的路径和秘道都已经整理划出了……。”
    玉楚天候忽站起来,道:“那──,我们目前在这里没什么事了对不对?”
    宇文湘月一愕,道:“你……你想私出玉风堂……?”
    玉楚天点点头,道:“最少,我们要到杜鹏身旁去……。”
    朋友,就是在你最失意的时候,能够陪在你身旁的人。
    宇文湘月的眼睛也亮了,站了起来道:“什么时候走?”
    “现在──。”玉楚天拉住宇文湘月的手道:“就是现在──。”

                      ※               ※                 ※

    “天儿和月儿走了──?”
    “没错──。年轻人有他们的想法,是该去做一做的──。”
    沉默了一忽儿,那道慈母的声音又响起。
    “楼哥──,你……想他们会去那儿?”
    “找杜鹏──。”
    “找杜鹏?他们知道他在那里吗?”
    “不知道──。”
    “不知道?那……那他们要上那儿去找?天地这么大──。”
    “放心──,他们一定找的到──。”
    “为什么?”
    “因为杜鹏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很好、很好的朋友──。”严父的声音有了光辉。
“所以,他们一定会找到的──。”
    爱的力量,是天地间最伟大的一种!
    友谊,无疑也是爱的一种。
    人间世,并不是只有爱情才是爱;而爱,也不单单是指爱情而已。有时,友谊的力量更
胜过爱情。
    昔年,最令人激动的一个故事是,冷知静为友战千里。自中原背著京十八转战至塞外蒙
古求取解药。
    同样的,京十八为冷知静之死,竟悲嚎大恸而逝。这个故事,无论是说的人,或是听的
人,从没有一个不流泪的。
    你,有这样的朋友吗?

                      ※               ※                 ※

    黑竹剑门这回出动的人不少。总共,整个林子里里外外加起来也有一百二、三十个。
    黑竹剑门当代的门主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很好看的女人。江湖上的人都称她作“黑竹
媚”。
    黑竹媚为什么要杀萧饮泉?
    因为,她的老公就是死在萧饮泉的殂杀之下。她发誓要报仇,现在,机会显然来了。况
且,身旁还有“黑魔白鬼”两名高手的护驾。
    她相信,以自己动员全门的力量,最少也可以拼掉那个萧饮泉半条命。到时,只要自己
一出手,就让那萧饮泉含恨而终!

                      ※               ※                 ※

    玉珊儿一踏入林中已隐隐觉得不妙,侧头,一旁的萧饮泉却是冷笑的嘴角,讥诮的眼
色。
    玉珊儿叹一口气,道:“看来──,这林子里头又不知是那一路人物?”
    “该死的人──。”萧饮泉简单的回答。他所谓的“该死”,就是大恶之人。“黑魔白
鬼”的确是大恶之人。
    黑竹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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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草园朝露 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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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能极於情。
故能极於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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