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book (龘龖),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高庸  《绝命谷》 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7月04日22:43:25 星期五), 站内信件

 
  高庸  《绝命谷》 4 潇湘书院
  第四十一章 豪气凌云  米天成却正色地又说道: 
  “我是说真心话,这有什么好笑的。” 
  怪客笑声已停,等异丐说了这句话后,扬声问道: 
  “你可知道刚才那番话有多大力量?” 
  异丐急急地接话道: 
  “老花子一生自认聪明,碰上你我算甘拜下风,请别打哑谜如何,你问我几句话有多
大力量?这真是天晓得!” 
  怪客闻言倏地自石上站起说道: 
  “这力量大得很,我本来已经决定不再告诉你们进入谷中的路径了,可是听了你这番
话之后,改变了主意。不但我已改变了主意,并且不再和你们谈论欧阳子规的事情了,咱
们说走就走,立请随我进谷。” 
  异丐闻言翻了眼皮,并没站起,却突然问道: 
  “喂!你藏着个竹篓儿,我看不出来你的相貌和年纪,又明知道你必有不愿提及名姓
的隐衷,真觉得别扭。为了称呼上方便,省得我一口一个你,也省得你一口一个你们,由
你自己来说你的岁数,而定咱们的称呼如何?” 
  怪客又是哈哈一笑道: 
  “多少年来,我已无笑容,心失笑意,唯存哀思,今朝初会豪客,慷慨令人鼓舞,爽
朗使我忘悲,我年岁甚小,刚刚言语间实在有些不当,尚望……” 
  异丐也霍地震天大笑起来,截住了怪客的话锋说道: 
  “照你这么说来,年纪没有老花子大,自然也比不上他老和尚了,那我俩就喊你一声
老兄弟吧。我说老兄弟,咱们可是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你不应该拿我老花子开心呀?老花
子能使你笑,老花子能令你老兄弟忘记悲伤哀怨,当真老兄弟你的话要是一丁点儿都不假
,我老花子变成个什么物件了?” 
  圣僧至此再也忍耐不住,不由站起身形哈哈大笑起来,异丐却蓦地一板面孔,一脸的
正容,沉声向圣僧说道: 
  “佛忘七情,僧戒六欲,老和尚怎能大声狂笑?” 
  圣僧天觉闻言却越发大笑不止,怪客更是直笑得前仰后合, 
  老花子米天成自己也忍不住了,结国笑作一团。 
  久久之后,笑声渐歇,怪客拱手说道: 
  “恕我个罪,两位老哥哥,咱们进谷去吧?” 
  “不不不!现在不行,老兄弟你还请坐好,老和尚你也再坐下,我老花子现在已经把
进不归谷的事情,放在第二步了,当前咱们三个,必须先解决一件至关紧要的大事,然后
才能谈到进谷与否呢?!”他这几句话不似玩笑,圣僧和那怪客,不由全都坐归原处,静
静地听老花子要当先解决什么大事。 
  老花子未说正文以前,先长吁了一声,才正色说道: 
  “老兄弟,你刚才曾经说过,本来要和花子与和尚谈谈欧阳兄的事情,如今咱们就开
始谈起,从……” 
  怪客立即拦住了异丐的话锋说道: 
  “老哥哥,我也已经说过,不再谈他的话了。” 
  “不错,老兄弟,可是这件事情不能不谈个清楚。”圣僧天觉接着老花子的这句话说
道:
  “老衲也觉得此事必须使小兄弟去掉疑念不可,故而极端赞成老花子的主意,咱们应
该莫存成见地说明此事。” 
  怪客笑了笑,似是无可奈何地说道: 
  “长幼有序,看来我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异丐哈哈一笑,随即正色对怪客说道: 
  “咱们这就开始,首先由老兄弟你来说出对欧阳兄误解的事实,然后我老花子代欧阳
兄解答,不足之时,老和尚补充说明,老兄弟问一件,老花子答一件,直到老兄弟尽去疑
念为止。” 
  怪客也哈哈地笑了几声,才开口说道: 
  “我看咱们还是不谈此人此事的好,如今还没说到正文,老哥哥你已经成见很深了,
谈下去必然难堪……” 
  “老兄弟恕我拦你的话锋,我老花子声明绝对不存丝毫成见,不论是对老兄弟你,或
是对欧阳兄他。” 
  “老哥哥可也恕我放肆,我认为您办不到,譬如刚才吧,您曾说过,要我一件件说出
事实,然后您来解答。又说我是对欧阳子规有了误解,老哥哥,‘误解’这两字的含意,
是表示根本上某人或某件事情作得很对,但另外有人误会了这件事或人,才能称之谓‘误
解’,如今既是抛除成见,像谈论我等素不相认之人之事才对,所以我认为老哥哥这两个
字用得不甚恰当。要是老哥哥当真抛除成见,对欧阳子规的事情应当免去‘解答’一语,
更无‘误会’可言,由我说出事实,老哥哥们以多年的识见,平心论事,然后分辨是非,
自然不难对欧阳子规所行当否,得到‘最对’的‘判断’。” 
  圣僧天觉此时接口说道: 
  “花子,老兄弟的话对。” 
  异丐也点头承认,才又转对怪客道: 
  “老兄弟说得是,那就由老兄弟说出事实。我与和尚平心论事就是。” 
  怪客闻言并没有立即接话,他略倾竹篓,似在沉思事情,半响之后,轻轻吁喟一声,
才缓缓说道: 
  “在没有谈及欧阳子规的事情以前,我有两件事要请两位老哥哥答应。” 
  异丐立刻说道: 
  “不悖天理人情,何不可者!” 
  怪客点了点头,声调有些激动地说道: 
  “老哥哥们是当代奇侠,我不能藏着这个竹篓儿和老哥哥们谈论大事,因为尊重老哥
哥们的为人,和我自己的坦诚,我要取下这个竹篓儿来,因此有两件事必须先要得到老哥
哥们的承诺。一是莫要问我的姓名出身和来历。二是不论看到什么,请勿惊奇。这是我目
下必须暂时隐秘的事情,但不久即能将内情详告,不知两位老哥哥可能念及我的苦衷而承
诺?” 
  米天成闻言笑道: 
  “老兄弟你真有一套,明知我老花子与和尚早就想一睹你的丰采神貌,却故意说上这
么一番话。” 
  “君子一诺千金,老花子与和尚固然不敢自比君子,但言必守信,好!老兄弟,摘下
这劳什子来吧,咱们一言为定。” 
  怪客闻言缓缓取下头戴的竹篓,异丐米天成和圣僧天觉,一颗心蓦地腾跳不安,彼此
互望一眼,却都压制着不使脸上现出一丝丝儿异状,怪客目射神光,如寒夜一道划空而过
的奇亮星芒,扫了他俩一眼,异丐和圣僧,似觉全身陡地骤寒,不禁微然一凛,他俩都想
开口,但是话到舌尖,就是说不出来。 
  怪客微然一笑。用平淡的语调说道: 
  “老哥哥们,咱们是否可以开始一谈欧阳子规的往事了?” 
  “好,好!” 
  “可以,可以!” 
  圣僧和异丐,似是心神不属地各自说出不同的话来,但他俩立即发觉自己神不守舍的
事实,不由脸上一红。 
  怪客却似如未觉,仍用平淡的声调说道: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江湖上出了一位极端厉害的辣手人物,不论绿林中黑白
两道,或是武林中各大门户,提起此人,真可以说是个个噤口,人人粟惧,畏如蛇蝎,不
敢多言只字。” 
  异丐不由接口问道: 
  “那个时候我老花子可曾出道?” 
  怪客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 
  “两位老哥哥和那欧阳子规,彼时非但已经出道。并且已有武林三圣的英名了。”此
言一出,圣僧和异丐脸上蓦地一红,异丐随即眉头一皱,正色问道: 
  “老兄弟所说那人,可是‘九子一剑’雷啸虎?” 
  怪客哈哈一笑道: 
  “老哥哥果然不愧为武林之圣,正是此人!” 
  异丐看了圣僧一眼,恨恨地答道: 
  “除掉这个老贼,天下再也没有像老兄弟你所说的这样狠毒恶辣无所不为,令江湖武
林丧胆失志的人物了,所以好猜得很。” 
  “我现在要想请问两位老哥一声,那‘九子一剑’横行天下无恶不作的时候,武林三
圣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句话只问得米天成与天觉脖子上都变成了赤红色,天觉低垂着头,无言可答,异丐
却咬牙发声恨然然说道: 
  “老兄弟问得对,不过可别误会武林三圣那时候故作聋哑,和尚与我老花子,就曾和
这老贼动过三次手。” 
  “可是两位老哥哥联手对付这个老贼?” 
  米天成没有答话,红着脸只点了点头。 
  怪客却陡地面色一正,肃声说道: 
  “雷啸虎有过人之威,千人之力,罕绝之技,两位老哥哥对这种无恶不作的东西,为
替世人除此巨害,独力难支之下,联手相搏,并不是羞人的事情,故而今日谈起此事,老
哥哥们用不着汗颜面不安。恕我说句不应该的话,欧阳子规彼时的功力神技,似是尚能胜
过那雷啸虎一筹,他怎不出头动手?” 
  异丐这次接话却快,他也正色说道: 
  “老兄弟你这可误会欧阳兄了,欧阳兄当时并不在场。” 
  “事后呢?像这种恶毒的匹夫,以行侠除害为天职的欧阳子规,难道不可以抛下一切
事情,去追索此人?” 
  “老兄弟你又错了,这可不是我老花子替欧阳兄解释,欧阳兄非但曾经找过此贼,并
且不惜天涯穷搜,费时年余,只是雷啸虎耳目众多,狡狯无比,深知欧阳兄乃其唯一强敌
,故而百般逃避……” 
  米天成话说到这里,怪客已接口说道: 
  “我知道这件事,后来呢?” 
  “后来欧阳兄穷搜无功,曾与我老花子及和尚相商,三人分向天捱海角,乔装改扮,
不得老贼不止! 
  并且相约,此行不计年月,不达目的不休,但却必须追查出老贼的根本所在,并不得
独力下手,这是诚恐老贼手下那帮恶毒党徒漏网的原故,不论何人,侦得详情之后,在西
湖‘灵隐寺’中相候其余两位,每年‘中秋’前五日,灵隐寺一会,除共同欢渡佳节外,
井将所得意见彼此交换。” 
  “然后我等三人,立即分途,这样一年又一年,大约是第四年的中秋节前,和尚先我
们到达了‘灵隐寺’。” 
  “不错,那是因为我和尚游名山,探访‘九子一剑’雷啸虎的下落,在无心中,得到
了他隐身的地点,然后我亲自侦察无讹,无法按撩激动的心情,立即赶奔西胡,因此比往
年早了半个月。” 
  圣僧说这些话的时候,仍然有些尴尬神色显露出来,似乎他对一个世人称之谓“圣僧
”的和尚,竟无法按捺住惊喜的心情,觉得非常羞惭。怪客却毫无所觉,只在专注地听,
异丐听圣僧说完先到的原由之后,接过话锋说道: 
  “我老花子是在相约中秋前五日的早一天,到达寺中,和尚当然先把巧得雷啸虎藏处
的事情告诉了我,我老花子,也是大喜过望;然后就在西湖静等着欧阳兄的驾临,以便共
商大计。 
  岂料直等到中秋节后的第七天,欧阳兄仍然没有到来,我俩不能再等,遂留了一封信
柬,烦寺僧候欧阳兄驾临时转交,然后我与和尚,就动身赶赴雷啸虎隐身的地方,准备拼
尽全力,誓诛此獠。” 
  “哪里知道等我与和尚到达雷啸虎隐身地方的时候,雷啸虎那座铜墙铁壁似的山寨,
却只剩了残瓦断垣……” 
  怪客听到这里,却冷冷地接问道: 
  “不像是遭遇到意外的样子吧?” 
  米天成闻言一愣,瞥了天觉一眼,皱眉答道: 
  “当时我曾与和尚仔细地搜索过现场,看不出曾经发生过类似争搏等意外的痕迹来,
却像是……” 
  怪客再次突然接口道: 
  “却像是雷啸虎自己纵火焚毁了山寨,对吗?” 
  米天成和天觉,闻言又一愣,怪客却突转话锋,追问后情, 
  异丐长吁一声,才低低地接着说道: 
  “果然像老兄弟所料断的一样,山寨似是雷啸虎下令自己党徒所放火焚毁的,因为有
几处地方,明显地现出来是由内部着火而焚烧的痕迹,我跟和尚无可奈何之下, 只好回
转西湖,欧阳兄仍然没有去过。” 
  “但却有一件事情,令人欣慰,自此之后,江湖上竟然失去了雷啸虎的影子,直到现
在仍然没人再见到过他。” 
  怪客笑了,是一种声音特别而难以形容的轻蔑笑容,异丐和圣僧都已暗中不悦,他俩
认为怪客不应该露出这种令人难堪的笑声,但却都没有说什么。不料怪客笑声过后,却说
出了一句使异丐圣僧惊驻至极的话来,他说道: 
  “老哥哥们,我至少应该是所谓‘直到现在仍然没人再见到他’之中的唯一例外者,
我见过雷啸虎!” 
  “什么?老兄弟你见过雷啸虎,他现在何处?”圣僧与异丐不约而同,惊问此言。 

  怪客微然一笑,却不回答这句问话,反而又说道: 
  “老哥哥们可能猜到,您两位在灵隐寺中片候那欧阳子规的时候,他在何处和他正在
干些什么吗?” 
  “不知道,后来大家又碰了头,老花子曾经问过他,他只是摇摇头,笑一笑,并没有
回答。” 
  怪客听异丐这样答复之后,却突又震声说道: 
  “我知道!” 
  米天成急了,立刻扬声说道: 
  “喂!我说老兄弟,咱们别打哑谜好吗?要俾你这样突发寒热似的一冷一热,我老花
子非急出病来不可!老兄弟你倒是还知道些什么,何不痛痛快快说个清楚,干吗像现在这
样一松一紧的用话吊人的脖子?” 
  怪客哈哈一笑道: 
  “就是老哥哥你不问,我也要说,您两位在灵隐寺中苦候那欧阳子规的时候,他正在
雷啸虎的隐秘山寨中作乐,假设圣僧在发现雷啸虎山寨之后,不急急地赶回西湖,能在暗
中多等几天,就会亲眼目睹欧阳子规高坐于议事堂上,极尽声色享乐能事的那种种模样了
。” 
  米天成闻言突然暴怒,倏地自石上站起,手指怪客厉声说道: 
  “老花子与和尚,看你像个慷慨的英雄人物,不耻相交,说实话,很看得起你了,谁
知道你却是个诳言无知的东西,欧阳兄任有多大的错误,也断然不至于身踞雷贼的议事堂
上,尽声色之娱,作雷贼的上宾,你年纪甚轻,既非目睹之事,理当解得真情之后再下断
语,今……”
  第四十二章 九子血灯  怪客听异丐怒言叱训到这里,竟然仰颈哈哈大笑了起来,
越发惹得异丐性起,厉声吼道:“有什么好笑?无知的蠢东西!” 
  怪客突然面色一正,也扬声喝道: 
  “老哥哥口口声声,说我未经目睹之事,理应解得真情之后再下断语,如今我斗胆反
问老哥哥一句话,当年那欧阳子规,坐于雷啸虎的议事堂上,极尽声色欢娱事时,老哥哥
你可曾在场?” 
  “你这简直是莫明其妙的问法,我老花子根本就不信欧阳兄有那等不堪之事,却又怎
能像……” 
  “老哥哥何必这般激动,怎不沉着一些,我只请老哥哥你回答我所问的话,是否莫明
其妙,少时我自有交待。” 
  “那时候我与和尚在灵隐寺中,花子是人,非鬼非神,既无出舍之魂,复无分身之术
,我不会在场!”其实老花子只要回答一句‘我不在场’就成了,可是他因为非常生气,
才出言讽刺。 
  怪客并不理会这些,点了点头,正要再次开口说话,谁知道老花子却突然像是想起什
么大事似的,又急急地说道: 
  “喂!我老花子对刚才所说的那句话,要解释一下,所谓‘那时候’这三个字,是指
你所说欧阳兄在雷啸虎山寨作乐时候说的,我老花子却并不承认有这等事情,自然也否认
有‘那时候’。” 
  怪客闻言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老花子一生气,却又猛咕叮地坐到青石之上,圣僧天
觉却面无二色,似在沉静地听着两个人的话语,看上去他到现在,心中尚无是非的判断,
怪客在笑声止住后,再次问异丐道: 
  “既然那个时候老哥哥并未在场,自然也是没有亲眼目睹了,老哥哥教训我说,未经
目睹之事,理应解得真情之后,再下断语!昔日欧阳子规妄行之事,老哥哥并未目睹,更
未解得内中真情,却怎地就敢下断语,说那欧阳子规,断然不至于高坐雷贼议事堂上,穷
声色之娱呢?”   异丐闻言呆了一呆,只说出了个“这”字来,就讷讷再难相继,脸
上由生气的煞白色,变成了猪肝红。 
  怪客这时却用含着真诚并激动的语调,接着说道: 
  “老哥哥请勿气恼,就因为您这个样子,才越发显出来那种侠义仁厚至诚的天性,令
人从内心敬佩。” 
  米天成却突然俯首喟然长叹了一声,悠沉地说道: 
  “言多必失,老花子百岁高龄,今日竟而……” 
  怪客知道他要讲些什么,虽是今朝彼此初会,短短的有限时光,怪客却已摸透了老花
子的脾气,若要叫老花子说完了丧气话,他就会跺脚而去,故而怪客不能不截断老花子的
话锋,老花子吃僵,只要能说得老花子动了义气,天大的事也必然是“云雾散尽见晴空。
” 
  怪客胸有城府,肃穆而庄严地说道: 
  “老哥哥,你确实是老了……” 
  老花子闻言蓦地抬头,扬声喝道: 
  “哪个说我老了?我花子……” 
  他此言未尽,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传来,自不归谷中,射出一道奇色的雷火,疾
若闪电,腾飞到云空,异丐和圣僧,不禁大惊失色。 
  遥望那团奇色的雷火,非红非绿,大有尺余,中心七寸浑圆为深紫色,并在电旋疾转
不停。最外一层厚约三寸,色呈磷绿,望之寒凛,有若鬼火,因为内外相映,故而蔚为奇
异。
  异丐米天成双眉探锁,圣僧天觉面色庄重,注目着这团仍在疾骤飞升的怪火不懈,内
心俱皆万分惊骇。 
  就在这霎眼光景,雷火飞腾天际已三五百丈,突地自动爆破,化为九盏血红星灯,在
云空飘冉而不坠! 
  异丐米天成突然转对圣僧说道: 
  “和尚,这不是‘九子血灯’吗?” 
  圣僧天觉念了声佛,低沉地答道: 
  “不错,雷火是‘穿云珠’,里面是‘九子血灯’,如今竟然还会重睹此灯,并且是
从谷中发出,真怪。” 
  异丐双眉一挑,才想说些什么,霍地想起对面怪客来了,注目之下,只见怪客行若无
事,对那仍在半空飘荡着的九盏红灯, 
  看都不看一眼,不由大骇,沉思刹那,异丐试探地对怪客道: 
  “老兄弟久居谷中,可知道这团雷火!……” 
  怪客不等老花子说完,若无其事地接口道: 
  “刚刚圣僧说得很对,这是穿云霹雷珠,内藏九子血灯,发时一声巨震,有如山崩,
能腾升三五百丈!……” 
  异丐急忙接话道: 
  “老兄弟你弄错了,我是问这九子血灯乃何人!……” 
  怪客又抢着开口,声调轻巧的说道: 
  “我知道老哥哥想问什么,现在我只能告诉老哥哥们一句话,那就是我全晓得这内中
的事情!……” 
  “那你就应该告诉我老花子。” 
  异丐又有些恼了,怪客却仍然慢条斯理地说道: 
  “当然当然,不过此非其时。”  
  “你要我老花子等到哪天?” 
  “快了快了,咱们谈完了有关欧阳子规的事情……” 
  “欧阳兄的事何不缓谈,这九子血灯要紧得多。” 
  圣僧天觉,一旁接上了这么句话,怪客却摇头说道: 
  “不!欧阳子规的事最最要紧?这九子血灯也和欧阳子规有关,故而要想了解一切,
必先由欧阳子规谈起!” 
  “好好好,老花子认输认命,老兄弟就开始谈吧。” 
  怪客闻言一笑,含蓄地问道: 
  “老哥哥,咱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说到你教训了我老花子一顿!” 
  异丐气哼哼地回答怪客,怪客再次一笑说道: 
  “老哥哥这句话不嫌忒重了些,我又怎敢?” 
  “就算你不敢,快点说正文好不,老花子等急了。” 
  怪客点了点头,仍用低沉的语凋说道:“其实圣僧无心中得到雷啸虎的消息之后,独
自在探夜暗探‘泰山’的‘九子一剑’ 
  大寨之时,已被那欧阳子规发觉了形踪,欧阳子规却不动声色,暗中监视,直到圣僧
赶回西湖之后,他方始露面。 
  欧阳子规自然知道圣僧是赶奔西湖,他计算日期,还来得及从容撤退,才有条不紊地
安排山寨事宜。 
  一切就绪之后,他仍能在泰山的秘寨中,作最后一次的欢乐,方始一把大火,烧毁了
巢穴,两位老哥哥白等了他半月光景,又哪里知道正好给他留下了从容布置的时间,当老
哥哥们再驾临泰山时,他早已焚寨而去。” 
  异丐早巳听出破绽,却不急急反驳,这遭他聪明了一些,直等到怪客一口气说完大段
话后,才冷冷地反问道: 
  “老花子听得很糊涂,你一会儿说欧阳兄在雷啸虎的议事堂上作客享乐。一会儿又说
,要是和尚晚走一两天,就能亲眼目睹欧阳兄作乐寻欢之事,又一会儿你却说欧阳兄早已
经发现了和尚的形踪,并在暗中监视。老兄弟,花子我真是不晓得怎样说出心里对你的感
觉来才好了。”    圣僧此时也接话说道: 
  “我一直在静静地听,隘实话老兄弟,刚才你那些话似乎前后无法连贯,听来不是缺
点什么,那就是多了些什么了。”天觉乃出家高僧,说出话来也含蓄得多。 
  异丐却是不同,他想到什么说什么,故而接口说道:“何止无法连贯,简直是不能自
圆其说嘛。” 
  怪客并不回答,也不解释,只在哼哼地冷笑。 
  这一来惹怒了老花子,他不由提高了声音道: 
  “喂!莫非冷哼热哈就能遮得了丑?” 
  怪客却突然悄声说道: 
  “老哥哥请其高声,抬头向右峰顶上看看!” 
  异丐和圣僧闻言一齐仰颈注目,不归谷口右峰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怪影子,若
非高空那九盏红灯,尚未熄灭,休想看得清楚,那怪影只在峰顶闪得一闪,立即腾身向谷
中投去。 
  米天成和天觉,都已经看清了怪影投落谷中时候的身法,他先是腾拔数丈,随即双臂
猛张,立刻变成一只巨大的怪鸟!形如蝙蝠,在空中微然盘旋,然后斜飘而逝,这时九子
血灯,也恰好倏然俱灭! 
  圣僧目睹怪事,不由皱眉对异丐说道: 
  “这人身穿特制的怪衣,故能百丈飞降,此事不足为奇,奇的是他怎能登上这百丈的
平绝崖壁呢?” 
  怪客却冷冷地接上一句话道: 
  “不,奇的是他进不归谷干什么呢?” 
  圣僧看了异丐一眼,示意异丐暂勿开口,他却肃容穆色,双手合十,用极端诚恳的语
调对怪客说道: 
  “老衲请与施主重定称谓。” 
  “圣僧果有此意,则晚辈亦必从命。” 
  “多谢施主,老衲意与施主开诚一淡,淡时米施主并不答言, 
  所谈各以武林之道为本,各负言责如何?” 
  “晚辈谨遵所命。” 
  “老衲再谢施主金诺,首先拜问施主!……”圣僧话到此处,怪客却突然说道: 
  “圣僧可否暂烦米老前辈,负守护之责?” 
  异丐没容圣僧开口,立即冷笑着说道: 
  “要是多我一个,老花子暂时离开也无不可。” 
  怪客正色答道: 
  “老前辈误会了,因我预料,稍停必有不少怪异的人物到来,为免阻碍谈话,故有适
才之请。” 
  “你可敢保证。” 
  “晚辈敢和米老前辈赌个东道。” 
  “好!老花子今天反正是输定了,不差这最后的一赌,说吧, 
  你想怎样赌,赌些什么东西?” 
  “设若晚辈料错,任凭老前辈吩咐代办三件事情。” 
  异丐也立刻回答道: 
  “若你料对,老花子也输上三件事就是。” 
  “不,要是晚辈侥幸料对,老前辈只输两件事就成了,第一件事是,阻住来者,不准
有一人闯进谷口,第二件事,是晚辈与圣僧相谈之后,带路进谷,只要进了不归谷,前辈
就不能开口说话,出谷解禁,前辈意下如何?” 
  “咱们总要先有个时间限制吧?” 
  “自然,以五更为限,五更天内,有人前来,则老前辈为负,五更过后,不论有人来
否,晚辈算输。” 
  “就这么办了,老花子不赚便宜,也只要两个条件,一是必须带我和欧阳子规兄见面
,再是告诉我你的出身门户和师承,咱们话到此为止,老花子在二百步外,静候不速来客
,你们谈吧!”米天成话声方歇,人已飞纵而去,果然停步在遥远地方,怪客不由心中暗
暗佩服这位慷慨的武林奇客不止。 
  圣僧这时再次合十说道: 
  “施主所言,欧阳施主昔日曾为雷贼座上贵客之事,是真是假,老衲提醒施主一句,
莫忘适才所说,双方问答要各负其责的话!” 
  “晚辈不忘信约,欧阳子规之事是真。” 
  “施主能够提出充分的证据!” 
  “能!有物证,也有人证!” 
  “物证或可令人相信,施主这‘人证’之言,不嫌说得过分莽撞了些?这件事情有几
十年了!” 
  “圣僧之意,可是指着晚辈的年纪说的?” 
  “不错,施主在那个时候?似乎还没……” 
  “晚辈彼时尚未出生。” 
  “着呀!如此这人证两字,岂非笑谈?” 
  “晚辈适才曾对米老前辈说过,我见过雷啸虎。” 
  “施主之言令人心惊,雷啸虎莫非还活在世上?” 
  “圣僧刚刚也曾亲眼目睹过昔日‘九子一剑’雷啸虎独门的‘九子血灯’,那就是他
自己所发的信号!” 
  “施主果有凛人心胆的话语,只是施主可曾想到,雷啸虎为当事人之一,所言似乎不
应采为凭信吧?” 
  “雷啸虎没对晚辈说过这件事,故而晚辈无法回答圣僧此一 
  问题,不过圣僧可放全心,晚辈乃尽责之言。” 
  “施主怎地对欧阳子规成见如此之深,有仇?” 
  “谈不到成见二字,晚辈只讲求事实,和欧阳子规直接之间,并无仇恨,但他却间接
地伤害过我。” 
  “能将始末一谈?” 
  “圣僧恕我,此非其时。”对话至此,圣僧天觉暂时止声,怪客也不发言,四野立即
悄静,蓦地圣僧沉喟一声,自言自语道: 
  “花子输了,果有不速之客来到!” 
  怪客却淡淡地手指着谷口峰顶说道: 
  “其实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已经又有两个人飞入谷中了,连适才我们看到的那人算起
来,恰是三个。” 
  圣僧慈眉一扬,奇怪地问道: 
  “两个加一个,本来就是三个,施主为什么却用‘恰是’这个字眼,来形容这当然应
该的数目字呢?” 
  怪客神色沉重,声调低幽,缓缓说道: 
  “两个加一个为什么一定叫‘三’个呢?” 
  圣僧闻言心头一凛,他暗自惊孩怪客的超特思想,他深知怪客言中之童,但却无法答
复,故作平静地说道: 
  “老衲只知佛学,不解哲理,施主请答前问。” 
  “佛,哲同归,僧、俗一家,圣僧矫情!” 
  天觉再次暗惊,遮丑地说道: 
  “施主这是说‘大千世界,无我无人’了?” 
  怪客闻言突地仰颈长吁了一声,幽幽说道: 
  “固知无物还天地,怎敢将身玷祖宗!” 
  圣僧天觉听得此言,霍地高喧一声佛号,满面肃诚静穆,双手合十,对怪客深深一躬
,朗朗说道: 
  “感蒙施主教我,贫僧为欧阳施主悲!” 
  怪客全身一抖,随即恢复了宁静,也敞声既然说道: 
  “圣僧一代禅宗,恕晚辈狂妄之言。” 
  “施主自‘来处来’,点我‘迷津’,渡我‘苦海’,贫僧即将‘去处去’,米施主
乃性情中人,施主!……” 
  怪客摆手止住了天觉的话锋,正色道: 
  “圣僧怎作‘自了’汉?何不‘地狱’一行!” 
  圣僧闻言哈哈大笑道: 
  “未达‘去处’怎能由我‘自了’。” 
  怪客这才微笑着说道: 
  “敌踪已现,莫使米老侠生怒而杀生,圣僧作个解人如何?” 
  “施主真是慈心佛肠,贫僧怎敢不遵。”圣僧话罢,仍然恭敬地对怪客一躬,才当先
走向米天成站立的地方,怪客还礼之后,相随而行。 
  此时已有六条黑影,疾射而来,远远看到老花子阻住进路, 
  俱在十丈以外停步,内中一人扬声喝道: 
  “什么人拦路?” 
  米天成适才已经听得有夜行人飞纵之声,心头怒火己起,他并非为了打赌的输赢,而
是因为此事又被怪客料中。故此他已存了放手对付来人的心意,闻言立即答道: 
  “你花子爷爷!” 
  其实按异丐米天成在武林中的地位来说,自称一声“爷爷”,似乎不差什么,不过今
朝来者,却都是横行了一世的人物,生平除畏服一个人外,其余不论对武林中客或江湖同
源,从未放在心上,又怎会生受老花子这句侮谩的回答?因此这六个夜行不速客,闻言都
冷哼了一声。 
  老花子气恼不自一处来,对方一阵冷哼,越发惹得这位武林奇客发火,他也双手抱肩
,嘿嘿地冷笑起来。 
  六人中适才发话喝问的那一个,向前走了几步,狂傲激讽地说道: 
  “要饭的,你大概就剩下这条狗命了吧?” 
  老花子冷嗤一声道: 
  “也许,不过就凭你们这六条冤鬼,还要不了去!” 
  这人翻眼看了看老花子,并瞥了老花子身后刚刚由远处赶到的怪客与和尚一眼,怪客
此时已将竹篓戴上,因此惹得这个人皱了皱眉头,他又回头向身后五个同伴打了个招呼,
方始沉声说道: 
  “老夫等六友,归隐峨嵋已久,本不愿再与别人动手,适才接得昔日主人‘九子’灯
令,有要事进谷了当。 
  尔等拦阻进路,已存敌意,老夫问及名姓,答话放肆,若按昔日我等性情,早已出手
,如今给尔等留片刻活命的时限,速报名姓来历和拦阻进路的道理,否则老夫只要挥手弹
处,尔等即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老花子本来不认识这六个人,但在答话之人说及接得昔日主人‘九子’灯令之时,霍
然想起这六个东西是谁来了,不由暗自思忖,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随即哈哈一声狂笑,接着说道: 
  “刚才报名你没有听到?我是你们的花子爷爷,和尚是你们的佛爷爷,戴竹篓的年纪
小些,就算是你们的小爷爷好了,你们这六个小孙孙,原来是藏到乌龟洞里面啦,难怪花
子爷爷找不着你们,现……” 
  “老不死的匹夫,今朝你是死定了!” 
  这人未容老花子说完,恨恨地接上这么一句话,老花子哈哈一笑,蓬发慎地扬飞,双
掌已然提起,怪客却适当此时向那六个夜行不速之客说道: 
  “想来你们六个,是那‘九子一剑’雷啸虎手下的‘阴阳六判’ 了,来到我这不归
谷口,意图何为?”原来对面六人,竟是当年雷啸虎手下的六大高手,人称‘阴阳六判’
的六个各怀绝技的巨盗。 
  说话施令的这人,是六人中功力最高的一个,昔日江湖中人畏之如虎,人称‘黑心辣
手恶判官’汪洽。 
  一身出众的软硬轻功,和独门“紫心掌”力,暨一只外门兵刃“判官令”的奇异招法
,与十三只“鬼头钉”,打遍南北,未逢敌手,汪洽本是关东马贼首领,不知何故,抛弃
大片基业,投入雷啸虎手下,成为除雷老贼及其三大知友之外的第一人物,昔日不论正邪
两道,听到汪洽这个名字,无不色变胆寒,不幸若是因故成仇,相逢中途之时,罕有能够
逃出此贼黑心辣手之下而幸存性命的人。 
  此赋外貌粗鲁莽撞,内心却是狡狯猾诈狠毒至极,遇敌之时,只要交上手,死者的尸
首都休想保全。他并不很快的将对手杀死,首先用“紫心掌”力,震伤对方,继之以“判
官令”削下部分肢体,然后却突发十三只“鬼头钉”,只只打在肉厚之处, 
  此时不论对手是挣扎逃命,还是已经倒地,他必然以十成内力,凌空将“判官令”甩
出,自对方肚腹或后心穿过,方始罢手。试想,不论何人,在他这种阴损恶毒的手法之下
丧命,怎地会有全尸,早已血肉模糊肢离骨散了! 
  当年异丐和圣僧,就因了“六判”为恶过甚,又狡猾至板,才百方觅得雷啸虎的行踪
,欲为世人除害,不料集两人之力,却仍无法胜过雷贼,而和“阴阳六判”却始终未曾相
逢,老花子认是生平恨事,不料今朝阴阳六判却送上门来,老花子哪里还有好话,故而出
言戏弄六判。 
  阴阳六判狂傲成性,一生未遇敌手,昔日遵从雷啸虎的严谕,始终躲避着武林三圣,
其实汪洽早已不服,只因雷老贼言令不准人违,犯者必死,再加上雷贼派六判外出之时,
也早有安排,是故双方未能会面。 
  事隔数十年,阴阳六判做梦也想不到会在不归谷口彼此相逢,他们早已经将花子与和
尚这两个人淡忘了,可是老花子听汪洽声言身奉旧主灯令而来的时候,已经料到这六个人
是谁了,因为“九子血灯”正是“九子一剑”雷啸虎的示警灯令,汪洽又身背着“判官令
”,自然不会有错,可是黑心辣手恶判官汪洽,却不知今朝煞星照命,碰上了武林三圣。
 
  头戴竹篓的怪客,突然指出了阴阳六判的身分,那是因为怪客目睹老花子要下杀手,
他不愿见谷外流血,虽然他深知面前这六个恶徒,万死有余,只为自己立有重誓,故而有
心开口询问。岂料阴阳六判,不知怪客有心保全自己,闻言反而彼此相顾片刻,霍地一齐
仰头哈哈狂笑了起来。 
  怪客沉喝一声,冷嗤说道: 
  “有什么好笑,火速答我所问,或者就此退下!” 
  黑心辣手恶判官汪洽,嘿嘿冷笑着对怪客说道: 
  “尔等既知‘阴阳六判’之名?竟敢出言无状拦阻进路,活已不能,老夫老兄弟笑的
是你这个匹夫,不知天地高厚,口不择言胡说八道,当着老夫之面,竟然说这不归谷是属
你所有,怎不令人好笑?,像尔等这种杀不尽的东西,老夫懒得再多说,立刻报出真名实
姓,一个个或一块儿上前纳命就是。” 
  异丐本已扬掌欲下,怪客接口之后,他转起一个念头,很想藉此机会,看看怪客的功
力和造诣。 
  此时听得恶判官狂言,不由哈哈一笑道: 
  “你家花子爷爷要是说出真名实姓,怕不把你们这六个判官孙孙的苦胆都要吓破,还
是不问的好。” 
  汪洽喋喋一阵怪笑说道: 
  “除非你这讨饭的匹夫,来处不正!” 
  恶判官这句话辱人非浅,异丐面色陡寒,圣僧天觉不愿异丐在此与六判相搏,扬声呼
了一句佛号,正色对六判说道: 
  “老衲因体上苍仁慈之旨,奉劝汝等!……” 
  不想黑心辣手的汪洽,却截住了圣僧的话锋道: 
  “秃驴,老夫只知杀人,你就报名受死吧!” 
  圣僧天觉,虽也早在佛前许愿,不再持刀说法,但对恶判官汪洽的这种狂傲,竟觉难
耐,闻言沉声说道: 
  “自寻死路的孽障,尔等是非问老衲的名姓不可了?” 
  汪洽冷冷地接话说道: 
  “若非无父之物!……” 
  他话才说到这里,面前人影一闪,有人冲叱一声道: 
  “我这不归谷外,怎容得鼠辈放肆!” 
  当黑心辣手恶判官汪洽发觉面前人影闪动的时候,心头不由一凛,未容转过念头,这
人话已说完,脸上随即挨了一反一正的两个大嘴巴子,只觉得狗头发昏,鹞眼生花,不由
自主地退了三步!  
  这是汪贼由出生到现在,第一遭受人痛击,怎得不羞,不恼?双目一瞪,才待发威,
不知何故竟愣在当场。 
  原来他等虽和异丐圣僧对话多时,但双方距离却有数丈,那头戴竹篓自称不归谷主人
的怪客,站得最远,约有七八丈以上,适才突然飞身近前,暴打自己两掌的就是此人,如
今仍然是站在七八丈外的地方,就这霎眼的工夫,对方纵到,出手,退回,来去如电,凭
自己的功力,竟然没看出人家怎样来的,又是怎样回去的,由此可见,这头戴竹篓怪客的
功力手法,高出自己多多。 
  但这老贼却不是因为适才被那怪客痛击了两掌,牙槽皆被震裂而惧愣,他认为那是自
己一时失神未防之故,自己的兵刃暗器内功掌法,自信尚堪与敌全力一搏,何况还有五个
好伙伴,故而不甚恐惧。
  第四十三章 阴阳六判  他之所以木愣,是突然看到了异丐悬于腰间的那一对“玉
笛”,使他恍然悟出这老花子是谁。 
  不过此时已成骑虎难下之势,只有硬着头皮蛮干到底,但是汪洽这突然的怔愣,却瞒
不过异丐的神目,老花子一声冷笑,手指着汪洽说道: 
  “小判官,这两巴掌滋味不含糊吧?刚才你一再要叩求花子爷爷们的姓名,如今站稳
一些,花子爷爷一个个指点给你们听,这位戴着竹篓的朋友,是目下不归谷的主人,姓氏
连我老花子全没资格问,你们就省省心吧。” 
  “这个大和尚出家五台山,手创‘圣心寺’,如今是当代禅门无上尊者,法名‘天觉
’人称‘圣僧’!老花子叫米天成,别人喊我怪叫花,也有人尊我一声‘异丐’的,可是
我最喜欢的名子还是老花子这三个字。现在连名带姓及出身来历外号等等,全告诉你们这
六个东西啦,你们想怎么死,也告诉我老花子吧!” 
  阴阳六判闻言大吃一惊,恶判官虽比其余五人,早知道异丐刹那,但却不肯自信,也
不愿相信果是此人,只是如今人家报名之后,已经不容你再有怀疑了,既已冤家路窄,此
处相逢,看来只有拼力一搏了。黑心辣手恶判官汪洽,转念至此,不由冷笑着沉声说道:
 
  “米天成,你认为老夫没看出来是你们这两个匹夫?那头戴竹篓的东西,也休想瞒过
老夫,定是欧阳老儿!今朝既在这不归谷口相逢,自然除掉互以功力而论生死存亡之外,
别无话说,不过在双方动手之前,老夫却必须询问几件要事,尔等自命武林三圣,想来不
至于连这点江湖礼道都不尽吧?” 
  “有话快说,有屁早放,省得阎老五久等尔辈!”异丐没有好气的如此回答,恶判官
汪洽冷冷地哼了一声,回目示意其余五判各作准备,才再次开口说道: 
  “鬼门关夜夜开放,阎老五朝朝登堂,你我到底是谁先走,此时言来怕还早些,要饭
的何不沉住点气?老夫等适才接奉主人血灯神令召进谷中,如今既在谷口与尔等相逢,不
问可知,主人定然被困于内,老夫要问的也就是此事,我等主人雷老当家的如今焉在?生
死怎样,答我一言。” 
  黑心辣手恶判官汪洽的这番话,虽非出人意外,但叫异丐和圣僧听来,仍然觉得惊骇
,适才米天成和天觉,已从怪客的话锋之中,听出了部分事实,又见九子血灯起自谷中,
故能猜得八成,不过却未曾想到,雷啸虎果然是在不归谷内,如今由汪贼亲口说出,此事
自然不假,设若是实,欧阳子规也在谷中被困,而雷啸虎与其同处一地,内中情节就耐人
寻味了。
  异丐刚刚几乎和怪客变脸成仇,起因就是为了不信怪客所说,欧阳子规昔日曾在雷贼
山寨为客之事,现在汪贼之言,非但证实了昔日之事有其可能,并且等于告诉自己,欧阳
和雷贼,目下还在一起,这叫异丐怎不惊骇? 
  汪贼所问之事,异丐和圣槽无法答复,因此不约而同地看着怪客,怪客缓步踱到异丐
身旁,向汪贼沉声说道: 
  “尔阴阳六判,自从在这峨嵋秀山灵境隐身之后,尚无恶行,但昔日之事,报应到时
自难幸免。雷啸虎被我困于谷中,我故留一隙,使其施放‘九子血灯’,所为正欲引其埋
伏于附近百里之内的三大恶党来投,尔等应知是谁,故而我已不必多说,但却没有想到老
匹夫的九子血令这般威严,尔等虽然未见血灯再爆六朵金星,却仍然不敢不到,由此一事
,更足证明雷啸虎的淫威凌人。” 
  “我曾立誓言,今生决不亲见杀人流血之事,更不自己杀生,因此尔等可以放心,雷
啸虎平安无伤,不过我虽立有不再杀人和决不目睹杀人的誓语,但尔等过去的恶行实在令
人发指,目下就有人不肯放过尔等。你误认我是那欧阳子规,这不怪你,如今我向你言明
,我并不是,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话问吗?” 
  “有!你是什么人?”恶判官心凛怪客无所不知的神奇,不由脱口说出这句话来,怪
客冷笑了几声,声音威严地说道: 
  “你还不配问我!”这是一种非常难堪的答复,不料恶判官汪洽却忍受了下来,并且
一时不知再问些什么才好,故而默然无语。 
  怪客却转对异丐说道: 
  “老哥哥可否看我薄面,今朝暂且放过彼等……” 
  异丐此时对怪客另有了一种看法,接口说道: 
  “老兄弟莫大心慈,这机会我老花子等了几十年了,错过了今朝,腿长在这群东西的
身上,再找他们……” 
  怪客也不容花子说完这句话,立刻含笑着道: 
  “除掉今朝,因事关重大,我要求暂放彼等逃生外,老哥哥要是信得过我,今后您随
时要找他们,我负责决不虚行如何?” 
  圣僧在一旁却已开口说道: 
  “花子,就这么说了。” 
  老花子看着怪客笑了笑,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个人可真够怪的,不知道是为什么事一时心血来潮,立这样一个倒头的誓,今朝
白白放过这群恶徒。” 
  怪客并不理会花子的话,却转对阴阳六判沉声说道: 
  “立即由来处退下,勿再多言!” 
  阴阳六判虽说听到对方竟是武林三圣之时,有些惧意,但他等也是成了名的人物,怎
肯受人呼喝,黑心辣手恶判官汪洽正要开口,身后那个高身量的“铁臂双戟”黑判官阎纯
合,却已暴喝道: 
  “凭我阴阳六判不配问你这小子的名姓,告诉你家阎老子说,哪一个才配问你这小子
是谁?” 
  怪客尚未接言,异丐在一旁似乎幸灾乐祸的说道: 
  “哪,这倒有趣了,慈悲生祸害,真是一点不假。” 
  铁臂双戟黑判官阎纯合,闻言却厉声对异丐说道: 
  “老叫花少自以为了不得,阎老子就不怕你!” 
  怪客闻言不由哈哈一笑,随即正色说道: 
  “汪洽,你比他们见识多些,是走,是战,我听你一言,记住,我本来可是有心让你
们多活几天的!” 
  黑心辣手恶判官汪洽,阴险诡谲地说道: 
  “战既不能,退无此理,我兄弟想进谷一行如何?” 
  异丐一旁又突然接话说道: 
  “有意思,越来越识抬举了,这就是善心肠的报应。” 
  怪客并未接口,他暗中忖思了片刻,才沉声说道: 
  “汪洽,尔等果有此意?” 
  “你小子这不是废话吗,我们就为进谷来的。”黑判官阎纯合暴出此言,异丐却哈哈
拍手大笑。 
  怪客看了异丐一眼,音调威厉地说道: 
  “也好,不过尔等想要平白进谷,那却不成!” 
  “要怎样才成?小子你快说。” 
  阎纯合再次发话,怪客嘿嘿冷笑一声说道: “异丐和圣僧,乃我贵客,自不肖与尔
辈动手,尔等若要进谷,必须每人接我两招,方能如愿!” 
  汪洽这时却不容阎纯合开口,奸笑着说道: 
  “可能使用兵刃?”  
  怪客一字字有力地答道: 
  “尔等可以展尽所长,只要能够接得下我这两招,任凭使用什么。不过首先声明,接
不住时却休想进谷!” 
  “阎老子领先,小子你来吧!” 
  黑判官以力降人,首先开口,怪客却不理他,再次沉声有力地说道: 
  “我还给你们个便宜,两招留在最后,上来尔等可以随便攻我,我要发招之时,必然
事先警告!” 
  “好得很,何时开始?” 
  黑判官再问一句,怪客冷哼一声道: 
  “这就开始好了,要上你就过来!” 
  黑判官闻言突然哈哈笑了,撤出背后那对“精钢闪电双戟”,双手分持,向恶判官汪
洽说道: 
  “老大,咱占先啦。” 
  说着他不等汪洽开口,又转向怪客喝道: 
  “小子,取兵刃,阎老子手痒了!” 
  异丐却又突然接上了一句风凉话道: 
  “痒了自己打两下,再不干脆切下来!” 
  “臭花子你是找死!” 
  黑判官怒吼了一声,扬戟纵身竟然扑向异丐,异丐本是成心如此,恨不能六判有人和
他动手,他准备上来就施展奇异的“玄门罡力”,震死一个,这样自然打破了怪客的誓言
,正好藉机将六判除去。 
  因此目睹黑判官飞纵而来,反而暗中大喜,巧提内力,已然将罡力聚于右掌之上,准
备打下!不料黑判官快捷,还有比他更快的人呢,怪客连点声音都不带,竟已拦在了阎纯
合的身前,厉声叱道: 
  “你意图何为?” 
  阎纯合闻言一凛,他根本就没有看清怪客是何时拦在他身前的,此人别看说话有些傻
楞,其实心思甚细,这时已然觉出怪客不易对付,他却故意地指着异丐米天成,对怪客大
声怒喝道: 
  “要是没有这个人动手,你叫他少说废说!” 
  怪客沉声训叱阎纯合道: 
  “是你口出不逊,自找难看怨得哪个?” 
  他说到这里,才转对异丐道: 
  “老哥何不省点心,我保您必能如愿就是。” 
  异丐至此已无话可说,只好无可奈何地吁叹了一声,对怪客点了点头,遇向圣僧身旁
,圣僧却悄声说道: 
  “花子,你可曾注意怪朋友的身法?” 
  异丐皱着眉头也低低地答道: 
  “很快,快得出奇。” 
  “何止是快,那起步的身法,像极了欧阳施主,其迅捷和变化,似乎还要比欧阳施主
高妙灵话些,你说这有多怪?” 
  “和尚,我早就留心了,适才汪洽挨他两个耳光的时候,那怪客的身法,与欧阳兄绝
似,我认为……” 
  “花子,你可是认为怪朋友和欧阳施主门户相同?” 
  “和尚,我看决错不了。” 
  “花子,赶快注意,已经动上手了,咱们留心怪朋友的招法, 
  若再发现有与欧阳施主相同之处,则所料必然不虚。” 
  异丐这次并没回答,只点了点头,随即注意当场。 
  此时那铁臂双戟黑判官阎纯和,已在怪客追逼之下,动起手来,他那对精钢的闪电戟
,每只重有三十足斤,抡施起来,风声震耳,招法诡奇狡诈,怪客却是动都不动,立于当
场,徒手相搏! 
  怪客所用招法,望之并无奇处,黑判官左手戟“力挑滑车”, 
  取怪客右胸及肩头,右手戟“矢贯红心”,直刺“丹田”,怪客一声轻笑,施了个极
为平常的“拨云见日”招法,竟将黑判官的双戟震开数尺! 
  异丐和圣僧互望了一眼,彼此肃穆地点了点头。 
  黑判官已经连攻了四招,竟然未将对方的身体迫动。 
  并且人家双足就没有离开过原先所踏的地面,不由羞了个面红耳赤,羞恼至极,黑判
官不禁怒生,他大吼一声,奋提全力, 
  暴扬双戟,“泰山压顶”打下。 
  圣僧和异丐又互望了一眼,和尚悄声急语道: 
  “花子,这一招换了你怎么办,” 
  “役办法,只有躲,再进手,这黑判官已施上全力,少说也够千斤重量,花子只能硬
接五六百斤!” 
  他两个谈说的刹那,黑判官的双戟已经砸下!怪客却仍然没躲,冷嗤一声,双臂倏地
交合上举,竟自那对钢戟中间穿过,两腕微然向戟身一震,双戟已被震散,间隔了尺余空
档,怪客不容双戟再合,倏然翻腕,已将双戟捋住,一沉一抖,黑判官再也掌握不住这副
兵器,虎口碎裂,双戟抖飞,落在远隔十余丈外的绿茵草坪上,没入土中,仅剩下尺余戟
柄! 
  异丐和圣僧不由咋舌,继之老花子怪声喊道: 
  “好招法,好力道,好怪的朋友,好!好!好!” 
  黑判官兵刃出手,双掌虎口裂碎其疼无比,异丐再一怪声叫好,不禁羞愧到无地自容
,岂料就在异丐叫好声停之后,怪客突然扬声喝道: 
  “阎纯合当心,接我这第一招”怪客此言说罢,身形一欺,已到了黑判官阎纯合的身
前,出招平淡无奇,竟是极为普通的“黑虎探爪”一式。阎纯合虽说双掌虎口已伤,但他
全身功力未失,对方一掌击来,他喝一声,双手合拢,猛力向怪客手背撞去!哪知怪客臂
坚如钢,腕重若铁,阎纯合双掌撞下,只震得骨疼如裂,而怪客一掌,已击中了他的小腹
,这大的一个黑判官,就像是灯草扎成的一般,竟被震弹得高出丈外,斜向地面落去! 

  汪洽怎能叫他摔在地上,飞身纵步,将黑判官抓了个结实,并立即把住阎纯合的脉门
,查看伤势如何。 
  怪客却冷冷地在一旁说道: 
  “我早就声明过,决不杀人,你放心,他决无内伤,养几天就会好的,还有哪个想进
不归谷去,快点过来动手!” 
  黑心辣手恶判官汪洽,已知其余众判官,上阵也是白搭,自己虽然也难抵挡,却是不
能不去,正要将黑判官交给“连环剑” 
  玉面判官李宾搀扶,想亲自下场,不料玉面判官李宾,却已撤剑出鞘,纵身而下。 

  那李宾是出了名的色魔,一柄“七光剑”一套连环九九八十一式的剑法,和他那“色
魔”二字一样的出名,为阴阳六判中仅次于汪洽的好手,轻功却比恶判官汪洽还好,下场
之后,宝剑指着怪客,耸肩狞笑着说道: 
  “阁下好掌法,李宾不才,愿试接阁下所说的两招绝技,井向阁下讨教几手剑法,阁
下肯否?” 
  怪客冷凛地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尔阴阳六判中,狠毒莫过于汪洽,淫恶却只有你一人,昔日若非巧立巨功,雷啸虎
早已将你处死。我适才曾经说过,每人只打两招,我怕你那成名的连环剑法,今后很难再
有机会施展了,对别人我总会先让他动手施展几式手法,唯有时你例外,我虽仍然不愿杀
你,不过你却休想和阎纯合一样平安无事!我话已说完,李宾,你当心一些,我要出手了
!” 
  李宾闻言突发狂笑,意似不屑,谁知怪客沉声又道:“淫贼当心,接招!” 
  李宾早已有备,剑光倏闪,将己身形护住,岂料面前人影飞闪,竟然失去了怪客的踪
影!他大吃了一惊,陡地翻腕转身,耳边听得怪客冷嗤一声说道:“这是第一招,撒手丢
剑!”话声未止,李宾蓦地觉得持剑的 
  右肘一麻,宝剑已失,注目看时,怪客仍然立于适才说话的地方,自己那柄仗以成名
的“七光剑”,却已到了对方的手中,怪客左手持剑冷冷地说道: 
  “此剑污尽节妇,自此归去!”话罢只见怪客右手五指轻向剑身弹下,数声脆响,李
宾那柄“七光”宝剑,已断为五段,坠于地上! 
  在场众人,不禁俱被怪客举止所震,怪客弹指震断了玉面判官李宾的宝剑之后,再次
沉声对李宾喝道: 
  “淫贼你再接我第二招!”话罢人巳到了李宾的身前,此时李宾已然凛惧至极,闻言
竟然倏地飞身而逃,哪知怪客一声冷嗤,人已追上,半空中只见怪客右手食指向李宾腹下
凌虐一点,那李宾却狂吼了一声,摔了下来,怪客却一个“金雕回翔”,空中转折,轻若
柔絮,飘飘坠落在原先立足的地方。 
  异丐悄对圣僧说道: 
  “果然和欧阳兄的身法一样!” 
  圣僧也低低答道: 
  “李宾已中“正阳”指力,那是欧阳施主的独门绝技,欧阳施主用时,尚须略以提力
,他却……” 
  异丐没等圣僧说完,立刻回话道: 
  “他要强些,比欧阳兄强些!” 
  此时汪洽已经飞身把李宾扶起,李宾面色蜡黄,汗出若雨,粒粒有黄豆般大,汪洽急
忙问道: 
  “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伤在何处?” 
  李宾奇疼入骨,无法回答,怪客却代他答道: 
  “李宾淫恶一生,适才我用‘正阳’指力,点残了他那‘是非之根’,除此之外,别
无伤损。” 
  怪客话是说得轻易,事实上,一个男人,“是非之根”要是突遭残伤,非只经脉自变
,性格陡转,还有不少无法述说的祸害,何况李宾“是非之根”,并非经过手术,是被一
种至刚至阳的功力蚀毁,他那身不可一世的武技,自此之后,相随“是非之根”一齐消失
于无形了。 
  黑心辣手恶判官汪洽,心头一凛,胆气惊惧,不禁打了个哆嗦,他暗中自忖,自己和
李宾,一恶一淫,淫者如此下场,恶者自难幸免,除非……这个狡狯的东西,已打定了保
全自己的主意。此时怪客又扬声对汪洽说道: 
  “如今似乎该轮到你了吧?” 
  恶判官故作肃然之色,对怪客说道: 
  “适才你说,弹伤李宾是用的‘正阳’指力?” 
  “不错,怎么样?” 
  “你说你并非欧阳子规?” 
  “当然,他是他,我是我。” 
  “天下无人不知,“正阳”指力乃长寿老人,又号天下独一叟的欧阳子规独绝武林之
技,要说你非欧阳子规,哪个相信?何况异丐、圣僧皆在此地,你若不是那长寿老人,又
是哪个?” 
  “汪洽,尔井底之蛙,其要妄论不知之事,那欧阳子规的‘正阳’指力,学自何处?
天下之大,何奇没有。” 
  异丐与圣僧此时又交换了个眼色,那恶判官汪洽却再次说道: 
  “老夫不管你是哪个,今朝决定不再和你动手,十日后,夜三更,由此盆地外出,在
十里外的枫林一会如何?”
  第四十四章 天鹏三鸟  怪客闻言尚未答话,异丐却已扬声说道: 
  “真不愧是‘黑心辣手眼亮’的判官,比其余的判官们强得太多了,吃不着一点亏,
天太黑,走着当心哦。” 
  汪洽那张稀稀的鬼脸,竟让异丐说得变成了个红面孔,汪洽人称“黑心辣手”,如今
异丐给他添上了“眼亮”二字,算是激讽挖苦得到了家,任他有多老练,也不禁面红耳赤
的羞愧不安了。 
  怪客这时却冷哼了一声说道: 
  “我曾身受被人赶尽兼绝无路可走的苦处,故而不愿将人施之于我者还施行于他人,
你既然这样说,就走你的吧。不过在你临行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还要你回答我一
个问题,你要听明白,这和你的生死存亡有莫大关系,你要能坦纯直爽一字一言不虚地回
答我的话,我保证负起你安全无事的责任来,否则乃你自取灭亡,就怨不得人了!我要告
诉你的是,“九子一剑”雷啸虎和昔日你曾师事过的“天鹏三鸟”,自今夜起,不会再在
武林中和江湖上现身走动了,假如你听了这句话,认为他等此时已死,并无错处,虽然目
下他们还都活着,也许还能活上不少日子,但是和死已经不差什么,没有分别了。你休要
妄想拯救他们,他们的经见和武技功力,胜过你十倍有余,若我不开一线之恩,他等永生
难脱困厄!假若你要自不量力,妄行妄为,必然死无葬身之地,也就是说,今夜别后,若
再踏上不归谷一步,必死无疑!这是我要告诉你的事情,望你永记心头而勿忘,今后或有
再见的机缘。” 
  “我要让你回答我的问题,也关系着你们的生死,但是我决不强人所难,不过你却必
须据实回答我!雷啸虎及天鹏三鸟,既已不会再出现于江湖之上,则“九子血令”,也将
自此而绝,你们阴阳六判,自然不必再去恐惧地听候血令的招唤,如此,按你昔日所为,
今竟得生的幸运说来,似乎应该革心洗面,再作新人了。因此,你刚才所说十日之约,理
应罢论而收回。若肯如此,方始令我相信,你若是已经改悔,我愿负责你的生命安全,但
为了得我信任,并表示改恶向善的决心起见,此时你就应当把‘判官令’和‘鬼头钉’,
自动损毁,否则难以使我相信。” 
  “不过我刚才说过,决不愿勉强你,要你心甘情愿地自动毁掉,愿意与否,你却要立
刻回答我,这就是我要你答复的问题,顺便我要警告你一句话,此时不论你愿意与否,皆
可平安退下,但是答复的结果,却须永远负责不悔,愿意的话固然能够永保平安,但要心
存狡狯,假言欺我,你就要受到极惨的报应!当然罗,你要不愿童的话,那一切事情,就
留在十日后夜三更‘红枫’林中解决了,事情就是这样简单,话,只要你说一句,现在回
答我吧。”怪客不惜反复讲解得失和利害的原故,是要存心一试汪洽的心性,话罢之后,
静候着汪恰答复。
  汪洽狡猾至极,早已有了打算,此时深沉地说道: 
  “恕我无法现在回答你的问题,可否此事也留待十日后的夜三更,于红枫林中相会之
时答复?” 
  怪客闻言冷笑了一声,摆手说道: 
  “你这个答复,比我想象的还狡诈得多,不必了,一切事就照前约,十天之后的深夜
三更,红枫林中了断吧。不过我却要提醒你一句,至时万勿失约,否则你那下场,必然惨
至极点,我要你记住一句感人良深的佛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归后望你静思我由
始至终的话语,愿你能有所悟,去吧!” 
  汪洽不再多说,招呼众判,搀扶受伤之人而去。 
  怪客目送阴阳六判等人,远去无踪之后,才喟然一声长叹,缓缓转过身来,再次将竹
篓取下,对异丐说道: 
  “适才圣僧已与我重定称谓,老哥哥您呢?” 
  异丐此时胸中所疑之事更多,不过对怪客所说欧阳子规之事,却已有八分相信,闻言
笑道: 
  “和尚太迂,虽曰圣僧,竟然未悟佛旨,他忘却了‘明境无台’之意,名姓称谓,身
外事也,花子喜欢人家喊我一声老哥哥,自然,我更喜欢喊你一声老兄弟,老兄弟,你好
俊绝的身法功力。”米天成说到最后,突转话锋,竟直指怪客功力惊人。 
  圣僧天觉,这时却唱声佛号道: 
  “花子只解当热,竟乱下断语,施主莫笑。” 
  老花子故作不悦之色,沉声问道: 
  “和尚所谓莫笑之意,究竟何指?” 
  天觉才要开口,怪客却已含笑说道: 
  “此时那‘天鹏三鸟’,必已被困谷中‘万象阵内’,正拼力突围脱困,两位可愿进
谷一观?” 
  异丐和圣僧闻言互望一眼,对怪客点了点头,怪客拱手为礼,当先带路,三人片刻之
间,已到达了不归谷口。 
  怪客并不虚套,缓步前行,直到谷中,谷内已成死路,怪客却仍然朝直走下,再进丈
余,即将和山壁相碰,异丐紧皱眉头,一言不发,相随怪客身后五尺地方,暗忖怪客用何
法进谷。
  讵料怪事突然发生,怪客走到距离山岩石壁三尺远近的时候,倏地停步,而山岩石壁
,却划然中分为二,裂出来一个宽有丈二,高有两丈的门户,异丐不由心头一凛,暗中称
怪。
  山壁突然中分,毫无可疑的这是消息埋伏一类的设置,但任何消息埋伏,开阖必有声
响,此次山壁中裂,却不闻丝毫声音。再说按动消息埋伏主人,也必然要有动作,怪客却
仅在三尺地方,停得一停…… 
  异丐思念至此,目注怪客足下地面,在他认为,怪客并未用手,除足踏地方是开关之
处外,别无可疑。 
  哪知注目之下,怪客所踏地方,与其他地面毫无不同,既未有凸出之物,也设有下陷
痕迹,不由越发惊心。 
  怪客却在这个时候,闪向一旁说道: 
  “圣僧和老哥哥先请。” 
  和尚点头一笑,异丐却已跨步踱进谷中,圣僧立即急行一步,和异丐并肩齐行,并悄
声说道: 
  “花子当心些,人丢不起。” 
  异丐哼了一声,意似不服,回顾怪客,业已走到那中分的门户,却未关闭,异丐再次
暗中注目。 
  谁知怪客并无任何举动,和自己一样,缓踱着步子。 
  异丐在走出十数丈外的时候,又回顾了那道门户一跟,仍未关阖,他想了一下,试探
地对怪客说道: 
  “假若此时,正好有夜行人到,岂不是长驱直入?” 
  怪客井役回头,只淡淡地说道: 
  “果然如此则必有不幸,老哥哥再回头看看。” 
  异丐闻言不禁难服,自己明明刚才看过一次,难道在这霎眼之间,就能发生若干变化
不成?转念间再次回顾,他不由色变,身后来处,非但门户已失,地形也完全改观,身后
丈远,竟然就是高插云天的山峰! 
  怪客却再次开口说道: 
  “其实这不过是‘神步迷踪’功法而已,老哥哥心存先入之主见,一时大意未能留心
罢了。” 
  圣僧天觉却低沉地接话说道: 
  “花子,今后多留点心吧,不归谷果然玄妙非常,竟能在人家不知不觉之间,变换了
方向和地位!” 
  异丐乍闻“神步迷踪”四字,已有所悟,圣僧再暗示了“变换方向”一语,异丐立即
窥破奥秘,不由含愧道: 
  “我老花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咱们立足之处,是面对‘西南’,我却仍然当是
背向正‘北’……” 
  圣僧未容异丐说完,立即低声说道: 
  “花子,咱们理在是面对‘东南’!” 
  这一来老花子的脸红了,开口不得。 
  怪客这时却漫不经心地说道: 
  “咱们现在既非面对‘西南’,也非面向‘东南’,却是恰恰直对着‘正南’方,背
向‘正北’!” 
  天觉闻言蓦地羞红了老脸,再次注目方向,仍觉自己并未说错,正要开口询问,怪客
已发话道: 
  “这不归谷中的奥妙,处处可入,圣僧和老哥哥不过误算了“干、支”,错认这是“
正反五行”。其实自适才门户进谷,六丈之后,已入“十三太元”图阵之中,此阵中心循
环必变,干支对调,令人故生错觉面陷于绝地,两位若按“乾、坤”异数推算,就知道此
阵不值识者一笑了。” 
  圣僧与异丐为当代至上高手,胸罗万象,此时经怪客指点,略加推算,恍然大悟,异
丐叹息一声说道: 
  “这真是‘阵不迷人,人自述’了,和尚,看来咱们这‘人’是丢定啦,逞强不如藏
拙,还是省省心由老兄弟带路吧。” 
  天觉只点点头,没有开口,怪客也不作虚假,略以颔首,当先走下,约有一盏热茶的
时间,怪客突然停步,他目射令人畏惧的神芒,若一道照人肺腑的奇光,略闪之后,又将
竹篓戴上,悄声说道: 
  “没想到‘天鹏三鸟’竟有这高的功力,已然闯出‘万象’阵中,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内中必有原故!”怪客刚刚说完这句话,突然传来了犬吠之声,怪客猛一顿足,自言自
语说道: 
  “果慧不听我言,竟令及哮天的黑獒进门不归谷,难怪天鹏三鸟能够闯出阵去,这一
来就要费我不少手脚。”他此言方罢, 
  蓦地惊咦一声“不好”,立对异丐道: 
  “前面尚有我的几位朋友在彼居留,天鹏三鸟出阵之后,必然会发觉他们,我须立即
前往接应;两位暂请在此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此间埋伏众多,两位固然不惧,被围之
后却甚惹厌,请多留心。” 
  这时又有两声犬吠传来,怪客仅对圣僧和异丐一拱手,立即飞纵疾射而去,眨眼失去
了踪影。 
  异丐看了圣僧一眼说道: 
  “咱们岂能当真等他前来再进,走!” 
  圣僧突然扬声呼个佛号道: 
  “不归谷这些埋伏阵式,还难不住你我,花子这句话说得对, 
  咱们岂能等人带路再走,闯!” 
  “闯”字出口,异丐和圣僧身形腾起,疾射追去! 
  如今暂且放下异丐圣僧等人之事,留在后文交恃,且说那随着果慧禅师进谷已久的及
哮天章性初等人。 
  及夫人老枭婆端本云,不顾果慧的反对,坚决率领小黑等四条獒犬,一齐进入不归谷
中,果慧虽然无可奈何,却担心见到怪客之时,无法交待,所幸按照怪客所示路径前行,
直到怪客为众人安排好歇宿的洞座,并无意外。 
  果慧禅师守约如一,白进不归谷后,果然未发一言,此时却自袖中取出了一封信柬交
于章性初,然后指指从人,立即合十一礼,转身退出洞府,端木云冷眼看着果慧禅师背影
消失之后,悄对小黑道: 
  “小黑,跟着他,不许多事,快去快来。” 
  小黑是及哮天所养神獒中,最最聪慧的一条异犬,久经及哮天夫妇调训,无言不懂,
立即悄悄而去。 
  这时章性初已将信柬展开,上面写的是…… 
  “不归谷内,无处无宝,无地不绝,进谷之人非敌即友,诸君友也,故令果慧代为安
置在此‘灵石洞’中。此洞藏有武林众多奇物,各处埋伏,余引代为制止,祈机缘普降,
诸友姑试觅之,或有所得。洞中甬路三条,左行,穿过一圆形洞口,可得灵泉润喉,并有
食物,其余路径,亦可任意通行,决无阻碍。 
  诸君进入‘灵石洞’中不久,不归谷内即有强敌到来,若无必要,最好请勿出洞,否
则亦应以洞外百丈地区为限,万勿越过百丈,缘因强敌到日,谷中先后天千百阵式俱皆发
动,余恐诸君误陷绝地也。至多十日,谷中之事必已了断,余将亲迎诸君驾临‘谷中谷’
内上坐,并将以真面相见,而谈一切恩怨,函请果慧代转,并望恕我未能恭迎之罪。宇内
独夫手书。”
  众人看过信柬之后,及哮天皱眉对章性初道: 
  “看来这宇内独夫,就是那戴竹篓的怪客了。” 
  章性初点了点头,及哮天接着说道: 
  “此人似对我等并无恶意。” 
  天蓉姑娘却接话说道: 
  “看他信上的话,对我们非但并无恶意,却好像是对老朋友似的,他说这叫灵石洞,
洞中有宝,那意思是要咱们一面去找宝物,一面等他十天,十天很快,到时候我第一件事
,要先问他梦生哥在哪儿。” 
  及哮天闻言,对着章性初一笑,却叫天蓉姑娘看到了,她不禁奇怪地看了老爹爹一眼
,问及哮天道: 
  “及伯父您笑什么?” 
  东川犬叟一时竟然无话可答,端木云却一把搂过天蓉姑娘, 
  笑嘻嘻地盯了姑娘半晌,才悄声说道: 
  “你及伯父在笑你刚才说的话。” 
  “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嘛:” 
  “傻姑娘,一个女孩子,是不作兴问别人男孩子事情的。” 
  “奇怪,这又为什么呢?” 
  “为……为……” 
  老枭婆可为了难,她简直不晓得怎样对天蓉姑娘解说才好,章性初看着好笑,却也替
自己这个乖巧聪慧的女儿担心,这大的姑娘了,竟然丝毫城府投有,其实章性初是白担了
这份心,缘至自通,所谓“灵犀一点”,凭天蓉姑娘的坦纯仁慈厚道的天性,上苍是不会
辜负她的。 
  及哮天这时瞥眼看到了那三条獒犬,不由向老伴道: 
  “小黑呢?看着它点,别让它乱跑。” 
  老枭婆脸一红,低声说道: 
  “你说晚了,我叫它追踪果慧禅师去啦。” 
  及哮天一跺脚道: 
  “这要出了麻烦有多难为情,你真是……” 
  端木云决不认错,强辩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叫那老秃驴不在谷外就拿出这封信给咱们看的?老婆婆虽无杀
人之意,可不能没有防人之心。” 
  及哮天喟叹一声又道: 
  “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果慧和那怪客,对咱们无怨无仇,人家为什么要凭白无故的
害咱……” 
  他的话尚未完,端木云已接口说道: 
  “蓝天一燕房汉臣和欧阳易有什么仇,结果怎样?” 
  “你简直是横不讲理,天下的人莫非都像欧阳易?” 
  “老不死的你少跟我吹胡子瞪眼睛,你敢保证天下人中,就只有一个欧阳易狠毒无情
?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章性初旁看着达对老夫妻争吵得要恼了,不由含笑说道: 
  “及兄就少说一句吧,小黑聪明得很,想来不会惹出是非,再说,那位怪客也断然不
会因此而对我等生怨。” 
  及哮天又叹息了一声,才自嘲似地说道: 
  “人家处处拿朋友待我们,再三关照万勿携犬进谷,如今我们不但没听,反而令獒犬
去侦察人家的隐秘之事,这岂是大丈夫所应为,万一怪客不愿獒犬进谷,是碍于某种设置
或计划,岂不糟透?” 
  老枭婆听老伴儿说个投完,她真恼了,沉声说道: 
  “獒犬是我要带进谷中来的,出了任何麻烦,由我一个负责,干系不着你东川犬叟及
哮天屁事!” 
  及哮天当着章性初的面,怎能下台,也不由沉声道: 
  “老乞婆,你还要乱讲些什么?难道……” 
  天蓉姑娘却向老爹爹使个眼神,拉着端木云说道: 
  “蓉儿渴了,老人家陪我去左洞好不?” 
  章性初却转对及哮天道: 
  “及兄暂息雷霆,咱们何不先探一下灵石洞中各处的路径,倒要看看怪客所云内有奇
宝之事,是真是假。” 
  结果这对老夫妻,被章家父女,拉得分向两途,姑娘和端木云,到左边洞府,及哮天
章性初,却奔向右洞。 
  右洞前行不久,已到顶端,甬道甚狭,仅有五尺,但顶端却有一道门户,是一间宽广
约有十丈的石室。 
  室内正中地上,铺着一个厚有二尺,直径丈余的大蒲团,四周又有十二个直径三尺,
高有三尺的小蒲团,室顶正中,高吊着一盏古怪奇异的庞大灯架,此外再看不到一点其他
的东西。四壁平滑如镜,含有万千五色星芒,闪闪烁烁,蔚为奇观,室高八丈,也是平坦
至极,章性初不禁皱眉说道: 
  “及兄,这是一座奇特的洞府!” 
  及哮天点首答道: 
  “章兄可能看出,这蒲团放置此地已有若干年代了?” 
  章性初闻言,料到及哮天必有所见,遂摇头说道: 
  “小弟愚蠢,及兄想必已有发现。” 
  及哮天笑了一笑说道: 
  “章兄忒煞自谦,其实我若不是因为昔日一件偶然事故,于无心中巧得明人指点的话
,也无法知道此物的年月,据指点我的那位高人说,编制这种蒲团的异草,出于极热地带
,名为‘寒木’,耐火而性阴,弹力特强。万年不腐,但它那种先天的阴寒之毒,却能杀
人于不知不觉间。此处却有这么多‘寒木’编制的蒲团,实在令人惊凛,说实在的话,我
若非亲眼目睹,绝对不敢相信。” 
  章性韧闻言略一沉思,说道: 
  “及兄之所谓‘令人惊凛’与‘不敢相信’之言,究系何指?” 
  及哮天轻轻喟吁了一声,才开口说道: 
  “这种‘寒木编制’之物,其性未失,阴寒之毒无人能当,此谷得天独厚,温暖如春
,章兄即请抚壁一试,即知弟言不虚,但我敢保证,这大小十三个寒木蒲团,触之却凉若
寒冰。” 
  就在及哮天说到抚壁一试的时候,章性初果然用手摸向石壁,触之井无寒冷的感觉,
等及哮天话罢,章性初行至蒲团之前,以右手轻轻干按在一个小蒲团上,立即惊咦一声而
倏然束手,蒲团冰寒透骨,触之颤栗! 
  及哮天这时接着说道: 
  “试观这大小十三个蒲团正中,皆已下陷数寸,再以寒木本身之弹力判断,至少有人
趺坐其上数十年之久,若以寒木之阴毒来说,人坐其上,每日若在一个时辰左右,则至多
年余,其人背后之‘敲尾’、‘脊心’两处主穴,及正面之‘下阴’、 ‘丹田’、‘七
坎’三大穴,必为阴毒之气所蚀而死,这还是指身具极高功力之人说的,若此人是我,大
约六个月的样子,就足以致命了。 
  如今就蒲团之上的陷痕来说,竟然有人跌坐其上数十年之久,想来怎不令人惊凛?再
以蒲团数量判断,前人必然是熟知寒木之性,而有心搜集这种罕绝的异草,编成蒲团,若
非目睹,我怎敢相信?” 
  章性初听到此处,突然接口问道: 
  “莫非这种异草很少?” 
  “极少极少,指点我的那位高人曾说,此草生于‘天竺’极热之抄漠中,百里至多两
丛,若以这室内的蒲团数量计算,非百数十丛无法编成,恐必搜遍‘天竺’全境,始能竟
成此事。” 
  “以及兄看来,这些寒木蒲团有多少年了?” 
  “至少应该是二百年前的东西。” 
  章性初眉头一皱,再次问道: 
  “若以小弟之技,跌坐其上,若干时辰方始受伤?” 
  “这很难说,不过要是偶一为之,三五个时辰想来没有问题, 
  章兄突发此问,莫非有心一试?” 
  章性初沉重地说道: 
  “适才我突然想起一件很久前的往事,此事关系小弟本身至切,故而有心跌坐其上一
试。”
  第四十五章 燧人宝典  及哮天暗中惊心:章性初一向仁厚乐天,喜怒极少现于神
色,适才却神色庄重,心情深沉,料知必有隐衷。 
  他思索了一会儿,才对章性初说道: 
  “试试自然无妨,不过量好早些下来,以免误受阴毒之伤,此物我也是仅闻人言,故
而小心些总是好的。” 
  章性初却摇头用低沉的语调说道: 
  “我岂有不知这种原故道理,只是却必须坐至阴毒侵体而难耐之时,方能试出那件往
事是否和这……” 
  及哮天未等章性初话罢,已接口说道: 
  “章兄所谓之往事,能与他人一读吗?” 
  章性初闻言喟然一声长叹说道: 
  “说来话长,及兄可肯暂为小弟护法,容小弟一试这寒木蒲团之威后,再向及兄述说
昔日之事?” 
  及哮天闻言大吃一惊,立即说道: 
  “章兄莫非要以本身真火,来试抗阴毒之气?” 
  章性初惨然一笑道: 
  “为解终身之若,小弟只有如此。” 
  “慢来慢来,章兄先容小弟说几句话怎样?” 
  “及兄请讲,小弟恭听就是。” 
  及哮天喘了一口气,瞥了章性初一眼道: 
  “小弟非常疑心章兄因何必此不可,若非小弟多口,章兄尚不知此草为何物所制,自
然更不解寒木之天性,当然也就不会坚欲以本身真元之力,来一试这种罕绝的阴毒之气了
,故而小弟敢请章兄先说那昔日之事。” 
  章性初并没开口,却自囊中取出了一封颜色已变为淡黄的信柬,自柬中撮出一根东西
,递给了及哮天。 
  及哮天接到此物,注目之下,赫然是一根三寸不到的寒木草茎,不由暗自皱眉,而章
性初却开口说道: 
  “这根短草茎儿,和室内的蒲团所用的东西一样吧?” 
  及哮天设有开口,只点了点头,章性初接着说道: 
  “这是拙荆所留之物……” 
  及哮天又是一惊,不由接口问道: 
  “嫂夫人所留之物。如今嫂夫人……” 
  他话问到此处,才发觉不大合适,接已无言,停太尴尬,不禁讷讷无法接续,章性初
却惨然笑道: 
  “拙荆失踪已久,但我探信她必然还活在世上,昔日留柬之内,附此草茎,必有深心
,可惜我却蠢笨得可怜,解不开此中哑谜,今朝听得及兄解释此草天性和出处,不由恍然
大悟……” 
  及哮天突然在此时接口说道: 
  “我却不解章兄恍然大悟之由;” 
  章性初长吁一声说道: 
  “拙荆聪慧胜我多多,更知我之性格,此草茎必然是她柬中所谓‘异人’之物,识得
此草,必然能够探得这身怀此物之异人下落,可惜我遇见及兄晚了些年头,否则不待今朝
,必然已经寻护拙荆……” 
  及哮天至此皱眉再次接口道: 
  “章兄这次要恕我愚蠢了,听章兄所言,我仍然不能明了你坚欲一试这寒木阴毒之气
的原因。” 
  “我适才曾经说过,拙荆人甚聪慧,更知道我的性格,自然我也是知她甚深,她才留
下这根寒木草茎。” 
  及哮天仍然频频摇头,章性初却接着说道: 
  “及兄未读拙荆之函,故有是疑,拙荆函中曾谓,她为寻觅所失二子下落,不幸身受
重伤,被一异人教下,已经拜师,回转蓉城本欲再见我和小女一面,不巧那时我正携带小
女天涯寻她, 
  是故她留下一封信柬,声明艺成之后再回蓉城,岂料至今已有十几年了,却不见她的
踪影。” 
  “这根寒木草茎,她留得很巧,信是用竹钉儿钉在墙上的,这根草茎,她却暗施内力
,压在信后墙中。当时我虽发觉此草可疑,却因不知出处,无法意会拙荆之意,如今及兄
指我迷津,使我霍然而悟。拙荆断非甘愿相随那所谓异人者而行,必是出于逼迫,拙荆不
敢不从,或另有不能不从的缘故,才拼着极难,犯险窥得那人身边所携寒木异草所织物件
上的一根草茎,暗用内力按于墙内……” 
  “看来章兄料断的不会有错了,但是这和你要一试……” 
  及哮天仍然不明所以,接口发问,章性初也未容他把话说完,就很快地接续着适才的
话锋说道: 
  “及兄有所不知,那人身畔既有寒木所编之物,断非供作装饰之用,必然是或枕或坐
或用之寸步不离的物件,此人既能克制此物的先天阴毒之气,功力料非泛泛,我欲拯救拙
荆,必须先以……” 
  至此及哮天已然明白章性初之意,是故接口说道: 
  “如此小弟不便多说什么了,不过章兄却须小心!” 
  章性初微然一笑道: 
  “多谢及兄关怀之情,尚望代为护法。” 
  及哮天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章性初却已将鞋子退下,正欲飞身直上那个中间大蒲团
的时候,适时传来了天蓉姑娘的一声惊呼,章性初自老伴儿失踪之后,与爱女相依为命,
闻声慌不迭地蹬上鞋子,飞纵而去。 
  东川犬叟及哮天相随纵驰于后,心头不禁泛起一种莫明的惆帐,他探为章性初的至情
所感,不由伤怀昔日对爱子及东风夫妇的措置失当,自己只知严于训子,却忘记了以爱化
戾,结果卒使爱子惨死欧阳易的手中。 
  孙孙至今未曾谋面,(其实在假梦生义救真梦生之时,他祖孙已经见过一次,可惜彼
时互不相识罢了。)复不知生身父母惨死之事,但愿未来一家团聚之后,不再分离,寻一
名山灵境,享受天伦之乐。 
  这灵石洞内的路径本不多,沉思间已经到达了那间左边的洞府,只见天蓉姑娘右手捧
着一个古铜色的长方盒子,左手鲜血淋漓,老伴儿端木云,正在替她包扎伤处呢,章性初
进洞之后,就立即移到女儿的身旁,关心地问道: 
  “蓉儿,怎么回事,伤在什么地方了,不要紧吧?” 
  天蓉姑娘却娇笑着说道: 
  “爸别担心,没什么,您瞧,我得了一件宝物。” 
  章性初却看都不看那盒子一眼,只关心自己的女儿,及哮天暗中点头,倒是天蓉姑娘
见爹爹不看自己巧得之物,知道爹爹是太过关心自己了,她霎霎眼,对爹爹笑了笑,才柔
声说道: 
  “蓉儿划破了手,一丁点儿小伤,爸别不放心了,没关系的, 
  这个盒上有字,女儿不认识,爸您瞧瞧。” 
  说着姑娘把盒子递到了章性初的手中,章性初这才仔细地注目,盒上有字,只是一个
很大的字,声体怪异至极,越看就越不像字,像“火”,简直就是一团正在燃烧着的火焰
,火舌吞吐,生动至极。 
  章性初认识这个字,是上古时期的“火”字,他不禁瞪大了眼睛,说来很怪,人到了
聪慧的时候,往往心思奇特的敏感,所谓“福至心灵”,颇有其道理,要到了糊涂的时候
,却也愚蠢笨傻得令人可怕可怜,所谓“过恶则心诛”也是不假,世人所谓“天理报应”
四字,恐怕也跳不出这个规范,久行善事,心肠必然日比一日仁慈,慈则生恕,恕则明性
,性明静生,遇事料事,必较往日中肯,行恶之人,性多狭急,遇事则暴,物敢必强,为
达目的,总要不择手段,自以为手段高人一等,似乎天下皆傻汉,自己是聪明,妄想只手
掩天,其结果不言而定! 
  今朝章性初慧自心生,目睹“火”字,首先联想到那石室中的“寒木蒲团”,由寒木
蒲团自生阴毒方面,进而意料到盒里面盛放的物件,但他并不急急打开盒子,反而含笑问
天蓉姑娘道: 
  “蓉儿,你是怎生找到这个盒子的?” 
  天蓉姑娘笑着说道: 
  “我和及伯母来到这间石洞里面找水,哪知找遍了各处,不见一滴水珠儿,女儿本来
不渴,为了不让及伯父再发脾气……”她说到这里一停,看了及哮天一眼,却咬着下嘴唇
一笑,笑得及哮天脸上泛红,只好低下头去。 
  天蓉姑娘却又接着说道: 
  “不过这个时候却为找水找得渴了,女儿突然记起怪客那封由果慧禅师转交咱们的信
来,信上不是说,‘洞中甬路三条,左行,穿过一圆形洞口,可得灵泉润喉’吗?可是我
和及伯母进到这左边洞府时,却没有发现圆形的洞口,当时女儿在想,大概是走错了地方
。和及伯母一商量,她也认为有此可能,然后我们就出去寻找,岂料左边就只有这么一间
洞室,结果又回到此处,女儿暗中自忖,怪客不应该欺骗我们呀?他信上怎说‘穿过一圆
形洞口’呢?想到‘穿’字,女儿当时好像得到了些什么似的,不禁向四面石壁上张望…
…” 
  天蓉姑娘说到这里,章性韧和及哮天也不禁地向四壁望去,他们这才发现,有一面石
壁之上,已经露出来三尺大小的一个圆洞,离地约尺余高矮,章性初不由对着女儿指了指
那个圆洞,姑娘点头接着说道: 
  “对了,就是这个圆洞,女儿立刻就发现了这面石壁之上,有一个圆圆的圈痕,那时
候及伯母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又二次离开了这间石室,女儿一时好奇,走到圆痕前面,
试着推了推,推不动它,打了两巴掌,震得手都生疼,一气之下,用手扣着圆痕,施力向
外面掀,仍没有用,但是发觉那圆痕很深,不由跟着痕连用手试探,不知道是摸着什么地
方了,那圆痕竟然电旋般转动起来,手就被割破啦,当时我吓了一跳,不禁惊呼一声,及
伯母很快就到了。而那个圆形的深槽,却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无踪,这盒子却好端端
地摆在了里面,女儿就取了过来……” 
  章性初至此叹息一声,接着说道: 
  “这是那位怪客有心所留。” 
  “怎见得呢?” 
  端木云立刻接口相问,意似不服,及哮天已知章性初言下何指,才待开口,却又闭上
了嘴巴。他想起适才心中的感触,不愿再和老伴儿顶嘴,故此话到了舌尖,他又硬把它吞
了下去,没说出来。 
  章性初极平静极平静地说道: 
  “怪客留书,指明圆洞之事,自然他是来过,并且打开圆洞看过,盒子就在洞中摆着
,显然有心留给我们。” 
  端木云此时不能说不对了,她却淡淡地又道: 
  “盒子里未见得有好东西。” 
  及哮天闻言不由一笑,他笑老伴儿这种死不认错的脾气蛮有意思,哪知他这一笑又羞
了端木云,她瞪眼问道: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及哮天却不禁大笑起来,并且指着她说道: 
  “你这脾气几十年来一点都没改,还记得要我背那块大石头的事吗?你是‘醉死都不
认酒钱’的!” 
  端木云这次不但没恼,反而蓦地老腔飞红,唾呸一声,人却一溜烟似的闪出洞去,及
哮天也哈哈笑着返身追去。 
  章性初和天蓉姑娘,却成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原来这是及哮天夫妇,当年
洞房之夜的一段佳话,只他两人心知,是不能与外人说的,难怪老枭婆红飞双颊而羞愧逃
去。
  章性初父女,随后返回那中间洞内,将盒子打开,赫然入目的是四个惊人的大字——
燧人宝典—— 
  及哮天惊咦一声道: 
  “这却是武林至宝,可喜可贺。” 
  章性初含笑点头道: 
  “不归谷中果然包罗万象,只凭这一部宝典,也足配武林及江湖上的高手,觊觎而争
夺不休的了!” 
  及哮天突然想起一事,立刻说道: 
  “章兄得此异经,习成之日,则不惧那寒木阴毒了。” 
  章性初始终并未把宝典取出盒来,此时却正色说道: 
  “设若及兄不与小弟共研真经,小弟发誓,至死不阅一字!” 
  及哮天闻言只急得迭声说道: 
  “这又何必,这又何必,物各有主,没……” 
  章性初不容他再说,只低沉地接着道: 
  “及兄之意我理会得,宝典虽由蓉儿巧得,但她一个女孩儿家,不宜习练这种纯阳绝
顶的功力,而小弟若无及兄指点‘寒木’出处,至今恐怕难解拙荆留柬时的心意,及兄若
坚持成见,就是不肯成全小弟的心志了。” 
  及哮天至此已经无法推谢,只好应诺,天蓉姑娘天性仁厚至极,幼失慈母,只当已然
亡故,日常伴同老父,也曾追问过数次,老父只要听到说起爱妻,立即悲伤不已,因此吓
得姑娘不敢 
  再提慈母的事情。如今她由老父言谈之中,听出事实真象,不由迭声追问,章性初只
得将昔日之事,详细告诉了她。 
  最后并一再严谕,不准妄自行动,第一,目下身在不归谷中,虽幸那头戴竹篓的怪客
,不以敌者相待,但谷内埋伏重重,稍一失慎,误人误己;第二,当年强迫爱妻为徒的异
人,至今不 
  知是谁,海角天涯,苦无觅处;第三,是异人虽曾迫人不愿,却曾救过爱妻,敌友尚
须分别清楚。 
  天蓉姑娘悲泣着并没答话,章性初只当娇女定遵所命,也未再加慰劝,即与及哮天返
回右洞共研宝典去了。 
  哪知天蓉姑娘已存决念,她不管天涯多远,海角何方,立定了要在这茫茫世上,走遍
山川,访寻慈亲的志向。故而当章性初和及哮天到右洞习练宝典之后,她强捺着悲痛,改
为欢颜,对正 
  在抚摸着獒犬的端木云说道: 
  “老人家,不归谷中既然说是‘无处无宝’,要不要再仔细搜搜前后左右,也许还会
发现些什么。” 
  端木云吁叹一声,摇头说道: 
  “你一个人去吧,我这种年纪,应该知道满足了!” 
  端本云是另有所感,适才老伴儿无心中提起了当年的闺房趣事,使她恍悟快乐真谛,
人生百年,转瞬成空,何必争恃,又何必任性好强,知足即乐,她已看开了一切,决心与
爱孙相逢之后,举家归隐了。 
  天蓉姑娘听她不去,正中心怀,故意摇着头,现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转身蹦蹦跳跳地
去了: 
  端木云望着天蓉姑娘的背影消失在右洞甬道之后,缓缓地站起身来,轻微地叹息了一
声,自言自语说道: 
  “年轻人是快乐的,心里永远存不下忧烦的事情,成年人笑小孩子天真不懂人事,其
实,成年人却尽做些不懂人事的事,快乐是人生最高的境地,天真无私,却是唯一到达快
乐的途径,成年人知道这个道理,却不愿意去做,小孩子不明白内中原因,却得到了快乐
,唉!”
  这一声叹息,看来简单,却是端木云虚耗了半生岁月,方始到手的心得,她惋叹已逝
的年华,悲叹成年人愚笨。快乐本是随生而来的,成年人却随手抛弃了它,又时时再想得
到它,但快乐却掺不进一丝假,因此,当成年人名成学就,在荣华中翻滚的时候,永远不
会有真的快乐。   端木云如今卓然无尘,漫步走到洞口,三条獒犬相随其后,她倚靠
在洞口石壁旁,遥望着洞外不归谷的风景。 
  天蓉姑娘到右洞是假,她一心要离开不归谷,此时已由左洞闪出,悄悄地跷足而行,
想避开端木云的视线。岂料天不作美,端木云却正好站在洞口,出路就这一条,她只好又
静悄悄地退回左边洞中。 
  天蓉姑娘并不焦急,她知道端本云总不会永远站在洞口,故此当她退回左洞之后,心
情反而越发沉静。她有些渴了,怪客函中曾说,穿过圆形洞口…… 
  天蓉姑娘思索至此,心头掠过了一个意念,立即飘向圆洞口旁,探身洞中上下打量,
霍地低下头来,她那长长的睫毛,闪闪不停,脸上现出疑惑不决的神色,蓦地她咬了咬银
牙,双手微按洞口,飞身进入。自此,天蓉姑娘就没有再认这三尺圆洞中出来。 
  端木云伫足洞口外,良久良久,方始回洞,行经中洞,没有发现天蓉姑娘,身不由己
地向左洞走去。岂料左洞中仍然不见天蓉姑娘的形影,端木云不由一怔,地很快地搜索了
甬道一遍,立即转身扑向右洞。 
  右洞中,及哮天和章性初,正按宝典听载习练功力,端木云急急说出天蓉姑娘突然无
故失踪之事,章性初大惊失色,待他问知端木云并未离开过外面洞口,才略放了悬心,章
性初深信怪客对自己一行,并无恶意,爱女只要未出外洞,至少不会发生令人难测的危险
事情。
  他三人立即决定,仍由端木云守着外面洞口,及哮天和章性初到右洞中仔细搜索可疑
的地方。直到他们两个几乎把这座洞府翻转过来,仍然不见姑娘踪影,章性初这才真的着
了急,及哮天皱眉说道: 
  “由我们适才仔细的搜索看来,洞中不可能再有暗道隐径了,奇怪,姑媳是由哪里失
去……” 
  章性初听他说到这里,恍然大悟,立刻接口道: 
  “现成的一处通道,我们倒把它忘了,走!” 
  及哮天这时也已想起章性初是指的什么地方了,应诺一声,由甬道尽头再次进入那左
边的洞室。两个人毫不犹豫,纵步缩身,自那三尺圆洞中穿过,他们只顾探索天蓉姑娘的
下落,疏忽了一件事情,忘记通知守在外洞口的端木云,因之又发生了使人想象不到的事
故,和出人意料的后果。 
  端木云守在外洞口,约计工夫很久了,始终不见老伴儿和章性初前来,起先还能隐约
听到他俩步履及谈话声音,后来竟然不闻一丝消息了,她不由暗中焦急,心头泛上—阵阴
影,惦念而不安。 
  沉思片刻,她吩咐三条獒犬谨守洞口,自己进洞一探究竟,这才发现老伴儿和章性初
,也已失踪。 
  她不由暗骂老伴儿糊涂,设若发现了秘道,怎不通知自己一声,但她转念之间,不由
觉得难以安心了,万一老伴儿与章大侠,并非发现秘道,而是失误陷身埋伏的话,又怎能
通知自己呢?越想越觉得有理,要是他俩已经发现秘径的话,老伴儿断然没有不通知自己
的道理,这可怎么办才好? 
  此时她正巧是在左洞室内,瞥目瞧见门口个圆形洞口,立即觉得口渴需水,她并没有
多想,也飘身穿过了这三尺的圆洞,心里还在奇怪当年开凿山洞的那个人,为什么偏偏要
开个悬空而狭小的洞口。
  第四十六章 白骨奇姿  端木云进入那三尺悬空而狭小的洞口之后,无法直立而行
,只好躬着身子走向洞内的甬道。 
  行仅三数丈,豁然开朗,左右及前方,各有一条幽长的甬路,在这三条甬路的中间,
由地底涌出了一股清泉。端木云俯身双手捧泉而钦,突然瞥目看到了几个尚未干透的脚印
,她近前去仔细察看,证明是老伴儿和章大侠所留,足尖正对着右边的那条甬路,端木云
毫不犹豫,立即飞身驰进甬道而去。 
  如今只得暂且放下端木云和章性初及哮天三人的遇合不提,单单述说一下天蓉姑娘的
遭遇始末。 
  天蓉姑娘本来是欲觅水解渴,但她霍然闪过一个意念,认为怪客函中那句“穿过圆形
洞口”的“穿”字,含有一种诱人的力道,她突然想到了,在这圆形洞中,极可能发现其
他的通道。 
  因此她探身而进,和适才端木云相同,俯身走过数丈之后,才豁然开朗,发现了灵泉
及三条甬路。首先她喝了不少甜口的泉水,随即决心一探三条甬路的虚实,她总是个经验
不多的女孩子,在这种情形之下,先走哪一条路,使她费了难为,最后她想起个办法来,
闭上眼,平伸出右手,向左方疾速地旋转起来,不知道转了多少圈,猛地停步睁眼,手正
指着左边的甬道。 
  她微然一笑,满意自己这种解决困难的办法,立即纵身左边甬道之中,脚不沾尘向前
疾驰:飞纵约有里许路的样子,天蓉姑娘霍地停步,遥望前途,回顾来路,她不禁摇头不
迭,这条路好长,像是没个尽头似的,她更惊奇在这不见天日星月的甬道中,非但不显丝
毫黑暗,反觉明晰至极! 
  再次纵驰,右壁现出一座洞口,天蓉姑娘想都未想,已闪身飞纵进去,洞内并非石室
,不过是一条甬路的叉口而已,这个时候她曾迟疑过片刻,是改行此道,还是退出去仍走
原路。
  不过她想尽管在想,脚下却未停步,因此无形中等于决定了不走回头之路,是故转瞬
已出去了好远。 
  她正飞纵之间,瞥见远处左方,有一道坚光倏失倏现不停,光芒奇亮,因此也特别看
得清楚。 
  天蓉姑娘对甬道中的光亮,虽然觉得奇怪,但她已经习惯了那种柔和而普及的光辉,
因此当她察觉这道奇亮的光芒时,本能地觉得那是日色天光,故而她深信必是一处出入的
门户。
  霎跟光景,她已飞纵到了那道光芒的近前,适时正好是乍隐又现的当空,天蓉姑娘身
形微移,已闪入其中!当她迅捷无俦地飞身由光芒中闪进之时,目光瞥处,已觉出不对,
但前纵迅疾,念头转过,却已无法停步。 
  因此她在百忙之中,左掌全力向身后甩击出去,身形随之折转,但却仍然迟了一步,
适才进身的地方,发出一声暴响,退路已绝,天蓉姑娘虽扑身那已经封闭了的石壁之上,
惜已无能为力。原来这是一间奇特的石室,室门不知何故开启,复不知为了什么,竟启阖
摆动,而使室内的光亮由甬道中看来,倏闪倏灭不停。 
  当天蓉姑娘由光芒中飞射穿进的时候,目光瞥处已看到那座石门奇异的地方,惟恐被
关入室内无法外出,才拼尽全力发出一掌遥击石门,竟欲阻拦石门自闭的速度,以便自己
能够平安退去。 
  哪知掌力击到石门之后,非但没有拦阻住石门的封闭,反而加速了它的震弹之力,结
果弄巧成拙,被封室内。既已无可奈何,天蓉姑娘不禁捺住焦急,转身背靠着石壁,仔细
打量着这间奇特石室中的摆设和一切。 
  室呈三角形状,高有十丈,天蓉姑娘站立之处,正对着三角的一角,因此举目之时,
当先看到这处石角地方。 
  她目注这一角地方之后,面色陡变,一阵冷粟袭上心头,虽然她站立之处,相距壁角
远有十数丈,却仍然难以制止全身的颤抖和惊惧。在那壁角前面,有一个奇异的白色高台
,高约七尺,形如井字,井字高台之上,端然跌坐昔一个雪白的骷髅,双目竟然闪射出雪
亮的寒光! 
  天蓉姑娘坦真无邪,是故心中不存鬼神之念,所以井非惧怕这个已死的骨体,骷髅目
射奇光,她一望即知不过是明珠异宝之流,放置于枯骨目中罢了,自然也非害怕这个,但
那井字高台,却完全是死人头骨堆摆而成,天蓉姑娘虽仅一瞥,却已默记至少百数十颗之
多,每颗自然是代表着一个活人,这些人是如何丧失生命的?跌坐其上的枯骨又是个什么
人物?她想到这些,才不由得战抖难安。 
  目光移向白骨高台的右旁,天蓉姑娘不禁双眉紧锁,那里有个奇怪的摆设,是三个安
势不同的枯骨,靠近高台的一个,半俯着身子,右手伸出去很远,方位向着跌坐白骨高台
之上的那人,像是要呈递什么东西似的! 
  在这个枯骨的身后,跪着另—个失去骷髅头的枯骨,左手正插在前面枯骨的腰上,右
手至今还捏着一柄匕首,匕首的利锋,正扎在前面枯骨的“脊心”重穴之上,使人一眼就
能看出来,他是杀死前面那个人的凶手。最后那个枯骨,身体略微前斜,左手顺在自己的
胸口,右手作砍物之状,正压在那执刀枯骨的颈后! 
  天蓉姑娘由这三个枯骨的姿式上,判断是第一个人,要呈递东西给高台上面趺坐的那
个,被背后之人用匕首刺死,最后的那个枯骨,急怒之下,以重手掌法,击断了执刀凶手
的后颈,因此这个执刀的骨骼,才没有人头。不过她非常怀疑的是,第三个人是怎样死去
的呢?枯骨既已皮肉无存,年代想来已很久远,因此无法找出第三个人的死因,但是天蓉
姑娘断定这三个是同时死去的,否则不会有现在这种姿式。 
  她吁叹了一声,顺目左移,越发觉得不安。左边高台旁,有两个庞大的枯骨,高有丈
余,都是肃立状态,双手下垂,右手各执一口奇长的大砍刀,刀上满是锈斑! 
  天蓉姑娘不由摇了摇头,她实在摸不清室内这些枯骨的来历,目光再移,看见了一件
奇怪的东西,她不禁迈动脚步,走近了些,才待俯身仔细观望,室内突然骤失光明,她立
即惊呼出声。 
  岂料惊呼之声未歇,光明重现,天蓉姑娘却满面恐惧神色,目注着高台上的枯骨,直
遇到石壁旁边。那骷髅人头所堆成的井字高台上的枯骨,蓦地闭上了眼,室内再次黑暗,
刹那又转明亮,倏忽复又暗了下来。 
  这遭光明复现之后,那个死人骨头再没霎眼,因之也就再投有失去亮光,天蓉姑娘定
了定神,竟犯了小性,她冷冷地哼了一声,向前迈了十几大步,距离高台约近了三丈,纤
手指着跌坐的枯骨说道: 
  “任你捣什么鬼,我也不怕,何况你大不了就会霎个眼,莫非你还能走下高台,或者
开口说话不成?” 
  讵料天蓉姑娘此言方罢,枯骨突然“哧”的笑了一声,只吓得天蓉姑娘慌不迭地向后
飞纵了回去。 
  这时枯骨开口说道: 
  “你怎么也来了?” 
  天蓉姑娘这可怕到了极点,枯骨竟然能够说话,说不定就会走了下来!她念头刚转到
这里,果然看到那个跌坐的枯骨,缓缓开始向前挥动,她再也支持不住,一声惊呼,晕死
地上。
  醒来之后,面前一切皆变,虽然仍在石室之中,但却已非三角形状的那一间,变成了
一座圆形石屋。 
  她刚刚醒来,神智尚未复原,蓦地身旁有人说道: 
  “蓉妹妹,你没有事吧?” 
  天蓉姑娘闻声霍地坐起,圆睁凤目,注视着身旁说话的这个人,谁说不是他?天蓉姑
娘不由喜极,但她心头惧悚之意未消,不禁扑在了这个人的身上,悲切娇啼起来,倒把说
话的这人,羞了个面红耳赤。 
  半晌之后,天蓉姑娘方止住悲啼,但却依然赖在这个人的身上,她井非不肯起来,实
在因为极度的惊慌害怕之后,加上突然得来的兴奋,使她变得非常疲乏和劳累,故而无法
挥动。
  温暖的怀抱,和宁静的心情,她竟然在这个说话人的臂膀中,缓缓地阖上了眼,安稳
地睡去。
  这不怪她,自从白天急行赶路到达不归谷后,到现在没有休息过片刻,此时恐惧一去
,心神舒散,倦乏齐来,怎能不困?不过这可苦了说话的那个人,放手自然不是,捧抱着
不放可又不是,最最难以按纳的,是天蓉姑娘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体香,缕缕直袭鼻间,
闻着令人难止绮思,他已经逐渐感觉到头脑薰然。在头脑渐觉薰然之下,他本能地将头略
向旁边移动,来躲避那足能使他激动不安的阵阵特异的香气; 
  哪知任他左闪右避,幽香袭人不绝,万般无奈,他轻轻将右手滑向天蓉姑娘的腰际,
然后左臂用上两分力道,缓缓把天蓉姑娘的娇躯,转横了过来,真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累出了一身大汗,方始如愿。 
  讵料恰在这个当空,姑娘睡梦中嫣然一笑,娇躯半转,这一下子可吓坏了人,他只好
咬着牙,紧闭上眼。 
  姑娘那傲然挺胀着的酥胸,因为娇躯半转,恰恰贴在了他的胸间,喘息之间自然地起
伏,使他无法逃避而难拒难却。酥胸起时,如山岳般沉重,紧压住了他的神魄,使他不能
挣扎,不敢挣扎,或许也不愿挣扎。虽然每当山岳推挺到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神像
是已经被那种难以形容的弹力,震弹得跳出了躯舍,而变为虚飘荡漾,但他尚能忍受。可
是每当山岳重压倏地消失的刹那,那殷无形的牵引吸力,却使他欲生欲死按耐不得,扩散
而正飘飞着的心神,陡地被大力紧缩收摄回来,那滋味确非常人所能承担,何况每次震弹
之后,必有一次紧缩,如此周而复始,他已难胜荷负! 
  躲!五个躲避处,除非他平躺在地上,那样非但躲避不了,反面……因之他的呼吸渐
渐紧迫!呼吸的紧迫,使血脉上涌,把他那一张英俊的俏脸,逼成朱红颜色,双目射出了
奇异的光辉。到底这个抱偎着天蓉姑娘的人是谁呢?原来是那个被头戴竹篓的怪客,安置
在“洞中洞天”内的梅梦生! 
  梅梦生此时全身血脉扩张,不由得缓缓俯下头去,当他那自觉干涩的嘴巴,即将亲吻
到天蓉姑娘的吾腮之时,双唇突然自动地颤抖了起来,呼吸愈发紧迫,他不由得静止在犹
豫之中。 
  天蓉姑娘睡态真璞而安详,那种诚坦爽朗的样子,象征着世间无比高贵的善美和尊贵
,令人不敢稍存邪念。 
  梅梦生陡地双唇紧抿,挺胸仰颈肃然坐直,他对自己适才的意念企图,感到无比的羞
愧和悔怍:片刻之后,他缓缓闭上了双目,面色转呈肃穆庄严,微颔着下巴,口心相问,
端然跌坐用起功来。 
  此时那及哮天和章性初,却面临了难关!当及哮天与章性初追寻天蓉姑娘面不获之时
,及哮天偶然提醒了章性初,他俩立即穿过了那圆形三尺洞口,走进洞中。首先入目的是
地底涌泉,两个人各自捧饮了几口之后,却为了难,路有三条,他俩无法判断姑娘所走的
道路。
  及哮天沉思片刻之后说道: 
  “咱们只有一条一条的都试走一遍了,先奔最右边的这条路。” 
  章性初皱着眉头并没答话,稍停之后他才说道: 
  “咱们何不一个人探一条路?这样还能快一些。” 
  及哮天想了一下,摇头说道: 
  “不好,洞中必有意想不到的埋伏,人手不宜分散,咱们宁可多耗费些时间,免得你
我二人再生枝节。” 
  章性初也认为有理,才双双迈步向右面那条甬道走去,他俩这几句短暂的对话,立处
恰是泉水溢流的地方,鞋底不觉已沾满了水,因此才在无心中,留下了可供端木云找寻的
足印。
  正当他俩即将进入右边甬道的刹那,从中间那条路上,亡命般窜出来一只巨大的老鼠
,吱吱乱叫着东撞西冲,最后窜进左边那条甬道逃去,章性初和及哮天不由同时停步,注
视着正中这条甬路。 
  久久之后,不见另有东西出现,他俩互望了一眼,点了点头,双双顿足飞身,改进正
中甬道而去。他俩是老江湖了,经多见广,从巨鼠奔逃的情形判断,是亡命逃生,背后必
然有足以令其奔逃的生物,故而他俩停步不前,静观其变,当久久再无其他生物出现的时
候,他们不由得想到巨鼠受惊之后,这般奔逃,巨鼠藏身晴处,怎会受惊吓呢?自然有人
惊动了它,此时此地,及哮天和章性初,不能不联想到天蓉姑娘,是故互望一眼之后,舍
却右面甬道,飞身正中这条。 
  他俩身影消失在正中甬道之后不久,端木云已因口渴穿过了三尺圆洞,到达地底涌泉
地方。 
  她瞥见地上的未干足印,又见足印尖处在右边洞口,不禁错认为老伴儿由此进入,才
急急追上,结果他们一行四个人,天蓉姑娘、章性初、及哮天和端木云,竟不知不觉地分
向三条甬路走去。 
  如今单说及哮天和章性初,他俩飞身正中甬道之后,首先对这本应极暗的甬道,竟能
自发光亮一事觉得惊奇。但因寻觅天蓉姑娘要紧,是故他俩并没有仔细地搜索这光亮的来
源,否则凭他俩的经阅,可能在费过一番心思之后,找出光源来处,设能这样,必然另有
遇合,但却也将在无心中,闯下大祸了。 
  他俩进入甬道之后,略以注目左右,已然看出这条甬道的宽度,及哮天曾用手轻抚石
壁,悄声对章性初说道: 
  “全是人工开凿而成,仅以不归谷中的甬道来说,最早的主人,必然是聚族而居,否
则至少……”他话尚未完,甬道探处适时传来一声震响,及哮天不由立即止声,和章性初
展开身法,飞射疾驰而下。 
  其实这一声震响,却是由最左边的那条甬道中传来,时间正是天蓉姑娘被封闭于那三
角石室的时候。不过甬道传音甚难分辨得清楚,难怪章性初和及哮天错听是由中间甬道传
出,疾行前往搜查。 
  他俩飞纵过捷,刹时已经深入甬道之中,但那震响的余音早已停歇,此时自然失去了
追索的目标。 
  无奈之下,只有顺路前行,结果,他俩沿途没有发现过任何洞口或山石裂缝,最后到
达了这条甬道的尽头。 
  尽头处,石壁上雕凿着一尊庞大的怪异神像,牛首、蛇身而宣发,高约三丈,右手按
着一个铜头、铁额,红发、蛇身的巨灵,巨灵目露着祈怜的神色,可是那牛首蛇身宣发的
尊神,却目向前视,未为所动。雕像栩栩如生,神色唯妙唯肖,令人叹服这巧夺天工的盖
世奇技,他俩不禁为这人的灵技所夺。半响之后, 
  及哮天悄向章性初道: 
  “看来昔日这不归谷的主人,不是什么正经家数!” 
  章性初双目仍然注视着神像,却用低沉的声音答道: 
  “这怎见得?” 
  “喏!看这个雕像就知道了。” 
  及哮天指着神像答复章性初,章性初了然及哮天功力虽高,江湖经阅虽深,但对文事
却差了一些,遂笑着说道: 
  “及兄大概是忘了这尊神像的传闻,古有是语,这牛首蛇身宣发的尊神,就是流传数
千年之久的一位上古时代的旷古奇异的女子,她是‘伏羲氏’的妹妹,曾经炼石补过天的
‘女娲氏’,又叫‘女希氏’。” 
  “哦!那这被她用手按着的巨灵是谁?” 
  及哮天感到了羞愧,女娲补天,这是幼小时候听厌了的神话故事,自己当年孩童之时
,曾幻梦过女娲氏的容貌,深认为她必然是位娇柔俊美而慈祥的女神,却想不到竟是当前
这副怕死人的模样。 
  他无以遮丑,随便提出了一个问题,当然及哮天也多少有一些考问章性初的意思,他
想章性初可能无法回答,谁知道章性初非只饱览经章,更博读群书,闻言立即答道: 
  “这个雕像,是述说上古时代的一个神话故事,女娲氏手下所按着的这个铜头铁额红
发蛇身的人,叫做‘康回’,是上古时代‘共工氏’的首领,是‘冀州’人(现在山西,
河北两省地方),擅长水攻,曾用水害死过不少人。结果女娲氏施展智谋,在数次鏖战之
后,终于将康回擒获而斩杀,这幅雕凿的巨像,就是代表那个故事。” 
  及哮天至此不得不默认心服,叹息一声说道: 
  “武夫终归是个武夫,说出来可真羞煞人,章兄今朝要不说明始末,我还始终当女娲
氏是个美人儿呢。” 
  章性初闻言一笑道: 
  “其实及兄想得并没有错,相传女娲氏一日之中,能有七十种变化,只要她高兴了,
变个美人儿算不了什么。” 
  及哮天闻言笑道: 
  “我的天,当真如此我但愿这尊女神高起兴,变一个及哮天出来,带走我那凶悍蛮不
讲理的老乞婆有多好。” 
  他这句话说得章性初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停歇之后,章性初霍地想起了一件事来,皱
着眉头对及哮天说道: 
  “及兄适才笑谈,倒提醒了我一件事情,我俩只顾穿越那三尺洞口至此,行时却忘记
了通知嫂夫人一声。” 
  及哮天闻言豪放爽朗地笑着说道: 
  “章兄还是让我耳棍子清静片刻的好。” 
  章性初本来有心返回洞府,去请端木云,及哮天这样一说, 
  他反而不好意思再讲什么了,及哮天这时却指着女娲神像说道: 
  “章兄,前进有女神阻路,咱们应该怎么办?” 
  神手仙医章性初目睹女娲神像之时,心中已起疑念,及哮天问到行止,他不由沉思之
后缓缓地说道: 
  “及兄可曾想到,女娲神像雕凿此处作甚?” 
  及哮天却用玩笑的口吻说道: 
  “女神手中既是擒获了康回,想来是在治水!” 
  章性初闻言先是一怔,继之猛然拍手说道: 
  “及兄见地深渊,一言提醒了小弟,此处雕凿女娲氏像,除去象征着水患之处,决无
他因,及兄当心一些,小弟要试试真假!”
  第四十七章 惊人变化  及哮天闻言伸手拦阻住章性初,歉然说道: 
  “章兄,适才我那是玩笑话。” 
  神手仙医摇头正色说道: 
  “不是,不是玩笑话,刚刚我曾注意过这条甬道的两壁脚下,似是时受水湿,这条甬
道极可能是座幽长的水牢,深奥一点说来,或者是一种奇妙的水阵,否则女娲氏擒获康回
的故事,说什么也不应该雕在此处,只是不论水牢水阵,定有出人意料的玄妙,我俩必须
小心戒备才行。”   东川犬叟听章性初这般认真,更加不是滋味,但他一时却又苦无
话语答对,心里一急,想起一件事来,立即说道: 
  “适才进人这条甬道的时候,曾经看见过一只巨鼠,设若此乃水牢或水阵重地,怎会
有老鼠乱窜?” 
  章性初闻言眉头一皱,并未答话,及哮天接着说道: 
  “甬道难见天光,久之怎能不潮?何况……” 
  他刚刚说到这里,章性初突然面含着无比的欣欢神色,摆手止住了他的话锋,并且略
带激动地接口说道: 
  “及兄,今朝你似是灵智自来,现在我已经有十成把握,敢下断语说这条甬道,必然
是座水阵了。” 
  及哮天直眉瞪眼地看着章性初,不知应该如何答对才好,章性初却微笑地看着他,遥
指着甬道进路说道: 
  “适才那只巨鼠,亡命般逃出甬道之时,曾吱吱乱叫了一阵,及兄可曾听出来它那叫
声与平常老鼠不同?” 
  “这……有一点……可是……” 
  及哮天迟迟疑疑地答上了这句话,章性初接口笑道: 
  “这只巨鼠的叫声,比平常的老鼠要尖短了许多,当时我曾心中一动,不过急于寻觅
小女,未曾仔细思索罢了,如今经及兄提了个醒儿,使我恍然大悟,敢大胆地说,此处必
是水阵重地。” 
  “我愈听愈糊涂,章兄还是说个清楚吧。” 
  “我因素习医术,曾用鼠、兔等相试药性,从前养过不少小东西,甬道进口地方发现
的这只巨鼠,正是‘水鼠’,此处又恰好雕塑着女娲擒获康回的石像,壁脚后又潮湿如受
水浸,这里不是水阵重地才怪。如今我已看出端倪所在,即将一试虚实,及兄提足功力,
以备应变,井请和小弟保持些许距离。” 
  及哮天这才如梦方醒,点了点头,向后退出数尺,章性初本来想请他再站远些,但转
念一想,生怕及哮天误会到瞧他不起,只得罢了,但他却真不放心,故而用极郑重的语调
问及哮天道: 
  “及兄的水性如何?” 
  及哮天闻言一笑道: 
  “尚可应付,章兄放心就是,” 
  章性初点头表示放了心,却再次叮嘱道: 
  “及兄,俗话说水火无情,设若及兄自觉水力太大太猛的时候,无妨先退一步,小弟
也好全心……” 
  及哮天没容章性初说完这句话,就接口道: 
  “进退相共,生死一心,章兄不必顾及小弟。” 
  神手仙医闻言已经不能再说什么了,探手囊中,取出了那部天蓉姑娘巧得的宝典递交
及哮天道: 
  “及兄代小弟保管这个,稍停应付水阵变化之时,小弟不致子感到累坠。” 
  及哮天明知章性初的用意,不由暗中十分敬佩这位江南侠医的胸襟气宇和磊落光明的
性格,因此他毫不推辞,接过了燧人宝典,妥放于囊中,章性初却已走近女娲像前,再次
地端祥起来。 
  只见他注目有顷之后,霍地纵身而起,飞倚到了“康回”像旁女娲氏的膝上,右手猛
地向女娲抓按摩回的右手臂上震去! 
  及哮天暗皱眉头,他奇怪章性初为什么要这样做,哪知他念头尚未转过,突然响起了
一阵雷鸣,女娲石像的那只手臂,在雷鸣声中,已倏地向旁移开了尺余,康回这下子恢复
了自由,竟然疾若闪电般沉入地下! 
  石壁立即现出了一个极大的洞穴,及哮天不由惊咦出声,章性初却也附倚在女娲氏膝
头之上,呆呆发怔!及哮天惊咦出声的原因是,他未曾想到“康回”像后是条通路秘径,
尤其是没有料到石像下沉这一回事。 
  章性初呆呆发怔,却是为了事情大出意外,他断定这是一处水阵,岂料触动机关之后
,竟然不见点滴水迹! 
  就在他两人一个惊咦,一个发呆的刹那,甬道来路之上,传来隐隐闷雷鸣声,章性初
恍然大悟,急声说道: 
  “及兄你我快快退回,越快越好!”说着他已飘身纵下石像,拉着及哮天,才待纵飞
退却,哪知时间已然迟误,在距离他俩约有十七八丈远的甬道来路之上,突然由地下升上
来一座石门,正好严丝合缝地将甬道封死! 
  就在甬道封死之时,那康回石像下沉之后所理出来的洞穴内,霎眼工夫,涌出来了大
股水箭,疾若奔马一般,转瞬漫过了他俩的足踝,及哮天和章性初不由互望了一眼,摇了
摇头。
  哪知就这呼吸间的延迟,水深已至膝头,及哮天皱眉对章性初说道: 
  “好快的水!” 
  章性初惨然一笑道: 
  “及兄,咱们怕是逃不出去了。” 
  及哮天这时却犯了豪气,大笑着说道: 
  “这可未见得吧?” 
  他俩只说了三句话,水已没过大腿,章性初突然抓住了及哮天的双臂,奋起全力沉喝
道:
  “及兄万勿挣扎,小弟先送你到石像上面!”说着不容及哮天回答,猛然一提一艳,
硬将及哮天甩向女娲氏石像之上,但他自己却因水已淹过大腿,双足使不得力,而滑扑到
积水之内,虽然他立刻站了起来,可是衣衫却皆湿透。这时水深已齐腰部,章性初相距女
娲氏石像,还有三丈多远,只好施展水性游向石像旁边,然后再登临像上。 
  哪知他刚刚要开始前行,及哮天在女娲像上,却蓦地扬声大笑了起来,笑声止住之后
,及哮天正色说道: 
  “适才小弟曾说,进退相共,生死一心,章兄竟将小弟投向石像之上,说不得我只好
下来—趟……。” 
  说着他就要飞身投下,章性初却适时喊道: 
  “及兄要是当真投下,必欲全身沾水陪我,则小弟宁死水中,决不生出!否则小弟自
有脱身之道。” 
  及哮天闻言只好停住不动,幽长地叹息了一声,他深知侠义中人的习性,生怕章性初
当真自沉水中。 
  章性初在说话之时,已然游向女娲石像,因此当及哮天叹息的空当,他已经抓着石像
凸出的地方,爬了上来。 
  此时地面积水,已有五尺,而洞穴之中,仍然源源不绝地向外涌流,看不出什么时候
才能停顿。章性初登临石像正面之后, 
  歉然对及哮天道: 
  “小弟一时判断惜误,竟使及兄…” 
  及哮天不容他把话说完,就笑着安慰他道: 
  “这算得了什么?何况此处地势甚高……” 
  章性初这才知道,及哮天至今还没有看出危机已现,他暗中吁叹一声,目住脚下逐渐
涌升的水势,缓缓说道: 
  “及兄有所不知,我们恐怕无法生出此地了!” 
  “这怎见得?” 
  “小弟起先误断昔日设阵之人,必然留有退路,后因水性自觉尚能应付,故而有心触
动机关。哪知当年这位设阵的前辈,另有出人意料的安排,及兄适才也曾目睹过,康回石
像下沉之后,约盏茶时间,埋伏并未发动,过时许久,方始传来隆隆雷声,甬道随之封塞
,继之水势汹涌而下。” 
  及哮天此时已然悟及内情,不由接口说道: 
  “我明白了,康回石像下沉之后,设若我俩立即返身退下,尚能脱出水田之厄,否则
只有束手待毙了。” 
  章性初点了点头,微吁一声说道: 
  “及兄所料不误,昔日设阵前人,亦因此阵过分阴绝,故而在触动埋伏之后,迟延发
动水攻,以便有人能够脱身死难,可惜小弟彼时未曾解破个中玄妙,以致连累及兄陪我困
于绝地。” 
  他俩几句话语问答的时间,水已淹到足下,只好再次登高,女娲氏的巨像,成了他俩
垫脚避难的地方。 
  水升不绝,他俩也登高不止,终于坐在了女娲氏的肩头之上,约计下面的积水,已探
有两丈五六。 
  如今只剩下女娲氏的一张牛头,高在水面之上,女娲氏巨像的这颗牛头,高有五尺,
宽广约为三尺,牛角长近四尺有余,粗若海碗,下面积水不断上升,这时已经漫过了石像
的肩胛,章性初苦笑着对及哮天道: 
  “看来咱们是只好再上一层楼了。” 
  及哮天却哈哈大笑着说道: 
  “我俩已然对女娲氏失于尊敬,要再登上一层楼,这笔账设若女神向咱们计算的话,
怕是无法清偿了。” 
  说着他俩已经登上了两只牛角,章性初瞥目女娲氏那牛头顶上,双眉一皱,俯上用右
手摸了一把,脸上显然已变了个样子,及哮天不由感觉到非常奇怪,若非深知章性初的为
人和习性,他几乎疑心这女娲石像具有神通。 
  章性初已经看出及哮天惊奇的神色来了,含笑说道: 
  “咱们或许能有一线希望,逃脱危厄。” 
  “莫非这一线希望,在女娲石像的头顶上?” 
  及哮天并非说的玩笑话,因为他不甚了然机关埋伏这门学问,错认为章性初在摸了女
娲石像头顶一把之后,说出一线希望的话来,必然是发现了什么,故而他才半猜测地这样
发问:
  不料章性初闻言却吁叹一声说道: 
  “及兄认为小弟推测是错误了?” 
  及哮天如丈二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地接口道: 
  “不不不,我大概是说错了话……” 
  章性初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摇头喟然道: 
  “没有,及兄并投有说错什么。” 
  及哮天闻言不由焦急不安道: 
  “我猜测你所谓一线希望是在石像顶上的原因,那是因为我看你摸了一把之后,才说
或许……” 
  章性初笑了,他摆摆手微笑着接口道: 
  “是小弟多想了,我只当及兄看出什么不对的事来,才指明女娲头顶四个字在暗示我
,原来是……” 
  说到此处,章性初话锋一顿,接着正经地说道: 
  “自从甬道封闭,水流不息之后,我俩就附身这女娲像上,步步登高,直到如今这牛
角地方,小弟发觉双手洁净如境,由此判断,水涨无度,石像必然是一时受冲浸,故而不
染尘灰。 
  但这石像头顶之上,适才我摸了一把,却已积有灰尘,这自然是水浸不到的原因,所
以我才说出或有一丝希望的话来。可巧及兄又接上了一句,我错当及兄看出端倪,而认为
不对,谁知……” 
  及哮天这时大笑着接口道: 
  “你真吓了我一跳,我还当是这一线希望已绝了呢。章兄判断甚是,石俱头顶既有尘
灰,必然是水漫不到的原故,看来天无绝人之路,咱们或者不至于丧命在这倒霉的水牢之
中了。”
  章性初却再次紧锁着眉头说道: 
  “话虽不错,是否能如我等所愿,却还是未知之数呢,何况即便如愿,又有什么方法
使水退去呢?” 
  及哮天摇摇头道: 
  “抱歉得很,对于机关消息埋伏的解破等等,我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只好
偏劳你了。”  
  章性初闻言不禁失笑,这般光景,及哮天却有闲心说起“俏皮话”来了,不过他说的
却是实情,看来破解这水牢机关,必须自己苦苦思索了,因此章性初微笑之后,首先注视
着水面,仔细观察它是否仍在上涨不停。 
  此时水深已齐女娲石像的鼻准,章性初注目不懈,终于脸上现出了欣慰神色,水,停
止了升涨。 
  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随即,累闭着双目,宁神静思退水之策,及哮天这回不敢再打
扰他了,只好无聊地想些别的事情。他如今自然已经很清楚天蓉姑娘没进这条甬道中来,
自己和章性初,起先也没有进入这条甬道的意思,就是因为突然发现那头巨鼠窜出洞口,
才上了大当。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恨起那头巨鼠来了,猛咕丁地大声骂了一句——“混账透顶
的倒霉老鼠”。 
  哪知适当此时,章性初也欢呼一声,睁目说道: 
  “好老鼠,我真得谢谢你。” 
  他俩话是同时说出,说完不由相顾愕然。 
  及哮天首先开口问道: 
  “要不是那头棍账透顶了的倒霉老鼠,说不定咱们现在已经和天蓉姑娘碰上了,你还
要谢它,真是岂有此理。” 
  章性初却微笑着说道: 
  “话是不惜,我要谢它却也有道理。” 
  “反正水不退,咱们走不了,我很想听听高见。” 
  “恨它是因为引请我们至此,谢它却是从它身上,我想起了个退水的办法,并且我已
经断定不会失误!” 
  “果能如此,及哮天愿意改口也说声谢字。” 
  章性初闻言一笑,随即正色问道: 
  “自进入甬道之后,及兄可曾发觉两壁有否其他洞穴和门户?” 
  “门户?我连个指头肚般大的洞都没看见过。” 
  “对了,那么这头巨鼠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呀?” 
  “这你可问错了人啦,除掉那头该死的老鼠之外,不会再有别人知道了,你问我,我
还不知道问谁好呢。” 
  “小弟就因为想不通这一点,才有把握使水退去。” 
  及哮天闻言惊咦一声说道: 
  “这可是天下最最新鲜的怪事,章兄说说我听。” 
  章性初却摇了摇头,及哮天霎了霎眼,章性初再次摇头,及哮天实在忍耐不住了,焦
急地说道: 
  “我懂,你是不放心我,咱们这么办吧……” 
  “用不着这么办,那么办,办法只有一个。” 
  “说说你的办法我听,能答应我自会答应。” 
  “能答应及兄你也要答应,不能也必须能,我才说出端倪,否则我却宁愿和及兄耗在
这牛犄角上面。” 
  章性初此言方罢,及哮天皱着眉头说道: 
  “我就知道你准在捣鬼,算我输了,你说吧。” 
  “算输不行,我要及兄答应我,坐在原处不动,直到水退却之后,方才可以下来,否
则……” 
  “好好好,我答应了。” 
  “及兄,大丈夫却须出言守信?” 
  “这个你放心,我决不悔改就是!” 
  “那咱们可就一言为定了?” 
  “一言为定。” 
  章性初在及哮天“一言为定”四字出口之后,喊一声“好”,双足微蹬,人已离开了
石像,及哮天方知又上了大当,才待喝止,“扑通”一声,章性初已窜进水中,及哮天只
好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 
  他稳坐牛角之上,注目水面不懈,但是因为甬道至今明亮如昔,因此水面光华闪闪,
无法看出章性初潜水的所在,他摇了摇头,暗自生着闷气,他恨自己没有章性初的天性聪
慧,想不出老鼠和使水退却的关联何在。 
  计算时间,已有一盏热茶的光景,他不由暗中不安,人不是鱼,在水底无法呼吸,必
须换气,水性再好,也要间断的时沉时浮才行,他已经站了起来,俯身仔细地搜索着整个
的水面。 
  又有一盏热茶的工夫过去了,及哮天再不迟疑,将腰囊解了下来,放置在女娲氏石像
头顶之上。 
  随着松开了裤脚,挽在膝头以上,脱下鞋袜,紧紧扎带,再次注目水面,水面上仍然
是设有丝毫动静! 
  他霍地仰颈长啸了一声,然后作了最末一次的搜索,章性初断无消息和踪迹,他双手
搬合,正要涌身下水,突然觉得足下震动不稳,知有变故,慌不迭地抓牢牛角,然后注目
看时,大吃一惊! 
  这尊女娲石像,正缓缓向里面缩退,他赶忙伸手抓起放置在石像头顶上的腰囊,那里
面有天蓉姑娘巧得的燧人宝典,然后提力纳气,全身虚附在女娲氏的鼻准上面,而石像这
时已缩退入壁间。 
  女娲巨像退缩之后,像是河闸打开,大水汹涌灌注于空隙之中,霎眼的工夫,水已退
到了巨像的膝头。 
  及哮天喟吁了一声,再次注意水面,却仍然不见章性初的踪影,而大水已退到了女娲
巨像的足踝部分。 
  他左顾右盼,不停地找寻章性初的下落,直到已能看清地面,仍无老友人影,他不禁
悲由衷生。 
  鞋袜已经在石像缩人壁间之时,跌落水面,顺流而去了,他却毫不顾及,纵身自石像
之上飞投而下。 
  因无鞋袜,地面尚有数寸积水卷流不停,故而落地之后,一连着向后倒退了三四大步
方始站稳,却已溅得一身是水,他却立即扬声呼喊章性初的名字不停,此时地面已无水迹
,真是来得迅疾,去得快捷。 
  他一连着呼喊不停,并无应声之人,突闻身后隆隆雷鸣,霍地转身看时,那缩退入壁
间丈余的女娲石像,已缓缓向前移来,他皱了一下眉头,心中掠过了一个意念,章性初必
然已被大水冲进了空隙之中,因此蓦地双足顿地,飞身而起,疾若流矢,自即将合拢的石
缝中穿了进去!   及哮天的身形也就是刚刚穿过了缝隙,巨像已然复原,设若他再延
迟刹那,身体定然被挤成粉碎。 
  女娲石像复原之后,沉入地下的康回石人,才冉冉升起,缓缓地也归还了原位,仍是
俯跪在女娲氏的手下。 
  康回石像归原不久,甬道雷鸣再起,那道由地底升起的石门,晃眼又沉入地底,一切
都恢复了原状。 
  奇怪的是,却仍然没有章性初的踪影? 
  如今且说那自女娲石像和山壁空隙中穿过的东川犬叟及哮天。 
  及哮天纵身而起,疾若流矢般穿过石缝的时候,他曾断定自己必然要落在水里,因为
女娲石伸缩退壁间之后,水牢中的水才汹泻而去,水向低处流,毫无疑问里面的地势是矮
子水牢,更可能是一处极低极深极暗的死穴,故而他已作了紧急应变准备。 
  哪知身形穿过石缝之后,里面竟然十分明亮,尤其使他惊诧奇怪的是,地上平滑如镜
,不见丝毫水滴! 
  他飘落地上,立即发现章性初双手紧抓着凸凹不平的壁石,昏死在高约丈余的地方。
 
  及哮天放下腰囊,飘身而上,救下了章性初,指点穴道,真力住贯刹那之后,章性初
已经回醒了过来。 
  及哮天摆摆手不让他开口说话,直到自己的真力,在章性初各大穴道和经脉之间,顺
行一周之后,才长吁一声放下了心,章性初感激地看着及哮天,及哮天却摇着头,微笑着
说道:
  “甭看我,这算不了什么,但是我却得了个教训,今后要是咱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
任你说下大天来,我也不再上当,应承什么了,你上东我上东,你跳水我跟着,今朝玄上
加玄,这滋味我可真再受不了啦。” 
  他这番话,说得章性初笑了,半晌之后,章性初已经恢复了精神,及哮天才追问他下
水之后的经过和遭遇。
  第四十八章 危机重重  章性初喟吁了一声,才缓缓说出经过始末。 
  原来当他发觉积水停止上升之后,不由得想到了“限度”问题,他连贯起每个疑点,
知道水牢中的所有设置,都有一定的巧妙安排,而绝非必须经过人手之后,方始发挥效能
和作用。 
  譬如触动埋伏之后,康回石像下沉,有一定的方位和尺度。 
  在这个方位和尺度上,另有连锁反应,却必须重量恰如康回石像一般,方能自动触发
这连锁的消息埋伏,因此当康回石像下沉之后,连锁消息触发,在经过一定的时间之后,
甬道才会自动封闭,大水继之涌出。 
  最后水升不绝,但到了既定的限度,它又自动地停止了升涨,水涨的限度,如今已经
知道是在石像鼻准地方。 
  因此章性初进而想到,大水停止升涨之后,过一个有限的时间,必然也会自动地退泻
无踪。 
  他这种大胆的假设,是因为此间无人看管,并根据已现的种种象怔,认定了水牢的埋
伏,是自动的连锁连发。 
  但是他却无法断定,大水自迟要经过多少时间,若以水牢囚困犯关之人说来,恐怕水
退不是短时间的事情。 
  章性初由此进而想到一个解决的办法,他有十成的把握,可以使大水立即退却,只是
他不敢想象水退的方位和所发生的后果如何,尤其是令他牵挂不安的是,及哮天决不会应
诺他去单身犯险。 
  当章性初想到这里的时候,正赶上及哮天忿恨那头巨鼠,章性初霍地计上心来,立即
说出了相反的话语。 
  及哮天因之上了当,追问不休,结果被迫承诺,章性初方始安心地纵落水面,按自己
的想象行事。 
  他深深认为,此间埋伏既是互相锁连,那下沉于地底的康回石像,必系解决一切的一
把锁匙。 
  何况按照这幅雕像看来,康回向以发水攻敌而致胜,乃被女娲氏所获斩,如今康回石
像,脱出女娲石像手掌,而大水立至,设若康回石像复原,等于已然被擒,自难再逞威风
,大水定然退却。 
  因此章性初下水之后,提足一口真气,直沉向康回石像的所在,他的用意,是想要康
回石像归于原位: 
  康回石像,乃整块巨石所凿成,其重何止千斤?说来章性初若凭自己的力道,要想挪
动石像,似乎忒地不自量力。 
  但是章性初却自知可以办到,那并不是他天生神力,而是因为任何物件,在水中的重
量却要轻得多。 
  话虽如此,却并非易事,他一方面要闭住呼吸,另一方面尚须提足真力,双手抓住了
康回的牛头,拼尽全力向上拉扯,约有两盏热茶的工夫,康回的巨大石像,方始缓缓升上
来尺余。 
  此时章性初已觉真力不济,但若撒手上升水面,待喘息一周,真力恢复之后再次搬动
,则必功亏一箦,因此他强捺着胸口间的压力,决不松手放弃,这样又有一盏热茶的时间
,康回石像又上升了一尺。 
  章性初这时候感觉到胸间异常的胀疼,知道再有片刻,真力必竭,水底无法喘息,定
然吐血而死! 
  他不得不松手了,哪知他方始转念至此,双手尚未松掉康回石像的牛角,地底突然暴
震,一股无比的震力,竟将他弹出了丈余开外,他本已不支,地底震动之后,知道连锁埋
伏已经触动,大水立将退去,不由拼命上浮。 
  那知康回石像只要离开所沉之处,埋伏即已倒转,正按步一一复原,此时女娲巨像已
经理缓缩向壁间,水泻之威,无人能当,章性初已被巨流,横卷进了空隙地方,他逐渐觉
得昏迷。 
  章性初熟习水性,了然这时若是无法沉着应变,昏迷之后,必死无疑,因此他强提着
精神,挣扎着浮上水面。 
  这时他恰好被巨流冲进空隙,正靠近女娲石像的右臂后背,他奋起余勇,右手紧抓着
凸凹不平的石壁,挣扎着勉强躲到了女娲石像的正背后,双手死抓住石壁,再不放松,耳
闻水流澎湃之声震耳晕眩,觉出身躯已离水面悬在空中,有心收起双腿,哪知却已力不从
心,无法办到了。   继之水退之后,一切复原,女娲氏石像前移之时,章性初尚有些
许感觉,但为巨像复原刹那突然生的震力一弹,却立即昏迷不醒,直到及哮天救他下来,
用本身真力代通经脉;方始复原如初。 
  章性初将经过说完,及哮天恨声说道:“你看你有多笨,设若有我帮忙,在水下合力
去提那康回的石像,怎会犯这大的险,你为什么老是觉得我……” 
  及哮天的本意,要罚问章性初,为什么老是觉得他无用,但当他说到“觉得我”这三
十字的时候,瞥见章性初那双诚坦直爽的眼睛,不忍再说下去了,故此半途中止了话语,
而长叹一声。 
  章性初自然也知道老友要说什么,因此他低沉地说道: 
  “及兄多原宥小弟些,实在我不愿意及兄为小女……” 
  及哮天不容他话罢,立即正色说道: 
  “你这种想法实是莫明其妙,如今你我已成知己之交,令嫒何异我女,要说必须彼此
分明,章兄当还记得蓉城促驾之时,小弟所作的保证,遇事及某理应当先才对,除非章兄
至今尚不以良朋视我,则……” 
  章性初闻言立刻接口说: 
  “及兄勿罪,小弟知错就是。” 
  及哮天闻言笑了,摇着头说道: 
  “这个错,认来不易,几乎赔上自己的性命,咱们这么办吧,今朝总算彼此共过了患
难,称呼也最好顺便更改一下,及兄章兄,听来令人厌烦,我痴长几年,讨大是个兄长你
认为如何?” 
  章性初也报之微笑,然后慨然说道: 
  “年岁令人必须吃亏,我只好听命是弟了。” 
  及哮天哈哈一笑,顺手扶起来章性初,指着平滑的地面说道: 
  “吃亏就是便宜,老二,你看如今咱们该怎么办?” 
  章性初藉机调侃一句道: 
  “大哥说得不错,吃亏就是便宜,既有便宜可赚,小弟乐得偷闲,目下应当如何,小
弟唯命是从可好?” 
  及哮天闻言哈哈地大声笑道: 
  “老二你真要得,这便宜你果然是份内当赚,不过当大哥的也有权利,我如今吩咐你
,打个头阵怎样?” 
  章性初也不由敲朗地笑了,笑罢说道: 
  “姜是老的辣,看来我这便宜不好赚了。” 
  两个人玩笑几句之后,章性初才仔细注目身前。 
  等他看清楚左右之后,不禁暗中叫绝。 
  他俩存身地方,如今是在那女娲巨大石像背后,归路已绝。 
  身前是一条大约有十七八丈宽的甬道。 
  甬道长无止境,一眼看不见边际,地面平滑如镜,形势向下微倾,因之虽经大水漫过
,却无一滴水痕。 
  踱过十五六丈之后,甬道陡地中斯,下面深不可测,并有滔滔水声,中断之处距离对
岸,约有十数丈,无桥可渡。 
  设若前进,必须身怀上乘绝学,飞渡断崖,或自左右两壁,施展壁虎游墙功法,缓缓
横越过去。 
  因为甬道明亮,故此章性初能够看清楚左右两壁之上,装置着乱钩倒刺等物,昔日开
凿这座甬道的人,可算是奇绝的人物了,壁虎游墙功法,必须手、肘、膝、足并用,缺一
不可,但有这种乱钩倒刺的设置,已经无法施展壁虎游墙巧技,看来除去飞越断处之外,
别无他途。
  及哮天自然也已经看清楚了一切,是故和章性初互望了一跟,摇摇头,叹口气,表示
对飞越断处一节是无法办到了。 
  章性初却注目左右两壁的倒钩钢刺而不瞬,及哮天心中奇怪,暗忖莫非章老弟还有办
法从壁间横越而过? 
  其实,前进是福是祸,他俩并不知道,奇怪的是他俩一心一意在沉思着前进的方法,
却根本设考虑到后果。 
  半晌之后,章性初皱眉说道: 
  “小弟有个办法,可以渡过对岸。” 
  及哮天闻言大喜,不由立即接话道: 
  “那好极了,就……” 
  他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来,话锋一顿又道: 
  “老二,不管你有多好的办法,这次我可不再上当,承诺你什么了,并且行动之时,
由我在前。” 
  章性初霎了霎眼,正色说道: 
  “这办法本来谁在前面都成,只是现在……” 
  “少想弄鬼,什么本来现在的,要不叫我在前面走,咱们宁可困在这里一辈子,谁也
别想过去。” 
  “大哥,你听我说完了再发火好不?办法很简单,我俩都没有纵越十数丈以外的这种
功力和火候,要想渡到对岸,那就必须由左右壁间想办法下手不可,倒钩钢刺虽然讨厌,
只要有办法将钩尖削去,非但不足为害,反而能够藉其一臂之力,渡过这段断崖,因此我
说谁在前面都成……” 
  及哮天不等他把话说完,立刻接口道: 
  “办法虽笨,却只有这一条可用,我先上。” 
  说着他就要前往,章性初一把拉住他道: 
  “我话还没说完呢。” 
  “快说,你还有什么话?” 
  “适才我不是说过吗,本来是谁先上去都成,只是如今却必须由小弟占先,才能够办
到……” 
  及哮天怎能容他说完这句话,笑着接口道: 
  “老二,你认为我办不到?” 
  “大哥的功力,震断些许碎铁烂钢,自是易事。” 
  “那我为什么不能先上?” 
  章性初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却用手指了指及哮天的双足,及哮天奇怪地低头看时,这
才想起来鞋袜已失。 
  章性初一旁业已开口说道: 
  “震弹毁去那些倒钩钢刺,双足必须着力,大哥鞋袜已失,赤足无法踏在倒钩之上惜
力,故此不能先上。” 
  及哮天皱着眉,苦思良策,霍然有得,才待开口,章性初却已再次郑重地指着前面无
际的甬道说道: 
  “前途祸患正多,大哥占先之处仍有,这遭就让给小弟吧。 
  何况大哥穿得上否我的鞋子,还是未知之数。” 
  及哮天适才霍有所得,正是要借章性初的鞋子穿着,如今被章性初明面叫破,只得罢
了,但他却嘱咐说道: 
  “下次任有什么理由,我却不再听了?” 
  “小弟遵命就是。” 
  章性初在话声中,已飞纵而起,直扑上了左面的石壁,适才早已看好了地势和方位,
因此双足稳落在两根倒钩钢刺之上,起时身形若展翅大鹏,及哮天不由暗中点头,传闻老
二一身三绝艺名震江南,的确不虚。 
  哪知章性初双足刚刚找稳原先看好的两根倒钩之上,岂料邪两根钢钩,却着不得力,
竟然立即折断! 
  及哮天不由惊呼一声,才待飞身接迎,章性初却在危机一发身形下沉之下,一声暴喝
,真力猛提,左足微登石壁,全身倏地上升尺余,右足适时也猛登壁面,施展云燕戏空的
身法,稳落于地上。 
  及哮天立即向前,低声问道: 
  “老二,没事吧?” 
  章性初面色已变,喟吁一声,摇头说道: 
  “万幸万幸,若非离岸尚近,小弟势必要葬身无底深渊了!想不到这倒钢刺还有虚实
之设。” 
  及哮天却冷哼一声恨恨地说道: 
  “从前修建不归谷的这个人,必非正人君子!” 
  章性初反面沉静地说道: 
  “事不尽然,也许备患之……” 
  “这种安排太过阴损,此人怕……” 
  他本来要说此人怕不得善终,但他在说到怕字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东川的山庄
和几处分寨,有些安排要比这个阴损得多,故而停住了话锋,怔了一下,继之才长吁一声
接着说道: 
  “老二,如今可怎么办好呢?” 
  章性初已有成竹,闻言答道: 
  “没有第二条路走,只好再试一下,我想总不会全是陷阱,只要稳住心神,谨慎一些
,总能达成所愿。” 
  “老二多小心。” 
  章性初点了点头,仍然扑向左壁,得一次教训,就自然学了一次乖,这遭他不求有功
,先求天过,直到壁根,方始冲拔而起,足下留了五分余地,真力也仅仅使上三成,双足
踏上了两根钢钩。 
  这一次所踏倒钩,皆系实质,旧此章性初极轻易地停附于壁上,然后他非常小心地试
着附近的钩刺,虚者折之,实者去其钩刺,这样极缓慢地横渡了过去,半天工夫,才走了
三丈多远。 
  及哮天站在地上已经无法再耐,但因赤足无履,徒呼负负,不由紧皱着眉头,苦思解
决之道: 
  久久,章性初已横渡了六七丈远,及哮天也想出了妙策,他从腰囊内取出宝典,妥放
于胸问,然后将腰囊一撕为二,成了两片尺长的皮子,再将扎带截下一段,用金刚指法,
在皮子上点出来四个小洞,扎带由洞中穿过,坚实地绑在脚上,完成了一双特制的奇异鞋
子。 
  他再不等待,立即飞身倒钩之上,好在已有章性初在先开路,不惧失足,并且很快追
上了章性初。 
  此时章性初恰好走在了两岸的正当中,设若这个时候不幸失足,前纵无力,后退不得
,他俩必然坠下深渊无疑。 
  万幸一路无事,平安抵达对岸,章性初却已疲乏不堪,休息了很久,才恢复了精神和
体力,不幸的是他俩都已感到了饥渴,食物全部留在了所居洞府之中,适才两个人恨怨水
多,如今想喝一口,却都苦无觅处,老天就是这样地捉弄人,尤其是他俩耳听到下面流水
之声不绝,越发觉得口渴。 
  彼此互望一眼,喟然一声长叹,只好挺起胸来,迈向前程。强忍着饿渴,一步又一步

  不知走了多久,他俩突然止步,同时惊咦出声,目注着丈外的地上,瞬电不瞬,似乎
是碰上怪事。 
  原来丈外地上,有人用极为深奥的指力,留下了十二个大字,字列三行,深有三寸,
共约占了丈长的一个方形地位。 
  那十二个大字是—— 
  前进是死。 
  后退是死。 
  怎能不死。 
  及哮天双眉一挑,怒声说道: 
  “好狂妄的警示,及某就不相信这个!” 
  说着就要大步向前,章性初却拦住了他,皱眉说道: 
  “小弟对这十二个字,也觉得忿怒难耐,不过大哥却不必就此动了肝火,何不先静下
心来想想个中的奥妙?” 
  “这不过是唬人的言语,有什么奥妙可言?” 
  “留字之人,何必吓唬来到此处的朋友?” 
  及哮天无言可菩,但却仍然恨恨不已,章性初又道: 
  “我们姑且按用这十二个字来推断一下,‘前进是死’我们先把它放在未知数内,‘
后退是死’……” 
  章性初刚说到这里,及哮天突接口说道: 
  “这句话就未尽然,我们能过来,仍然可以再回去,死,谈何容易?” 
  章性初却淡淡地问道: 
  “大哥所谓回去,可是指着断崖另一端说的?” 
  及哮天至此方始觉得话说错了,他却强硬地又道: 
  “既便是回不了所居的洞府,死却也不致于吧?” 
  “大哥,无食无水,我们能耗多少日子?” 
  这一问,问傻了及哮天,他怔怔地呆在了当场。 
  章性初却接着刚才分析留字的话说道: 
  “后退是死,那是迟早的事,留字之人,至少这一句话没有欺人之意,‘怎能不死’
这一句……” 
  “这一句最量惹人生气,好像凡是来到此处的人,必死无疑,怎能不死!怎能不死!
我倒要看看我怎样死去。” 
  及哮天火气未减,恨恨接上了这句话。 
  章性初微笑着安慰老大哥道: 
  “大哥别急,小弟保您平安无事。” 
  及哮天闻言本想追问下文,但却终于中止,他虽然口口声声心意不服,究其实却是深
知已人陷阱,生死难料,只因话说得太露骨了一些,故而听到章性初说出保得平安无事之
后,不好意思追问下去。 
  章性初是不是果然已有把握,脱身危围呢?没有,他也是安慰及哮天罢了,不过他却
看出这三句话,十二十字中包含着其他的用意,只是还没有理解这用意何在,此时他仍然
指着字说道: 
  “大哥请静下心来,帮着小弟推敲一下。” 
  及哮天无可奈何地点点头,章性初继续说道: 
  “这第三句话,‘怎能不死’确实耐人寻味,大哥把这句话看成了讽刺威胁的语句,
自然难耐忿恨,但要是把它当成个问句,这里面就有了文章,大哥要是不信,从头念一遍
就知道了。” 
  章性初说完之后,却自己当先念道: 
  “前进是死!后退是死!怎能不死?” 
  及哮天也听出话中的含意来了,不由接口说道: 
  “对呀,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可怎能不死呢?” 
  章性初心灵上霍地起了一个意念,但却转瞬又消失无踪,想抓它回来,重新记忆,竟
然无法做到。 
  及哮天却不停地喃喃重复着这三句话,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禁闷叹一声,及哮天
恨怨至极,脱口说道: 
  “留字的小子,你要是还活着的话,及老子有办法对付你,哼!” 
  章性初闻言,无心地随口问道: 
  “能怎样对付他?” 
  及哮天冷哼了一声道: 
  “简单得很,他不是说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吗,咱们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就站在
这里,看他能怎么样。” 
  他这本是赌气的话,哪知无心一言,却霍地惊醒了梦中之人,章性初略一沉思,含笑
说道: 
  “大哥,你说对了, ‘怎能不死’呢?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就待在这儿,对极了
,待在这儿就能不死。” 
  及哮天错认为章性初在讽刺他,不由白瞪了章性初两跟,章性初却知道及哮天误解了
,拉着及哮天道: 
  “小弟曾经说过,留字之人不见得是存着恶意,这三句话包含着三种作用,令人必须
耐心地去思索它才成。 
  前进是死这一句和后退是死那一句,一方面告诫我们,进退都是死路,但另一方面,
却有暗示不进不退则可不死的意思,第三句怎能不死,表面上看起来,是加重前两句话的
份量,并带有威胁侮蔑的意味,其实却是要我们仔细思考,怎样才能不死,也等于告诉我
们不死之道。 
  不死之道是什么呢?大哥刚刚说得正对,只要我们不再前进,不再后退,待在这里,
自然可以不死。 
  但是这三句话解开之后,却仍然不能不死,除非能够看破话中第三种作用,否则前功
尽弃。 
  话中的第三种作用是什么呢?耶就是要我们站在这字迹的正中,只有这样,才符合这
三句话听说不前,不后,不死的原旨,小弟的推测是如此,对否尚不能断定,好在这可以
立刻一试,大哥认为如何?” 
  及哮天闻言不由欣欢地点头说道: 
  “还是老二你聪慧胜我,听你的推测,大概不会有错了,好,咱们就立刻一试,只要
能如所愿,我对这留字的人,是由衷地敬服钦佩。” 
  说着他俩携手前行,缓慢地踱到了字迹正中,并肩稳立,一动都不动,静待奇异玄妙
的事情发生。
  第四十九章 长臂白猿  说来真怪,他两人在字迹正中站稳之后,约有一盏浓茶由
热转凉的工夫,甬道顶上蓦地裂开了丈大的一个方窗,两人面面相视,欣慰无比,活路已
现,按说他们即应飞纵而上,可惜方窗高有十数丈,无法登临。 
  及哮天不由眉头一皱,章性初怕他又发脾气,笑道: 
  “小弟如今敢说一句大胆的话,上面必然有饮食物品。” 
  “按说我似乎应该深信无疑才对,只是……” 
  章性初接话甚快,已微笑着说道: 
  “字迹所示,进退皆为死路,除包括路径难通,埋伏重重之外,还具有暗示无食缺水
久之必亡之意。” 
  “如今上面虽然已现通路,但若按我们所居洞府,及自进甬道之后的方位看来,尚在
群山腹中,设若上面仍然无水无食,那就不是进亦是死遇亦是死了,而是任我等走向何方
,也必死无疑,因之我深信上面备有饮食之物。” 
  及哮天不由点了点头,他沉思片刻之后说道: 
  “路虽已现,但却高不可攀,岂非望梅止渴?” 
  他此言方要,足下突然感到微动,念头尚未转过,立处地面倏忽腾升而起,他俩已被
送到了上面中裂的所在。 
  章性初大喜之下,料到涌升而上的地面,必然仍要沉下,顾不得和及哮天分说,立即
拉着及哮天向左方疾纵飘落。 
  果然,就在他两人脚踏平地之后,涌上来的地面,倏然下沉,而中裂了的那个丈大方
窗,业适时再次封闭。 
  及哮天不禁暗中摇头叹服,对这开辟不归谷的前人,和种种意想不到的设置,已是由
衷地钦佩。 
  如今暂且按下他两个人不提,单况那老枭婆端木云。 
  端木云错认为水湿足印的尖端对着右边的甬道,老伴儿和章大侠必然是由此进入,故
而毫不疑迟地追去。 
  这条甬道特别的狭窄曲折,所幸路只一条,并且非常明亮,因此端木云得能施展功力
,疾纵而前。 
  她约计着飞纵了足有顿饭光景,前途似无止境,不由起了戒心,这才一边纵飞,一边
注目身前左右。 
  行又久久,她发觉曲折的方向,似乎全是向右面盘旋,脑海中突然想起“盘旋”两字
,立即暴然止步。 
  回顾身后,看看前程,皱眉沉思有顷,不由惊心动魄,设非自己一时失察,是在一个
圆圈甬道中注复奔驰不绝的话,那就是已经无心中,踏人了一种叫不出名目来的阵式之内
,无法脱困了。 
  老枭婆性如烈火,行事刚愎,想到就作,从无顾忌,此时久思不得原由,烈性已发,
一声长啸,霍转身形,向适才来路之上疾射而去。 
  她飞纵极端迅速,半晌之后,再次停步,脸上已现出惊诧犹豫的神色来了,原来她发
觉自己,仍是向右盘旋! 
  来时一路不停右旋而行,适才明明反身退驰,按理应该是向左奔旋方对,却又怎地仍
然变成了右旋不停? 
  此时端木云已经了然是误陷阵中,方位尽失,难辨东西,不由又气又恼,却又苦无个
发泄的地方。 
  她虽脾气暴躁,但却经验老道,功力也高,此时已知空自焦烦无用,并且也犯了“不
服气”的小性。 
  首先静下心来,注目前后,并即追忆所知武林中的一切迷踪阵式,发觉这是生平所仅
见的一种特异阵法,深知要是不能解破个中的奥妙,必将永远被生困于此阵之中而死,想
到这里,心底寒悚不已! 
  端木云猛然在石壁上大力一按,再次挪动步子,缓缓前行,走约数十步后,霍地顿足
回旋疾纵奔返,脸上现出了笑容。 
  继之返身走到适才顿足之处,然后再向前行,又走了数十丈远,仍是顿足折返,这样
按着向前之后而返回,不厌其烦地走了下去。 
  在经过十多次之后,她突然又停下了步来,皱着眉头,极慢极慢地向前拖着步子,猛
咕丁地笑了起来。 
  她已发现了阵法玄妙所在,长啸一声,这次不再缓慢,疾射向前奔去,已脱出那令人
迷失方向的阵中。 
  原来当她发觉被困之后,想了个极笨的办法,她深知任何阵法,不离一个原则,那就
是“变由不变而生”:其实人之一生,何尝能离开这个规范,生既为人,任你怎样变化,
除掉了“二郎神”、“孙悟空”之流者外,你仍然是个人,只要你能人行人事,识人理,
说人话,则在任何后天的环境中,皆可通达到无忧而快乐的境地,反之非但失去了快乐,
恐怕多变之后,亦将失去那“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中的“几希”,设若“几希”荡然无
存,虽然那个时候你是的确达到了“变”的目的,但你想一想看,变成了个什么东西? 

  端木云虽说已经识透了“变由不变而生”的原哲之理,这就像适才的比方一样,却须
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地做才行,因此她暗用重手指法,行前按向壁间,留有标志,然
后慢慢前行,谨慎而不乱。 
  走到相当的地方,顿足留下了寸深的脚印,疾射而回,找寻适才的标志,果然不错,
所以她露出了笑容。 
  就这样再返转顿足所在,照旧前行到相当路程之后,仍然留下足印折回。中途曾有一
次迷失了所留的记号,她一面惊诧不安,一面却又暗自欣慰,因为她认为盘旋失迷方向的
关键,就在这段短暂的距离之中。 
  她加倍地沉静,聚神地思索,悟出了门户所在,才在一声长啸之下,勇往直前,脱出
了困境。 
  端木云脱身迷踪失向的阵内之后,行未多久,迎面一座晶石屏嶂阻路,屏上用鲜红的
颜色写着“请进来”这三个斗般大字, 
  她略一犹豫,心灵突生警兆,背后似有极端轻微的声音传来,她暗中冷哼一声,已在
提力相待。 
  晶屏光可鉴人,端木云在耳闻背后轻微声响之时,已自晶屏上看到了背后的情形,她
却故作不知,并且迈步踱向晶屏前面丈余地方,假作仔细观察形势,其实却自晶屏反射的
自然功效上,注视着背后的一切。 
  她心中异常地沉重和紧张,已将真力提足十成,这时晶屏上现出了一个奇异的白色影
子,脚步轻巧有若幽灵,转瞬已毫无声息地到达了端木云的背后,自晶屏上看来,距离端
木云至多不过五尺! 
  因此这白色的影子,也极为清楚地返映在晶屏上面。 
  竟是一只通身雪白,长毛长臂的怪猿,高有五尺,臂长几可垂地,设若此时它微一探
爪,必可抓到前面的老枭婆端木云。 
  端木云善驯禽鸟,熟知兽性,白猿既然是站于身后不动,她也并不闪避,只在小心地
戒备之下注视着它。 
  动物之中最最近似人的,就是猿猴,但任它们有多聪明,大脑却不善拐弯,因此这头
怪猿,始终不知道已经早被前面的这人发现了踪迹,它所以迟迟不动的缘故,除掉想看清
楚端木云呆立着于吗之外,还有另外的一个因由。 
  它久待端木云挪动而失望之下,已经不再忍耐,但它却又不像其他深山中的狸猿般动
作粗莽,竟自端木云的两肋下,悄悄地伸过寒那一双长臂,端木云心头又是一凛,原来这
头高大的长臂白猿,竟是个曾经受过训练的东西! 
  端木云本已决定当白猿扑上之时,用重手法将它震伤,如今突然改变主意,仍然故作
未见,静静相待。 
  长臂白猿的两条铁臂,已缓缓伸过了端木云垂着的臂肘,并已逐渐圈束,意图突然将
端木云紧紧箍住! 
  此时端木云方才动手,双肘猛地一擅白猿的双臂肘弯,力只用了七成,自猿不防此变
,“列缺”穴一麻,双臂无力再举,颓然束垂,端木云疾若飞轮般倏地转对着白猿,双手
捷逾电闪地点向白猿的左右肩头。 
  她是想要生擒这头怪猿,自信事出突然,发招迅捷无与比伦,白猿在双臂麻木之下,
绝难脱闪得快。 
  岂料事出意外,长臂白猿“列缺”穴道虽被撞麻而无力提起,但它那两条长臂,却并
未受伤,端木云双手尚离白猿肩头尺余,白猿却已身形晃动,飞一般的倒纵了出去,睁着
一对金睛火眼,瞪着端木云不瞬。 
  端木云出手不为不快,长臂白猿竟然平安逃了出去,不由皱眉暗惊,此时白猿不停地
甩着一对长臂,想来它至今尚感双臂麻木施不得力,端木云心头闪过一个念头,随即身形
疾射,直扑白猿而去。 
  长臂白猿果然双臂尚感不适,不敢应战,一对后爪猛地一登,向左斜方三丈开外疾窜
而逃。 
  端木云怎能容它逃出手,如影随形已到,左手五指提聚真力,虚捏成拳,突地弹向长
臂自猿的前胸! 
  长臂白猿吱地一声厉呼,身形倏忽又向右面逃去,端木云暗中一声冷笑,她已握定了
必胜之券。 
  当白猿向右纵避之时,双臂仍在抖摆,端木云了然再过片刻,白猿双臂即将复原,那
时恐要多费手脚,因此她再次飘身追上,双臂聚劈空掌力,化指为拳,突然向中间合拢,
迎打白猿的头顶。 
  她双拳刚刚举起,却倏然地中止,暴然两分,互向左右丈外空处,弹下成名江湖的“
天玄刚指”之力! 
  设若长臂白猿并不躲闪她这迎头的双拳虚招,或向后方直退闪避,皆无问题,只要左
右纵逃,则非受重伤不可。 
  白猿极端聪慧,并会武林所传的拳脚功夫,可惜一向未遇敌手,应该说是向来就没有
搏斗过,今朝突遇武林高人,双臂又正当酸麻无力之时,把端木云那两拳虚招,竟当作威
势无比的煞手来应付。 
  其实这也难怪白猿多心,适才它曾吃过一次大亏,知道这个老婆婆很难对付,何况它
是奉令另有所为,因此它决定在双臂未曾复原之前,只躲不攻,因此当端木云迎击它头顶
的虚招打下时,它再次斜飞向右方闪避。 
  不料端木云却早见及此,天玄刚指正是分向左右空虚地方弹下,长臂白猿适时右避,
恰好迎个正着。 
  所幸此猿纵避之时异常迅疾,侥幸躲开了紧要的部位,但那条刚刚止住了酸麻的左臂
,却挨了一下重的:它吱地一声惨叫,头也不回,向端木云适才来路地方,疾射飞纵逃去
,迅捷无伦,转瞬巳消失了踪影。 
  端木云皱了皱眉头,转身再次走向那阻住进路的晶石屏嶂,立于晶屏之前,注目那三
个鲜红的大字。 
  适才她乍睹此字的时候,曾经认为这是用鲜血所写成,如今她已知道料错了事,那不
是写在晶屏上面的,而是嵌在晶屏上的,是用鲜红的宝石,挖空了晶屏,然后紧紧嵌镶在
晶屏上面而成的字体。 
  她非但惊服昔日嵌镶字体之人的纯阳功力,也十分惊骇这人所怀有的财力,赤红的宝
石并非世间最最珍贵的东西,但字有斗般大小,三十字的每一道笔划,都是宝石嵌成,“
请”字的那第一笔“点”,就是一块蜜桃般大的宝石,红宝石到了这么大小,已算得人间
罕有之物了。 
  端木云夫妇家资万贯,熟知各种珍宝珠卑的出处,单单这三个大字所耗费的赤红宝石
,其价值已足堪敌国。 
  尤令端木云惊骇的是,三个大字所用的赤红宝石,颜色深浅相同,就像是一整块巨大
的宝石,所分割而成的一样,她深知就算世上有人怀有使用不绝的财富,要想在三五十年
之内,搜集这多这大同样颜色的宝石,也无法办到,但是目前却有事实摆在眼前,非但此
人办到了别人无法办到的事情,并且此人毫不顾惜地把这些价值连城的珍宝,嵌成了字,
随便地放置在人人可以到手的地方,她无法不觉得惊骇,进而对这不归谷的主人,也深具
了戒心。 
  她不由自言自语地对着晶屏喃喃说道: 
  “难怪武林中人提起不归谷来,个个向往而又人人悚惧,像这些赤红宝石,岂非江湖
之辈所朝夕欲求之物? 
  像那‘燧人宝典’,更是武林人物觊觎而必得的东西,这不过是不归谷中百条甬道洞
府之一,已有若许珍藏,想来整个不归谷中,还不知有多少异宝珍物,难怪谷名不归,谁
又舍得下丢弃这些而回去呢?” 
  端木云自言自语说到此处,不禁长长叹息了一声。在叹息声中,她霍地惊觉一事,摇
了摇头,继之感慨地喟吁不迭,她在替世上争名夺利的人们悲哀,为世人的无知和浅薄叹
息,谁不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古训?但哪个又能在财色名利诱惑之下,而霍然
醒悟?
  她也在暗中警惕自己所为何来?缘因天蓉姑娘和章大侠及老伴儿先后失踪,这才不惜
犯险搜寻,如今自己却也为了突然看清楚这些赤红字体的本质,竟而失心地忘怀来意,怎
不感到财货诱人的厉害! 
  端木云思念至此,静下心来,仔细地探索前进的路径,不由皱眉摇头,看来若不打破
晶屏,是无路可通了。 
  晶屏上“请进来”的这三个大字,必有用意,她曾转了个念头,想到这座晶屏莫非就
是门户? 
  只是当她仔细观察多时之后,已断定这中间并无门户暗藏其间了,晶屏不似石壁,设
若中间有了合缝地方,不论安排配合得有多巧妙,也必然发生反射的作用,令人很容易就
发现了合缝的所在。 
  目下这座阻路的晶屏,却是浑体而成,毫无缝隙可寻,请进来这三个大字,简直是个
骗人的勾当。 
  她决心震碎晶屏而觅路前行,倏地暴提真力,已将右臂高高举起,但却终于叹息一声
又垂下了臂来。 
  端木云实不忍心一掌将晶屏震碎,打碎这座晶屏,只要举手之劳,但安置这座晶屏,
却要费尽心力才成,前人不知消耗了多少人力和物力,方始完成今朝这座晶屏的装置,自
己怎能……。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颓然垂下了右臂。 
  但是除此之外,又别无方法可想,她不由怔在当场。 
  半晌之后,端木云霎动着双目,自言自语说道: 
  “为什么镶上‘请进来’这三个赤红宝石的大字呢?骗人? 
  但是这又何必,这样岂不是多此一举?除非……除非藏着狠毒的埋伏,要人来自投罗
网。
  但是,假如没有这三个字,岂不使人更容易入伏?这真奇怪,既不是有心骗人,又不
是暗设埋伏,难道是果如晶屏嵌镶的字迹一样,坦然而进即可通过?”她自言自语说到这
里,话锋微顿,面色凝重,沉思片刻之后,脸上现出果断决然的神色,继之又道: 
  “事到如今,是祸是福已难料断,前行无路,后退必将尽弃前功,只有照这晶屏所示
,向前一次。”说着她提聚真力以备万一,缓步前行,走到晶屏旁边,始终没有任何事故
发生,直到已贴在了晶屏上面。 
  不料端木云刚刚站稳,突然觉得足下有一股无法抗冲的力道上弹,竟身不由己被直震
而起,高有丈五! 
  她起身高空之时,丹田纳气,已备应变,哪知迎面的晶屏却倏忽下沉,直没地底,此
时端木云已无法多想,腰身一挺,斜飞纵落在晶屏消失之后所现露出来的石室之中,她脚
步未稳,晶屏却又暴然升起,将路封死,就这霎眼的工夫,像幻梦一般,端木云已被封闭
于晶屏后面。 
  事出意外,她自然难免惊骇,但是还有量最凛人心胆的事情,已经突然发生了,结果
—— 
  第五十章 玉女寝陵  原来当端木云由丈余高处,趁晶屏下沉地底的刹那,飞纵而
过之后,尚未腾出时间仔细注意室内的一切,而晶屏复又升起,进路封绝,彼时她只顾在
骇诧自己如梦幻般的遭遇,故而仍然没有注意到室内的事情。
  等她心神平定下来之后,既知归路已绝,自然而然地将注意力集中到石室之内,注目
之下,不由频频惊赞。
  这间石室,色呈淡紫,四壁平滑如用刀削磨琢而成,左壁丈许高处,嵌镶着一盏六角
壁灯,六幅宫画,乃是奇异的巧工,在六片赤红的薄宝石板上,雕镂的透明人物,灯蕊是
一粒胡桃般大的夜明宝珠,奇光自透明的山水人物中穿射出来,好看煞人,珠光照耀着这
间本系淡紫色的石室,竟变为绯红。
  迎着晶屏的正对面,是一张象牙香榻,榻前一个玉石茶几,几上横着一张奇古的瑶琴
,琴弦闪发着异光。
  榻上两床杏绫绣被,叠放得整整齐齐,一对枕头面上,绣着“燕双飞”图,只是缺了
一幅香纱丝的芙蓉帐儿。
  左壁间一座晶石妆台,虽然不染尘灰,但看上去却极为单调,大概是妆台上,少了那
些脂粉物品的原故;象牙榻的墙头上,斜挂着一柄宝剑,说它是剑,似乎不大合适,因为
只有尺余长,并且是个弯月形状。
  端木云望之即知这间石室,是闺阁千金所居住的地方,她惊诧不归谷中竟有女子居住
,这里一丝一物无不超凡绝俗,古雅出尘,她心底深处,自然还存着另外一个疑念,不过
此时她却未曾表达出来。
  端木云不知道为了什么,在看清这是一间香闺之后,却突然感觉到困乏起来,真想睡
上一会儿才好。
  她不由自主地迈步到了象牙榻前,伸手轻轻地抚摸了那对香枕上的飞燕一下,讵料香
枕竟然随手而化,那一对飞燕,也随着她在受到惊骇之后,倏然束手而带动的微风,飘然
飞起化为残絮!
  端木云不禁凛然悚惧,连退了四五步,呆呆地看着正在冉冉坠下来的残絮,心胸间怦
跳不止!
  其实这个原因非常简单,香枕绣被,望之虽然崭新,但却不知在这象牙榻上,安置有
若干年代了,故而本质已腐,成为朽物,只要有人在它上面些许用力,它自然就颓化为一
堆灰烬。
  端木云并非不明白这些道理,但是因为事前未曾想到,故而香枕随手颓化之时,才受
了惊吓。
  如今她惊魂已定,反而暗笑自己的胆量忒小,再次走近香榻,重伸出右手,才待再在
绣被之上拭摸一下,却突然终止了这个念头,随即嗟叹一声,她知这两床绣被,必然像双
枕一样,故而不忍再将它抚毁,这是女子的天性,回忆过往的事迹,要比憧憬未来美妙得
多!
  她转身步向妆台,用手指轻轻按向台面,这座妆台是晶石所制,边沿都是用金银包裹
着,停有五色宝石,晶石自然不会朽腐,也决不至于随手颓化,她所以按试的原故,仅时
无聊的动作而已。
  但事出意外,妆台面上,竟然随着端木云按下的手指,透穿成洞,这一来不由她不骇
然了。
  再次相试,依然如此,端木云摇头不迭,地从晶石台面的朽腐事上,计算着这间石室
,至少已有千年光景。
  她正摇头暗自叹息之时,突然双眉一挑立即自语道:
  “不对呀!千年以前的床榻妆台,不是这种式样,尤其是枕、被之上所绣的……,这
真令人不解?”
  原来她突然想起了昔日初嫁及哮天的时候,老父知友,曾送了她一份重礼,那是一幅
三国时代的洞房新人喜图,有人物,有摆设,绝非现下室中床。台的样子,按这间石室的
布置而论,最多是三百年内的东西,莫非晶石在两三百年之内,也会朽腐成现在这个样子

  端木云想不明白,终于痴笑一声自语说道:
  “这真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了,我是为搜觅天蓉姑娘和老伴儿下落而来的,管
这些闲事作甚?”说着她再次微笑了一声,抬起头来,这遭她已不再为闲事分心,专一找
寻走出这间石室的门户来了。
  可是任她找遍了整个的石室,却没有发现一个通达外面的门户,不觉暗中焦急起来,
在室内盘转不停。
  最后,她霍地想起了那座曾经阻路的晶屏,自忖道:
  “妆台也是晶石所制,触之则毁,想来晶屏亦难例外?何不先将晶屏毁掉,也许能有
意外发现?”
  因此她立即步向那座晶屏,微提真力,平伸右手,缓缓向外推去,她怕力量过大,引
出意外之伤。
  哪知晶屏动都不动,端木云错当是力道不足,又加了三成真力,却仍如蜻蜒撼柱一般
,白费工夫。
  她眉头一皱,冷哼一声,八成真力打出一掌,岂料晶屏毫无伤损,却震得她那一条右
臂和掌腕生疼。这次她有些恼了,倏地退后两步,双掌以十成劈空真力,猛扑在晶屏之上
,却依旧是莫奈它何。事到此地,她方始死了心肠,长吁一声,低下头来。
  突然,她身后起了一阵轻微的声响,端木云倏地转过身来,怪事!真是怪事,那张象
牙香榻,竟已失踪!
  端木云正在惊诧骇疑之时,晶屏对面的石壁,竟而活动起来,像是被一种无比的力道
所推动,疾电般倒遇到数十丈外,这间小巧美奂的石室,平空阔展了数倍的地方,她不禁
惊咦出声!
  此时因为正面石壁退移的关系,这间石室突然变成了长方形状,只是地方虽然大了几
倍,却仍然苦无门户。
  端木云皱着双眉,注目适才曾经摆着象牙床榻的地方,地下不见裂缝,就像是那个香
榻,随风去了似的,找不出丝毫失踪的痕迹,她只觉得头皮发炸,浑身的汗毛根根直竖,
心中怦怦乱跳不已。
  她仗着胆,一步步向前走去,在经过本来安放着象牙香榻地方的时候,竟然绕了个弯
,像是生怕碰上那张香榻似的。一面走着,她一面提心吊胆,并将功力提起,准备适应突
然中的任何变化和事故,因此她步子很慢。
  当她走出十数丈时,似乎觉得身后又有异声发出,立即回顾,这可把她吓呆了,身后
除掉那盏六角形的壁灯之外,所有的陈设物件,已经全部失踪,石室竟然变成了一间空空
无物的房子!
  异响又自身后传来,她再转对着那道移动了的石壁,这次身后却空无一物。葺地在距
她丈远的石顶上面,暴射下来一片奇亮耀跟的光芒,她不禁立即阖上了双目、再开启的时
候,身前平添了一座玉石高台,高有丈二,广宽约有丈五,长方形状,那片奇亮的光芒,
恰恰正好罩满台上!  她全身一抖,今朝所遇的种种怪事,兹后说来,恐怕无人相信,
虽然至今没有丝毫令人惊惧的事情出现,但是端木云却被这种古怪奇异的变化,夺去了心
志,如坠幽冥,不禁凛悚觳觫。
  玉石高台之上,存放着什么东西?她怕知道,却又想知道,这就像是胆小的人,怕鬼
,却偏偏愿意听人讲述恐怖的鬼怪故事一样,越是怕也越是想,她终于决定登上高台,一
窥究竟。
  念头决定之后,立即飞身纵上高台,注目之下,她竟然张着嘴巴,举缩着右手,想要
呼喊,但却无法出声!
  这是惊怕至极之下的样子,有什么事,竟然使这位名震天下的老枭婆,恐怖地抖战不
止而无法出声呢?
  原来玉石台上,睡着一位奇俊的少女,面色肃穆而端庄,颈下枕着那对绣有双飞燕的
香枕,身上盖着那两床杏绫绣被,虽然说此事忒煞出人意外,但这也不值得端木云如此惊
惧呀?
  果然,端木云的两只眼睛,并非注视那端庄沉睡不醒的少女身上,而是恐惧地注视着
高台的旁边。
  旁边地方很大,放置着几样惊人心胆的东西,有一颗人头,面目已非,长发散乱,看
来是个女子!
  又有一条腿!还有一条腿!有一只膀臂!又一只膀臂!最量令人惧怕的是,有一段无
头、无肢、五脏流散于腔外的尸体!这怎怪端木云欲呼无声?胆小的怕不早已吓死在这高
台之上了!怪的是,尸体看来已有多年,但却不腐不朽。
  久久之后,端木云方始松放下右臂,纵下高台,仅由丈高地方纵落,她竟无法站起,
却颓然坐在了地上。
  此时端木云已经知道自己误入了一座灵堂,她所骇异而不解的是,那些残肢碎散了的
人体,为什么不装在一起,却这样乱糟糟地随便弃置?虽然看出来那些肢体已是数十年前
的东西,并且不须多费思考,就能了然那些肢体全属女人,但是却无法断定这是什么人下
的毒手。
  不!不只是无法断定下这毒手的人是谁,又是什么人将这些碎残了的肢体,安放在那
玉石高台上面去的呢?
  端木云苦笑了一声,她有心再次登上玉石高台,清楚地看看,看看那个似乎沉睡不醒
貌相端庄的少女,有无四肢,却提不起勇气,不禁皱眉自忖,自认生平杀人多多,从未有
过怕意,今朝忒煞怪异,竟觉心惊难止,连再登玉石高台的勇气都没有,是老来心慈?还
是……。
  她忖念时候,已经站了起来,此时端木云已不愿再在这座灵堂中逗留,只苦难觅门户
,一时无法走出。
  这时她想到手边要有一柄锋利的宝刀有多好,至少可以仗以开凿那块晶屏,退出这座
鬼气阴森的灵堂。
  端木云思念到这里,蓦地记起来在那活动石壁之上,所悬挂着的那柄弧形宝剑来了,
不由抬头观望。
  那柄弧形短剑,果然还挂在原来的地方,大喜之下,立即飞纵近前,腾身上拨,顺手
将短剑取了下来。短剑入手,端木云不禁暗中皱眉,怎地这般沉重,她一面疑思,一面按
动弹簧,岂料宝剑竟然无法出鞘。
  再次腕上加力,仍然不能如愿,这时一阵隆隆声响,那曾经悬挂着这柄短剑的石壁,
平空裂出来一个缺口。
  端木云自是喜极,这才知道,手中宝剑并非真物,它的用处是在坠着这道秘门的开关
,故而如此沉重。宝剑取下之后,开关自动弹回,而秘门因之出现,至此地不由对这巧妙
的机关设置,心折叹服。
  她有心一试自己所料真假,立即飞身将宝剑悬于原处,然后在空中变式易势,自石壁
缺口中疾射而过。果然隆隆之声再起,石壁缓缓自然拢合。
  端木云仰望着刚刚拢合的石壁,会心地一笑,这才转过身来观望目下站立所在附近的
一切。
  这是一间书房,左右壁间摆放着高大书橱,正中一张奇古书案,案上一块尺长的水晶
镇尺,宽有一寸,厚约八分,压着一本书籍,案旁左首,一架坐地高灯,灯旁,一座叫人
的金铃,案前一只玲珑玉墩,除外再无杂物。
  端木云目睹案上的书籍,不由走了过去,推开镇尺,合拢了那本书籍,封面上赫然入
目是几个大字,她不禁惊喜地欢啸出声,随即坐于玉石墩上,伏身案际,聚精会神地看了
起来。
  她忘记了渴饿和此行的目的,全神贯注在那本书上,如今只好任由端木云专心阅读,
我们且说那天蓉姑娘。
  天蓉姑娘在陷身怪绝的石室之后,目睹那高踞于白骨台上的骷髅死人,竟然开口说话
和即将挪动因而吓昏。
  醒来听得耳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听出是那分手已有数日的梅梦生,立即强
睁双目,看清果然是他,不由将满腹的委屈和惊恐之念勾起,是故扑在梅梦生的身上,痛
哭了起来。
  在经过一阵痛哭和心情突然松弛之后,她竟然感觉到极端困倦,终于在梅梦生的怀抱
中酣然睡去。
  这一来可害苦了梅梦生,爱为人之天性,佳人在抱,怎能心意不动,却又不敢唐突冒
犯,幸而梅梦生井无邪思,终能在最后关头,心明性灵,爱人爱己,以无上禅功,克服他
念而趺坐无妄。
  天蓉姑娘睡梦中渐觉累乏,她此时仍然认为像平常一样,是稳睡在床上,故而翻了个
身,结果滚在了地上。
  她吓醒了,他惊醒了,醒来四目相对,天蓉姑娘这才霍然记起睡前的事,不禁玉面转
红,扑身坐起低下了头。
  梅梦生为天蓉姑娘这种娇羞无邪的天真动作所感,不由得也面红耳赤觉得难为情起来
,因此两个人都默然无言。
  半晌之后,还是梅梦生先开口问道:
  “蓉妹妹是什么时候来的,三位老人家呢?”
  天蓉姑娘闻言,不知为了什么又羞红了面颊,低声道:
  “梦生哥你真坏。”
  这句话说傻了梅梦生,他呆呆的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天蓉姑娘看到梅梦生那副傻乎
乎的样子,不由情笑道:
  “瞧,你干么做出这个样子呀?”
  “你说我坏,我……”
  “你还不坏?问我什么时候来的,刚才……”
  “哦!是怪我设说清楚,我是问你什么时候来到这不归谷中的,并不是问你在什么时
候来到……”
  天蓉姑娘白了他一眼,接口说道:
  “你还说不坏,又重了一遍。”
  “蓉妹妹别生气,我不是还没有说完吗?”
  “哼!你倒有理了。”
  “不不不,算我投理,快告诉我,三位老人家可好?”
  “好,是好,对了,你刚才说这是不归谷中,难道你早已经知道是被那头戴竹篓的怪
客,掳进了不归谷内?”
  “嗯,是那位奇异的人物告诉我的,他并且还对我说过,这间洞府是不归谷内紧要所
在,叫什么洞中洞天。”
  梅梦生说到这里,天蓉姑娘方才注意到目下存身的这间洞府,她打量了半天,才蹙着
秀眉说道:
  “你自从被那怪人掳进不归谷后,就在这里?”
  “嗯!一直困在此处。”
  “这里距离那间怪异的石室有多远?”
  “怪异的石室,蓉妹妹说的是……”
  “满都是死人骨头的那一间。”
  梅梦生笑了,他笑天蓉姑娘“死人骨头”这一句话,这纯粹是一句小孩子惯说的形容
词,天蓉姑娘却偏偏用它。
  “笑什么?死人骨头有这么好笑?”天蓉姑娘率直地相问,梅梦生红着脸说道:
  “我听人家都是称呼叫‘枯骨’或者……”
  天蓉姑娘撅着小嘴巴却接口道:
  “或者什么?我就叫那些是‘死人骨头’,难道不对?那不是些死人骨头又是什么?
你说,你说。”
  “蓉妹妹别生气,那……那些本来都是死人骨头。”
  梅梦生这句话出口,天蓉姑娘笑了,梅梦生却暗中皱了皱眉头,思忖着为什么自己对
她发不出半点儿脾气来呢?真怪!好像天蓉姑娘每一句话,自己都觉得对,这又为了些什
么?他正沉思之间,天蓉姑娘又说道:
  “你傻想什么呢?还没回答我哪。”
  “哦!嘿!是?是……是说……说……”
  他根本就想不起来天蓉姑娘问的是哪一句话了。
  “哦!嗯!是?哼!我问你那间有死人骨头的石室,距离你这一间石洞有多远?听明
白了吧,梅少侠?”
  “是,是,不远不远,很近,很近。”
  “到底有多近?”
  梅梦生这才恢复了自然,微笑着答道:
  “大约有里把路吧。”
  “这还不远?”
  “有甬道互相通连,所以说不远。”
  “你怎么发现我……我……”
  天蓉姑娘本心要问他是怎样发现自己昏倒在那间石室之中的,但却说不出口,梅梦生
明白姑娘所指,笑着说道:
  “说来很巧,是我把蓉妹妹吓昏的。”
  天蓉姑娘一听可恼了,她不由沉声说道:
  “不用说那一声哧笑是你了?”
  “一点都不错,是……”
  梅梦生刚说到此处,突然发觉天蓉姑娘已经满面秋霜,他才惊悟出内中的原因来,立
即停下话锋正色说道:
  “蓉妹妹莫生气,我不是有心的。”
  “你躲在那个死人骨头后面笑,还说不是有心的?”
  “我没躲在死人骨头后面。”
  “那你在哪里?”
  “我在那个死人骨头里面……”
  “胡说,死人骨头你也能躲进去?”
  “真的,蓉妹妹,我没撒谎,确实是在死人骨头里。”
  “你好好的躲在死人骨头里面干吗?”
  “说起来真冤枉,我不是有心躲到里面去的,是不知不觉地走到里面去了,哪里知道
是个……”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油嘴滑舌的,要不是你自己走到里面去的,难道还是那个死人骨
头跳起来套上了你?”
  梅梦生知道要不从头说起,越缠越乱,就说不清楚了,遂摆了摆手,表示先请姑娘莫
发高论,然后缓缓地说道:
  “蓉妹妹,你能让我慢慢地从头说起吗。”
  “哪个拦着你来?”
  “你别生气,我自始至终说出经过,你自然就明白一切,那个时候相信你绝对不会再
说我是有心吓唬你……”
  “哪一个害怕?哼!”
  梅梦生知道越解释越没完,他突然手指着天蓉姑娘身后急声喊道:
  “蓉妹妹快躲,蛇!蛇!”
  天蓉姑娘自小天地不怕,就是怕蛇,闻言看也不敢看上一眼,就惊呼了一声,扑到梅
梦生的身上。
  梅梦生却正经地动电不动,两眼注视着姑娘背后的壁角,天蓉姑娘这才回头搜看,却
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再回头直瞪着梅梦生,梅梦生却若有介事的说道:“刚刚钻进墙角石洞里面。”
  “呸!你这个坏东西。”
  梅梦生这遭却正色说道:
  “蓉妹妹你怎不容我说话,可知道我几乎死在这个劳什子的‘洞中洞天’之内?要不
是机缘凑巧……”
  “你先告诉我到底刚才有没有蛇?”
  “刚才没有,但是迟早会有。”
  第五十一章 狼吞虎咽  天蓉姑娘白了他一眼说道:
  “你说吧,说完了咱们算个总账。”
  梅梦生闻言一笑,遂把被掳之后,怎样和那个头戴竹篓的怪客交谈,怎样自作聪明结
果上当的往事,详述了一遍,天蓉姑娘这才知道,梅梦生果然被困了多日,她并且抬头看
了看那十丈高处的五寸圆洞,摇头说道:
  “要不是梦生哥你说,我真不敢相信,这五寸的小圆洞儿,竟能容人由之上下,梦生
哥,你吃什么呢?”
  梅梦生这才又将怎样发现草垫肉脯的事情说出,并顺将泉水来源也说了出来,天蓉姑
娘闻言看了看地面说道:
  “这就不对了,照你所说,洞顶壁角自流灵泉,虽然限有时刻,但却极为准确,并且
从未间断等言是实的话,地上怎的并无水湿的痕迹呢?”
  梅梦生闻言一愣,他也觉得天蓉姑娘所问有些道理,只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却始终没
有想到这个问题。
  如今自然也无法答复天蓉姑娘了,是故他半晌没有开口,天蓉姑娘深知梅梦生不喜谎
妄之言,于是接着说道:
  “我自然相信梦生哥你没有妄言一句,不过就这种反常的变化,你却早就应当注意了
,下次遇上事可要……”
  梅梦生羞愧而感激地握住了姑娘的柔荑说道:
  “谢谢蓉妹妹的关怀。”
  这是一句平常话,哪知却谢红了天蓉姑娘的粉脸,梅梦生也蓦地惊觉不妥,原来自从
说到有蛇之后,两个人只顾谈个设完没结,却忘记了天蓉姑娘还偎靠在梅梦生的胸前,并
未离开呢。
  直到梅梦生握住了天蓉姑娘的酥手,两个人才同时惊觉,因此一个羞红了粉面,另一
个神情更是尴尬。
  她,缓缓地抽出手来,慢慢地一点、一点向外面挪。
  他,轻轻地伸张开五指,小心地一丝、一丝往旁边闪;于是,中间空出来了一个空隙

  梅梦生为着掩饰心中的不安,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
  “以蓉妹妹看来,地面没有水湿痕迹,是何原因?”
  “这地下溪跷,似乎应当挖开来看看。”
  “蓉妹妹可是疑心地下藏着什么?”
  天蓉姑娘点头说道:
  “我曾巧得过一部‘燧人宝典’,说不定……”
  梅梦生没容姑娘话罢,挺身纵起说道:
  “对,好在我有现成的利器。”
  说着他自背后撒出那柄“腾龙”宝剑,走向灵泉流滴之处的地面,才待将宝剑扎下,
天蓉姑娘急忙阻止道:
  “慢着点儿,万一真有物件,岂不被这剑锋损毁?”
  梅梦生闻言点头,改扎为削,轻轻地划了下去。哪知地面坚逾精钢,竟未削动!他这
才想起了乍困于此洞之时,曾经得过经验,宝剑虽利,却难有功。
  天蓉姑娘目睹此情,也不禁皱着眉头无可奈何,半晌之后,梅梦生喟叹一声,收剑归
鞘,解嘲地说道:
  “看来这个哑谜儿,只有见到那位头戴竹篓的怪客之时,向他领受高教了,蓉妹妹认
为如何?”
  天蓉姑娘瞟了他一眼,微笑着并没有接话,梅梦生却很明白,天蓉姑娘是笑他多此一
问,因此他也自嘲地一笑。
  天蓉姑娘霎了霎眼,娥眉微蹙说道:
  “那头戴竹篓的怪客,没有告诉你他的名姓?”
  梅梦生摇了摇头,天蓉姑娘接着又问道:
  “适才我似乎记得,你讲那怪客曾经说过‘这是你的第一课,我去之后,不再归来,
设若你能解破奥妙,识透玄机,生出此洞之后,你我必然相逢……’等言,梦生哥,这几
句话不错吧?”
  “不错,的确是那怪客说的。”
  “这可就怪了,梦生哥,你是不是已经能够出进这座古里古怪的洞府,而往来通行无
阻了呢?”
  “自然,否则我又怎能走到那座满是死人骨头……”
  他话尚设完,天蓉姑娘就摆手止住了他说道:
  “那怪客莫非有心骗人?”
  “蓉妹妹,你是指?”
  “指着他那句:生出此洞之后,你我必然……”
  梅梦生也没等姑娘话完就接口说道:
  “他没骗我,是我不愿意叫他如愿!”
  “梦生哥,你这句话我听不懂。”
  梅梦生闻言刚强地说道:
  “我偶然地发现了一件东西,进而识破了这‘洞中洞天’的玄妙和出进的道路,那还
是不久以前的事情呢。
  当我按照所知离开此洞之后,首先赫然人目的,竟是一封信柬,那是怪客留给我的,
信上指示我怎样怎样去办,我生了气,偏不听他那一套,反而自己去另打出路,想给这个
怪家伙点颜色
  看看,所以……”
  “好了好了,这样说来不是怪客出言无信,而是你自认为了不得,偏偏不听人家的忠
告,刚愎自用……”
  梅梦生正皱着眉头听训,这时候突然接口说道:
  “虽然是刚愎自用,但却刚懂得恰到好处!”
  “我看不出你这刚愎自用恰到好处的事实何在。”
  梅梦生笑指着天蓉姑娘说道:
  “哪!要不是我刚愎自用,不听那个怪客的安排,又怎能凑巧在那满是死人骨头的石
室内,发现蓉妹妹你呢?这不就是刚愎自用恰到好处的事实证明了吗?我不信蓉妹妹你还
有什么话说。”
  天蓉姑娘明知此言不假,却仍然哼了一声说道:
  “你少自以为是,我能进那间石室,自然还能再走出去,没有你的话,我倒不至于受
那场惊吓了。”
  “蓉妹妹刚才不是说过,你并不害怕来着吗?”
  天蓉姑娘俊脸儿一红,瞪眼说道:
  “哪个又说害怕来着?”
  “蓉妹妹你真不讲理。”
  “不讲理又怎么样?”
  梅梦生摸了摸头,苦笑着说道:
  “看起来你不讲理,我是没有办法怎么样你了。”
  这句话说得天蓉姑娘“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梅梦生却万般委屈似的,无可奈何地摇
了摇头,天蓉姑娘轻轻地说道:
  “梦生哥别气,我逗你玩的,说实话,我确实曾害怕来着。”
  梅梦生闻言,心中却甜到了极点,笑了。天蓉姑娘也羞人答答地闪着那双星眸,含情
默默地瞟了他一眼。
  梅梦生立即也用极低而温柔的语调说道:
  “其实还是我错了,应该按照那位头戴竹篓怪客的话作,蓉妹妹别恼,现在还来得及
,信在这儿。”
  说着他自腰间皮囊中,取出来一封信柬,天蓉姑娘这才注意到,梅梦生竟然没穿着外
衣,不由问道:
  “梦生哥,你的衣服呢?”
  梅梦生苦笑一声道:
  “我因为这件事无关重要,忘记告诉你了,衣服被那位怪奇的人物借去啦,他说目下
我用不着它。”
  天蓉姑娘至此恍然大悟,不禁自言自语道:
  “这就难怪我看着眼熟了,也难怪……”
  “蓉妹妹,说详细点好不?”
  天蓉姑娘闻言一笑,向梅梦生道:
  “你不是已经把怎样被及大侠夫妇收养和及东风夫妇惨死的事,告诉过那位头戴竹篓
的怪客了吗?”
  “是呀,刚才我说过啦?”
  “不错,你不是问我和三位老人家,是怎样来到不归谷中的吗?现在我告诉你,是怪
客指引我们来的。”
  “哦?蓉妹妹你们又见过他了?”
  天蓉姑娘遂将在神鸦崖下古刹高塔被元冥四君所困,怪客解围等情,详说一遍,最后
又道:
  “当时我就看着他那身衣服眼熟,设想到是你的罢了。”
  “蓉妹妹,刚刚你还说过一个‘难怪’,是指什么?”
  “是指那位怪客对及大侠夫妇说的事。”
  “什么事?”
  “怪客自你的谈话中,知道了及大侠子、媳皆为救你而丧生,故而他对及大侠夫妇特
别照拂。”
  “对了,我记得当我说出始末之后,怪客曾经说过‘及东风夫妇竟能杀身全义,真是
难得’的话。”
  天蓉姑娘嗯了一声,似平颇为激动地看着梅梦生道:
  “难道你不认为这是无比的恩惠?”
  “蓉妹妹这是说什么话,非但此乃是世间最足珍贵的仁德,并且更是我梅氏一家永远
难忘的恩情。”
  “梦生哥说得对,哦,我倒忘了,你和伯父母还没见过面吧?”
  梅梦生闻言一怔,心中暗想,怎地今朝蓉妹妹颠三倒四起来了,自蓉城相会,和她始
终未曾离开,直到自己被怪客掳进这洞中洞天,她怎么突然问起明明知道的事情来了呢?
想罢立即答道:
  “蓉妹妹不是知道我还没见到过两位老人家吗?”
  天蓉姑娘点了点头,喟然叹息一声道:
  “你应该早按照怪客的留柬去办就好了,别忘记伯父大人是被困在这不归谷中的!”

  谁知梅梦生闻言却悲声说道:
  “家父在二十几年前,就被困于不归谷内的‘洞外洞天’之中,我虽永远不认为他老
人家已遭不幸,但……”
  “谁告诉你这些事情的?”
  “是那位掳我至此的怪客。”
  “这人吩咐你的话,你什么都应该听,唯有这一件事例外,梦生哥,别上他的当,我
敢保证他这件事是欺骗你!”
  “你是说他唯有这一件事是欺骗我?”
  “对了,唯有这一件事,他骗了你!”
  “我不懂!他为什么骗我?你又怎敢断定?”
  “为什么骗你我不敢瞎猜,但是我却敢说他骗你。”
  “理由?蓉妹妹,你可有理由?”
  “没有理由,因为这件事是任何人所不信,也是任何人所想不通的,但是我却有比理
由还可靠的东西!”
  “比理由还可靠的东西?那是什么?”
  “证据!”
  “证据?蓉妹妹,你有什么证据?”
  “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蓉妹妹,你所说的‘他’,可是指着那位怪客?”
  “当然!”
  “告诉我!告诉我他是谁?”
  “还早,梦生哥,我不能凭仗着自己这点小聪明,而破坏了别人的紧要安排,何况到
现在我还……”
  梅梦生不容她的话罢,焦急地接口道:
  “蓉妹妹,任是谁的安排,也不能胜过我思慕家尊的心情,难道蓉妹妹你不知道,你
怎不替我想一想?”
  “梦生哥你别急,如今……”
  “我怎能不急,怎能不急?”
  “急有何用?目下那位怪客又不在!”
  “蓉妹妹的意思是说,必须见到怪客才说了?”
  “只好如此!”
  “蓉妹妹,你叫我恨你!”
  天蓉姑娘闻言一凛,但她随即安然说道:
  “那也只好由你。”
  “不不不!蓉妹妹,我收回刚才的话来,我不恨你?永远也不,我只求你告诉我那位
怪客是谁?我……”
  天蓉姑娘果断地摇摇头,梅梦生厉声吼道:
  “你真不说?”
  姑娘淡然地再摇摇头,梅梦生不由气哼哼地在洞内大步走个不停,走着走着他突然站
在姑娘对面说道:
  “是……”
  天蓉姑娘庄严地接口道:
  “谁都不是!”
  梅梦生猛一跺脚道:
  “算你狠,说罢,你什么时候才肯告诉我?”
  天蓉姑娘郑重而肃穆地说道:
  “只有两个时候,在见到伯母,或者和那位头戴竹篓的怪客相会的时候,否则我决不
吐口!”
  “奇怪?你为什么偏不告诉我?”
  天蓉姑娘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脾气暴躁,易怒,说出来有害无益!”
  “好好好,咱们现在就走!”
  “到什么地方?”
  “按用怪客信柬所言,咱们找他去!”
  “等一下,你还没告诉我,是发现了一件什么东西,才进而悟出洞中洞天之内的玄妙
,因而脱困的事呢。”
  “对不起,目下我没有心绪说这些了,留待将来吧。”
  “也好,咱们就拿这个作为交换,当……”
  梅梦生这次接话好快,他立刻说道:
  “要是交换的话,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这……”
  天蓉姑娘笑着摆手说道:
  “现在我倒不愿意听了,咱们这个交换的诺言,在见到伯母或者是怪客的时候,才发
生约束性的效力!”
  梅梦生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而作罢,其实他忒煞焦急了些,因此天蓉姑娘虽然在话锋
中有两次提醒他,他却都没听进心中,否则的话,此时梅梦生已经能够猜想得到怪客的来
历了。
  他叹息了一声之后,对天蓉姑娘说道:
  “就这么办吧,不过当说的时候,你却要先说?”
  姑娘含笑点了点头,梅梦生又长吁了一声,才向石壁走去,他干伸出双手,全身贴在
壁上,片刻之后,怪事突生,在梅梦生双足着力的地方,霍地下陷出来一道门户,他俩鱼
贯而下,门户再次封闭!
  就因为天蓉姑娘的交换条件,有劳读者们只好等待着未来的日子,再听梅梦生述说脱
困经过了。如今按下梅梦生和天蓉姑娘不提,且说那东川犬叟及哮天,和神手仙医章性初
两位老侠的遇合。
  前文曾经说过,两位老侠巧然识破门口“前进是死,后退是死,怎能不死?”十二个
大字的玄妙,是故站于字迹正中,因而被托送到上方开裂的丈大方窗之内,井已平安地纵
于地上,而方窗也恰好适时封闭。
  当方窗自闭之后,他俩这才注目左右,不禁惊喜交加。
  原来这是一间奇特的长方形石室,石室中央,有一张长方形的水晶条桌,桌上有一坛
子美酒,和一只风干了的鹿尾!室右有一个相当大的烤架?架下堆集着十数捆松枝干柴,
架上垂着一双粗如手指的钢钩,钩着火镰火石,有一捆松枝上面,压放着一刀引取星火的
火纸。
  这些东西已经很够两位老侠惊凛奇怪的了,但是最量使他两个不安和怪疑的是,不论
桌上地下,却都点尘不染!
  他俩不敢乱动,章性初自松枝捆中,抽出来一枝细长的枝儿,贯注三分力道,慢慢地
插进了鹿腿里面,直到透穿,然后拔出松枝,嗅了一下,其香扑鼻,他俩已经难止馋涎滴
流了。
  及哮天打散松枝,取下火镰火石,引着火纸,已生起火来。
  章性初拂袖摘下架上钢钩,左钩鹿腿足,右钩鹿腿肘,已把那条风干了的生鹿腿,挂
在了铁架上。及哮天抖手松开剩下来的
  那半条腰带,一个正反阳扣,锁住了那足有十斤的酒罐罐口,章性初哈哈笑道:“大
哥,吃热酒?”
  及哮天裂开一张大嘴,霎着眼睛笑道: “食乃圣人性,大哥敢不遵行?”
  两个人蓦地齐声大笑起来,刹那,肉熟香透,酒热飞薰,抓破封罐的纸!嘿!好香的
酒,好香的酒!
  “此处无杯缺筷”,章性初这样说,及哮天双眉飞扬,豪然说道:“二弟,要什么杯
,我一口,你一口!要什么筷,一个人撕它一大块!”说着“咕噜”!一口美洒下肚,他
长吁一声震耳笑道:“好酒哇好酒,留这酒肉的人物,算得是个好朋友!”
  “嗯”!他抓下了一块鹿肉!
  “哦”!烫得他哦出了声!
  就这样,你一口酒,我一口洒,你一块肉,我一块肉,是狂风横卷!乃海浪吞舟!哪
里还有酒?何处还有肉?只这霎跟的时候,鹿腿只剩骨架,美酒还留了个空罐,两个人再
次大笑不休!
  突然!章性初偶一回头,霍地站起,及哮天随之起立,章性初手指着背后墙上,他俩
走了过去。
  那里贴着一张素笺,笺上有字,他俩刚刚为酒肉所诱,并因腹中早已饥饿,竟然就没
有注意背面的墙头。此时不禁互望了一眼,羞红了老脸!再注目素笺之上的字迹之时,不
禁惊骇至极。
  上面写的是——“喝我美酒,吃我鹿肉,若非仙医,必为犬叟!”
  章性初一声吁叹,及哮天嗟然出声,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两个人摇摇头,默然
无语。半晌之后,章性初方始悄声说道:“怪不得那条鹿腿新鲜香嫩。”
  及哮天盯了空酒罐和鹿腿骨一眼,也低低地道:“二弟你猜猜看这是谁的把戏?”
  章性初想都不想,两只手虚圈了一下,往头上一戴,及哮天点头说道:“我猜也只有
他才对。”
  “其实此人大可不必弄这套玄虚。”
  “二弟,八成人还藏在附近!”
  “那就煞风景了。”
  “为什么呢二弟?”
  章性初一笑道:“大哥想想刚才我们的吃相!”
  及哮天闻言先是一呆,继之大笑着说道:“我想起我那老乞婆说我的话了。”
  “嫂夫人说过大哥什么话?”
  “鬼门关大开,闯出来了个‘饿死之鬼’!”
  章性初闻言,手摸着胡子接话道:
  “现在应该改为‘鬼门关大开,逃出了两个饿死的老鬼’,才恰当些。”
  及哮天闻言再次纵声大笑起来,久久之后突然说道:
  “老二,你的书比我读得多,记得古人曾有‘失节事大,饿死事小’和有人‘不为五
斗米折腰’的佳话。
  看来咱们是平常的普通人了,仅仅两顿饭没吃到口,目睹酒肉之后,竟变成了饿死的
老鬼一般,真真是羞煞了人。”
  章性初微笑着播头答道:
  “依小弟看来,‘不为五斗米折腰’者,是家中薄有良田,否则的话,妻儿索食,何
可以供?
  “况前贤曾有‘死有重于泰山,也有轻如鸿毛’的示训,读书人深明此理,怎能为着
忍不下折腰之气而就死呢?
  如此之死,岂非‘轻如鸿毛’?像昔日那位‘不吃嗟来之食,终于而死’的古人,前
贤不是曾经说过‘其嗟也可去,其谢也可食’吗?何况孟老夫子曾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也……’。”
  及哮天没等他的话完,大笑着摆手说道:
  “够了够了,叫你这么一说,咱们今天是吃对了?”
  “自然是对,姑不论这留下酒肉的人是准,事先你我并不知道,渴则饮,饥则食,乃
人之天性常情,若以‘失节’相罚,‘饿死’为许,小弟敢大言一句,天下恐怕没有一个
干净人了!”
  及哮天闻言至此,仍然含笑说道:
  “多读书果然有些好处,听老二你这样反正比说一番之后,如今我也觉得这酒肉是吃
出道理来了。”
  章性初一旁立即接话道:
  “这酒肉是吃得的,不过吃相吗——不大好看。”
  话说到这里,他两个不由得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片刻过后,及哮天突地悄声道:
  “附近好像无人在暗中窥探你我。”
  “小弟也曾藉说话的当空,晴以‘天听’之技相试左右,果如大哥所说,咱们有些疑
神疑鬼了。”
  “不管这些了,趁此酒足肉饱,歇息一下再说。”
  “小弟之意与大哥相同,前途还不知道有多少难关呢,养足了精神,也好应付这些未
来面难知的事故。”
  他俩是想到就作,各自散开了一捆松枝,立即跌坐其上,闭目阖睛,静静地调顺真气
,用起功来。
  长坐开始,尚难即止,趁此且说那老枭婆端木云。
  端本云闯过迷阵,击退白猿,误打误撞地跑进了那间怪异的灵堂,幸而又误取了壁上
的宝剑,方始到达一座书房。
  她无心地将书案上的镇尺推开,很随便地合拢书案上那本书籍,赫然发现封面上四“
归宗秘技手抄”六个大字!
  心中的喜慰和兴奋,实非言语所能形容,她幼时即听老父说过,武林中,约三百年前
,有一位奇异的人物,天赋无人能比,
  聪慧无伦而机缘福泽深厚,竟将武林各振的秘技完全学得,自封于一处绝谷之中,精
究个中奥妙变化,而创“归宗秘技”,如今巧睹此书,怎能不喜。
  因此她非只暂时抛下了此行的目的,并且遗忘了饿和渴,坐于玉墩之上,仔细地阅读
此书。第一页上仅有一句警语,那是
  “仁为人之本,勤乃业之精。”
  她暗自点了点头,顺手翻到下一页。这次她竟皱起了眉头,原来第二页也是一句警言
——
  “粗心大意,不可教也!”
  端木云傻了,徽怔之下,立即又揭到第三页上,她目睹第三页的字句之时,不由又气
又恼,那句话是——
  “天下量笨的东西就是你!”
  她一睹气,一页页地翻下去,这遭更有意思了,下面竟然张张俱是白纸,不过因为年
代久远的关系,纸色已呈黄褐,她皱眉自忖,刚刚是什么原故,吸引自己推开铁尺,取阅
这本书来的呢?
  原来就是因为自己偶然瞥目案头,发觉铁尺所压着的这本书中,那一页并无字迹,才
好奇地走了过来。
  如今已知上当,不由气恼至极,“啪”地一声将书扔在案上,似乎气尚未出,一声闷
哼,再次将书抓了起来,两手合力,左右一拧,她要把这本骗人的怪书撕个粉碎,以解胸
中的闷气。
  哪知竟然没有拧动,她越发火了,想都设想,加了二成手劲,再次撕拧,谁知依然没
有把书撕毁!现在她觉得惊诧起来了,这才仔细地观察这本撕不破的怪书,方始发觉并非
用纸装成,而是一种皮革所制。
  端木云冷笑了一声,自忖难怪不用真力撕不动它,想到此处,霍地右臂贯上了三成真
力,她有心再试上一试。
  恰当此时,心中突然掠过了一个疑念,不自觉地双臂松弛了下来,她暗中自问,谁肯
费这多的周章,订成一本专为愚弄别人
  的皮书呢?不会!那又为什么不见其他字迹呢?她实在想不通这些,不由犯了女人的
小性,自语道:
  “老婆子带起你来,等见到我那老不死的老头子,叫他费点心机去猜猜,你若真是一
事无用的东西,迟早总有一天,老婆子把你粉身碎骨撕成一片一片,然后拣个风大的日子
,使你尸骨扬飞!”
  这老枭婆犯了脾气,真是凶得可以。说着她果然把这本怪书,卷放在了腰囊之中,并
且还拍了拍皮囊,大有“看你哪里逃跑”的意味。随即步向壁间的书橱,她觉得在这两大
柜书籍之中,必然有奇异而有用的卷册。
  哪知失望了,那些书,大都是经诗词赋和哲理甚深的古物,间或有一两本是关于武技
的,也是极为普通,自己早已读过的东西,她赌气猛力阖上橱门,倍感失望和无聊,她不
由感觉到了劳累和饿褐。
  颓然坐于玉墩之上,劳累自可休息,渴饿却是无法可想,人就是这么怪,越是无法得
到的,却越是想之不已。
  她无法不想,更难以安心歇息,自忖这总不是个办法,终于让注意力,加在了这间书
房的布置方面,这样至少可以暂时抛开心头的烦闷,也不会去思索那目下无法办到的种种
事情。
  于是她顺手将案上的水晶镇尺取下,一面不停地反复把玩着,一面静静地再次注意这
间书房中的摆设。
  陡地脑海中起了疑团,不由沉思起来。
  她刚才再次注意摆设物件的时候,当先入目的就是案旁左首那架落地的高灯,因为她
是斜坐在玉墩之上,而将右臂架靠在书案上面,那架落地高灯,和宫形的八角灯罩。很自
然的成为他第一眼所看到的东西。
  适才乍进书房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架高灯有何奇怪之处,如今端木云却发觉这架
高灯不甚需要了。
  自进不归谷,被果慧禅师安置于洞府之后,不论洞中的石室,还是内行的甬道,都是
自生光亮皆无暗处,久之见怪不怪,习惯了反而并不觉得有啥稀奇地方,自然,她也根本
没去多想其中的原故何在。
  这间书房,光亮依然,因此似乎并不需要这架落地的高灯,如今在她看来,高灯除掉
配合摆设之外别无用途。
  端木云想到这里,很自然地俯身看子一下这架高灯的灯台,却皱起了眉头,灯台上插
着一枝蓝色的巨烛,已烧残过半,粗如小儿臂膀,约计未曾使用以前,其全长至少应在二
尺左右。
  烛心有黄豆般粗大,色为深紫,端木云虽说久行江湖,怪事看得不少,但这紫心蓝蜡
的火烛却是第一次见到。
  当她偶然发觉高灯实际并不需要的时候,本心是要追索自然光亮的来源,但是在她看
到这奇怪颜色的蜡烛时,却改变了初衷,皱着眉峰,沉思不已,反复自问这支蜡烛为什么
是蓝色的?它又有什么用处?
  最后终于无法解答,她决心点燃怪烛一试奥妙,其实令端木云最最感到怪异的是,巨
烛曾被烧残近半,既是曾被烧残,自然有人用过,室内明亮如昼,这人却要使用此烛,她
实在想不通个中原由何在,才决心一试。
  她本性情刚毅,想到就作,囊中备有引火之物,那本来是为了要进不归谷,而防备万
一之时才用的东西,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只是刚刚把那本皮制的怪书放在囊中,现在为了
取用引火之物,却必须先把这本劳什子取出来才成,端木云遂站起身形,将囊中百物,一
齐倾在了案上。
  随手拈起火熠,微抖臂腕,火焰喷出,俯身将怪烛点燃,井将那八角的巨大灯罩仍然
罩好,静现其变。
  是架怪灯!果然是奇异古怪的灯笼!
  它所发出的光辉,竟然是像除夕燃放的彩花焰火一样,中心色呈紫红而有着强烈的碧
绿闪芒,奇亮!亮得使人无法睁眼!端木云霎了霎眼,偶而低首,吓了一跳,惊咦一声,
立即背灯坐在了玉墩之上,老脸薰红,心房暴跳不已?
  哪知她刚刚坐下,接着又惊咦了一声,那本无字怪书,这时竟然显出了黑色的字来!
她仅仅看了几行,已是满脸欣欢之色,
  此时她已经明白了这架高灯的功用,略一沉思,霍地将灯罩取下,再回顾那本怪书,
虽然仍有字迹,但却淡了许多,她笑了,像小娃儿般天真地笑了。
  她蓦地抬起左臂,五指向烛火一弹,怪烛随手熄灭,室内虽然仍是光亮如昔,看来却
比燃烛以前灰淡了许多。
  端木云毫不犹豫,立即将灯罩的本架拆下,并自高灯台上摘下蓝烛,和那本怪书一起
用灯罩上的丝绢裹好,谨慎而小心地妥放于囊中,其余杂物,囊中已无余地,只好随便放
在袖里面,脸上的欣慰笑容,始终不曾消散。
  她这里,巧得奇书和一枝怪异的蓝烛,目下只剩了一个心事,那就是怎样觅得门户,
而离开书房。
  这却要费上一番工夫,而适当此时,章性初和及哮天,却也有了奇遇,如今作者只好
调转秃笔,将始末写出。
  及哮天章性初,趺坐松枝之上用功养神,周天复始,双双醒来,彼此相对一笑,缓缓
站起。
  章性初手向吃剩的鹿骨酒罐儿一指,及哮天会意地点点头,两个人分工合作,眨眼将
杂物收拾整齐。
  散落的松枝也重新捆好,堆放于原处,两个人仔细地又看了一下,再次会心地一笑,
及哮天打着哈哈说道:
  “老二,我们至少还不算是恶客。”
  章性初也哈哈一声,手指着酒罐子说道:
  “非但不算恶客,应该说是仙客才对,至少我们能把一堆鹿骨,变在这个空罐子里面
,而罐子里的美酒……”
  “也能变到你我的肚肠之中。”
  及哮天接上了一句下语,他俩不由大笑起来。
  笑声歇止之后,章性初正色说道:
  “大哥,咱们给留酒赐肉的朋友道个谢怎样?”
  “对对对,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遭小弟却要沾个光,偷偷懒了。”
  及哮天闻言一笑,点头走到曾经贴着那张素笺的石壁旁,略一沉思,提集“金刚指力
”在壁上写了十二个大字。
  “好美酒,好鹿肉,好朋友,好!好!好!”
  章性初在一旁笑嘻嘻地说道:
  “大哥快人快语,怎不告诉这位朋友酒肉少了一点?”
  “那你可真成了饿死鬼投胎人世啦。”
  “话虽不错,写上它却有好处。”
  “得啦老二,吃人家一次很可以了。”
  “大哥倒很知足。”
  “老二,别忘了知足者常乐呀。”
  两老兄弟心情情快至极,过了一会儿,及哮天说道:
  “咱们找找出路吧,总不能让人家送了上来,再让人家费心请我们下去,适才你会偷
懒,现在可不成了。”
  章性韧摇头怨艾地说道:
  “该懒的不懒,看来好事轮不到我了。”
  及哮天笑着接上一句话道:
  “万般皆是命,半毫不由人,你就看开点吧。”
  说笑着,他俩随即注意到各个地方,没有发现门户所在,及哮天耸了耸肩头,悄声对
着章性初说道:
  “老二,这酒肉原来不是容易吃的东西。”
  章性初一笑,并没有接话,仍在思索通路所在。
  半响之后,章性初指指角落上的大灶说道:
  “通道只有这么一条,要不要试试看?”
  及哮天盯了那大灶一眼,皱眉说道:
  “老二,想咱们可能化成炊烟?”
  “大哥可还记得黑道上的飞贼?”
  “好好好,咱们姑且当一回飞贼看看。”
  说着及哮天当先走向灶旁,章性初却抢着说道:
  “大哥慢来,这是小弟的事。”
  “再偷次懒吧,免得事后想起来委屈。”
  及哮天说着已经探身那巨大的灶洞之中,章性初急忙上前,
  一把抓住了及哮天的肩头说道:
  “即便大哥要抢个先着,也请先容小弟试一试手。”
  及哮天惊奇地看着章性初道:
  “我听不懂你这句话的用意,什么叫先试一试手?”
  章性初闻言一笑,已将一只右臂探向灶中,横七竖八地一阵摸索,然后抽出臂腕看了
一跟,及哮天此时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会心地对章性初点了点头,章性初扑拍着手臂说
道:
  “灶内并无烟灰,决非真灶,大哥却要多当心些。”
  原来章性初心细如发,挥手灶中是要试试内部有无烟薰的灰迹,结果发现这是一座徒
具其表的假灶。
  及哮天闻言再次点头,并含笑说道:
  “不管是真灶假灶,有灶就有灶王爷,我还记得腊月二十三耶一天,送灶王爷的两句
联语,说‘上天去多言好事,回宫来广降吉祥’,如今我无妨暂作上天去的灶王老爷,老
二你净等着降下的吉祥好了。”
  章性初也还他一句笑谈道:
  “大哥此去见到玉皇老子之后,设若他问起香火如何,别忘记对他说,刚刚那罐美酒
和鹿腿的事情。”
  “恕我无能为力,偷吃的东西是例不记账。”
  及哮天说完了这句话,才钻进了灶洞。
  章性初玩笑是玩笑,却怎能真叫及哮天一个人前往涉险,立即相随在及哮天的身后,
钻进了假灶洞中。
  及哮天已经发觉了此事,这时候除非章性初甘愿退回,否则的话,及哮天是毫无办法
可想,因为灶洞宽广只有二尺,仅容一人缓缓爬行,或慢慢上升,不能回头。及哮天虽说
没有办法不让章性初跟着自己冒险,实在说来,他还有唯一的一个办法,但却不忍施展罢
了,故而及哮天开口说道:
  “老二,上天的路就这么一条,凭咱两个人的交情,见到玉皇老子,我不会不替你美
言几句,你又何必急不可耐地就追了上来?万一今朝云端失足,直坠而下,岂不要压坏了
你?”
  章性初却也用玩笑的口吻在下面答道:
  “腊月二十三,家家灶王上天,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咱们是谁也碍不着谁,万一你
要失足下坠,咱们只好重上一次,多费点工夫,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说老哥哥你认
为对否?”
  及哮天在幽长闷密的灶洞烟筒里面笑了,接着说道:
  “那你就多小心好了,准备随时挨砸就是。”
  章性初有意提醒及哮天道:
  “恭敬不如从命,小弟已经准备好了,不过大哥也要准备一下,上天的这条路,说不
定会碰上麻烦。”
  及哮天暗中感激章性初的关怀,却故意气他道:
  “不劳挂怀,咱们既然是各走各的谁也碍不着谁,那就只好说谁遇上麻烦谁认命,也
怨不得他人了。”
  章性初没答话,并且故意紧倚在壁间,不再上爬,半晌之后,及哮天听不到身后的声
音了,不由低声问道:
  “老二、老二,你在干什么呢?”
  说着他也停了下来,并且尽可能让开胸前地方,低头俯视,可惜,不归谷虽然无路不
是自生光亮,就这条走烟的怪路,却乌漆摸黑,什么也看不见,及哮天虽然在“夜视”方
面,下过苦功,有过心得,但却需要起码的光亮来帮助眼睛才成,就像星月一般,必须要
藉着反射的原理,才能发出光芒来一样,人是人,
  不是神,在的确伸手不见五指,绝无外在的光亮相助之下,任你功力多高,若非生成
自动发光的眼珠子,你绝对看不见一切东西,不要说是人了,俗传牲口多是夜眼,对啦,
现在就是把条叫驴硬挤进这条出烟的怪路上,它除掉高声驴鸣之外,也休想能看见什么。
因此及哮天也无法看到丝毫,他只好大声喊道:
  “老二,老二,老——二——。”
  章性初暗中一笑,仍不开口,及哮天不由再次叫道:
  “老二,你在哪里?”
  章性初还不答话,及哮天可真急了,他才待慢慢地滑下去找寻章性初,突然想起来路
上别无途径,不由明白了个中原故,他并不点破,却暗施“鹰爪力”功,将石壁掐下了拳
大的一块,用力一捏,俱化为粉,悄没声地自胸前撤了下去,章性初本想戏弄一下老大哥
,结果是设阱自陷。  他已听到上面有极小的东西坠落的声音,却梦想不到及哮天和他
开这个玩笑,等听出风声不对,想躲已晚,再说也根本没个躲闪的地方,结果弄了个灰头
土脸,最难过的是,脖颈上坠落了些,沾在后背,痒希希的无法可想,听幸听出不妙之后
,立即俯首,否则非迷了眼睛不可。
  及哮天却适时在上面笑着说道:
  “怎么样老二,魂魄归窍了吧?”
  章性初在下面只好也苦笑着道:
  “大哥你真有两下子,魂魄本未离窍,沙土却进了脖子后面啦。”
  及哮天大笑着说道:
  “谁叫你生心捣鬼,快点上来,我等你。”
  他两个边开着玩笑,边向上爬,久久之后,仍然未见丝毫光亮,及哮天不由停了下来
,对章性初说道:
  “老二,爬的工夫不小了,这条路像是没个尽头?”
  “大哥,一罐美酒,一条鹿腿,岂是容易受用的!”
  “说正经的,我爬得火要冒上来了!”
  冒火没有用,这是石墙,烧不化,火大了怕咱们要变成烤鸭了,大哥沉住点气,再爬
上些去看看怎么样?”
  “爬就爬,这乌黑的地方,看看是办不到了。”
  “我是说咱们边爬,边敲着四壁看看。”
  “老二,这是个好主意,不过你怎么早不说?”
  “大哥要不撒我一头沙土,我还想不起来呢。”
  “这么说是怨我沙土撒得晚了。”
  他俩说着,立即弹指轻扣四壁,蓦地章性初低声道:
  “大哥你停手,听听这里。”
  说着章性初接连又敲了几下,及哮天欣慰地说道:
  “老二,再敲敲附近地方,此处声音特别。”
  章性初随即缓慢地上下左右敲个不停,最后说道:
  “大哥,看来不差什么了,像是门户所在。”
  及哮天也听出内部果然中空,接话说道:
  “地方狭小,我无法下来,老二,看你的了。”
  其实章性初已经在声响特别的石壁上,仔细搜摸了,可惜伸手难辨五指,只能缓慢地
摸索。
  久久无功,章性初不禁火气来了,三不管地提足真力,反正也看不出是什么地方,约
计着不会有错,立即全力击下!
  他本心只是想碰碰运气,出出怒火罢了,讵料掌力推到壁间,石壁竟然翻转,把章性
初闪进了壁中。
  及哮天虽无法下降,但却注目不懈,只见下方突然暴亮,章性初倏忽失踪,而石壁又
再次封塞,黑沉如昔。
  他只当章性初已然遇险,焦急之下,立即滑落在章性初失踪地方,震臂砸向壁间,石
壁果然翻转,及哮天是有备而来,乍现光亮,露出门户的刹那,他已飞身飘了进去,石壁
接着自然封闭。
  及哮天飘进门户之中,无暇旁顾,仅仅瞥目看出这是一间奇特的石厘,并没有发现章
性初的踪影。
  他飘纵得不高,落地很快,哪知双足刚刚踏到地面,突觉足下一沉,尚未提气纵起,
已直沉而下。百忙中顾不得俯视下面的高度,只有立即提气蓄力,以备应变于万一,耳边
已听得章性初在下面喊道:
  “大哥自管飘落好了,此处高仅三丈。”
  既知高度,及哮天已放全心,双臂微抖,半空中身形倏转,若灵燕似云鹤,已经飘飘
坠落地上。他刚刚站稳,立即向章性初道:
  “老二,你没有什么吧?”
  章性初心感及哮天的赤诚关怀,含笑答道:
  “事出突然,难免吓了一跳,别无伤损。”
  “那就好,这里至少比在那出烟的黑洞里强些。”
  “何止强些,大哥仔细看看,这是个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还不是……”及哮天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话锋,他已经发觉此处忒怪
异,房间的构造和形状,简直不像个样子。圆圆的又有些扁扁的,高处,自己跌落的所在
,仅有五尺圆口,愈下愈宽,中间一边浑圆,另一边却微扁,等到达地面之时,变成了个
蛋圆形状。
  全部看来,活像一个不倒翁的样子,这种构造开凿的石室,实在令人莫明其妙它的原
故何在,及哮天虽已发现怪异,但却仍然不懂章性初所说,暗中忖念,莫非章性初已经看
出了个中原由,想到此处不禁问道:
  “这间石室构造特别,但我却仍然看不出……”
  章性初知道及哮天要说些什么,立即含笑接口说道:
  “大哥看它像是什么?”
  “倒像是咱们被装进了个大肚皮里面似的。”
  章性初闻言,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声歇止之后才拍手说道:
  “大哥说得一点不错,我们正是躲在一个东西肚皮里面。”
  及哮天不禁倍感惊诧,好端端地怎会被吞到一个东西的肚皮里面来了?他傻怔地看着
章性初,其明其妙地问道:
  “老二,你这不是玩笑话吧?”
  “不是,当然不是,难道大哥还没有看出内中的玄妙来?您再看看,然后想上一遍就
明白这是何处了。”
  第五十二章 相聚腹中  及哮天闻言皱了皱眉头,重新仔细地打量了这间怪异的石
室半天,摇了摇头,章性初在一旁提醒他道:
  “大哥,你的鞋子呢?”
  及哮天乍闻此言不由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
  “老二,莫非咱们掉进女娲氏的空腹里面了?”
  “半毫不错,此处正是女娲腹中。”
  “原来咱们绕了一个大圈圈!”
  “谁说不是,由此可知这不归谷中的山峰,是峰峰相通,洞洞连接,洞上有洞,洞下
有洞,说不定洞……”
  “够了够了老二,洞来洞去,把我早给转迷糊了,别的都是假的,如今我们真被埋人
洞中是实实在在的!”
  “话固不错,此处高仅三丈,大可由何处来,再回到何处去,如今我已放下全心,敢
说再无惊险了。”
  “老二你总是比我聪明些,我可不敢放心。”
  “大哥可还记得,果慧禅师交给我们的那封信?”
  “你是指着怪客写给我们的那封信?”
  “当然,我们统共就收到这么一封。”
  “那你何必多问,我自然记得。”
  “记得就好,怪客信上曾说,‘其余路径,亦可任意通行,决无阻碍’,因此我才说
放下全心……”
  “哼!他那信上还有‘各处埋伏,余已代为制止’的话呢,老二别忘了,那场大水,
几乎淹死咱们!”
  及哮天不容章性初话罢,就接上了这么一句。
  章性初闻言眉头微蹙,沉思片刻之后,接着说道:
  “那是小弟自作聪明,误触埋伏的原故,和怪……”
  “老二别多辩解了,我也没有罚怪这位朋友的意思,不过举一反三,无法就此放下全
心罢了,何况……”
  “大哥错会了小弟的意思。”
  “噢?你的意思是……?”
  “咱们一路行来,结果却走回了头,那位头戴竹篓的怪客,把我们安置在这里,看起
来是有心所为,照我们所行的路径,和最后到达此地这一点料断,蓉儿迟早也必然走转原
处……”
  “我懂了,这就是怪客函中所说‘……任意通行,决无阻碍’的真正用意,不过现在
咱们可还没有脱身转向原处,其实应该说,非但并未回转原处,连如何才能脱身,还在未
知之数呢!”
  “适才小弟对大哥说过,此间高仅三丈,若真无路可通,我们自来处而去,这总是必
然能够办到的事情。”
  “老二既是坚持此点,咱们就先找找门户看。”
  “大哥莫急,何不先看看这间怪室之中的摆设再说?”
  及哮天听出章性初这句话别有用意,这才注童到女娲氏石像腹中的各种摆设,注目之
下,他不禁欣然色舞。
  章性初无言而微笑着,及哮天感慨地说道:
  “如今我不能不相信,这是那位怪朋友有心安排的事情了,但是……他为什么耗费这
多的精神,来为我们……”
  “大哥,我和您的想法一样,不但我奇怪他为什么如此善待我们,甚至于我对他单单
赐赠‘燧人宝典’一书,也起了奇疑之心,虽然我有个腹案,似乎可以解释内中的原因,
不过却又无法证明这腹案的真假,故此……”
  章性初设等及哮天的话说完,就接上下语,可是及哮天当章性初说到“腹案的真假”
这句话后,也立刻说道:
  “不管你那腹察对否,何不说出来听听?”
  “大哥要原谅小弟些了,此事目下还说不得。”
  “话出你口,听入我耳,此间又无第三人在,怕些什么?何况说出之后,你我尚可仔
细地推敲……”
  “事关重大,恕小弟方命之罪。”
  及哮天无可奈何地皱皱眉头,只好调转话锋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干脆不必多事猜测,就按照怪朋友给我们安排的……”
  他说到此处话锋微顿,长长地吁叹了一声,接着说道:
  “不过我们无功受禄,怎能心安呢?”
  章性初也感慨地喟叹一声,若有所指地对及哮天道:
  “惟愿我所料想的事情不错,这样大哥就不会无功受禄,只是小弟却怕要变作沾人光
的朋友了。”
  及哮天虽然听出章性初话中若有所指,只因无法测知内情,故此他仅是心中一动,并
没有追问原由。
  章性初自然也再未深说,两个人随即向右方走去。
  那里有两只蒲团,分踞左右,间隔七尺,中间一座三足鼎炉,炉旁有个小矮几儿,几
上摆着不少东西。
  这些设置,在别人根本无用,甚至根本就不明白它的用途,
  可是及哮天和章性初,却很清楚这些东西是干吗用的,原来这些设置,都是详载于那
部“燧人宝典”之中的物件,也都是习练“燧人宝典”所必不可缺的设备,在天蓉姑娘尚
未突然失踪前的刹那,他俩正为无法得到这些东西而懊丧,如今却有人一件不缺地替他俩
完全备妥在此地,他俩怎能不喜?不愧?
  尤其是小矮几上所安置的那些物件,更关重要,内中三样药物,单论其采集之难,至
少非一年莫办,何况炼制的火候和工夫,也非短暂时日所能竟功,因此及哮天方始说出相
信怪客并无恶意的话来。
  不过像他俩这种成名江湖的武林人物,讲究言出必信、仁义诗人、不苟难、不苟取,
故而也为了难。
  章性初对怪客这种安排,有极深的感怀,“燧人宝典”中所藏的功力,及哮天习成之
后,不过是多了一种奇绝的技艺罢了,章性初却能凭此面使夫妻团聚,这种恩惠,他不受
是为不仁,受时,自知恐怕终生无报答之日,故而此时他要比及哮天担负得重些,也苦恼
得探些。
  他俩虽缓步踱向蒲团所在,但却都是心情沉重,等行近那只三足鼎炉的时候,才霍然
看到鼎内留有函柬一封。
  及哮天立即将函柬取出,封面上赫然是“留请犬叟仙医亲拆”八个桃核般大的黑字,
他俩面带着惊诧而欣喜的神色互望了一眼之后,及哮天方始动手拆阅,一封八行,挤满了
蝇头黑字,上写着——
  “前烦果慧禅师转交一函,想已收阅,阁下等所居洞府,乃不归谷中之福地,灵泉洞
口,留赠宝典,此处并代安排所需之物,灵泉洞后三条通路,不论经由哪条前行,最后亦
必到达此间。
  最左为“灵骨神堂”,人此室者,若能宁神生慧,必然另有奇遇。中洞乃“康回水阵
”所在之地,已然早将埋伏封闭,即便误触机关,亦仅被闭片刻,略受虚惊而已。右路乃
“玉女寝陵”,最最危险,已令守洞白猿在彼相助,并将天下第一奇书“归宗秘枝”手抄
本相赠,同时留有“万妙神烛”,惟须心领神会而缘至,方能悟个中玄妙,成无敌人物!

  燧人宝典乃纯阳至刚之神功,练时万勿急进,切记切记!阁下等乃吾友也,此仅答报
友情于万一,内情此时言之尚早,徒乱人意,请如前函所言,十日之后,当往迎迓于“谷
中谷”内,再为详述。宇内独夫书”。
  他俩看完了这封信,相互低喟—声,章性初开口道:
  “按怪客函中所言,蓉儿迟早必然至此相会,只是不知道她走的哪条通道,想来令人
难以放心。”
  “老二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反正迟早要到此地,咱们一边习练宝典神功,一边等着
侄女儿就是。”
  章性初点了点头,他俩随即趺坐蒲团之上,按照宝典中所载功法,凝神蓄气,提聚真
力,练起功来。
  此时且说那老枭婆端木云。
  端木云无心中发现了蓝色蜡烛的秘密,大喜之下立即将烛灯等物取下,妥置囊中,然
后四下找寻门户所在。
  这间石室的壁墙和石顶,都是平滑异常,若有暗门,外观必有痕迹可寻,可惜她就是
找不到丝毫痕迹或空隙的地方。
  最后她找到右边那个高大的书橱旁边,灵机一动,双手抓牢书橱边沿,提聚真力,向
外面推去。
  哪知看来全重也不过二三百斤的书橱,却似泰山般动都不动,端木云非但不气不恼,
脸上反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原来她此时已经知道书橱背后必是藏有奥妙了,否则的话,凭自己的真力,绝对没有
搬它不动的道理。
  既有奥妙,断非人力所能挪动,她沉思片刻之后,立即拉开橱门,将所有的书籍,一
层层,一抱抱的捧放在地上,果然在最末一格上,发现左端有一个钱大的暗钮,她触动暗
扣,一阵隆隆声响,书橱自动开启了一道扇形门户,此时端木云却能沉着不乱,首先将书
籍摆好,方始打量这道门户的虚实。
  扇形门户之中,并无光亮,是故无法看清内部,端木云眉头微蹙,想了一下,自袖中
取出火摺,提气纳力,疾若流矢般飘身而进。
  果然,当她飘进黑暗通道之后,书橱随即自动关阖封闭,端木云首先摸黑推了推书橱
的背后,证明机关重锁的预料不错,却仍未施展手中的火摺,试探着向前缓缓挪步,她不
知道这条通道能有多长,火摺在极暗的地方,是唯一救命的东西,端木云自然不肯轻易耗
费此物。
  她一步一步大约走了百数十步,前途似无止境,这才晃动火摺取亮照明,并且很快就
熄灭了它。
  虽说是乍亮即熄,她却已经看清了附近事物,这次不再缓缓试探着向前,顿足拧身,
疾射而去。
  火光再现倏隐,倏隐之后再现,端木云已飞纵出很远很远,她那藏有松香硫黄的火摺
子,仅能再使用一次了。
  这次她决定向前直迈两百步,然后将火摺子晃着,要是仍然不能发现门户或光亮所在
的话,就——
  她还没有想起应该如何才好的时候,却已起步前行,一步一步迈得相当沉重,她如今
懊悔……
  突然,她停下了步来,原来她懊悔没有在刚刚走进通道的时候,就点燃火摺认清书橱
的开关,但她适当此时,想起了囊中的“蓝色怪烛”,故此停下了步子,她转念想到,在
万一的时候,留着火摺子的最后一次,来点燃那枝怪烛,虽然她知道要想阅读“归宗秘技
”一书,非用怪烛不可,但在极端为难之下,却无法不去用它,何况怪烛所余足够应用,
于是,她解开腰囊,小心地取出了那枝蓝色蜡烛。然后,默数着数目,向前走去,十步、
百步、百五十步。
  她无法再向前走了,原来已经走到了尽头,她紧锁着眉拴,暗中忖念,是点蜡烛呢述
是不点,自己已经走到尽头,设发现过一个门户,难道说就这么巧,偏偏门户开在最后的
地方?大概不会,但是万一……。
  端木云怕万一如此,自己却要懊悔不及了。
  只是还有一个万一呢!万一晃着火摺,点燃了怪烛,却仍然没有发现门户所在,那时
候火摺已成无用之物,怪烛却又不敢吹熄,怎么办?她患得患失起来,其实这真难怪,天
下能有几个看开一切,而无患得患失心肠的人呢?
  作事固可不论胜败,两难之时却须仔细思考,端木云终于决定,点燃怪烛,但是她却
要摸黑试推尽头处的石壁看看,也许这里正是门户所在,设若仍然无功,再将怪烛点起,
她深信这黑暗的通道,绝非死路。
  她将火摺交于持烛的左手,右臂提力,推向石壁,然后微挪尺余,全力击下,这一掌
虽然击落了不少碎石,却是难达所愿。失望之下,只得转身去点燃怪烛,但她愈想愈恼,
不由怒生,倏地再次向那石壁之上,击下一掌,这次虽然仍旧无功,她却笑了起来,并且
立刻用右手在石壁之上,仔细地摸索个不停。
  原来她这两掌,击中的地方并不一样,第二掌击上之后,石壁所发震动之声,却和第
一次的大不相同,端木云久行江湖,闻声即知第二掌击中地方的后面,必有空隙,她怎能
不喜。
  不过声音虽然不错,却仍然摸不出门户所在,再击敲数声,越发证明所料是实,她再
不犹豫,晃动火摺点亮了那只蓝色的怪烛。这枝蜡烛,除基本的牛油之外,不知道还有些
什么东西渗入其中,奇亮无比,令人不敢凝视。
  真怪,这支蓝色蜡烛的怪异之处,使人惊惧至极,端木云在书房之时,曾经出过一次
丑,故而此时她点燃蓝烛之后,决不俯视自己的身体,而专心一致地去找寻门户所在,讵
料注目之下,那严丝无缝的山石壁上,却极为明显地出现了个白色的长方框框,和一个桃
核般大的白点,那白色的虚线,细若蚕丝,却极为清楚!
  端木云再次发现这怪烛的妙处,越发不愿消耗此物,立即按着烛光照射而现出来的白
点,举指捺去。
  石门果然立即洞开,并且里面非常明亮,她随即吹熄怪烛,小心放好,火摺已然无用
,随手弃掉,而走了进去。里面竟是一条上行的斜道,端木云沿路前进,大约走了两盏热
茶的工夫,迎面已无进路,她又走到了尽头。
  因有前面的经验,这次沉着得多了,自然这也和通道之中的光亮有关,端木云此时轻
举右手,缓缓曲指扣向壁上,石壁发出回音声响,她在试探这条通道的门户地方,故此一
声接一声地挪动着地方,不停地敲着。
  终于她发觉了声响特异的地方,右手一边敲打,左手却在壁上摸索找寻开关之处。
  讵料壁间毫无破绽可寻,她不由渐觉焦急起来,但是因为她那右手还在不停地敲打,
所以无心之中,听出来了这块响声特别的石壁所占的尺寸,大约长有六尺,宽近四尺,这
种尺寸正是个门户的大小。
  可惜她没有办法找到开启的机关所在,终于手臂酸麻而停了下来,略事休息之后,再
接再厉地敲打摸索。如此三起三歇,最后她觉得是毫无希望了,才长吁一声,理慢而无力
地垂下了她那双疲惫不堪的手。
  谁知她虽然已经停手,壁间敲打声音却未停歇,仍然是一声接一声地响着,她不禁大
吃了一惊,全身一凛,几乎喊出声来。
  但是壁间的敲打声音,却并没有因为端木云的惊惧而停止,不过却改了地方,仍在响
个不停。这一来端木云不禁由惊变喜,她已经了然现在敲打石壁的声音,是从石壁的另一
方面传送过来,毫无疑问,那边有人,因为听到了自己敲打石壁的声响,才按着自己发声
的地方,也敲打相询。
  她想到这里,立即勇气百倍,振臂澎澎地一连向石壁拍了三掌。果然那一面在自己掌
停之后,也澎澎澎地回了三声,端木云听到回声,越发知道自己所料不假,咬咬牙,她作
了个冒险的决定。
  由双方敲响石壁的声音听来,端木云约计壁厚仅仅尺余,她要略事休息之后,提足真
力,以“金刚重手”震毁石墙!适才她已试出石壁坚硬异常,设若不能将石壁震毁,自己
必受内伤,可是又别无法想,只好冒险一试了。
  她真力提集,缓缓举手,十成功力拍了下去!
  第五十三章 狭路逢敌  哪知就在端木云提足真力一掌拍下的时候,石壁倏地中裂
,面前多了一个人影,端木云虽知不好,却无法收势,自己发出击撞石壁全力之一掌,恰
正对着迎面这人的胸腹击下!
  对面这人也未曾防到此变,事出突然之下,躲已不及,百忙中这人倏地疾抡右臂,和
端木云硬对了一掌。
  端木云是提足了真力打下,这人却是在匆促之下护身,尤其是这人因为已经认出了对
方是谁,在惊诧欣喜交集之时,掌力自然不足,是故双掌相抵之后,这人竟被端木云的掌
力震弹出数步以外。
  在双方两掌相抵的刹那,端木云也已认清了对方,未容她呼喊出声,这人却已经被自
己的掌力震退,端木云极端惊羞之下,随即飞身到这人的近前,迅捷地伸出右手,将这人
抓牢,尚未出言慰问,这人却已苦笑着说道:
  “你这一掌可真够劲头!”
  端木云红涨着老脸,低怔答道:
  “谁知道石壁会突然裂开,等我看清是你的时候,已经无法收势了,你觉得怎么样,
没什么吧?”
  这人微笑着摇头说道:
  “万幸万幸,我要真的叫你一掌震死……”
  端木云盖愧之下,闻言焦急地接口道:
  “我说过了事出意外,你又何必……”
  她刚刚说到这里,突然发现;一件怪事。改口问道:
  “你遇上了什么意外事情,鞋袜到哪里去啦?”
  这人闻言一笑,耸耸肩头,指看始终含笑站在一旁,并未开口的另外一人说道:
  “你问他吧,什么事章二弟都清楚。”
  原来端木云误打误撞,竟闯进了女娲石像的腹中,和老伴儿及哮天与章性初碰了头,
这真出人的意外,章性初知道这位老嫂子性如烈火,因此不待端木云开口询问,就把两个
人的经过始末说了一遍。
  当章性初刚刚说到跌落在石像腹中之时,及哮天和他暗中挤了个眼儿,并且接着章性
初话锋问老伴儿说道:
  “你是走的哪条甬道呀?”
  端木云说出是走的最右一条,并且就要把自己的遭遇始末说出,及哮天却撂手阻拦住
了她,神秘地接着问道:
  “你先别说经过,让我来猜猜你沿路的遇合和惊险,你此行定有所得,中途曾经遇到
过一只白猿,对不?”
  端木云闻言不由惊诧万分,看了看章性初,章性初满面含笑,状至神秘,她不由急声
对及哮天道:
  “到底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捣的是什么鬼呀?”
  及哮天故作正经地说道:
  “没有什么鬼值得捣呀,难道你当真碰上过……”
  端木云知道老伴儿的毛病,立即假怒地说道:
  “什么真呀假的,再不说清楚……”
  她这一手还真灵,及哮天慌不迭地说道:
  “别急别急,你看看这封信就明白了。”
  说着把那位头戴竹篓怪客的留函,递了过去,端木云看完了信柬,这才明白一切,她
本来想要说出自己巧得蓝色怪烛和奇书之事,但转念之下,有了个决定,她要暂时隐秘起
这件事来,好
  在怪客函中曾经说明,他俩不问,她也乐得不说。
  最后他们三个经过一番计议,决定在这女娲石像腹中,再等些时,因为他们认定天蓉
姑娘,迟早会到。
  哪知他们计算时刻,等了足有两个时辰,仍然不见天蓉姑娘来临,此时章性初已对姑
娘放下悬心,怪客函中曾说,天蓉姑娘要是走了最左边的那条甬道,其间定要经过一座“
灵骨神堂”,若能“宁神生慧”,必然另有奇遇,说不定天蓉姑娘,此时已有奇遇面不走
这条归路了。
  他们再经商量,决定留下一封信柬在这石像腹中,万一天蓉姑娘前来之时,也好了然
一切情形。
  目下虽无纸笔,留函却是易事,只要以金刚指力,刻字石壁,并附插一件明显的物品
,则不虑姑娘看不到它,但是问题却又来了,他们怎样才能退出这石像腹中,而回转所居
的洞府呢?
  适才端木云闯进来的那个门户,至今未曾关闭,但是这条路非但遥远,并且也不合怪
客函中所言,何况寝陵已封,晶屏阻路,未必能够畅通无阻,想到这里,找寻门户又成了
当前的急务:
  端木云这时突有所悟,指着她进来的那道门户,皱眉说道:
  “哮天,刚刚你不是说过,在你们误触机关之后,被困水域,幸而章大侠识破一切,
才发觉这座石像会自动地后退和前进吗?”
  “不错呀?难道你又发现了什么不妥的地方?”
  “嗯!我觉得这件事很怪。”
  “怪?我却觉得你说它怪,才真令人奇怪呢。”
  及哮天猜不透端木云想的事情,故而这样回答。
  端木云指点着尚未阖死的门户说道:
  “哪个和你抬杠,你仔细看看,刚刚我误打误撞闯进来的这个门户,应该算是在女娲
石像的哪一部位?”
  “这太简单了,它在女娲石像的……”
  及哮天不加思索,脱口说出简单二字,等他说到“在女娲石像的”这句话后,下面却
遭遇了困难,因而停顿。
  原来按照端木云闯进来的门户计算,它是在女娲石像的左腿下,这本来没有什么不对
,门户极可能开在任何一个部位上,令人惊诧不安的是,女娲石像是座能前进后退的活像
,不管石像的四周岩石有多深,多厚,在石像并未挪动的时候,多么严丝合缝,不露缝隙
,但当石像后退之时,却必然要和左右的天然石壁分开,设若石像上面开有门户,适才水
淹女娲鼻准之时,这石像腹中,岂不灌满了水?再说端木云来处的洞口,也非被大水淹掉
不可呀!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不沦石像腹中或端木云所经过的来处,却都滴水皆无,这怎叫端
木云不觉得诧异呢?
  章性初此时已经明白了端木云所谓奇怪何在,他苦思有顷,抬头看了看他和及哮天跌
落的来处,皱眉说道:
  “嫂夫人怀疑得对,我与大哥是由上面跌落女娲石像腹中的,情形和嫂夫人遭遇的一
样,这似乎是说不通的事情。
  但是唯有一个原因,可能如此,现在我们已经由根本不通的地方,跟进石像腹中来了
,再去贯串道理,要容易得多,至少这‘不*’二字,是被否定了的,换言之这是通的路
径,那么我们只要找出怎么才能‘通’的道理来,非但疑问自解,说不定还能发现退出的
门户。”
  “老二,这要靠你了,像我们困在甬道中一样,那么难猜的‘前进是死,后退是死,
怎能不死’,你都能推断出道理来,这小小的一点玄虚,我深信难不住你,多想一下,别
着急,好在有的是工夫。”
  及哮天笑着说出了不费力的话来,章性初答道:
  “大哥,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那次要不是大哥说了句赌气的狠话,小弟又怎能解破那
般玄妙的哑谜呢?”
  及哮天闻言哈哈笑道:
  “你的意思可是再要我发发狠,说句狠话提你个醒?”
  章性初明知那次事属巧合,但却成心答道:
  “正是此意,小弟恭候大哥的神示。”
  端木云适才曾经听说了他俩的种种经过,闻言笑叱及哮天道:  
  “你可真够厚脸皮的,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事,百年来或许有那么一次,天天想碰,没
那么好的事。”
  及哮天解嘲似的答道:
  “古有守株待兔,今有……”
  “今有‘老不要脸!’真亏你说得出口来。”
  端木云不等及哮天话罢,就接上了这么一句。
  及哮天有些羞恼,盯了端木云一眼低声喃喃自语道:
  “真是活冤家,天若有绳,我定然躲到天上……”
  他声音虽低,但是端木云和章性初都听了个清楚,端木云怒叱一声“老不死的”!章
性初却拍手欢呼道:
  “对了!‘躲到天上’,‘躲到天上’!一点都不错!”
  端木云闻言一愣,章性初却接着说道:
  “大哥这句话又说到‘节骨眼’上啦,小弟已经想明白了门户所在,先给蓉儿留函,
咱们就能走了。”
  端木云尚在木愣,及哮天却引导地对她说道:
  “老乞婆,你听见了没有,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事,未必不能天天有,这一回可不又叫
我碰上了。”
  端木云没有理他,章性初却已提集真力,在石壁上给天蓉姑娘留起字来,然后撕下了
衣衫的里襟,硬插在石壁之上,这样天蓉姑娘不来则罢,只要来到她定然不会看不见这大
的标记。
  章性初留字事了之后,极有把握地对及哮天道:
  “大哥,麻烦你把咱们练功夫必用的物件带好如何。”
  及哮天闻言一笑,将应用之物一股脑地包在衣衫之中,章性初指指上面,含着神秘的
笑容说道:
  “小弟先上,当前开路。”
  “慢着章大侠,我不懂你怎能有这大的把握。”
  章性初尚未回答,及哮天却接口说道:
  “何必一定要懂?我保你不错就是。”
  “你好像比别人聪明似的,上面准有门户吗?”
  端木云不客气地罚问及哮天,及哮天正色说道:
  “我虽然不够聪明,但却够笨,至少我不多说多问,尽管跟着走,结果平平安安到了
此地,你就省点心,少给我和章二弟添点麻烦,收起你那些聪明问题,学学我笨着点儿,
吃不了亏的。”
  老枭婆无言可答,只好闷不作声,但她心中却不相信章性初真能凭着及哮天的一句闲
话,找到门户。
  她准备在无法成功之时,再好好地训训老伴儿。
  此时,章性初已飞身登上他们曾经跌落的高处,那里本来是个活动的翻板,章性初胸
有成竹,安然纵上。
  他自及哮天说到“天要有绳”的时候,霍然想起了被困水阵之后,曾在女娲石像头上
摸了一把的事情,那时他曾偶然发现石像头顶地方,有道寸深槽缝,不过因为急欲思索退
水之策,并未深究,现在被困石像腹中,及哮天一言提醒了他,他深信那道寸深的沟槽,
必有隐秘。
  但是仅此一点,章性初仍然不敢断定那时绝密门户所在,他还有一个发现,那是在他
首先跌进暗道之时目睹之事,当时他也没有想到个中奥妙,如今却能贯连整体,悟出了其
中的道理。
  他登上翻板,再次注目,适才跌落刹那,目睹的那道长方形深槽,果然是在石像前脑
地方,越知所料不假。
  此时端木云和及哮天,也已飞拔而上,只因翻板极活,故而他们是紧提着一口真气紧
紧附倚在石壁上面,
  章性初却已抓住了顶上的石壁,只能伸出一只手来,去试摸那个长方形的深槽,终于
发现了暗钮听在。
  他惟恐另有其他变化,立即嘱咐及哮天夫妇道:
  “不归谷主安排事务极为奇妙,小弟诚恐门户开启之时另有变故发生,彼时小弟无法
兼顾,大哥要小心些!”
  及哮天此时深信章性初之言,立即说声“理会得”,并暗示端木云当心,其实端木云
早因身困灵堂之时,尝过苦头,已成惊弓之鸟,刚愎之性尽去,得示自是加倍地注意而不
敢懈怠。
  神手仙医目睹及氏夫妇已有准备,方始猛力按动机关,哪知这遭并无其他变故,那长
方形的槽痕,果系门户所在,这时已丝毫不带声响地高高支起,章性初首先拧腰而上,及
氏夫妇相随登临。
  当章性初及哮天出得门户之后,注目之下,不禁欢呼,原来他们正站在女娲石像正面
的前脑之上。
  这次先由及哮天夫妇飞身纵落,三数丈高,自是轻飘飘纵下,章性初缓缓将秘密门户
扣死,继之下来。
  三条甬道,唯有这一条再无阻拦,三个欣慰无比地疾纵返回所居洞府,他等飞纵快极
,刹那已然接近了出口。
  在相距出口十数丈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及哮天,倏然止步,端木云和章性初,业已
发觉了变故,他等不禁彼此打个招呼,极端小心地戒备着,并悄静地窥听外面所有的一切
动静。
  哪知适当此时,外面传来一声冷笑,接着有人说道:
  “你们三个是自己出来,还是要老夫兄弟进去呀?”
  及哮天等三人,都是久行江湖的高明人物,彼此再打个招呼,摇摇头,并不开口,外
面却又传来话语道:
  “你们自认为功力不差,其实在三十丈外,老夫兄弟已经发觉你们疾行而来了,故意
弄出些许动静,一试尔等,乖乖地出来,老夫兄弟并不难为你们,只不过要问你们几句话
而已,若再迟延,却是自误生机了!”
  此时他们已经想到对方之言不虚了,否则断然不会直接了当地说自己是三个人,但是
却有一件事情并不明白,怪客两次留函,声言拿自己一行当成朋友,并指点居处,却又怎
的在此时此地,埋伏……
  他们念头尚未转过,外面冷笑之声又起,继之是一个极端冷酷而暗哑的声音,如敲破
锣一般说道:
  “对这种东西,哪来的如许客套,适才几乎被困在那个倒霉的阵中,万幸有条聪慧的
黑狗带路,才来到此处,此间已非雷大哥在时的安排,自然所遇之人皆系敌者,干脆我进
去抓他们出来算了。”
  端木云脾气本就火爆,这时记起怪客第一封信上的话来,甬道外面的人物,八成就是
信中所谓的“强敌”了。
  她由外面人物的话语中,听出来这些东西本来已经被困在怪客所设的阵内,而由一条
黑犬带路,方始逃出阵来,不问而知,那条黑犬必系小黑无疑,怪客再三烦请果慧禅师言
明,勿令獒犬进谷,是自己坚执成见,不听此言,带犬进谷,如今果然应了老伴的话,生
出了是非。
  端木云想到这里,不禁又羞又恼,竟然开口叱道:
  “外面是什么人?报个名姓出来。”
  她话已出口,及哮天和章性初拦已不及,外面却适时传来一阵冷凛森人的狞笑,随即
又有一个声音深沉地说道:
  “你当真要问?”
  “你们三个可有个名姓?”
  端木云也是聪慧至极,她由对方说话声中,听出也恰是三人,故而有心反问一句,使
对方也惊奇一下。
  哪知外面的三个人物,说起来,连武林三圣中的“圣僧”和“异丐”,对他等都不敢
轻视,端木云又怎能骗得了人家?
  果然在她话声刚刚停下之后,外面人道:
  “贱婢活得不耐烦,竟敢在老夫兄弟面前施弄狡狯,老夫兄弟有个规例,报名之后,
对方即是死数,贱婢既然要问,自能令你称心如愿,还有另外的两个小子,是否也和贱婢
一样要……”
  章性初机警过人,他示意及哮天夫妇严加戒备之后,并不容得甬道外面的这人把话说
完,冷哼一声,平淡地接口说道:
  “你们先给我住嘴,老夫这不归谷中,还由不得尔等张狂,这里明明有四个人在,尔
等却当成三人,自以为天视地听的小技,已有心得,哪知也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适才我
那小小的阵式,尔等已经无法走出,若非好友东川犬叟夫妇所养之獒犬代尔破阵,此时尚
在阵内,还有脸大言不惭地狂吠不体。”
  “刚刚问及尔等名姓之人,就是东川犬叟夫人,端木女侠,尔等受其所豢獒犬之恩,
尚未报答,竟敢无礼至此,蛇鼠之辈,怎样也难成气候,老夫懒得多费手脚,尔等不是要
进来活捉老夫及诸友吗,那就请进好了,老夫倒要看看你们这群东西,有多大的火候,多
高的功力?”
  他这番话,丝毫不用真力,那是因为他明知外面的人物,功力高过自己多多,略带真
力,对方即能由谈话声中,分别出你的内力深浅,进而解破真伪,他假冒怪客的身分和言
辞,虽然甚感羞愧,但此时此地,是*不得已而为之,也难说应该与否了,说完之后。他
还冷笑了两声。
  及哮天夫妇不由心服章性初的应变才能,章性初笑罢之后,又附耳用极低的声音,对
及哮天说道:
  “及兄别出声响,和嫂夫人退向女娲石像地方,万一之时,小弟只好引他等前往彼处
,以水阵相困!”
  及哮天尚未回答,外面的人物已接话说道:
  “适才说话的朋友,可能示下名姓。”
  章性初料知对方已被暂时瞒住,立即答道:
  “老夫不惯遥遥相谈,或是尔等进来,再不滚到洞府正中石室之内相候老夫,老夫陪
好友游罢这‘九连’阵后,前往相会。”
  他很够聪慧,此处仅有三条甬道,他却说什么“九连”阵式,外面的三个人,已然吃
过阵法的苦头,闻言或许不敢妄自闯入,如此他们就能从从容容地退向石像所在,而躲过
此劫。
  果然,外面的人物不愿再次涉险,闻言之后互相低声计议起来,哪知人家商议了片刻
之后,却另外有了个奇妙的安排,对方这一招却出乎了章性初的意料之外,这真是人有千
算,不如老天一算了。
  他们见外面的强敌尚无动静,正在心喜得计,不料蓦地传来犬吠之声,那四条獒犬,
已自甬道中飞驰而来。
  章性初不由大惊失色,悄对及哮天夫妇道:
  “对方狡诈多谋,竟然用犬带路,一切安排皆成泡影,强敌即将来到,大哥和嫂夫人
立请先退,小弟……”他话尚未完,人影闪处,面前已平添了三个瘦长的老者,他们都是
一色玄衣,停步丈外,注视着章性初等。
  事已至此,章性初和及氏夫妇,只有沉着应付,强压着内心的不安,也若无其事地看
着这三个怪异人物;獒犬由小黑率领着,已扑在端木云的身上,欢啸摆尾,并不停地回吠
那三个老者几声,看来它们都曾吃过苦头,端木云心疼獒犬无故遭屈,又恨这三个老者恶
煞蛮横,已存万难之时一拚的心意。
  这时三个老者正中那人,冷峻地沉声问道:“哪一位是适才说话的主人?”
  章性初看看及哮天,他们无法回答那人,目睹斯情,冷哼了一声,才待再次开口说话
,章性初却已压低噪音道:
  “主人已去,我等皆系此地的客人。”
  “哦!阁下贵姓?”
  “在下章性初。”
  “原来是神手仙医章大侠,这两位大概是东川犬叟及大侠夫妇了,请问主人是由何处
而去,去时有多久?”这人极具威严地问个不停,端木云却不愿再耐。
 
 高庸  《绝命谷》 4 潇湘书院  [一步两搭桥] 186K 06.26 09:32 79 
 
                    
                    
 作  者: [注册]
密  码: 
E-mail :  
传送原文给作者信箱:
回贴传送到作者信箱:
链  接: 
链接名称: 
图  片: 
     标  题:   
 个人签名   签名一  签名二  签名三  无   
 
 
 
 
郑重声明:
     1. 任何言论纯属作者个人观点,与西陆无关; 
     2. 禁止发表色情、反动和其他违反国家法规的言论; 
     3. 禁止发表恶意攻击他人的言论; 
     4. 任何转载或转贴都应注明真实作者和真实出处;   =>相关详细说明  
 
 
返回顶部

--
爱生活,爱拉登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172.16.8.37]
※ 修改:·book 於 07月04日22:43:39 修改本文·[FROM: 172.16.8.37]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1,052.663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