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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高庸 《绝命谷》 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7月04日22:45:47 星期五), 站内信件
高庸 《绝命谷》 5 潇湘书院
第五十四章 再现侠踪 她冷冷地盯了这三个老头儿一眼,接口说道:
“你们又是谁?哪个应该听你们的询问!”
三个老者互望了一眼,仍由中间那人答话道:
“你们可曾听说过‘天鹏三鸟’?”
端木云闻言自是心头雪亮,她已知面前的三个老者,必是昔日令武林侧目的天鹏三鸟
了,若沦敌我双方的声威和功力,端木云自然了解以三敌一,尚未必是对方的敌手,但她
个性强毅,立即冷笑答道:
“听人说过,可惜未曾谋面。”
“老夫兄弟即是天鹏三鸟,你们无妨好好看看。”
“端木云虽是女流之辈,却曾会见过不少高人异士,你们三个当年虽曾有些声威,看
一眼足够,却怎值得再看。”
“端木云,若以老夫昔日的脾气,此时你已横尸于斯,老夫如今不愿多杀无辜,识相
些答我所问……”
章性初此时已经想出了对策,不容对方话罢,拦口说道:
“章某向以道理为先,姑不论你们是什么人物,敌欤,友欤,如今这座洞府,章某等
三人为暂时的主人,有话请落座后再谈,断无如此待客的道理,若是三位心无所惧的话,
请随章某前来。”
说着他作了个肃客的手式,当先坦然向甬道外面走去,及哮天夫妇继之相随于后,天
鹏三鸟没有出声阻拦,竟让他们自身前通过。
及哮天虽然相随在章性初的身后而行,但却心中忐忑难安,他不知道到达洞府之后,
章性初如何应付对方。
刹那之间,已经走出甬道,章性初却突然对端木云道:
“稍停小弟与及兄在右洞待客相谈,敢烦嫂夫人*劳一下,取些甘泉供客饮用,略尽
主人的本分如何?”
端木云答应了一声,及哮天闻言却已了然章性初的应付方略,不由暗中心佩不已,故
而他也接上一句话道:
“对了,你顺便喂喂小黑它们。”
天鹏三鸟狡诈过人,闻言自是不停地在心中忖转,猜测其中的用意,但却找不出章性
初话中的毛病,只好互相示意一下,他们三人早已发现及哮天狼狈的情形,却也想不出个
中的原由。
钻出三尺圆洞,回到正中的洞府,及哮天放下那些包在衣衫之中的物件,自行囊中找
出来替换的鞋袜和衣衫,天鹏三鸟暗中再次互相示意一下,在及哮天更换好鞋之后,内中
一人开口说道:
“老夫不能不奇怪你的鞋裤……”
章性初仍然不容他把话说完,含笑肃客右洞道:
“及兄的鞋袜,说来好笑,咱们还是落座后详谈吧。”
说着章性初及哮天,头前带路拐进右面甬道,天鹏三鸟适才已经仔细搜索过洞中,故
而坦然相随于后。
端木云却留在正中洞内,并未前往,当时天鹏三鸟曾经相互示意过,终于认为端本云
无多大作为,故而没有发话阻拦,再加上三鸟探信自己的卓绝功力,不惧章、及弄鬼,方
始不去追问。
右洞中,章性初瞥了及哮天一眼,及哮天已知章性初的用意所在,遂也回了一个眼邑
,井转向天鹏三鸟道:
“此间仅仅这座洞府,设有蒲团坐位,故而章贤弟恭请三位大驾来到这里,如今即请
落坐相淡”
天鹏三鸟自从相随章性初行后,始终未发一言,至此仍不开口,各自找了一个蒲团立
于其前,并不坐下,似乎很有礼貌地在等待着主人,章性初和及哮天,也走近蒲团对天鹏
三鸟拱手说道:
“三位请坐。”
说着他俩当先入生,天鹏三鸟方始相继坐好,三鸟刚刚坐下,已经觉出蒲团冷凛透骨
,他们曾经暗忖过可能上了章性初的大当,但在转念之后,知道断然不会,因为他们所坐
的蒲团,并非对方指定,而是自己临时随心所选,章性初绝对没有办法在蒲团座上,施弄
玄虚。
但是他等仍然不能放心,内中一人说道:
“室内如阳春三月,怎地这蒲团却冷寒若冰?”
其余两人,也同声说道:
“不错,这可真是怪事。”
他们互相简单的两句对话,却证明了三个人所坐的蒲团,是同样的冰寒,章性初这时
含笑说道:
“也许我和及兄是习惯了些,三位无妨更换位置。”
天鹏三鸟互望了一眼,点头说道:
“其实冷一点倒舒服些,只是主人既然有此盛情,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坐近一些,谈
话也比较方便。”
说着他们各自又找了一个蒲团坐下,哪知依然如坐寒冰之上,但是这遭却再也不好意
思说它凉了。
章性初心中暗笑,当先开口说道:
“适才三位曾经问过及兄脱落鞋袜之事,说来好笑,我等至此作客未久,由主人相伴
而行,及兄不眼主人听说不归谷中阵法,有心相试,结果竟被困住,所幸识得厉害玄妙,
但却已将鞋丢失。
三位刚刚也曾说过,被主人所设阵式困住,幸有獒犬带路出阵,当知章性初之言决无
虚假……”
及哮天早已会心,此时却接口说道:
“话虽如此,我仍然并不心服,大小阵式我们试过了不少,若非忒煞劳累,断然不会
被水阵听困!”
章性初闻言哈哈一笑,摇头说道:
“及兄的话固不错,但是我等设若是存着敌意而来,阵法发动之后,恐怕难说‘忒煞
劳累’四字了吧?就算是已经疲倦不堪,双方既是成仇,主人断无停止阵法容你休息的道
理,是故说来……”
“可不是及某矫情,最后我不是仍然脱出危困了吗?何况当时是由我一人破阵,若与
二弟你并肩作战……”
“及兄的话也有些道理,怕只怕……”
他俩只顾说个没完没结,天鹏三鸟却早已不耐烦,并非他们不愿在及哮天章性初的对
话中,听些虚实情形,只因坐处冰寒透骨,冷凛的感觉一时胜过一时,此时已经觉得极不
舒服,故而内中一人打断了话锋说道:
“老夫兄弟不想多听这些,愿与两位谈点正经事。”
章性初闻言立即正色说道:
“三位请恕我等待慢之罪,只顾谈说自身的事情,忘记了三位贵客,三位说吧,凡章
某知者,无不尽言。”
天鹏三鸟此时全是紧皱着眉头,一股奇寒之气,由椎骨腾升不已,小腹渐觉不适,只
好提聚真力相抗。
及哮天已经看出了个中情形,接话说道:
“不论三位是想问些什么,及某却要首先声明几件事情,第一、我等来此作客,对任
何人都没存着敌对之心。”
“第二、不问别人的是非恩怨,也不参与他人的争战仇杀!”
“第三、断然不容有人侮蔑!”
“第四、我等对不归谷中的一切,十分陌生,三位所问,最好不涉及此点,否则请恕
我等无法答复。”
天鹏三鸟闻言,一阵冷笑,内中那个哑嗓的声音说道:
“老夫兄弟也有几个规矩,第—……”
章性初不容他说话,立即严肃地说道:
“章某必须再提醒三位一句,是三位向我等相询,并非我等有求于三位,是故闻下那
些规矩,似乎没有说它的必要。”
天鹏三鸟已然恼怒,闻言正欲发作,端木云却适时来到,她横扫了天鹏三鸟一眼,对
及哮天说道:
“怎么样,还没有谈完?”
及哮天暗中焦急,却故作从容地说道:
“刚刚谈到正题,你替客人倒的水呢?”
端木云投有好气的说道:
“谁是客人?”
及哮天指着天鹏三鸟说道:
“这三位不是我们的客人吗?”
端木云再次瞥了天鹏三鸟一眼,冷冷地说道:
“我们作客未久,又不知他等来意为何,恕我不能替主人接待他们。獒犬无端生事,
救出他等已然不该,要是主人问及我等,我等又拿什么话来解释?天已经亮了,依我说多
一事不如少一事好。”
章性初和及哮天,想不通,端木云为何态度突然转变,话锋不留丝毫情面,此时天鹏
三鸟虽说已中“寒木”之毒,但却无伤他等目下的功力,设若惹恼他等,当真为敌,岂非
不了之局?因此傻愣地看着端木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端木云却不管这些,转对天
鹏三鸟说道:
“你们听明白了吗?我们不能代替主人来接待你们三个,天已经亮了,你们要到什么
地方,应该就去啦。”
天鹏三鸟彼此打个招呼,冷笑一声说道:
“端木云,你可是前来逐客?”
“是又怎么样?”
端木云冷冷地这样回答。天鹏三鸟嘿嘿两声又道:
“那你们是有心和老夫兄弟为敌了?”
端木云仍然是用刚才那句话回答天鹏三鸟道:
“是又怎么样?”
“怎么样?哼哼!怕你们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一定吧?你们敢保证若与我们为敌之时,还能够生出这座洞府吗?首先想想你们
所坐的蒲团吧……”
章性初因为猜不透端木云突然这般说话的用意,但是事已至此,只好顺着端木云的话
锋,警告天鹏三鸟。
他刚刚说到要天鹏三鸟想想所坐的蒲团,下文尚未说出,天鹏三鸟已经极感惊惧地厉
声接口说道:
“章性初,你说这蒲团怎么样?”
“你们自命是天下绝少敌手的人物,怎会坐在这小小的蒲团之上,无法忍受,却必须
提聚真力和它相抗呢?”
“废话少说,老夫兄弟问你蒲团怎样?”
章性初这时也冷哼一声说道:
“蒲团仍然是个蒲团,它不会怎样,只是它本身为‘寒木’
编织而成,其性阴绝,坐则必受阴毒蚀骨之伤,此时你们三人,
已皆身受其害,设若再与我等为敌,姑且不论胜败如何,哪个还能代……”
天鹏三鸟不容章性初说完,立即纷纷站起厉声叱道:
“匹夫,你们暗中弄鬼,还敢出言威胁老夫兄弟,这点阴寒之毒,算得什么,老夫自
有疗治之策……”
他们的话语未尽,室外突然有人冷笑一声说道:
“怕不容易了吧,昔日雷啸虎偶一不慎,尚且费了年余的工夫方始*净寒毒,何况尔
等三人!”
天鹏三鸟闻言一惊,厉声喝问道:
“外面什么人在暗中接话?”
室外冷笑之声又起,接着说道:
“不归谷中不分昼夜,皆无暗处,何况此时天已大亮,尔等不是曾欲追问谁是主人吗
?怎地主人来到,尔等反疑神疑鬼起来。”
说着自外面甬道中,走进来那位头戴竹篓的怪客。
及哮天和章性初,当室外突然有人说话的时候,已知必然是怪客来到了,否则端木云
决不会对天鹏三鸟那种态度。
此时一见果然是他,不由相继站起,怪客却摆手说道:
“两位自管用功,我来发付这三头怪鸟就是。”
说到这里,怪客才调转话锋对天鹏三乌说道:
“是束手被擒,还是必欲一搏,任听尔等一言!”
天鹏三鸟自怪客走进之后,俱皆注目不懈,只因此人头上戴着个竹篓儿,遮住了整个
的面目,无法看出年纪大小和丰神内功的高低,是故也无从推测此人身手有多么高妙,但
是对方曾经开口说过雷啸虎的名子,天鹏三鸟不能不加倍地谨慎和小心,他们迟疑了片刻
方始答话道:
“你能报个名姓吗?”
“不能!”
怪客干干脆脆地以两个字来答复他们,三鸟再次问道:
“是不能向人提起,还是另有缘故?”
“你们自峰顶巧渡飞崖,仗恃身着‘飞翅’玄衫,下临不归谷中,所为乃接获‘九子
血灯’之命,前来拯救被困谷中的昔日魁首!尔等并非专为拜访主人而来,又何必多问名
姓?
再说尔等天鹏三鸟,虽是当年黑道中无敌的三大高手,自命除雷啸虎外,余无心服之
人,但在我的心目之中,却还不值什么,因此尔等不配来问我的姓名,适才我曾说过,你
们是束手被擒,还是竟图一搏,快点说吧!”
天鹏三鸟闻言之后,脸上同时掠过一丝残酷阴狠的杀意,表面却故作从容,含着奇特
的笑意说道:
“听你之言,好像是无所不知了,老夫兄弟虽然被武林中人称之为天鹏三鸟,实在的
名姓却无人知晓,你既出言玄妙,颇似有些火候的人物,又说雷当家的是被困在谷中,可
能说出老夫兄弟的名姓和来历吗?”
怪客闻言轻蔑地发出一声冷笑说道:
“这是容易不过的事情,只是我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别再多耗时刻,赶快答我所问
,我还有客人要招待呢。”
天鹏三鸟始终不能断定怪客的身分,不由彼此打了一个招呼,他们想了个极为毒辣的
主意,用不着把话说出口来,只凭他们多年相共相从的性格上,彼此已然会心所谋之事,
才待回答怪客所问,哪怪客却又冷笑一声接口说道:
“尔等昔日作恶多端,本应一死,但我发誓不杀一人,故能留尔活命,不过,要想在
我的面前弄鬼,那却是自讨苦吃了,章、及两位,乃我之客,尔等若敢妄下杀手,必遭恶
报,不信就试试看!”
怪客话说到这里,天鹏三鸟不能不觉得惊心动魄了,他们刚刚决定,稍待动手之时,
由一人先将怪客敌住,其余两个,趁机将章性初及哮天等三人擒为人质,然后再齐心合力
对付怪客,不料怪客却能识透奥妙,举一反三,由此即知怪客绝非普通人物,他等不由越
发小心戒备起来。 话虽如此,天鹏三鸟一面忖思对敌之策,一面却仍然在打着原先那
种恶毒的算盘。怪客玲哼一声对及哮天道:
“及大侠请与令正及章大侠,先到左洞相候在下,容我和天鹏三鸟见过真章之后,再
谈详情如何?”
及哮天自是迭声应诺,和章性初与端木云鱼贯迈向石室的门口,天鹏三鸟怎能容得章
性初等平安而去,一声阴冷的沉哼,悄然齐出右手,各以狠绝的“煞指”,凌虚分向三人
的要穴弹下。
怪客却适时双手齐出,正迎上天鹏三鸟所发的“煞指”阴劲,放过了及哮天章性初和
端木云三人。
天鹏三鸟煞指阴力被克,脸上立即现出惊诧神色,彼此互望了一眼,似欲开口想对怪
客说些什么,但却瞥了尚未离开石室的章性初等人一眼,终于未曾出声,他们直待章性初
等的步履声音远去之后,方始含蓄地问道:
“你到底是谁?”
“刚刚我曾说过,目下我是这不归谷中的主人,至于名姓,此时还不便告诉你们,难
道没听明白?”
“适才你用‘正阳’指力,破解我等的‘煞指’阴劲,不能不令我等怀疑一件事情,
因为正阳指力……”
“是不是因为正阳指力,乃武林三圣之首欧阳子规的独绝之技,如今由我施出,才使
你们天鹏三鸟觉得惊诧不已呀?”
“朋友,我们兄弟对你不能不十分怀疑……”
怪客仍然不让三鸟把话说完,冷笑一声接口说道:
“你们可是怀疑我就是那欧阳子规?”
三鸟互望了一眼,再看看怪客,方始皱眉缓慢地说道:
“朋友你也许并不是他,只是你既然能够施展‘正阳’功力,和他必有渊源,我等不
能不问个明白。”
“欧阳子规乃武林三圣之首,与尔辈为水火之敌,就算我和那欧阳子规有些关系,尔
等正应下手……”
“朋友,内中有些事故却出人意料,此时我等也不便告知朋友你,最好能请来欧阳大
侠一谈。”
“这一点恕我无能为力。”
“他不是就在这不归谷中吗?”
“你们怎么知道欧阳子规现在谷中?”
“昨夜我等曾……”
天鹏三鸟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话锋,愣愣地看着怪客,怪客哈哈地大笑了起来,笑
罢正色对三鸟说道:“你们勿须再打什么哑谜,一切事情我清楚得很,欧阳子规的‘正阳
’功力,虽然天下无敌,但是你们三个却并不惧怕,因为你们知道他绝不会施展这种奇绝
的功力来对付他的老友!可是天下事正像刚刚你们说的一样,往往会出人意外,你们认为
不可能的事情,变得可能了;因此你们惊诧,你们怀疑,甚至你们或许认为欧阳子规有心
要对付你们三个人,其实你们想得完全不对。那欧阳子规,已经被困谷中,我虽然怀有正
阳神功,但却和他毫无渊源,甚至还有些难以解说的仇恨,你们不妨施展最损最狠的手段
来对付我,我并不怪罪你们,因为自从昨夜你们进入不归谷后,上天已决定了你们今后的
结局,任凭你们怎样挣扎,也是徒劳无功的了。”
“朋友!我等已经了然你这些话中的用意,只是还有一两个地方仍须朋友指点,首先
请问欧阳子规……”
怪客不知何故,突然生起气来,沉声怒叱道:“尔等为什么不问雷啸虎的后果?”
天鹏三鸟闻言心头一凛,半晌之后方道: “朋友,你好像是什么都很清楚似的?”
“没有‘好像’,何必‘似的’,我本来就非常清楚!”
“那很好,免得我等谈吐困惑,首先请问雷大哥的下场如何,再要请问,朋友你想把
我们怎样?”
“我曾说过,决不亲手杀生,何况是人,尔等和雷啸虎,即将终生被困谷中,直到天
限来临。”
“姑不论朋友你此言能否如愿,看来你却小瞧了天鹏三鸟和雷大哥功力,三鸟在此敢
说一句狂言大话,深信天下还没有能够困得住我等的地方,不归谷中固然阵式厉害,久之
我等自能识破玄妙……”
“我并非在和尔等辩论问题,要问的事还有吗?”
“有!朋友你必须告诉三鸟,你到底是谁?”
“这一点恕不作答!”
“不敢告知名姓,必有见不得人的原因……”
“不错,只是我所见不得的人,却并尔辈。”
“这点没有关系,如今我们只有一句话问你,朋友你是决心和我天鹏三鸟暨雷大哥,
为仇作对到底了?”
怪客闻言冷凛而威严地说道: “是尔等自甘情愿进入此谷,怨不得人!”
天鹏三鸟至此方始确定怪客乃敌而非友,但是天鹏三鸟却仍然有个极深的疑念,徘徊
脑际不能去怀,虽然他们也曾感觉所疑可笑,不过极端邪恶之辈,是无法相信任何一个人
的,他们迟疑了很久,方始决定宁使这头戴竹篓的怪人耻笑,也不能放过一个大好机会,
才低声又问道:
“雷大哥既然被困绝地不能脱身,他那‘九子血灯’虽然是永不离身之物,但又怎生
得隙施放的呢?”
头戴竹篓的怪客闻言大笑,笑声歇止之后说道:
“你们似乎早就应该问及此点。”
“此时发问也并不太晚吧,朋友?”
“哼!晚虽不晚,但却证明你们已经疑心到雷啸虎了,尔等生死之交,甘苦相共,似
乎不该存心肠吧!”
“朋友不必挑拨离间,老夫兄弟对雷大哥死而无疑,只是却断然不能上宵小的大当,
为天下人笑。”
“你们说得好听,其实却鬼胎暗藏。”
“朋友,你大概无法答复三鸟兄弟此一问题吧?”
“这个问题简单得很,可惜我不是专为答复你们问题而来,只好等你们见到雷啸虎的
时候,去问他了。”
天鹏三鸟越发心疑,闻言立即说道:
“何时何地,我兄弟能与雷大哥见面?”
“随时随地皆可!”
“朋友!你这句话露出了破绽,天鹏三鸟……”
头戴竹篓的怪客并不容三鸟把话说完,手指石室之内那正中摆放着的苦木寒草编织而
成的大蒲团道:
“我虽看不起雷啸虎的为人,但却不能黑白颠倒,嫁祸于他,雷啸虎对你们并无半毫
私心,他如今就困在这寒木蒲团下面的一处绝地之内,你们若是不信我言,必于立刻见他
,站于蒲团之上,我送你们前去!”
天鹏三鸟眉头陡地紧皱,瞥了那个大蒲团一眼说道:“老夫兄弟又想起一个问题。”
怪客冷哼一声,一字字有力地说道:
“你们所想的问题我知道,可惜是太晚了,此时任凭你们兄弟说些什么,要想生出不
归谷,已不可能。”
“朋友,照你的话意说来,我们只有一搏而分生死了?”
“不,一搏也许难免,生死二字言之却早。”
“那就是说,我们一搏而定胜负吧。”
“不,你们早已输定了!”
“朋友言下之意,可是说我天鹏三鸟,自接‘九子灯令’,进入不归谷中之时,就已
经是个负数了?”
“嗯!也可以这样说吧。”
这时天鹏三鸟却突然暴怒,同时沉声喝道:
“雷啸虎!你果然存着欲制我弟兄于死地的毒谋。”
头戴竹篓的怪客,闻言仰头狂笑着说道:
“设若我是那雷啸虎的话,早已处治你兄弟三人了,怎会等到现在?由此一点看来,
雷啸虎比你们弟兄忠厚得多,也正直得多,他从来投有疑心过你们,但是我却知道,他一
生的恶行,大都是由于你们弟兄暗中安排,或设辞引诱所致,你们弟兄才是真正的罪魁祸
首!”
“哼!戴竹篓的朋友,你这话要有分寸!”
“我已经替你们天鹏三鸟保留不少脸面了。”
“如此说来,我弟兄似乎应该感激朋友你门嘿嘿嘿嘿,可惜!可惜天鹏三鸟弟兄,无
法领你这份人情。”
“狡辩无济于事,我为你们弟兄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你们是战,是降,爽快地表明
一下!”
天鹏三鸟适才已经疑心这个怪客,是九子一剑雷啸虎所扮饰,他等自数十年前,就担
心有这么一天,只因自己觉得,始终掌握着雷啸虎的隐秘,万难之时,仍有自保之策,故
而虽然担心,却不甚惧怕。
退隐峨嵋之后,彼此始终似当年一般,精诚不渝,自是越发安心,不料突然发现雷啸
虎的紧急灯令,当时并未深想,即匆匆由秘径登上谷顶绝崖,飞降谷中接应,谁知行未里
数路时,竟陷于无名阵中而无法脱身。
正感忧烦不安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只獒犬,也被困在阵式之内,獒犬嗅觉特灵,故
能觅得原路而归,天鹏三鸟随之脱困,而到达章性初等人所居之洞府,彼时他们疑念已生
,但却仍未误及乃雷啸虎所安排。
怪客突降,言谈提及昔日种种,这才勾起天鹏三鸟对雷啸虎的疑心,不过还没有想到
怪客就是雷啸虎本人。
直到怪客以“正阳”指力,破其所发“煞指”阴功,进而有意将话锋自欧阳子规身上
,移向雷啸虎方面的时候,天鹏三鸟方始认定面前头戴竹篓的怪客,就是昔日朝夕相共的
九子一剑雷啸虎。
可是怪客却一再否认此事,倒使天鹏三鸟难下判断,不过他们疑心得也有道理,因为
当年种种事故,除雷啸虎及天鹏三鸟兄弟外,根本无人知晓,三鸟为着探索究竟,故意和
怪客矫情狡辩。
此时听得怪客再次谈到降、战,认为机会来临,故意沉思半晌之后,互相递了个眼色
,方始对怪客说道:
“降、战二字,我三鸟弟兄认为言之尚早,必须先一步了断过往是非,朋友适才曾将
当年雷啸虎所作所为,列为罪恶,并说泰半乃我三鸟弟兄所主谋,称我弟兄为罪魁祸首,
朋友,你可有证据?”
怪客闻言,轻蔑地冷笑了几声,淡然说道:
“自然是有证据。”
“天鹏三鸟愿闻其详。”
“我无余暇纵谈种种往事,只以一事相比。”
“任随朋友之意,我弟兄洗耳恭听。”
“你们还记得‘青城’山上‘长生宫’后,那奉令终身不许离开山区一步,可怜却仍
然难逃一死的……”
天鹏三鸟末容怪客把话说完,已厉声接口道:
“够了!”
怪客却冷冷地哼了一声,字字如断铁斩钉般接着道:
“只此一事,尔等百死有余,其他不必说了!”
天鹏三鸟此时已逐渐分散站立,怪客目睹斯情,视若未见,三鸟直到列成品字阵式之
后,才低声对怪客说道:
“雷大哥,这些事已经很远很远了,小弟兄弟,愿意自承过错,大哥总应念及追随左
右,数十年如一日的这份情谊吧?记得我们决心归隐峨嵋之时,大哥您不是说过,过去种
种已死……”
头戴竹篓的怪客,冷叱一声接口说道:
“我再声明一句,雷啸虎并不是我,你们弟兄这些虚情假意的忏悔之辞,说给我听是
毫无用处!”
“过往之事,世无人知,尤其是青城的那段事迹,雷大哥坚不承认自己是谁,那是必
欲置我弟兄于死了?”
“我曾一再声明,尔弟兄在不归谷中,不致丧命。”
“如今你不再否认是雷大哥了?”
“我本来就不是他!”
“当真你不是他的话,摘下竹篓,让我弟兄看看。”
怪客运时却哈哈地笑了起来,他手指着三鸟弟兄道:
“以尔等弟兄的狠毒,莫非对雷啸虎还不敢下手?”
天鹏三鸟闻言一愣,他们想不到怪客会突然这样发问,一时竟然无法回答,怪客却接
着指罚他们说道:
“其实你们已经有过打算,雷啸虎不与尔等为敌,你们自然还是假装着恭敬听命的样
子,要是当真势难并立之时,你们熟知雷啸虎的功力,深信只要合三个人的绝技,足能置
其于死地!
可惜你们虽然和雷啸虎相共了几十个年头,却看错了他的为人,他对事勇于自责,而
轻于罚人,十分念旧怀故,否则的话,就凭你们的功力来说,当真为敌,恐怕你们早已丧
命他的手中。”
“朋友,你的论调忒煞奇特,有时似乎极端愤恨雷啸虎,有时却又存心在替他辩白,
你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
“毫无关系,但是也可以说是关系很深!”
“看来朋友你和我三鸟兄弟,迟早必须一搏胜负,但在动手以前,我弟兄希望能够明
了你刚才这句话的用心。”
“很简单,我和雷啸虎素无交情,但是我却深知他的为人和心事,为人已如上述,目
下他唯一的心事,就是不知怎样发付尔等三人才好,他自被困绝域,已知脱困无望,并且
非常清楚,迟早尔等必然会发现他被困而无法脱身的事实,他深信在那个时候,尔等定必
弃之而去重登江湖。 彼时非但无人再能牵制尔辈,武林恐将永无宁日,是故他一定想
到过如何安排,才能使尔辈安分守己。
我相信他曾经考虑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只好下手处治尔等,可惜他已被困难脱,纵有
此心也无能为力了。
他几经思考,才施放那九子灯令,第一步先调尔等进谷,然后以诚相待,告知尔等是
非厉害……”
这时天鹏三鸟却突然在中途插话问道:
“要是我三鸟弟兄阳奉阴违的话,他又该如何?”
“雷啸虎最最觉得困难的,也是这一点,后来他由于另外一件出乎童料的事情发生,
方始安心发出灯令。”
天鹏三鸟听怪客说到此处,彼此皱眉互望一眼,半晌沉思不语,终于实在推测不出那
是一件什么事情,方始开口说道:“朋友,什么是出乎雷啸虎意料之外的事情?”
“如今告诉尔等已无关系,那就是有关‘真真’一案的所有当事之人,也前后到达了
不归谷中!”
三鸟闻言心头一凛,不由脱口问道:
“你可是指着欧阳易而言?”
怪客冷哼一声,沉重而威严地答道:
“有欧阳易、司徒雷、房汉臣之女和梅三丰之妻!”
“这些人也已被困绝域了?”
“所谓‘绝域’要因人而施!”
“三鸟弟兄不懂此言何指。”
“尔等懂否无关,雷啸虎却非常明白!”
“他非常明白?”
“嗯,由于所有的人突然全部聚集,雷啸虎方才明白他陷身绝地,并非自己误踏阵式
所起,而是有人从中安排,那人既能通行整个不归谷而无碍,并将事关‘真真’一案的人
物请进谷中,自然有能力来对付你们天鹏三鸟,他这才施放出九子灯令,召尔弟兄自投,
你们明白了吗?” 至此,天鹏三鸟方始恍然大悟,目注怪客说道:
“如此说来,朋友你就是那位从中安排这事的人了?”
怪客并未开口,只是点了点那个竹篓儿,三鸟又道:
“章性初、及哮天等人,和那件往事何干?”
“尔等为什么不追问我和此事何关呢?”
“不必,我等弟兄已知你是谁了?”
怪客闻言哈哈一笑,激讽地说道:
“我怕你们没有这样聪明,尔弟兄不是问我章大侠等人来此的原故吗?现在我就答复
你们。”
“及大侠之子,死于欧阳易之手,其孙,被欧阳易收为义子,如今也在谷中,章大侠
是昔日‘真真’ 一案的人证,很多事必须他来才能分清是非恩怨,我再告诉尔等一件事
情,异丐米天成和圣僧天觉,也已被我请进谷内,我要把近百年来的几件武林隐秘,在此
全部揭发!”
“朋友!也包括我们天鹏三鸟的往事?”
“当然!”
“三鸟兄弟猜测朋友你是……”
怪客不让三鸟再接着说下去了,他摆手冷峻地说道:
“不必费心猜测我是谁了,现在我们就话归本题吧,尔弟兄三人,若降,立刻站于正
中蒲团之上,若战……”
天鹏三鸟这次答话很快,接口说道:
“束手被擒,天鹏三鸟碍难从命。”
“那就动手一搏吧!”
“此间地势狭小,朋友你又熟知内中各项埋伏,这种搏战,你稳*胜券,似乎并不公
平吧?”
怪客闻言一笑,冷冷地说道:
“依尔天鹏三鸟的意思呢?”
“出外各凭真实功力一搏!”
怪客连话都懒得再说,点点头,当先转身走下,天鹏三鸟在怪客毫无防备的转身刹那
,曾欲暴下煞手,哪知刚刚举起手臂,怪客身形一闪,已然失踪,三鸟惊凛之下,互相示
意,也快步而出。
这时已是日上三竿,中洞内已无章性初等人的影子,天鹏三鸟走出洞府之后,见那头
戴竹篓的怪客,已在数十丈外背立相待!
他们再次示意,对怪客已然僵惧,事已至此,三鸟仍然深信三人只要攻守无间,搏战
未必负数。
当天鹏三鸟行至怪客身后不足两丈的时候,怪客才缓慢地转过身来,他低沉而有力地
对三鸟说道:
“尔等撤剑动手吧!”
天鹏三鸟暗中又是一凛,他三人三柄百炼柔剑,暗藏于右臂腕上,外观不现,但却瞒
不过怪客的神目。
他等不再虚套,右臂微抖,柔剑撤出,似三条银蛇般,曲垂地上,剑宽仅有二指,长
却超过四尺,怪异的是,并无剑尖,却是一个拇指般大小的银球,看来天鹏三鸟好像十分
仁慈厚道,故而宝剑无尖,铸为球状。
怪客这时手指着三柄柔剑说道:
“昔日‘赤阳’道长,曾仗这三柄奇剑,雄风八表,威临天下,不知道尔等弟兄能得
他的剑术几成!”
天鹏三鸟这次却惊得一呆,怪客接着笑说道:
“不必心惊胆怕,赤阳道长早已作古,说起来崆峒一派,设有再比你们三个辈份高的
人物了!”
“你怎知道我等的出身?”
“赤阳道长说得非常详细。”
这句话只惊得天鹏三鸟连退了好几步,急声问道:
“朋友你见过‘赤阳’道长?”
“尔等怎地不称呼道长‘恩师’?”
三鸟闻言俯首默然,半晌才低声说道:
“我三人乃道长之逐徒,曾立誓言……”
怪客没有等他们把话说完,就接口而伤感地说道:
“我知道,当时你们被道长所迫,立有终生不能承认是崆峒门下的誓言,至今你们尚
未忘记,也算难得了!”
“这些事情,道长都跟朋友你谈过?”
“事隔数十年了,你们又何必迫问这一点呢?”
“话是不错,但我等弟兄,至今感念道长的恩德。”
“你们自被逐下崆峒,远离师门,难道都是因为要报答赤阳道长对你们的恩德,才无
恶不作?”
天鹏三鸟至此方始俯首无言,怪客长吁一声自语道:
“天下事人难预谋,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何时方了!”
他说完了这句感慨的话语,才转对天鹏三鸟说道:
“好了,你们进手吧。”
三鸟闻言陡地齐声问道:
“你怎能无所不知?往前说,我等被逐师门之事,乃数十年前的旧案,说现在,从真
真事件到……”
怪客惨然一笑,摆手拦住了三鸟的话锋,幽沉地说道:
“世无不劳心力而能收获的人,一点一滴,莫非心血,这些是我幽居二十几年来的代
价,想来也许并不值得。”
天鹏三鸟虽曾在谈说从前的时候,偶动天良,有些知悔,但当他们冷静下来之后,却
不约而同被私念所屈。
他们目睹怪客神志似为感慨昔日之事所夺,认为这是天赐不二的良机,打个暗示,右
臂齐扬,一片剑网罩向怪客。
讵料怪客成竹在胸,剑网罩向身前之时,仅仅双臂微扬,三鸟立即觉出有一种难以形
容的震力,竟将剑网冲开,天鹏三鸟不由大惊,同时大喝一声,真力贯注宝刃之上,疾若
闪电再次压下!
怪客冷哼两声,右臂微曲,右手化掌,凌虚微按,左手五指伸张,似将抓取什物一般
,硬接三柄柔剑。
天鹏三鸟暗中冷笑,腕肘加力,宝剑若流星般削下。
哪知剑锋相距怪客尺余之时,竟遇无形阻力,滞然自止,三鸟为武林奇特的高手,深
知已受人制,迅捷抽剑,却又重如山岳,此时三鸟方知对面怪客,果系独步天下的绝顶人
物。
他等立即变招改式,剑走轻灵,步按七星,快似追风般围着怪客轮转进攻,使怪客毫
无变式的余地:
不想怪客丝毫不忙,仍然是看来极为缓慢的应付,双手各伸食中二指,任凭剑花若雨
击到,却总在最后被他凌虚点指之力震开,间或出力奇猛,反而*得天鹏三鸟迅捷变招以
补空隙。
盘旋未久,天鹏三鸟已经觉出,任凭自己弟兄三柄宝剑怎样变化,却始终没有一招能
如愿完全施尽,总在半途被迫荡开或撤回,三鸟眉头深愤,已然十分羞怒,又是同时一声
断唱,飒飒风响声中,三剑化阵攻上。
怪客双臂倏忽下沉再起,虽比三鸟环攻之势迟了半步,却正好迎上剑势,只见他身影
闪翻,非但在这眨眼之间破解了三鸟的环攻剑阵,并且乘隙攻了五招,*得天鹏三鸟暴然
退后了丈远!
这怪客也确是怪异,*开三鸟之后,并不进攻,却稳立正中,不言不动,天鹏三鸟自
是越发恼怒。
三鸟被怪客凌厉无比的招式*开之后,于丈外环伺良机。怪客适时仰望日色,三鸟立
即发难,柔剑震处再次群攻而上。
哪知天鹏三鸟在发动前,怪客似乎毫无机心,待三鸟柔剑飞花、群攻而上的刹那,怪
客却动若脱兔,比他们快了一步,人影闪飞,已穿破剑层,双手时掌时指,倏化为举,一
连着攻了六招!
结果天鹏三鸟迫得立将剑法收转护身,竟然再次被怪客*退,这一次退后丈五左右,
越发丢人。
章性初及哮天等三人,此时已自洞府左甬道中走出,遥观战局,惊佩不已,憾认怪客
之技,确已超凡入圣。
天鹏三鸟再次调元宁神,稍停之后,哑口攻上,这次他们双管齐下,右手剑罩向怪客
重穴,左手齐发阴掌,分袭怪客的“天庭”“肩井”“丹田”三处所在,此举似平志在必
得。
怎知怪客双臂暴然抖出,阴掌立被“正阳”神功所破,双手十指,石火抓到,天鹏三
鸟大惊之下急收剑势,这遭怪客却不容许他等再退,只见怪客双手连翻,三柄柔剑立被震
飞而出,插在远远的绿草地上。
天鹏三鸟呼啸出声,纷纷腾身高拔,在六七丈的高空中,双臂猛张、肋下突出似双翅
般的一对假翼,斜飞逃去,连剑都不再拾取!
怪客根本就不追赶,目睹天鹏三鸟拐向左边一座丛林之后,方始缓步将三柄柔剑拾取
手中,走向章性初等人而去,及哮天夫妇已迎,上来,怪客将手中的柔剑递给了及哮天,
并诚恳地说道:
“天鹏三鸟已自投绝地,不致再来烦扰生事,三柄柔剑乃昔日天下第一剑侠赤阳道长
之物,及夫人所得‘归宗’手抄秘技之中,详列此剑的来源及七十二式‘天丝’剑法,我
已久不用剑,故而转送三位。”
“此时不归谷中,事端正多,至祈勿令獒犬外出,免得再生意外,目下我无法相陪,
暂请别辞。”
说完未容及哮天章性初等人推谢,怪客已倏忽飘出,疾若闪电般飞纵远去,眨眼已失
踪影。
章性初等三人,低吁一声,捧着三柄柔剑,无可奈何地回转洞中,至于他们是否立即
参详手抄归宗秘技,习练剑法,后文再为交待,此时且说那天蓉姑娘和梅梦生两人的奇遇
。
第五十五章 心心相印 天蓉姑娘和梅梦生,自“洞中洞天”地底暗道下去之后,
姑娘心思细密,她暗中注意秘道怎样才能关闭。
哪知行未数丈,已然弯转,却始终不见秘道阖拢,奇怪的是,前面虽然依旧光亮,却
不见门户所在。
终于走到了尽头,既无道路,也无门户,她不由得瞥了梅梦生一眼,梅梦生似乎知道
姑娘的心事,含笑说道:
“你一定注意过‘洞中洞天’内那道秘门,心中在想,它怎么样才能闭死,现在你在
奇怪,前面已经无路可通,我们怎么走法,对吧?”
天蓉姑娘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梅梦生接着道:
“不归谷的一切安排,确是玄妙,关闭‘洞中洞天’的暗道,必须在打开另外一个门
户的时候,它才自动封闭,如今看来已经无路通行了,其实却畅通无阻,这要看胆量和耐
心。”
姑娘蛾眉微蹙,想了一下说道:
“你这‘胆量和耐心’,真叫人想不明白,总不能够明知道前面已经没有路了,硬生
生往石头墙上撞吧?”
梅梦生又是一笑,他有意地作难姑娘说道:
“蓉妹妹你聪明得怕人,想想看我们怎么办才对?”
“我又不着急去见那个怪客,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天蓉姑娘楼上这么一句话,梅梦生摇摇头道:
“蓉妹妹,真难缠,这不是……”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天蓉姑娘却接口说道:
“难缠你不会不缠?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这句话问得梅梦生无言可答,却长吁了一声。
姑娘根本就不理他,星眸闪光,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若无其事,梅梦生终于沉不住
气了,指着迎面的石壁说道:
“刚刚我不是说过了吗?只要有胆量……”
“我不要听,谁着急要走,尽管请,看我有没有办法找到路,就算当真无路可通,走
回去总还成吧?”
“蓉妹妹你生气了。”
“这么点小事就生气,我不是变成个气篓子了吗?”
梅梦生听姑娘这样比方,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
天蓉姑娘娇嗔不依,梅梦生解释说道:
“气筒子,能装气,气囊,也能存住点气,蓉妹妹却偏说是气篓子,天下没有不透气
的篓子,自然……”
“你说天下投有不透气的篓子?”
“怎么,莫非蓉妹妹又不服不信?”
“哼!油篓子可能透气?”
梅梦生闻言一怔,自言自语说道:
“油篓子要透了气,那卖油的都喝西北风了。”
“油篓子不是篓子?”
“蓉妹妹,我发誓这一辈子再不和你抬杠了。”
“哼!想得那么好,我这一辈子和你抬定了杠!”
天蓉姑娘得理不让,想都没想就答上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可叫梅梦生找出了破绽,
他微笑着问道:
“我躲着你还不成?”
“你一辈子也躲不开!”
梅梦生知道姑娘得势之下,决想不到别处,他有心再敲实一步,果然姑娘上了他的当
,又接上了一句。
这时梅梦生才霎了霎眼睛,装作想不明白的样子道:
“奇怪,我怎么会一辈子都躲不开你呢?”
“当然啰,你……”
天蓉姑娘仍然没有多想,随口回答,但当她说完了“当然啰”之后,这才恍然明白了
要是一男一女,一辈子躲避不开的话,除非是……?故此她仅仅说出了个“你”字来,就
羞红了玉颊,止住话锋,垂下头去。
半天,听不到梅梦生的声响,她不由闪着那双醉人的星眼,试探着,偷偷地一瞥,其
快无比。
岂料梅梦生正傻傻的,呆呆的,痴愣地看着自己,他那一对精亮四射的眼睛,这时却
似乎蒙上了一层极淡的烟雾,不!是水露,显得分外清润、动人,有一股子慑人光采,望
之心颤。
她虽然是极快的一瞥,神志似乎已经被对方目光所夺,不由怦怦心动,禁不住又看了
一眼。
哪知这一眼,所看到的已经不是适才的景象,对方那一双神目,如同清晰的湖水,被
人丢进了一粒石子似的,湖面上激起了一丝丝的涟漪,旋成一个个波圈,一层一层,缓缓
地向外扩展着,引人神魄,动人心弦!
天蓉姑娘心中本来纯坦无物,谁知上苍对男女之间,早已神秘地施展了“诱引”的无
边妙法,除非你不去触摸它,否则在自然的旋律之下,不知不觉之间,你就会坠陷进上苍
的巧妙安排之中,而沉醉在一种奇异的感觉上面。
四目相对,虽仅仅是这一刹那,但是它的力量已无可伦比,移山倒海之威,尚不足形
容其万一!
也就在这一刹那间,人变了个样子,丑陋变作俊美,痛苦转为快乐。财富、地位、学
识,和一切—切人为的东西,虚假的含蓄,在这一刹那,都丧失了尊严,变成毫无价值。
这才是人生无伪的真善美和根本,可惜没有人能够永远地保有它,那是因为一些卑鄙
的人,自己没有力量获得它,或为自私所祟而失去了它,因之也嫉恨得到它的人,进而想
尽办法,去破坏它,找出藉口去为难它,不容许别人来无忧无束地去抚摸它,爱护它,这
是为什么?为什么? 天蓉姑娘和梅梦生两个人,却是幸运的一双,他们在这不归谷中
无人的甬道内,不虑他人妒嫉和破坏。
那一刹那,终归过去了,梅梦生似梦幻般自语道:
“真的,你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要躲开你,我……”
天蓉姑娘真的羞了,她能说什么呢?不自主地向前缓缓挪动着,这只不过是向梅梦生
表示自己……
谁知天蓉姑娘仁立的地方,相距尽头的石壁已经很近,在她因为梅梦生突然说出心语
之后,感到无边的羞涩和欣慰之下,无言可答而缓缓前移之时,行未数步,已经贴近了石
壁,恰在这个时候,石壁却无故地突然中裂,露出了一道门户,身后也适时传来一声震响
。
天蓉姑娘这才明白刚刚梦生的话不假,只要你能有胆量朝直前行,门户自然迎启,而
洞中洞天的秘道,也在这个时候自动封闭。
洞中洞天秘道封闭时的一声震响,惊醒了沉醉在另外一种意境之中的梅梦生,他瞥了
姑娘一眼,笑了笑,天蓉姑娘也对他嫣然微笑着,此时他俩灵犀相通,无言胜似有言,双
双穿过门户走下。正行间,蓦地抬头,石壁不远处,钉着一封函柬,他俩互望了一眼,快
步向前,梅梦生探臂取下函柬,立即展开,柬上写着。
“壁顶有洞,洞中存物赠尔。”
他俩决不迟疑,飞身而上,果然有个数尺见方的洞口,穿洞行约十步,方见另一门户
,遂闪身而进。
不料他俩刚刚踏进,身后门户及甬道,立即自封,他们已经熟见而不怪,只是打量这
座石室的安排。
这间石室约五丈见方,除右角落上,有个小石桌,桌上有一黑色的大皮囊外,余皆空
阔无物。
不问可知,小石桌上的皮囊,就是留柬的怪客所赠之物了,他俩走近石桌,方始看到
皮囊下另有一封信函。
展读之下,梅梦生不禁悲喜交集,他回手把信函道给了天蓉姑娘,然后喟叹一声,感
慨万端地说道:
“我奇怪那位戴竹篓的怪客,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说他是家父知己好友,可是想来
却令人费解……”
此时天蓉姑娘信已看完,接口说道:
“你多想这些干吗?信上写得明白,照信上所写的行事就是,只要你完成了应该作的
,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蓉妹妹说得简单,这多的书,要我在……”
“梦生哥你别忘了,必须解破不归谷的奥妙,方能见到伯母,再难,你也要心无二用
地去……”
“对了,蓉妹妹,我有办法了。”
天蓉姑娘蛾眉一蹙,并没开口,梅梦生接着说道:
“怪客信上说,其余的可以留待未来研讨,当前却必须要把那四厚本东西熟记不忘才
行,蓉妹妹试想,时间刻不容缓,我一个人怎能在这短暂的时候,记下这多东西,除非蓉
妹妹,你肯帮我个忙,也许……”
“我明白了,你是要我默记两本?”
“对了,你念两本,我念两本,这样记得又快又清楚,也不妨碍应用,岂不是一举两
得的事?”
“要是我必须中途和你离开的时候,怎么办?”
“不会的,至少在不归谷中,我们不会!”
“要是我没和你一道来的话呢?”
“蓉妹妹怎么专抬死杠呢,现在咱们不是一道来了吗?”
“功夫偷不得懒,你就当我现在没有和你在一块好了。”
梅梦生还想说话,天蓉姑娘正色说道:
“有这大的一会工夫,你已经默记了不少啦,再多噜苏我转身就走,今后看谁再理你
才怪呢。”
梅梦生只好无可奈何地吁叹一声,自黑皮囊中取出了四厚册书来,悄没声地走到墙角
,坐下用起功来。
天蓉姑娘瞥了他一眼,微然一笑,也很随便地从皮囊中顺手拿出了一本书,就坐在那
小石桌上,倚着黑色皮囊,信手翻阅,古人说开巷有益,确是不虚,他俩此时已被书上的
特异记载所吸引,俱在专心一致地阅读。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内自存黄金屋,他俩静悄无声地读书,已将其他事情忘怀,直到
梅梦生突然惊咦出声之后,方始休息,天蓉姑娘愣愣地看着梅梦生,她奇怪为什么梅梦生
突然惊咦出声。
此时梅梦生已站将起来,皱眉说道:
“书是都看完了,不过……”
“默记不易对吗?”
“不,好记得很,我曾经默记过一遍。”
“那还有什么值得大呼小叫惊咦的事情?”
“蓉妹妹你不知道,那个怪客骗哉!”
天蓉姑娘心头一凛,尚未开口,梅梦生已接着说道:
“蓉妹妹,你猜这四本书上记载的都是什么?”
“我又没看,怎么晓得,那位怪客所留的信柬之中,不是曾经说过,这四本书是通行
谷中各处的指南吗?”
“一点都不错……”
“你这个人可真怪,既然不错又问我干么?”
“蓉妹妹你不知道,我从书上看出个极大的破绽。”
“破绽?你是说这书上有破绽?”
“不是书上有破绽,而是因为看过这几本书后,发现那怪客话语之中,有许多不尽不
实的地方。”
“噢!你不妨说说听。”
“蓉妹妹,你记得我告诉过你,那怪客掳我进入‘洞中洞天’之后,我和怪客互相问
答的话吗?”
“记得,只是话太多了,你现在是指着哪句说的?”
“不是一句话能够说明白破绽何在的,你听我把怀疑的事情从头说来,就知道破绽何
在了。
当怪客把我掳进洞中洞天之后,他告诉我说,家父曾在洞中洞天之内,和他一起居留
过一段不算太短的日子,他们因之论交,并结为生死之友。后来他们一齐脱困,同闯‘洞
外洞天’……”
“不错,在‘洞中洞天’你曾谈起过此事,难道有什么不对?”
天蓉姑娘此时已知梦生所疑之事,有心想变换话题。
“不是这些话有什么不对,而是……”
“那就好,嘛,现在还提它干么呢,书背诵得……”
梅梦生似乎已经发觉天蓉姑娘的用意,怀疑地问道:
“你好像是不喜欢我谈到可疑……”
“别瞎猜,哪个管你这些,我只不过是因为你从前说过一遍了,我又不是没听明白,
多说它有什么用。”
天蓉姑娘只好用话来遮饰,她不愿意梅梦生疑心自己另有用意,梅梦生却极为诚愿地
接着说道:
“蓉妹妹,这里面实在是另有文章,你可能窖我说出可疑的地方来吗?你知道,我多
愿意你能帮我分解一下。”
天蓉姑娘被他那种诚挚的样子感动了,点了点头。
梅梦生这才又面转欣慰神色,高兴地接着说道:
“那怪客曾说,在他和家父同闯‘洞外洞天’之时,家父和他立有约誓,因之在他未
能克服约誓之前,只有眼看着家父困陷在‘洞外洞天’之中,而无法进入,自然也就更谈
不到拯救家父一节了。
他说他已经等待了很多年啦,后来才把话题转到‘双玉’、‘腾龙’两柄剑上,当时
他言下之意,似已表明‘洞外洞天’他并无把握通行得过去,家父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不
愿他去犯险,进面施展智谋,*他定了个信约,可是刚刚我读完他留下的这四本书后,霍
然发现了个极大的破绽。
这四本书,可以说是一部极为详细的秘册,内容是把不归谷内所有的埋伏机关通行方
法等等,详列无失,包括了‘洞外洞天’。
既然他能够把这部秘册留给我,自然是已经阅读过内容,那么‘洞外洞天’,他应该
早就能够畅行无阻,为什么他不去呢,至少按他和家父友谊深厚这一点来说,也应该早早
拯救知友脱险才对呀?因此我百思不解。”
天蓉姑娘一直在静听,此时却接口问道:
“你可知道怪客的名姓?”
“不知道,我问过他,他不回答?”
“那你怎么知道,他能够通行‘洞外洞天’而绝无阻碍呢?”
“刚刚我不是说过了吗?他能赠书给我……”
“对了,这就是可疑的地方了,你……”
梅梦生不容天蓉姑娘说完这句话,就接口说道:
“我所疑心的就是这一点……”
天蓉姑娘自了他一眼说道:
“你干吗这样着急呀?我的意思不是像你所说的一样,我是问你,你怎么知道是怪客
留赠这些书籍给你的呢?”
“有函柬为凭呀?”
“你这个人糊涂,起来可真够糊涂,信函我也不是役有看到,难道我还不知道,我是
问你,怎知道这封信是留给你的呢?”
“蓉妹妹说我糊涂,可真太奇怪了,第一封信柬,说明方向的,姑且不论,第二封信
是他留在甬道左壁之上,告诉我们顶上有洞,洞中物件赠送给我,这电不去管它,在小石
桌的这最后一封信,内中明明写了我的名字,还说明如今在‘洞外洞天’之内,困住了些
什么人物,尤其是指明家慈和房家师妹,也被困其中,才转赠我这部秘册,以便拯救有关
之人……”
梅梦生越说越激动,天蓉姑娘却冷冷地接口问道:
“你还没有意会到我的话意,简单地说吧,这前后一共三封信柬,留柬的人,可曾在
信末写过他自己的名字?”
“这倒没有。”
“那不就完了吗,信末连个名字都没有,你凭什么理由,就敢断定这三封信一定是怪
客所留的呢?”
“这……这……除了他没有别人嘛。”
“你又怎敢这样大胆地假设呢?”
梅梦生至此无言可答,他迟疑了半晌,摇头说道:
“自然蓉妹妹你问得有道理,我也真的没办法答复,不过事实上我相信你也知道,除
怪客之外再无他人。”
第五十六章 惊心之言 天蓉姑娘微然笑一笑,也摇着头说道:“你真是个专钻牛
犄角的人物,还说什么‘事实上’,我告诉你,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所谓事实,必须亲
眼目睹的才算,但凭前后经过,和自以为当然而去判断事情,是绝不可靠的!”
“我奇怪蓉妹妹为什么偏不和我一个想法。”梅梦生微笑说。“你奇怪得才可笑呢,
我一向是目睹者才信,好在怪客迟早必然能再碰面,到时候无妨对证—下谁是孰非。”
“是非有什么关系,我是因为有个梦……”
天蓉姑娘抿着小嘴笑了,她笑着道:“我明白,你梦想着一件事,凑巧又发现可疑的
地方,你愿意把梦想的和可疑的连贯起来,而交织成一篇整个的故事,然后你非常心甘情
愿地把这故事当成事实!那样你觉得极端欣慰,不巧的是碰上了个大煞风景的我,偏偏打
破了你这个梦,使它无法连贯,故而难成事,因之你非常伤感!”
“蓉妹妹能否说清楚些,直爽点,了当点?”
“好,你那个梦想是,非常希望这位头戴竹篓的怪客,和你有极端密切的关系,但却
始终找不到可以供你变这个梦想为真实的证据,你只好隐忍在心中,如今你找到了个证据
,但并不去求得这个证据的真伪,就大胆地认为这是当然而定不可移的事实,因此你非常
欣慰,我很同情你这个想法,我更愿意你这个想法不错,是事实,但是在我们无法求得其
所以然的时候,梦生哥你要原谅我的直言,我认为还是再多忍耐的好,梦生哥,事情怕有
万一,万一事出意外,你那个时候会特别伤心,如今你只是偶尔伤感,梦生哥,伤感和伤
心是大不相同哟!”
梅梦生被天蓉姑娘说得双目流泪,不由自主地紧握天蓉姑娘的一只柔荑,激动而感慨
地说道:”蓉妹妹你说得对,如今我知道错了!”
天蓉姑娘被他的至情所感,喟叹一声说道: “你什么都好,就是喜欢遇事先说下很
多大话,和想很多很远的事情,我知道你是善意的,心急着表白你自己,证明你是不忘所
挂念或应诺过的事情,人贵心知,我知道你,信你,够了,别的不要再说。”
梅梦生怀着无比的羞愧和欣慰,点了点头,他羞愧自己不如一个女孩子,遇事多言面
失误,他欣慰虽然幼遭飘零孤苦之痛,如今却有了一位红颜知己,彼此知人、知心、知意
,古人曾说,得一知己,虽死无恨,他真的再无憾恨,虽然另一个梦想,目下可能无法实
现,但他深信在知己红颜的无疑、知心、灵犀相通之下,迟早有一天,梦想会变为真实,
希望和悄悄地努力,一定能使听谋成功!
他俩无言地手牵着手,半晌,终于天蓉姑娘嫣然一笑,甜甜地道:“走吧,困难还很
多呢,挺起胸来,脚踏实地,我愿意有朝一日,事情全如人意,你好,我也好。”
梅梦生点了点头,他像是刚刚换了一个人似的,挺了挺胸膛,昂起头来,把书放进囊
中说道:“蓉妹妹,你不要我背诵一遍给你听?”
天蓉姑娘娇嗔一声,梦生赶紧接着说道:“那么我们就走。”
说着背起皮囊,才待行动,突然又止步道:“蓉妹妹可肯替我背着一柄剑?”
天蓉姑娘知道梅梦生的用意,含笑说道:
“你要分一柄剑给我防身,又何必一定转个弯子说呢?一个男子汉,作事说话应该直
爽坦诚……”
梦生不容姑娘话罢,立即陪罪说道:
“我错了,今后决不弄错,这柄双玉剑给你。”
他们一个解剑,一个佩剑,天蓉姑娘突然霎了霎眼,脸上掠过一种难以理解的欣慰笑
容,梦生不由脱口问道:
“蓉妹妹,你笑些什么?”
“我笑这柄双玉剑,来得恰是时候。”
“恰是时候?”
梅梦生不懂姑娘言下之意,摇着头重复了一句。
天蓉姑娘似欲解释,但她突然想起一事,微笑着说道:
“目下说也说不清楚,迟早你会明白我说这句话的原因,时间不早了,前途困难正多
,咱们走吧。”
梅梦生只好不再追问,含着无可奈何的笑容,摇了摇头,当先走下,此时他对于不归
谷中的一切通行秘径和设施,无不了然,自然再也不会遭遇到阻碍,他现在只有一个最要
紧的去处,
“洞外洞天”。
如今暂且按下梅梦生和天蓉姑娘不提,且说那已经进入不归谷腹地的武林三圣之二,
异丐和圣僧。
他们自和怪客进谷之后,突闻犬吠之声,怪客告别先去,他俩怎肯因人成事,竟不顾
怪客所嘱,飞纵前行。
讵料顺路前行,直到日近中天,始终没到尽头,他俩不由互望一眼,知道已在不知不
觉之中,陷身玄妙阵式之内了。
转念至此,二人霍地停步,略一瞻顾,相对一笑,倏地转向右面一座古木参天的森林
扑去,果然脱身阵外到达正路。
米天成皱着眉头悄声对圣僧说道:
“前面有个山洞,你我是去是留?”
“花子,看来咱们怕要徒劳无功了。”
“和尚,你的意思是说,这条路不对?”
圣僧天觉沉思有顷,方始接口说道:
“你可能断定欧阳施主被围所在的方向和位置?”
“不能,你呢,和尚?”
“和尚还未成佛,你不能,我也不能。”
“对,说不定咱们真的徒劳了一番。”
“没有说不定,是绝对的徒劳无功。”
“和尚,这我要饭的就有点不能服气了,你凭着什么敢说,咱们是绝对的徒劳而无功
了呢?”
“花子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怪朋友曾说,天鹏三鸟已经被困,只为及哮天携犬进
谷,三鸟方始得能脱身困危,天鹏三鸟乃雷啸虎的左膀右臂,功力虽然尚差你我些许,却
也已是无敌人物,适才你我闯过的这个阵式,并无多大变化,依天鹏三鸟的身手,怎会被
困其中……’
“对对对,咱们走错路了。”
米天成不待圣僧说罢,立即接上了这句。
圣僧天觉长吁一声,向四面扫视了一眼,摇头说道:
“不过,咱们却只有前进,不能退后了!”
“和尚,你今天说的话句句难令人服,自古至今,花子还没有听说过,世人有只能前
进不得退后的道路!”
“也不是抬杠的事,不信你就退回去走走看。”
“要饭的一生就不信服这‘羊能上树’,走走着就走走看!”
说着老花子果然转身走向来路,圣僧暗中欣喜,表面上却丝毫不现神色,跟在异丐身
后,一步步走着。
讵料异丐正走之间,陡地停步,霍然转身向圣僧道:
“和尚,你在捣鬼,我不能上当,”
圣僧心中一惊,暗佩老友果然厉害,但他实在不愿异丐涉险,故而脸上冷冷的,用淡
然而激讽的语凋说道:
“老和尚听不懂你这句话的用意,不敢前行,何妨回转,你似乎不必把‘莫须有’的
罪名,加在我的身上。”
米天成本来已经想到内中有诈,圣僧如此相罚,他不由动了火气,冷哼一声,跺跺脚
,一言不发转身接着走下。
异丐虽说已动火气,边走却也暗中留心一切,再行数步,即是来时脱身之阵尾,他放
缓了步子,脑海中电旋般闪过一个意念,心中暗自窥笑,自忖这老和尚忒煞欺人,虽是好
意,但却过分了些,因此他再次仁立,冷冷地道:
“和尚,刚才你可是说,咱们没有后退的路了?”
圣僧暗地里不由一惊,沉思片刻恍然而悟,含笑说道:
“要以目下来说,那是没有前进的路了。”
米天成闻言双肩一耸,指指身前,故作正色说道:
“你改口可是因为我已经改变了方向?”
“当然,现在以咱们的立处来说,前进必遭困陷!”
“可能再说得明白一点?”
“要饭的,平常你很聪明,怎么今天变傻了呢?来时路上的各种埋伏,此时俱皆更换
,已成绝地!”
“哼!就因为这原因,你说我不敢再从原路回去?”
“并非不敢,记得俗家施主们有句很有意思的话,他们说
‘拼受一身剐,敢把皇帝打’!你又为什么不敢再走原路呢?”
“和尚用不着激讽我老花子,如今我明白你的用心了,你是说我虽然有胆再走回头路
,却怕难免陷身阵中。”
“不错,要饭的你又聪明起来了,到底怎样走呀?”
异丐此时觉得,圣僧仍然不对自己实说他看出不妥的事情,
真的有些心恼了,暗暗中已决定了行止,故意说道:
“老花子一向不输人,一生不服气,但是和你这化小缘的和尚,总算是多年相交的好
朋友了,按说你既然一再关照我老花了,重入阵中必遭不测,我就该接纳你的善意才是,
不过……”
老花子有心,“不过”二字之后,故意拉个长音,圣僧却只怕异丐不再进阵,这时不
由很快地接话说道:
“没有什么不过,你我这大的岁数,合不着明知道是险,成心找死,要饭的,听我良
言,莫再刚愎。”
异丐闻言故意地冷哼一声,不服气地问道:
“和尚,你说入阵是自己找死?”
“当然。”
“你劝我莫再刚愎,莫走回头的这条路?”
“不错。”
米天成至此才长长地喟叹了一声,似有感慨地说道:
“米天成一生刚愎自用,从来不知认错,也从来不听人劝,但却并不是分不清是非和
好坏!”
“唉!咱们是知己道义相交的朋友,你说得对,这大年纪了又何必自己去找死,这一
遭就听老朋友的劝告吧。”
说着他摇了摇头,又长叹一声,好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才转过身来,朝着前面缓
缓踱步走去。
圣僧这时才知道上了米天成的大当,木愣当场作声不得,米天成却不去理他,只是自
顾自地走着。
半晌之后,圣僧目睹米天成即将踏上另一处的阵地所在,才无可奈何地顿足飞纵到花
子身前,含笑说道:
“前面去不得。”
“和尚,你这可就不对了,我要走回头,你劝我说是自己找死,如今听你的话,你却
又说前面去不得,到底你是存着什么心肠?”
圣僧闻言皱了皱眉头,指着右方向异丐说道:
“臭要饭的算你抓到了理,你先别得意,静下心来,仔细看着方向和日影所在,然后
再发脾气!”
异丐听出圣僧所说不是玩笑的话语,不由注目日影和自己伫立的方位,他自经留心,
当然立即将位置分出,但却仍然想不明白圣僧言中之意,再次思索一遍,苦无所得,不禁
扫了圣僧一眼
问道:“我已知道自己的方位了,怎么样?”
“不怎么样,前面这条路咱们走不得!”
“奇怪了,为什么走不得?”
“臭要饭的,你何必明知故问!”
“哪个故装糊涂,老天爷叫他去当化小缘的倒头和尚!”
圣僧叫他这句话逗笑了,摇着头说道:
“你还记得怪朋友在谷外对咱们说的吗?”
“他说的话太多了,谁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
“臭要饭的,咱们再往前走,就是‘幽魂六修罗’所走的那条路径了,难道你就没想
起这件事来?”
异丐闻言先是一愣,继之略加沉思,已由方位上面证实了圣僧之言不虚,不由瞪了圣
僧一眼说道:
“那你为什么早不说明,绕这么大个圈子干吗?”
圣僧一笑,低声说道:
“你也不想想你的脾气,还来怪我。”
“事与事不同,我们曾经应诺过怪朋友,自然又当别论,老花子一生守信,难道你倒
头和尚不知道?”
“臭要饭的口不择言,和尚要倒了头,你也活不了,我是怕你犯了要饭的穷脾气,成
心送了聂承天的终。”
“要不是应诺过怪朋友,我真有送他们终的心。”
“看是不,你还怪我和尚多心?”
“别啰嗦了和尚,走吧,走回头路。”
他俩刚刚才待转身而去,霍地自树林深处,飞扑出来七八个人,圣僧和异丐不由一惊
,立即注目戒备。
头前三个,身穿着奇特的衣衫,后面相随而来的,竟是那幽魂六修罗——聂承天师兄
弟等多人。
米天成看了天觉圣僧一眼,意思是说,这是众修罗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了,圣僧却
故不理会,就像根本没有见异丐向他示意似的。
幽魂六修罗和前面的那三个身穿怪衫人物,也没有想到在此处碰到异丐和圣僧,是故
乍见面时也不由一愣。
聂承天师兄弟,此时却凑近那三个身穿怪衫的人物身旁,悄悄地说了几句话,那三个
人先是一惊,继之脸上现出欣慰神色,异丐与圣僧料到聂承天是在向那三个人说明自己的
来历,但却无法了解那三个人物为何先惊后喜。
这时那三个身穿怪衫的人物,一齐向异丐和圣僧拱手为礼,他俩乍与对方相会,素陌
生平,自然也回礼不迭。
双方礼罢,对方三人之中的一个,和缓地说道:
“听聂朋友说,两位乃武林三圣中两奇侠,真是幸会。”
圣僧怕异丐因为对方和众修罗是友,出言鲁莽,故而合十接话说道:
“施主谬赞,愧不敢当,贫僧正是天觉,这位是米天成大侠,施主可能恕过贫僧眼拙
之罪,赐下称谓?”
这个说话的怪衫人物道:
“圣僧不问,在下等也应当告知名姓,只是目下恐怕不甚恰当,因此在下敢请圣僧许
诺我等……”
他话尚未完,异丐已经冷冷地接口说道:
“可能说说这不甚恰当的缘故一听?”
这人迟疑有顷,方始含蓄地说道:
“说是可以,恐怕米大侠未必相信。”
其实这三个怪衫人物,在听到聂承天耳语异丐和圣僧的名姓之时,已经决定了一个阴
谋,才故意设阱相诱。
异丐不知对方早存阴谋,闻言冷笑着又问道:
“阁下尚未说明,怎知我等不信?”
“事大离奇,米大侠和天觉圣僧决难相信。”
这人故作诚恳的样子回答,圣僧这时却接口道:
“要怎样施主们才肯说呢?”
圣僧说出这句话来,对方已知他俩人陷阱中,这人有心长叹了一声,还皱了皱眉头,
才故作慨然的样子说道:
“圣僧提到‘要怎样’三个字,使在下深感不安和惊宠,但是为了避免两位在不信之
下而引起双方争搏起见,请恕在下斗胆,放肆地要求两位承诺几句诺言,两侠若能谅及在
下等的苦情,尚祈示准?”
“阁下想要我等承诺些什么?米天成提醒阁下们一句话,对于阁下们的出身名姓等等
,米天成并非必须知道。”
异丐不悦地说出这番话来,哪知这人却点头说道:
“米大侠说得不错,在下等的名姓和出身,虽然与武林三圣之首的长寿老人有莫大渊
源,但却无权一定要米大侠知道……”
“慢着点,阁下说你们的名姓出身,和谁有关?”
米天成不容对方话罢,立即相询,这人却又正经地答道:
“和长寿老人欧阳子规有关。”
“施主们是欧阳大侠的什么人?”
圣僧忍不住接问了这句话,对方含笑说道:
“这就和在下斗胆要求两位的承诺有关了。”
“说吧,说说阁下三位要我们承诺些什么,不过我要首先声明,不论什么承诺,不包
括幽魂六修罗在内!”
这人闻言似乎非常为难,半晌之后方始问道:
“在下怕无法应诺米大侠这项例外的吩咐了,因为在下是首先遇到聂朋友师兄弟们的
已有承诺在前……”
圣僧急欲知道内情,又不愿异丐和聂承天在不归谷中动手,因而在对方话尚未完之时
,就接口说道:
“既是施主和聂施主等人先有信约,贫僧愿与米大侠收回适才所说不包括聂施主等人
的这句话来。”
那人立即拱手对异丐和圣僧一礼道:
“在下感激两位大侠全我信义,难怪……”
异丐已然不耐,冷冷地截断了这人的话锋说道:
“阁下能否立刻说到正题呢?”
这人闻言恭敬地答道:
“是是是,在下这就话归本题了,请求两位大侠所承诺的事有两件。
第一,在下将名姓出身及同长寿老人的关系说出之后,两位必然不信而大怒,争搏乃
所难免,故而在下首先要求两位承诺,尽管不信并恼怒到如何地步,彼此必须保持君子之
风,决不动手相搏。”
异丐冷哼一声,讽刺地问道:
“好算盘!第二呢?”
这人似乎听不懂异丐冷哼讽刺之意,接着说道:
“第二,在下等虽说是无名之辈,也许还被某些人物目为万恶之徒,但却守言守信,
不容他人轻侮!说出名姓等情,两位绝难相信,是故必须要相伴两位,找到长寿老人,来
一次三头六面的对证不可,故此要求两位大侠,承诺在没有找到长寿老人,对证明白在下
之言真假之前,彼此不得离开!这是在下等认为非此不足以证明虚实,而无可奈何的要求
,如今静候两位大使的尊示。”
圣僧与异丐听完对方的全部要求,彼此互望一眼,点了点头,他俩乃武林正道中的奇
客,梦想不到对方早有成算,何况若按对方所解释这两个承诺的事实上说来,却也丝毫找
不出对方不应当的话来,因此圣僧得到异丐的同意之后,合十正色答道:
“施主适才所说,乃人情至理,贫僧与米大侠已经商量过了,认为理当承诺,就请施
主详示名姓吧。”
这人闻言再次对他俩深施一礼道:
“在下等无名之辈,今得与两位奇侠相约共……”
异丐已知对方言下之意,不由冷哼一声,沉声接口说道:
“阁下说正文吧,米天成与天觉禅师,虽然算不得武林至高的人物,但却向来言出如
季布一般,水守不谕!”
这人等异丐话罢,才含笑诚敬地接着说道:
“是是是,在下决无不信之意,否则也不必坚请两位奇侠的千金一诺了,现在在下立
刻就将名姓等说出。
在下等三人,乃名震天下的大英雄,声慑武林的奇侠客,九子一剑雷啸虎座下的‘天
鹏三鸟’!”
异丐闻言忍耐不住,厉叱一声道:
“鼠辈大胆!”
圣僧却接着向异丐喝道:
“米施主莫忘诺言!”
异丐本已气冲斗牛,蓬发针立,闻言强捺怒火,对这人喝道:
“老夫虽有承诺,但那是针对尔等和长寿老人的关系所许,却与他人无关,尔等却要
分分清楚!”
圣僧也接话问道:
“天鹏三鸟和长寿老人欧阳子规何干?”
这人在异丐怒满胸膛的时候,丝毫不现慌张和惊骇的神色,因为他是谋定而动,早已
料到此着,此时却楼上了一句话道:
“在下天鹏三鸟,虽然和长寿老人毫无关系,但是我等的当家大哥,九子一剑雷啸虎
,却和长寿老人关系深极!”
异丐闻言,蓦地忆及怪客在不归谷外,所说有关欧阳子规的那些话来,面前的天鹏三
鸟,乃是雷啸虎的生死膀臂,如今竟然也说出这种话来,由此判断,怪客所言欧阳子规坐
于雷贼的议事堂上享乐之事并非空穴来风了!
他既惊且悲,凝重地看着圣僧,圣僧天觉在不归谷外,已为怪客禅语点醒,但他并不
尽信,此时却不容他有此怀疑了,虽然天觉圣僧不似异丐一般,喜怒形色,但他内心却悲
伤至极。
异丐与圣僧相交数十年之久,自能看出内情,因之他格外的难过,目注圣僧,沉痛悲
切地说道:
“和尚,咱们完了,完了……”
圣僧一时无话可以安慰异丐,只得转向三鸟之一的这人道:
“雷啸虎和欧阳施主,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一话提醒了异丐米天成,他厉声接着问道:
“你说雷啸虎和欧阳子规的关系深极,他们深极到什么地步?”
这人此时已然不惧异丐翻脸,故而作色说道:
“米大侠这般声厉色变作什?”
“你答我之言,少管我的声音和脸色!”
“米大侠,我们曾经立过信约,莫忘了你有承诺!”
这人也沉声相抗,异丐米天成一声冷笑说道:
“你说说看承诺了些什么?”
圣僧闻言只当异丐要自毁约信,接口说道:
“要饭的,咱们不论遇上什么事,可不能说了不算!刚刚你对天鹏三鸟的承诺,必须
确实遵守。”
第五十七章 何来娇叱 异丐颇不耐烦地答复圣僧说道:
“这一点你和尚放心,我另有原因才追问他一句!”
说着转对天鹏三鸟答话的这人,沉声再次问道:
“你说呀,米天成曾经承诺尔辈些什么?”
天鹏三鸟并不惧怕异丐和圣僧毁约背信,甚至他们连动手相搏也不在乎,因为他们自
信并非不敌异丐和圣僧,何况还有幽魂六修罗中的四大修罗相助(六修中之老五老六,一
重伤濒死,一伤势未复不能动手,前文曾经详述),只为另有原因,方始委屈求全罢了。
此时听到异丐再次追问承诺之事,他等不禁也有些恼火,三鸟互望一眼,示意戒备,
随即冷哼一声齐声说道:
“承诺过我等两件事,一,彼此不能动手!二,必须见到欧阳子规分清真假之后,方
能离开!”
“对呀!老夫只要在没有见到那欧阳子规之前,不和尔等动手,不和尔等分开就是,
老夫并没有承诺过和尔等说话,必须客气这一个条件,是故老夫和颜悦色也好,声厉色变
也好,与尔等无关!”
天鹏三鸟一时语塞,无言对答,异丐却又厉声喝道:
“说呀!说说那雷啸虎和欧阳子规的关系到底有多深?”
三鸟再次互望一眼,蓦地仰颈哈哈大笑起来,异丐因有约信,只好强捺着怒火,直瞪
着三鸟等候答复。
天鹏三鸟久久方才止住狂笑,一变适才那种恭敬的样子,阴沉地对异丐说道:
“若看你这副怒满胸膛的样子,我们天鹏三鸟真不忍实话实说,因为我们不能不替你
担心……”
“天鹏三鸟你们可要听明白,老夫与圣僧承诺尔等两条信约的原故,是为了尔等声言
,要详细说明出身与欧阳子规的关系而订定,在尔等还没有把话说详尽之前,承诺自难有
效,尔等再说题外之事,休怪老夫要推翻前议了!”
异丐恨恨地这样警告天鹏三鸟,天鹏三鸟为了达到目的,闻言不得不话归正题,最初
和异丐对话的那人,这才开口说道:“天鹏三鸟也是名震天下的人物,不能不承认你米大
侠适才
这几句话有些道理,好!你站稳了,听我仔仔细细地告诉你‘九子一剑’雷啸虎,和
那世称武林三圣之首的长寿老人欧阳子规,是什么关系!那九子……”
他刚刚说到这里,突然有个娇甜若黄莺般的声音,接口叱道:
“住嘴,我有话说!”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只吓得在场六人,个个凛悚,他们是站在那座古本参天的树林边
上相谈,黄莺般甜亮的声音,就从林中极近极近的地方传来,虽然在场之人无一不是江湖
或武林中的顶尖高手,虽然时在日正当中,但是他们却个个只能听到声音,分别不出方位
,更看不见丝毫人踪!
异丐皱了皱眉头,似欲开口,圣僧却暗地里抛给了他一个眼色,异丐会意,紧抿着嘴
巴静待变化。
本来圣僧和异丐,是与天鹏三鸟及聂承天等人,面对面地谈话,若按那座古木参天的
树林方位来说,他们双方互据东西,都有一边紧靠着树林的边沿小径,但自林内突然传出
莺声娇叱之后,却全已面对着林中。
他们久久伫立不动,静待这位突然传言,自言她要有话说,但却未见踪影的人物,再
次开口说话。
不想林内却再也不闻人声,圣僧和异丐尚能静耐观变,但那天鹏三鸟与聂承天等人,
已然冒火,若非他等俱曾身受不归谷中奇异阵法困陷之苦,此时早已口出不逊之言了。
就这样,天鹏三鸟冷冷地连哼不绝,意欲挑逗林中说话之人再次开口,哪知仍然悄静
无人,鸦雀无声。
聂承天瞥了天鹏三鸟一眼,三鸟回了他个眼色,聂承天点了点头,才待举步向林内走
去,林中突然有人说道:
“退回去!”
天鹏三鸟不由闻声挑眉,异丐和圣僧也暗自吃惊,因为这次说话的声调,已非适才的
莺声娇叱。
聂承天闻言止步,却开口问道:
“什么人说话,何不露面一谈?”
林中人冷笑一声道:“叫你退回去,你就乖乖地退回去,多罗嗦什么?”
这次非但聂承天已经听出说话之人藏于何处,就是武林的天鹏三鸟与异丐和圣僧,也
全都发觉这人隐身的地方。
天鹏三鸟冷哼一声,他们迈步也走近林中,目注右边两丈余外,一株粗有数围的参天
古木说道:
“天鹏三鸟请躲在古木之后的朋友,出头答话。”
林中说话之人虽未接口,可是异丐和圣僧却彼此点了点头,果然传闻不虚,天鹏三鸟
实有绝学,至少这次三鸟已将林中隐身之人的所在指明,由此可见一般。哪知事太离奇,
正当他等全都注目右方古木之时,三丈外的左边,却突然传来了冷嗤之声,接着还是刚刚
那人的声音说道: “可惜你们还自称什么‘三鸟’呢,这么近的距离,连方向都弄不
清楚,我要是你们,非一头碰死不可!”
此人话罢,天鹏三鸟已羞得老脸赤红,就是仍然站于林外未曾挪动的圣僧和异丐,也
不由深感惭愧。
圣僧悄然向异丐说道:
“这声音确是适才喝令聂承天后退之人。”
异丐点着头也低声答道:
“不错,绝对是一个人。”
“我和尚刚刚也明明听出这人在右边发话。”
“谁说不是,我老花子也没例外。”
“所以说此事太煞骇人了。”
“和尚,这人可能施展了‘八方迷音’的神功!”
“不知道,但我和尚总觉得太……”
圣僧和异丐的对话未完,却自动停了下来,两个人脸上现露出极端惊骇的神色,并忐
忑而不安!
他俩仅仅低声相谈六句半话,就这霎霎眼的工夫,面前丈远的树林边上,竟然多出了
位背剑的女子,背对着自己,这位如同神龙天降般的姑娘,正站在天鹏三鸟和聂承天师兄
弟等人的身后。
异丐与圣僧,乃当代武林中第一流内的一等高手,虽说适才互相对答数言难免分神,
但这女子相距自己仅有丈余,凭自己两个人的功力,竟然不知对方什么时候来的,真真难
堪煞人。
这时天鹏三鸟已经插声向左方喝道:
“林中的朋友听了,不管你是哪个,我们本来却是井河水互不相犯,适才是首先唤止
我等,有话要说……”
天鹏三鸟话尚未完,在他们背后突然有人接口道:
“你们别弄错了,最早声明有话要说的是我!”
她这声音虽然是比黄莺儿的歌唱还好听些,但却吓了三鸟及聂承天等人一跳,他们不
禁霍地转过身来。
一位天仙般的少女,站在他们对面,树林和径路的边沿正中,不言不笑,静若奇岳,
亭亭玉立。
三鸟暗中皱了皱眉头,他等久经江湖,熟知避忌,别看对方仅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
,但是仅是人家来去无声的这份轻巧,就够辣手,何况适才杯中明明还有一个男子的声音
,说不定……。
他等正疑虑之间,姑娘已开口说道:
“我有话要说,你们愿意听吗?”
天鹏三鸟初为姑娘先声所夺,再为对方的清丽所慑,闻言突失常态,变为和颇悦色地
含笑答道:
“姑娘说吧,我等洗耳恭听。”
姑娘淡淡地点了点头,却回首向异丐圣僧两位道:
“你们两位呢?”
圣僧和异丐也立即答道:
“愿闻其详。”
这位姑娘又点了点头,但她却娇吁一声接着说道:
“我很累了,里面坐着谈吧。”
说着她不管别人愿不愿意,一直向林中走去!
站在她背后的异丐和圣僧,并不迟疑!立即相随,天鹏三鸟本来有所疑虑,但目睹圣
僧和异丐已经动身,却也不再犹豫,并且迅捷地立即相随在姑娘的身后,他等本来立于林
中,因此近了许多,圣僧和异丐竟然变作压阵的末尾,他俩相对一笑,反而放慢脚步悠然
相随。
哪知就在天鹏三鸟和聂承天师兄弟等走过一株古本之后,异丐与圣僧相距彼等丈远,
此时尚未踱过那株古木,讵料适当此时,自古术旁从容走闪出一位英挺的少年,对着异丐
和圣僧一拱手,并向古木之后挥手相让,意思似乎是要请异丐和圣僧,移驾古木之后一谈
。
圣僧和异丐互望一眼对少年点了点头,转移脚步走向古木,少年立处是这株古木之前
,异丐和圣僧是站在古木之后,中间相隔丈二的样子,恰是那株古木的干围尺寸,因此双
方仍然是一走树前,一走树后。
异丐和圣僧的心中认为,反正这少年是请自己到树后相谈,自己立处未过树干当然是
走近路,因此并未深思。
不想当他们走到古木巨干后面的时候,却不见少年来到,彼此再望一眼,方始了然被
少年所欺,不禁大怒。
这只不过是眨个眼儿的工夫,他们自信少年尚未去远,立即飘身分由前后抄过古木,
追索少年的踪影。
谁知非但少年的踪迹已渺,就是那本来直行向前,相随少女身后的天鹏三鸟等人,此
时业已不见行踪!
异丐至此不禁恨声对圣僧说道:
“俗话说得不错,‘君子欺以其方’,这个乳臭的小子,竟在我们面前捣鬼,除非他
一辈子不再和我们碰头,哼!”
圣僧闻言一笑,冷静地说道:
“世事难测,你怎知道人家不是善意呢?”
“善意?天下有这种妙事?有你和尚这种妙人?”
圣僧尚未回答,在他俩身后却突然有人接口道:
“晚辈敢以性命为证,那娃儿是善心善意!”
异丐和圣僧闻言转身,背后这人,竟然是那分手已有半日的怪客,异丐不由惭羞得长
长叹吁了一声,
那头戴竹篓的怪客,恭敬地对他俩一礼,含笑说道:
“米老前辈应该想想,那位姑娘为什么一定要到林中坐谈,又为了什么,临行之时回
问前辈去否。”
“谁知道她们是为了些什么。”
米天成没有好气地这样说,怪客却平静地接说道:
“两位若是不进此林,聂承天及三鸟等人,自然生疑,姑娘聪慧而有知人之明,深信
前辈必然无疑,故而有心相询,所为不过是坚定三鸟等人之信心而已,但此行极端危险,
她们又不愿前辈无故陷身其中,方始分出那个男娃儿来,阻拦两位,因此晚辈敢以性命保
证,她们是善意的措施。”
异丐皱着眉头,冷哼一声道:
“不问可知,这又是阁下的杰作了?”
“前辈太多心了,晚辈目下不便和这两个娃儿见面,因此对适才的事情,事前毫无所
知。”
“施主可知道这一男一女的姓名来历?”
圣僧改变话题,相询怪客,怪客点头答道:
“这男娃儿我知道是谁,女娃儿却只能推测大概了。”
“施主可能略示一二?”
圣僧再次追问,怪客立即说道:
“这少年姓梅字梦生,是昔日名震武林的大侠,人称‘剑神’梅浩然的孙孙,美剑客
梅三丰的独子。
姑娘可能是昔日梅浩然道义之交,以一身三绝艺,为江湖称道,人称‘神手仙医’的
江南侠医章性初的千金。”
异丐此时不禁于旁接口道:
“你所说的这位梅浩然,可是当年和司徒雷齐名武林的那个人?”
“不错,正是此人。”
圣僧颔首接着问道:
“传言梅三丰曾于二十余年前,孤身犯险,闯进不归谷中,意欲寻觅谷内所存奇书,
此事不知真伪?”
这头戴竹篓的怪客答道:
“传言如何晚辈不知,不过梅梦生却是为了访寻其父的下落,方始来到不归谷内,由
此看来,昔日传言梅三丰孤身犯险进谷之说,似非空穴来风。”
米天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接话问道:
“梅梦生和章性初的女儿,怎会找到这座极端隐秘的不归谷呢?”
怪客闻言笑了一声,随即淡然答道:
“是我接引他们来的?”
“为什么?”
异丐另有所疑,但他深知怪客极为聪慧,故意绕远相询,也许怪客在无心之中,说出
某项秘密。
讵料怪客坦然接话答道:
“昨夜突闻犬吠之声,晚辈不是曾经说过,有几位朋友前来作客吗?内中就有梅梦生
的义祖父母,和神手仙医章大侠。”
圣僧却不能像异丐一样询问,他含笑说道:
“施主恕过老衲多口,你接引章性初等人进谷,这却又是为了什么?梅梦生的义祖父
母,又是何人?”
“梅梦生的义祖父母,乃东川犬叟及哮天夫妇。至于为什么我要接引他等进谷,这和
前辈们必欲进谷的原因相同。”
异丐暗中佩服怪客答话技巧,非但避重就轻,最后那句话,简直变成了反问语句,他
暗中一笑,开口问道:
“我老花子与和尚是为着欧阳子规,和久久以前与聂承天师兄弟的一项约定而来,难
道及哮天等人也是如此?”
怪客顿首答道:
“及大侠等人除掉与聂承天师兄弟毫无关系外,其余的与两位前辈相同。”
怪客说罢即欲转身而行,异丐却沉声喝道:
“请暂留步,老花子还有话说!”
“如此请快,时间真的并不多了。”
“多得很呢,阁下急些什么?适才阁下罚我老花子不知自敬,复不敬人,现在我要听
听你的解释!”
圣僧在一旁并不开口,他任凭异丐与怪客对答,看来似乎和他毫无关系,其实圣僧另
有目的。这时怪客似平万般无奈,方始答道:
“米老前辈可还记得,晚辈与您在谷外所赌的东道?”
“自然记得。”
“前辈若是还记得的话,晚辈似乎就没话可说。”
“少打哑谜,老花子听不懂你的话。”
“东道是前辈输了,条件有二,一是在当时要请前辈阻住阴阳六判进谷,二是晚辈陪
同前辈及圣僧进谷之后,前辈自愿暂时闭口不发一言,这一个条件,只在不归谷中有效,
出谷解禁,对吗?”
异丐没话好说了,他赌输了东道,应该履行这两个条件,适才一时焦急难耐,竟而自
毁了信约!
此时怪客罚问自己,他真是感觉到羞愧至极而无言可答,圣僧惟恐异丐羞极之下而大
怒,接口解围道:
“前约不容相背,就请施主带路去会欧阳大侠吧。”
米天成知道圣僧是给自己解脱难堪,但他天性刚直,有时虽亦诙谐,那却要分是什么
事情,闻言接口答道:
“和尚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自进不归谷,我老花子就忘记了这个因赌输东道而作的诺
言,幸而怪朋友再次提了我个醒,老花子岂肯作事不负责任,现在我老花子郑重声明,第
二个条件因我已经违背,理应补加一条,只要是不叫我老花子作背天理的事情,花子无不
应诺……”
怪客未等异丐话罢,挥手即欲接口,异丐却抢先接着说道:
“请你等我说完好不?加罚一条是理所应当,我自己愿意的事情,与任何人无关,但
是所订前约的第二条,我老花子说完现在这番话后,仍然照约遵守不误,如今再无他事相
烦阁下,就请带我去见那欧阳子规!”
头戴竹篓的怪客也真怪,闻言竟也不再多问,他仅仅点了点那个竹篓儿,淡然而无调
地说道:
“两位请随我来吧。”
说完之后,他当先向林木深处走下。
圣僧看了异丐一眼,哪知异丐视如无睹,脸上严肃得好像庙里塑成的泥人,跟在怪客
身后走着。
天觉圣僧暗中叹了口气,只好也不开口,加快几步,赶上了异丐,仍然和他并肩齐行
,一步又一步。
行约一盏浓茶的工夫,蓦地传来打斗呼喝之声,声音似自右方十数丈外的林木深密地
方传来,圣僧才待开口询问怪客,瞥见异丐米天成,仍然像刚才一样,对这呼喝声音毫未
理会,强将要说出来的话,捺了下去。
怪客却霍地停步,像在侧耳静听,片刻之后,他方始冷笑了一声,再次前行,边行边
对圣僧和异丐说道:
“这是天鹏三鸟及聂承天等人,和章大侠的千金与梅梦生在动手相搏,地点在距离此
处约十五六丈的右方。”
第五十八章 归宗剑法 圣僧闻言,不由立即说道:
“两位小施主又怎是他等敌手,我们理当前去助上一臂之力才对,施主此间路径熟悉
,即请带路。”
怪客却平静地答道:
“争搏固然他俩难胜,但却绝无危险,我们去了反而碍手为难,圣僧请放宽心,天鹏
三鸟等最后必然是输。”
“老衲对施主的这番话语,的确是莫测高深了。”
这头戴竹篓的怪客,闻言并不立即回答,却瞥向异丐观望,哪知异丐似乎对任何事情
都没有兴趣,仍然是适才那副严肃的模样,圣僧虽然因为怪客头上戴着竹篓,看不到他的
神色,但从怪客面对着异丐的动作上,却了然怪客必是在注视异丐,圣僧不愿怪客多心,
故面解释说道:
“米施主为守约信,是不会再开口说话的了。”
哪知怪客却冷冷地接话说道:
“这样最好,省我不少心。”
异丐按说虽有不再开口的信约,却无不能冷哼的束缚,他那刚毅不屈的个性,闻言必
然有所举动。
不料他非但不作表示,反面闭上了眼睛,大有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圣僧万般无奈,
只好再对怪客说道:
“老衲也许多余*心,但却始终代那两位小施主不安.搏战既然难以胜过三鸟等人,
却又怎会得胜呢?”
怪客闻言低低说道:
“圣僧佛门中人,的确是心慈,但莫忘记这一男一女两个少年,对不归谷中的阵法甚
熟,必要时他俩非但可以安全撤退,甚至发动阵式,将天鹏三鸟等人困入绝地,也是意料
中极为可能的事情。”
圣僧闻言沉思片刻之后,摇头说道:
“怕不容易吧,天鹏三鸟功力极高,设若相追不舍,两位小施主根本无暇发动阵式,
那又当如何?”
异丐本是血性汉子,只因适才无心自毁所定信约,被怪客直言所伤,颇觉难堪,故而
方始决心不再闻问一切。
但他表面上虽然能对二小搏斗天鹏三鸟之事,淡然处之,而内心却和圣僧一样,善感
不安并十分焦急。
是故当圣僧说出,双小设若无暇抽身发动阵法之时,他闭上眼睛,暗思对策,井注意
去听怪客答复。
谁知怪客迟疑半响,竟而无言可答,异丐暗中冷笑一声,他已决心去管这段闲事,因
此霍转身躯,仍然不带丝毫表情,更不多说只字,迈开大步,直对着双小和三鸟搏战的地
方走去。
圣僧目睹老友行径,脸上泛起笑容,瞥了怪客一眼,竟也一言不发地紧跟在异丐背后
,大步追上。
讵料怪客适当此时,开口说道:
“圣僧您所虑之事,永远不会发生。”
异丐和圣僧已经出去了丈远,闻言不由停步,异丐仍然面向前方,圣僧却缓缓转过身
来对怪客问道:
“施主之言惊人,不知道理何在?”
怪客却迎上圣僧,边走边道:
“他们动手的地方,就是不归谷中最厉害的‘生死绝域’所在,章大侠的这位千金非
常聪慧,她先把天鹏三鸟等人,带入‘两极大元’阵中,然后动手,胜固不言,即便是败
,双小退一步,则阵法立生感应,天鹏三鸟自然也立即被困阵中,因此我说圣僧担心之事
不会发生。”
圣僧闻言半信半疑,怪客话锋微顿之后,接着说道:
“不过两位前辈既是放怀不下此事,我们无妨前往一探,可惜的是,我本来存心不愿
聂承天师兄弟人此阵中,岂料天算胜人,由不得我,所幸双小甚为仁厚,只带彼等至‘生
生极元’限内,不至于死,但受伤怕已难免。”
说着怪客身形已闪过了圣僧和异丐,当先走下。
异丐此时方知怪客适才久久不答圣僧所问,是有心相试自己,他忍耐不住,冷哼了一
声!
圣僧却伸出右手,拍了异丐的肩头一下,双双并肩相随怪客身后,并暗中注意怪客所
走的途径。
怪客前进三丈之后,突然停步说道:
“事出意外,竟有他人适时来到,请紧随我的身后,免生意外之事,我要看看刚刚入
阵之人是谁。”
说着他步子加快,左闪右旋,绕株株古木,刹那已到达动手地方,圣僧和异丐,自亦
直随而至。
他们站于两丈余外的一株古本干旁,怪客低声说道:
“原来是他们两个,真不容易。”
圣僧与异丐这里已看清争搏地方,适才那一男一女,站于左方,天鹏三鸟及聂承天等
人,站在右面,正中多了两个人,一是年迈老者,宣发蓬头,躯干雄伟,另外那人,竟是
一个英俊的少年。
这时那少年正和天鹏三鸟对话,只听三鸟说道:
“娃儿,你是一定耍管这挡子闲事?”
那个少年冷笑一声,淡淡地答道:
“刚才已经说过,我管定了此事!”
“娃儿口气不小,你可知道老夫兄弟是谁?”
“管你是谁,和我无关。”
“娃儿必欲自惹是非,自找死路,那就莫怪老夫兄弟无情,你报个名姓出来,老夫打
发你上路就是!”
“小爷梅梦生,老匹夫大言无用,你就拿点真本领出来吧!”
异丐和圣僧及怪客,本在远处暗中,并肩观望,却听了个清楚,他俩曾经见过梅梦生
一面,对另外这个少年,自称也是梅梦生一节,倍感惊诧,不由回顾了怪客一跟,想要怪
客解释一番。
怪客却手指着说话的少年,对圣僧和异丐悄声说道:
“此人自认是梅三丰之子,其实他却是及哮天的孙儿,他旁边的那个老者,名叫欧阳
易.其实……”
怪客说到这里,话锋一顿,才接着又道:
“内情玄妙复杂至极,欧阳子规却都清楚这些,还是稍待之后,见到他时由他亲自对
两位前辈说吧。”
此时场上却又展开了另一幕怪剧,原来刚刚进阵的一老一少,正是那玉面银豺欧阳易
和假梦生。
他俩自进不归谷,吃尽苦头,欧阳易虽得欧阳子规的指点,自认只要进入谷中,必可
通行无阻,哪知当他们入谷之后,整个谷中的阵式已变,立即被困阵中.怪客早已发现此
事,才暗中令果慧禅师,接引他俩出阵,并赠食留宿,这些事正好是发生在昨天晚上。
今午由果慧禅师指点他俩途径.这自然还是怪客的安排,他俩这才来到树林之中,出
乎怪客意料的是,巧而又巧,单单发生了獒犬引路之事,使天鹏三鸟脱险,真假梅梦生方
始在这座古木林口相会。
假梦生和欧阳易到达当地的时候,天蓉姑娘恰好正与三鸟之一在搏斗,假梦生认出真
梦生,就是那个在解脱坡前,自己救过的少年,又见天鹏三鸟等人,狂傲通甚,人数也多
,不由动了管管不平的天性,才挺身而出。
欧阳易自是认识梅梦生,梅梦生当然也忘不了欧阳易的模样,四目相视之下,旧仇新
怨不由一齐勾起,只固天鹏三鸟之事未了,梅梦生才强压着恨怨怒火,当假梦生报名自称
梅梦生的时候,真梦生越发不敢妄动,因为他了然假梦生是义祖父母及哮天夫妇朝夕悬念
着的爱孙,此时对方和欧阳易同时出现,惟恐自己一时不忍,而发生其他误会,所以并未
开口,只是悄悄地将始末告知了天蓉姑娘。
哪知欧阳易心性已变,并且早已知道自己这个义子,就是惨死在自己毒刑之下的及东
风夫妇的孤儿,但他苦于无从解释,始终不安。今朝恰好真假梦生相会,这是天赐良机,
故而当假梦生报名之后,与天鹏三鸟搏战即起之时,欧阳易有心先瞥了梅梦生一眼,才开
口对假梦生说道: “那旁的少年,与你和梅三丰的关系甚大,要知本身的详情,这正
是个天赐的良机,对敌的事先交给我吧。”
欧阳易这番话声音不小,梅梦生和天蓉姑娘自然听个清楚,他俩不由诧异地互望了一
眼,因为他们梦想不到,欧阳易竟会如此安排,一时难知欧阳易的居心和用意,不想他俩
正觉不安之时,欧阳易却遥向梅梦生拱手说道:
“往日之非,欧阳易决心改悔,并将有报,详情容我稍停告知,敢烦少侠客将所知此
子一切,趁此余暇告知于他,欧阳易则感激不尽。”
他说到这里,不容梅梦生或假梦生答言,即转向天鹏三鸟等人说道:
“在下欧阳易,有几句肺腑之言……”
欧阳易话尚未完,天鹏三鸟不知何故,竞同时惊咦一声退了几步,先是他等互望一眼
,然后口注欧阳易看个不停,半晌之后,三鸟之一,方始皱了皱眉头,走近几步,低声问
欧阳易道:
“你说你叫欧阳易,那个‘易’字可是容易的易?”
“不错。”
“这样说来,你是欧阳子律的侄儿了?”
“不错,三位莫非认识先叔?”
天鹏三鸟和欧阳易对话的这人,并不回答他这句话,却又问出了惊人之言,他冷冷地
又问欧阳易道:
“你这只左眼,和满脸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欧阳易最烦别人提到这段伤心恨事,闻言怒答道:
“这是我的事情,你等问得多余!”
“并不多余,有重要的理由来间你此事。”
“我不愿意回答。”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是司徒雷和梅浩然下的毒手,对吗?”
“不管这是谁对我下的毒手,与尔等何干?”
“欧阳易,你可知道老夫兄弟是谁?”
“管你们是谁,都和我无关。”
“老夫兄弟,人称‘天鹏三鸟’,乃……”
欧阳易却不容他把话说完.就冷冷地接口说道:
“我不愿意再听这些,如今我欧阳易已改了脾气,也不愿意再和别人动手,现在我有
事急砍和那旁的少年相谈,没工夫在这里多说废话,我们素昧生平,无恩无怨,听我良言
,不如各走各的路好。”
天鹏三鸟想了一下.才再次对欧阳易说道:
“可以,老夫兄弟只再问你一句话。”
“说吧。”
“你怎能来到这不归谷中的?”
欧阳易才要回答.对方接着补充说道:
“我的意思是问你,哪个指点你进谷路径的。”
欧阳易本待不答,转念想到刚才和天鹏三鸟的约定,自忖莫若告诉他们,彼此分手也
好早办要事,才傲然答道:
“是那位武林中的奇客,人称长寿老人欧阳子规的前辈,指点我进谷的路径,如今话
已说完,你们可以走了。”
哪知天鹏三鸟不作答,他们反而互望一眼自己商量说道:
“果然是他.看来实在是‘人无杀虎心,虎有伤人意’了,怎么样,莫若擒得此子,
和老匹夫一分是非!”
“老夫说得对,此非我等不仁,是老匹夫他先不义,若想生出这不归谷中,只有这样
办了!”
天鹏三鸟商量已毕,却突然面转狰狞,连个招呼都不打,暴然发难,三个人疾若闪电
,
—齐向欧阳易攻到!
欧阳易虽然听出三鸟对话之意。似要对自已不利,但是因为内中有一句话,耐人寻味
,故而并未防备,再说也梦想不到,对方这般下作.以三攻一,连招呼都不打,是故根本
没有还手。
天鹏三鸟功力本来很高,这次又是心存必得,下手又快又准,欧阳易尚未挪动,麻穴
已被对方点中,接着后心一疼,知觉已失,昏死过去!
暗中观望动静的圣僧和异丐, 旧睹事情自然难耐,才待出手,却被怪客伸手拦住,
并悄声说道:
“两位莫急,天鹏三鸟绝对不敢伤他,再说三鸟早已入伏,
根本就走不了,何不静静地看个热闹。”
异丐闻言冷哼了一声,意似不服,怪客却说道:
“我没想到欧阳易果已知悔,如此我必须改变安排了,两位千万其动,请信我言,我
去去就来。”
“施主哪里去?”
圣僧追问出这句话来,怪客简单地答道:
“去放那欧阳子规脱困!”
话声方住,怪客已如脱弦之箭,迅捷无俦而去。
这时场上也又起了变化,就在天鹏三鸟暴然下手擒获欧阳易后,怪客闪身而去,天蓉
姑娘和真假梦生,却也疾若闪电般纵到了当场。
原来假梦生当欧阳易指点他说,对面的少年和梅三丰关系甚深之后,他急欲得知内情
,立即走了过去。
首先将解脱坡上那段往事说出,梅梦生这才如梦方醒,难怪刚才乍见假梦生的时候,
看着他非常面善呢。
继之假梦生说出寻找梅三丰的原故,梅梦生和天蓉姑娘,一时倒不知道怎样对他解说
才好了。
后来还是天蓉姑娘聪慧,想出来了办法,她含笑对假梦生说道:
“现在时间紧迫,强敌当头,我只先告诉你一个消息,就是咱们都是通家世好,稍停
打发了天鹏三鸟,再仔细谈吧。”
假梦生无可奈何,只好点头应诺,真梦生却也想到了一件要紧事情,故而他接着天蓉
姑娘的话锋问假梦生道:
“你怎会和欧阳易走成一路的?”
假梦生也吁叹一声答道:
“说来话长,一言难尽,等会儿一块说吧。”
真梦生疑念难去,接着问道:
“你不怕欧阳易暗中伤害你?”
“我才不怕他呢。”
“他可知道你是谁?”
“知道,不过他却说我并不是梅三丰的儿子。”
天蓉姑娘闻言看了真梦生一眼,问假梦生道:
“那,他说你是谁呢?”
假梦生恨恨地说道:
“从前他只说我不是梅梦生,并没指出我姓什么来,前几天我和他一起困在不归谷中
,他才说我应该姓及,父亲叫及东风,祖父及哮天,他又说及东风是他杀死的,谁知道他
在捣什么鬼。”
至此天蓉姑娘和梅梦生,才知道欧阳易已悔悟往日恶行之非,不由暗中叹息一声,但
他俩却又深感怅然,欧阳易既已知悔,自己是否还要报父母的仇恨呢,梅梦生正感困惑苦
恼之时,而天鹏三鸟却对欧阳易突下毒手,天蓉姑娘当先娇叱一声,真假两个梦生,也不
约而同赶到当场。 他们对欧阳易虽然都没有好感,但却不容天鹏三鸟将欧阳易擒去,
是故飞纵到当场,分三面阻住了道路。
天鹏三鸟目睹事情,一声狂笑,手指三人喝道;
“娃儿们意图何为?”
假梦生当先沉声说道:
“尔等速将欧阳易释放,免得小爷动火。”
三鸟闻言哈哈狂笑不止,手指着假梦生说道:
“娃儿你乳臭未干,口气好不小……”
他们话声未完,天蓉姑娘一旁接口问道:
“你们到底放不放欧阳易?”
“不放,丫头你待怎样?”
天蓉姑娘瞥了三鸟一眼,冷冷地说道:
“你们还想不想活下去?”
“丫头,凭你能让老夫兄弟活不下去?”
“你们的年纪不小,可惜糊涂到了家,可知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不归谷中的一座树林而已!”
“真是井底之蛙,你们早已身陷绝域,这座树林,乃是不归谷中最最厉害的一座阵式
,尔等立处,是阵中的要地,若将欧阳易释放,姑娘答应平安送尔等出阵.否则我将阵式
发动,再想走出此困可就难了!”
天鹏三鸟怎肯相信,哪知站在另外一方的真梦生,这时却悄没声地飞纵到了姑娘的近
前,附耳对姑娘说了几句话,姑娘点了点头,真梦生立即再次顿足,纵在假梦生的身前,
低声对他说道:
“请你紧随我的身后,切莫离开.我要发动林中的阵法,使天鹏三鸟难以脱逃,好教
欧阳易出困!”
假梦生虽然当时点头应诺,但他心中却在自忖,设若阵式发动,果然将天鹏三鸟困住
难逃,可是欧阳易仍在对方手中,对方执之以为人质,岂非投鼠忌器,毫无用处?这一点
就是假梦生比真梦生经验多的地方了。只是他因为不明阵式奥妙所在,不便插言,故而当
时并没有追问下情,只好谨守真梦生嘱咐的言语去作。
此时暗中观望的圣僧和异丐,却也看出真梦生经验不足,他俩不由暗自着急,已备必
要时出面和三鸟—搏。
岂料真梦生虽然见不多此,天蓉姑娘却早已想到这层,她所以应诺真梦生随时准备用
阵法困住三鸟的原故,只是防患未然的打算罢了,此时她目睹真梦生已经准备妥当,立即
手按剑柄,将
双玉宝刃出手,对三鸟说道:
“此时你们已经无异笼中之鸟,若无我的指点,要脱身而去已然无望,姑娘并非只凭
阵式地利欺人,你们若不心服,动手一搏也无不可。”
天鹏三鸟再次狂笑连声,手指着姑娘轻蔑地说道:
“丫头,就凭你也敢向老夫兄弟叫阵?”
姑娘却不答理他们这句问话,慢条斯理地接着说道:
“我是一个人,一柄剑,你们可以振任何一人前来.不过这—战的胜负输赢,却须赌
点什么才行。”
“赌点什么,丫头,你是谁家的姑娘,口气这狂?”
天鹏三鸟冷笑着发问,姑娘仍然并不回答,又说道:
“所赌非当公平,我要胜了,你们必须立即把欧阳易释放,要是你们得胜,我保证送
你们出阵,现在你们可以回答我,愿意与否。”
三鸟狡狯至极,闻言冷笑着说道:
“丫头好一张利口,虽说动手你必不胜,但是老夫弟兄却不受人欺,你怎能证明老夫
等人已经困于绝地了呢?”
天蓉姑娘淡然一笑,若无其事地说道:
“除了我们双方站立的这三五丈地区,我为了要和你们公平一搏,尚未触发埋伏之外
,其余地方全已早经发动,不信你们随便派上哪一个人,走五丈以外试试,不过我话可说
到明处.去的那个人,绝对无法再活生生的回来,到时候可别怪我没在事前声明,现在我
等你们派人。”
天蓉姑娘的话,真假难断,可是天鹏三鸟和聂承天兄弟多人,却无不身受过被困之苦
,已成惊弓之鸟,闻言之后,彼此观望了许久,竟然没有一个人甘愿前往一试真伪,天蓉
姑娘又冷笑一声说道:
“其实你们早该明白,已经陷于绝地的事实了,原先在林外,我请你们随我进林坐谈
的时候,记得还有一位老和尚与一位叫化子模样的老者,如今他们两个人呢?可笑你们竟
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天鹏三鸟,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不能久等,你们要是不敢远出五丈一
窥阵法虚实奥妙,那就赶快派人动手,也好了断这件事情。”
三鸟等人还真被天蓉姑娘吓唬住了,因为他们始终没有注意到圣僧和异丐两个人,如
今姑娘提了他们个醒儿,这才发觉圣僧和异丐果然已无踪迹,不问可知,必然是已经陷身
于无名阵中了。此时站于远处观望一切的圣僧和异丐,却彼此相互默然一笑,异丐以卓绝
的真气,化声吐字对圣僧说道:
“章家丫头刁钻得可爱,竟拿咱们当了箭牌。”
“要饭的,妙在她并没说咱们是陷在阵中。”
“所以我才说她可爱,不但唬住了那群匹夫,使咱两个还没法挑跟。”
“看来战是难免,要饭的咱们准备接应吧。”
“我总觉得奇怪,和尚,这丫头又何必……”
“我懂你要说些什么,其实我也想不明白.天鹏三鸟和聂老贼等,不敢闯阵之下,必
然拼斗,论战,和尚我说什么也不信她能接过十招。”
“所以罗!这了头不知道要干些什么,若说她那‘五丈以外必然入伏’的话是真,又
何必坚欲一搏?”
“反正两者必有一真,咱们等着瞧就是。”
“化缘的和尚到底比我这个叫化子会讲话.难怪化于要向人讨,和尚却有人施舍了,
像这种不费力的话,化缘的,你还是省省吧。”
“要饭的你先少挑骨头.仔细看看场里,已经动上手了!”
第五十九章 了了恩仇 原来当圣僧和异丐,各以真力化声对淡之时,天鹏三鸟已
决定了方策。
他等几经思考,觉得与其犯险闯阵,莫若答应姑娘搏赌胜负为高,这原因非常简单,
他们深信自己胜券在握,何况天蓉姑娘所定胜负之道,对他们毫无损伤,至多不胜之时,
释放欧阳易而已。
因此天鹏三鸟推出老二,和天蓉姑娘一搏胜负。
天鹏三鸟本来是怀有一柄绝奇的‘柔剑’,可惜已经全都为怪客所得,如今和姑娘对
搏已无兵刃。
天蓉姑娘问知对方并无兵刃之后,含笑说道:
“这没有关系,我也把宝剑收起来,各折一枝树枝儿用好了!”
三鸟中的老二,闻言轻蔑地说道;
“丫头,老夫空手相斗,怕你也走不了十招!”
“狂言大话何用,你摘不摘树枝儿动手呀?”
“你若坚持如此,老夫不愿占你便宜,你用真剑好了。”
“这倒可以,快去折摘树枝吧。”
天鹏三鸟中的老二,冷笑一声,他顿足提力,全身倏忽高数丈,顺手捋下一条长约三
尺四五的细树枝儿,撕去乱叶之后说道:
“好了,你进手吧。”
“你要当心!”
天蓉姑娘此言方罢,手中双玉剑微然一抖,步临春风,剑走轻灵,一招‘和风轻送’
,刺向对方的胸前:
三鸟乃武林中出群的一等高手,对剑术一道,精研半生,说实话,他等对天蓉姑娘声
言以剑相搏一节,是暗中窃笑:
因此天鹏老二虽然手持树枝为剑,但却极端轻蔑天蓉姑娘攻到的这一招剑式,故而不
躲不闪不封不避。
武林中,名家用剑,上乘者以“意”动,天鹏老二,自认为属上上之选,对天下剑术
,无不精研,姑娘招法乍展,他却已经看出这一招“和风轻送”有六处破绽,心中不由暗
笑。
暗中窥探动静的异丐和圣僧,恰好停下话锋,注目场中,异丐双眉一挑,瞥了圣僧一
眼说道:
“这一招真正岂有此理,非但不足以令敌者退却,反而授人以柄,竟有‘七’处可供
敌者乘隙攻进,看来丫头并不……”
圣僧的看法与异丐相同,耳听异丐对姑娘的批评,尚未答言,场上进攻的天蓉姑娘,
宝剑已经到达天鹏老二的胸口三寸地方。
天鹏老二早已想妥应对的方法,他要戏弄一下这个自以为不得了的姑娘,身形动电不
动,左手却倏忽伸出,二指相连,暴然弹向剑身。
异丐已不由己的对圣僧说道:
“这丫头必须撤剑变式,天鹏老二那‘天罡指’,定然也迅疾无伦地直袭丫头持剑的
右腕,如此则……”
圣僧和异丐是一样地代姑娘着急,他明白异丐“如此则”三字之下,要说些什么,岂
料那动手的两个人,却另有了变化。
天鹏三鸟的老二,本来的打算恰好如异丐所料,他准备在第一招上,就迫使天蓉姑娘
撒手丢剑而败北。
哪知在他认定有六处破绽的一招“和风轻送”递到胸前之时,剑华突盛,非只所谓六
破绽皆已封死,对方剑上反面透传了一股奇劲的风势,罩扑四方,竟使自己无法躲闪。
此时他那伸出的左手二指,非但失去了作用,反面成了扑火的飞蛾,天鹏老二心头一
凛,百忙中猛挺右手的树枝,迎上姑娘的宝剑。
虽说天鹏老二是百忙中出手,却已贯集了七成真力,那条细柔的树枝,胜似一柄普通
的宝剑。
讵料天鹏老二所持的树枝,和天蓉姑娘的双玉宝剑刚刚接触,蓦地觉得姑娘剑势重逾
泰山,竟有些招架不了。
他不由惊心而动怒,右臂猛震,又加了两成真力,谁知道在两成真力达传树枝之后,
突觉对方重量倏然失去,天鹏老二念头尚未转过,一片寒风挟着一道奇亮光闪,化为巨网
,已迎头罩下。
天鹏老二不禁亡魂丧胆,此时再想举枝以对,自是无及,他深知还有一条逃路,那就
是卧身于地,滚翻逃出剑网。
事虽出于万难,但天鹏老二不能这般丢丑,他牙一咬心一横,真力齐集树枝上,迅捷
无俦地向身后扫去。
怎知竟又扫空,他立将双目紧闭而待死,适才若肯丢丑滚逃,尚有时间,如今良机已
失,唯死而已。
不想在他闭目待死之时,肩头一震,却久久再无动静。
以经验阅历而论,天鹏老二已知对手在以剑轻拍自己肩头之后,退向一旁,这种奇妙
的剑术,和无比的耻辱,却是天鹏老二一生所仅遇的事情,他不由缓缓睁开双目,吁叹了
一声。
天蓉姑娘果然像他所想象的那样,早已退到适才动手的地方,奇怪的是姑娘脸上的神
色,没有胜后得意的样子,却像是悟解了什么极为困难的事情似的,故而神情有惊,有喜
,还有一种迷茫。
就因为天蓉姑娘的神情奇特,天鹏三鸟等人才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甚至于天鹏老二,
也木愣地看着姑娘,而忘记了应有的交代,天蓉姑娘自己,却也因为乍试奇异招法而竟成
全功,只顾欣慰,忘了适才作赌的话。
远处暗窥动静的异丐和圣僧,彼此互望了一眼,都量露着惊奇并羞愧的神色,他们料
错了事情,梦想不到天蓉姑娘的剑法如此奥妙。
就在他们互相示意的当空,场上突然平添了不少人物,异丐看到这群人物头前那个老
者的时候,立欲奔出上前,圣僧却及时止住了他,细声说道:
“怪朋友守约放人,你我何不冷眼旁观?”
异丐了然圣僧所指旁观之意,点了点头,这时那个为首的老者,面含着微笑对天蓉姑
娘说道:
“姑娘好剑法,可能暂请将宝剑归鞘听我一言?”姑娘点头,宝剑入鞘,老者又道:
“天鹏兄弟请将欧阳易释放。”天鹏三鸟目睹老者突降之后,已将欧阳易的穴道解开
,闻言立即松手放掉了欧阳易,怪的是欧阳易却并不挥动。
老者盯了欧阳易一眼,吁叹了一声,对所有的人说道:
“老夫欧阳子规,暂代这不归谷中的主人,请大家随我到‘兰谷’一谈。”
说到这里,他突然转身面对着异丐和圣僧的藏处说道:
“两位贤弟也请出来吧。”圣僧和异丐闻言彼此一笑,走了出来。
“老夫恭请梅梦生少侠客,代我等前导。”
此言方罢,闪身走出来的却有两个少年,欧阳子规手指着假梦生说道:
“你另有来历,却非梅氏之子。”
假梦生闻言一愣,正要询问,欧阳子规接着说道:
“稍停‘兰谷’之内,一切是非恩怨都要了断,如今暂请忍耐片刘吧。”
假梦生只得忍住万般心事,真梦生却向众人一拱手道:“请随我来。”说着他当先转
身走下,余众无一开口询问,俱皆相随而行。
异丐和圣僧与欧阳子规打了个招呼之后,却并不等待欧阳子规一起,而是紧随在梅梦
生和天蓉姑娘的身后,一边走着,一边低声相谈道:
“和尚,梅梦生怎会听他的话?”
“要饭的你真是越活越糊涂了,这当是怪朋友的嘱咐。”
“怪朋友人呢,怎么就缺他一个?”
“欧阳兄不是说到什么兰谷相谈吗?怪朋友必然是先一步去了。”
“这个怪家伙到底是谁?”
“要饭的多此一问,难道还没想出来?”
异丐没有回答,他俩话也就到此中止。
行行重重,转盘弯旋,约顿饭光景,方始走出林外,除欧阳子规以外,余者无不觉得
奇怪,这片古木丛林,望之占地并不特别广阔,却怎地走了这大半天方才出来?只是各将
疑念存诸心间,无人询问。
前行里许,向右弯转,豁然开朗,一条幽静清幽的山谷迎面,楼台亭阁,傍依奇山,
小楼流水衬托其间,端的出尘绝俗,天上神仙居,人间桃园土,不过如此,众人不禁频频
称赞。
穿进幽谷,拾阶丽升,直到一座玲珑美奂的小楼之前停步,由欧阳子规肃客,众人鱼
贯而进。
不知何人,不知何时,已在楼中设置了座位,聂承天师兄弟走在最后,此时刚要踏入
楼阶,身旁风声微响,那位头戴竹篓的怪客已站到面前,手指十数丈外一座庭院道:
“进入这兰谷‘梅楼’的人,都有恩怨牵连,你们大可置身事外,十余丈外的那个庭
院,可供你们栖止休息,并代伤者医治,请随我来。”
聂承天早已心服怪客,闻言只好对怪客拱了拱手,即率众师弟奔向指定的处所,怪客
目睹他们进入之后,方始转向梅楼后面而去。
这座名为梅楼的玲珑美奂的阁楼,却看不到一株梅花,为什么定名为“梅楼”,已非
这班进入楼中的老少男女所能知道的了。
楼中,大家各自入座,其中多半互相认识,并有关系至深至切者,但却彼此都不开口
,静听欧阳子规要说些什么。
欧阳子规首先看了大家一眼,方始开口道:
“在座之人,相互间都有渊源和恩怨,因此老夫才借这梅楼地方,邀请诸位驾临一谈
,结怨主因,半由欧阳易恶行所起,但却也有人另有原故,如今我们轮流说出思者、仇者
和结怨经过,然后有人会出头了断一切。武林旧规是以长幼为序,现在我却想请年轻的先
开始说起,这位姑娘年纪大概最小了,就请先说。”
被指为年纪最轻的姑娘,却是天蓉,她闻声站起,摇着头说道:
“我和大家谁都无仇,还是请这位姊姊先说吧。”
被天蓉姑娘所称为姊姊的那位姑娘,首先对天蓉笑点了点头,然后沉痛地说道:
“我名房佩,先父蓝天一燕房汉臣,一家老小除我一人幸为恩师救走外,余皆惨死于
欧阳易之手,死者竟被此贼将皮剥下,此仇不共戴天!”
这时轮到了假梦生,他站起之后竟然说不出话来了,欧阳易在一旁却替他说道:
“此人姓及,乃东川犬叟及哮天之孙,其父母及东风夫妇,当年冒死救走梅三丰之子
梦生,事发之后,为我所杀。”
在座之人,闻言无不注目欧阳易,今朝是非固然不容蒙混,迟早有人会说明一切,但
是欧阳易却自代仇者发言,这却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我是梅梦生,自幼为义祖及哮天所收养,从未见过亲生的父母,但我知道,父母皆
被欧阳易所残害,身受失目毁容惨刑,仇人自然是欧阳易,恩者是我义祖一家,对及伯父
母惨死一节,和及仁兄因我之故,幼失父母,为仇家所豢养之事,由衷感愧,愿能粉身相
报。”
梅梦生说到这里,和假梦生四手相合,两个人无言地互相看着,泪如雨下。
坐在房佩姑娘旁的蒙面女侠,这时音调哀涩地悲声说道:
“今天,就是刚才,我看到了亲生的爱子……”
梅梦生早已疑心到此事此人,当沈珏娘哀怨陈述的当空,假梦生强止悲痛,凄声告诉
梅梦生说,蒙面女子即是他的生母,因此在沈珏娘说到“亲生爱子”的时候,梅梦生已飞
扑上来,紧俯在沈珏娘的膝下,沉痛、哀怨、哭泣并亲切地喊了一声“妈”!
沈珏娘闻声再也难止悲伤,不禁俯首爱子肩头,母子相抱痛哭失声。
半晌之后,沈珏娘方始强止悲泪,激昂并忿恨地说道:
“毁我夫妻容貌,残我夫妻一目,生生分隔我夫妻母子二十几年的仇人,就是欧阳易
,恨重如山,怨探似海,此仇此耻今朝必须了断,若无欧阳子规前辈,则我母子今生恐难
相逢,恩同天地,沈珏娘自当尽情相报,据闻良人被困谷中……”
“沈女侠,据老夫所知,梅大侠早已脱身危困了。”
欧阳子规接口说出此言,沈珏娘立即答道:
“苦命人怎敢担当恩公如此称呼,恩公声言三丰已脱危困,可知他现在何处?”
“此事稍停即知,女侠不要心急,对老头儿也暂请莫以恩者相称,今朝是非恩怨,恐
怕不能用常理衡量!现在轮到欧阳易你说话了。”
欧阳易极端沉着地看了众人一眼,慨然说道:
“欧阳易自知罪孽深重,已存死志,所不愿自了的原因,就是至今尚未得知爱妻昔日
为何被司徒雷、梅浩然两人,暴下毒手惨遭生生肢解而死!”
“大家可以看到欧阳易这副面貌,这只瞎眼,昔日欧阳易被人称为‘玉潘安’,是谁
下的毒手?梅浩然和司徒雷,为什么?
欧阳易不知道!
欧阳易为替爱妻报仇,下手自是难免狠毒,我不向仇者解释过往是非,我甘愿让仇者
食我之肉,寝我之皮,我已发誓决不相抗,但是在欧阳易死前,却必须知道拙荆何罪,面
被活生生斩肢解体面死!”
他说到这里,双目蕴含着泪水,哀怨胜过了恨怒,悲伤的回忆,使他漠然面前那些势
不两立的仇人。这时站起来了另外一个蒙面的人物,这人首先将蒙脸的灰巾取下,露出了
衰老的面容,
方始低沉说道:
“欧阳易刚才的话,想来大家都已经听清楚了,他的爱妻,名叫真真,姓雷,果然是
被司徒雷生生肢解惨死,死状之惨,是在下生平所仅见,如今想起死者每断一肢的哀嗥之
声,仍然难禁心头的颤凛!
也许大家疑心,我怎会知晓此事,其实再简单没有了,我就是当年动手肢解欧阳易之
妻的凶手——司徒雷!”
此言一出,举座震惊,天蓉姑娘心无敌我之念,不禁脱口问道:
“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作那种事?”司徒雷仍然是低沉地说道:
“我与浩然,乃一师之徒,浩然是我的师弟,我们并不知道为什么当年要那样作,只
是身奉恩师法谕而行!”
“司徒雷,欧阳易已知此事,并不怪你,欧阳子规前辈,曾经对我说过,令师尚在人
间,也隐身在不归谷中,告诉我,令师如今何在?”
欧阳易扬声追问司徒雷,司徒雷冷冷地说出令人震惊的话语,他沉声说道:
“欧阳易,你说得不错,家恩师健在人间,非但在这不归谷中,目下他老人家就在这
座梅楼之上!”
“人呢?人呢?司徒雷,令师的人呢?”
欧阳易迭声催*,司徒雷尚未答话,长寿老人欧阳子规却突然接口说道:
“司徒雷和梅浩然的师父是我!”
他话声未止,举座之人无不霍然站起,惊诧的呼声,频频传出,欧阳易如梦方醒厉声
叱道:
“欧阳子规,你还我公道!”
欧阳子规沉声对他怒喝道:
“无知的蠢儿,你先给我坐下!”说着他又转对众人道:
“诸位仍请入座,容欧阳子规详述昔日经过,只是老头儿必须先要诸位承诺一事,在
老头儿谈及当年之事时,请勿接话插口,其间若须与诸位相对问答的话,老头儿自会提及
尊名并恭请发言。”
众人自是立即应诺,欧阳子规含笑点头为谢之后,才缓缓说道:
“说起昔日恩怨,必须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话很长,但却无法减免。内中有些事情
,和诸位多半无关,我就会简略一些。
诸位都知道我是欧阳子规,其实我另外还有一个名字,虽然那是顶替别人,但我所顶
替的那个人却早已死了,因此在那个名姓之下所作的一切事情,也就是我亲自所作的事情
,自然我应该去负一切的责任!
“我所顶替的那个名字,在武林中几乎胜过我那欧阳子规的真实名姓,那就是武林中
人人所惧,江湖绿林所敬的‘九子一剑雷啸虎’!”
他说到这里话锋一顿,瞥了圣僧和异丐两个一眼,圣僧和异丐脸上理出悲惜的神色,
却并役有插嘴说话。其余众人听到欧阳子规自承他就是雷啸虎的时候,不由个个摇头惊诧
骇异不止,欧阳子规接着说道:
“形成我两重身分和作为的原因,是为了幼时误杀人命,逃亡在外,中途几经风险,
终于被官家所获,后来幸蒙三位陌生朋友相救,始得进出虎穴,这三位朋友,今日也正在
座,他们就是‘天鹏三鸟’兄弟,那时三鸟兄弟,是山上绿林巨盗,雷啸虎的左右手。
最后的结局,是我巧逢奇缘,习成盖世无敌之技,天鹏三鸟及雷啸虎等人,在一次公
开的争魁战搏之后,变成了我的亲信手下。
彼时我仍然有家难投,自认以武技之高,取得之尊乃得意之事,但是不久之后,我已
经发觉,那场夺魁之搏,竟是天鹏三鸟和雷啸虎所巧设的计谋,用意不外使我一生永沦绿
林为盗,不能自新作人。
我大怒之下,把雷啸虎全家禁于‘青成’山上‘长生宫’后,并通令雷啸虎发誓,今
生不得离开青城山区一步,否则全家必然死尢葬身之地,
哪知我将雷啸虎禁居青城之后,方始在偶然的机会中,发觉又中了天鹏三鸟的诡计,
是他们有心透露了夺魁之搏的内情,借我之手法去处治雷啸虎罢了。
昔日我误杀人命之时,早有家室,逃亡在外之后约三个月,已自胞弟方面得到佳音,
拙荆生了一个男娃儿,不幸的是,她却因为难产及忧伤,产后数日就含恨而死。
蠢子自此就与舍弟一家相依为命,舍弟因为我的旧案未了,得我同意之后,以侄为子
,抚养蠢儿成人,我每年必在暗中去看望这个孩子,并和舍弟欢聚数日。
自我顶名雷啸虎后,恶行甚多,但却也交了几位正直的朋友,像圣僧天觉和异丐米大
侠等,结果在两重身分人格之下,欧阳子规则行侠为善,雷啸虎就无恶不作。
直到蠢子十六岁时,天鹏三鸟带来了一位绝色的姑娘,结果说来惭愧,我竟然在三鸟
的安排之下和自私念欲作祟之时,娶之为妻,事后十分懊悔,适巧合弟又传函相请,云有
要事,我遂单身返里。
原来蠢子生性顽劣,不喜读书,舍弟无法管教,无奈作书相召,我即悔再娶之事,复
觉愧对亡妻,遂与舍弟相商,以所聘家馆先生的地位,居于家中训教劣子。”
欧阳子规一口气说到这里,方是始停顿了一下,盯了欧阳易一
(缺708)了一天之后,已经明白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兹后我奔波江湖,找寻他俩,始终没有消息,时隔经年,天鹏三鸟偶然说出邀游山水
之时,曾经见过我那妻子,当时我并不知三鸟心存诡谋,立率三鸟前往侦察,果然发现他
俩,我在怒恨之下,三鸟献策代我传令,召来已出师门行道江湖的两个门徒,替我向他俩
下手,那就是司徒雷和梅浩然!”
欧阳子规话说到这里,众人无不恍然大悟,不禁纷纷注目在欧阳易的身上。
“老人家,你说的事情都对,欧阳易也从此明白了昔日司徒雷梅浩然突下杀手的原由
,不过您却不是我那恩师,假若您的话不错,恩师即我生父的话,也不是您。”
“我知道畜生你不信的原故何在,因为我在授你武技的时候,改变了形貌,如今你再
看看我!”
欧阳子规话锋一停,全身突然无故消瘦了下去,欧阳易脱口悲声喊一句“爸”!才待
扑抱过去,却倏地一停,顿足飞身改向墙上撞去!
异丐自他父子相认之后,早防此失,展臂挺身,半空中点了欧阳易的穴道!
欧阳子规此时老泪纵横,悲声又道:
“一切恩怨,皆由此起,本来我已决心自了,蠢子亦将相随于我,天鹏三鸟自亦不容
生出此谷,岂料天降奇人,指我迷津,谷中隐伏极大后患,今正将难发,子规遵改初衷,
即携蠢子前往,能否保全此谷,尚难臆料,子规立即告别,此间未了事宜,自有那位奇人
解决。”
他刚刚说到这里,疾风袭处,众人面前霍然多了那位头戴竹笠的怪客,这人急促地向
欧阳子规说道:“这里交给我吧,事已紧急,就请前往。”
欧阳子规点了点头,上步将欧阳易挟在臂间,目视天鹏三鸟道:“今朝或能功罪相抵
,你们弟兄去不?”三鸟目睹欧阳子规面含熬威,又见怪客降临,只得颤首起座。
怪客却迅捷无比地飞临三鸟身旁,三鸟尚未看清怪人动作之时,已全被怪客点中一指
,怪客并且沉声说道:
“尔兄弟巳被我封住一处经脉,欧阳老人能解,此去老实听他吩咐,到达目的地后,
他自会代尔弟兄拍解,否则一个时辰之后,必然全身瘫废,快!”
三鸟不敢再不遵命,遂和欧阳子规离楼而去。怪客却对大众说道:
“事出意外,此谷甚难保全,欧阳老人等前往,也不过尽尽人事而已,因此我们必须
立刻离开此谷,一切是非恩怨详情,谷外再谈吧。”说着他当先带路,大众自是相随,其
后,直到章性初及哮天寄居山洞,约得他等,飞驰出谷,哪知刚刚离开谷口,谷内爆然一
声天崩地裂的巨震传来,众人俱觉脚下地面不停颤动,回望不归谷中,四布的山峰俱在缓
缓下沉,刹那已经渺无踪迹,众人无不惊心动槐,呆若木鸡。
(正集完)
“不归谷”正传,至此暂告结束,至于不归谷巨震何由?欧阳父子生死?怪客何人,
天蓉姑娘与梦生结合等事,当在续集中一一交待。
第六十章 怪 脸 冬夜。
在一座幽静深谷中的庄院内。
突然——
呼啸!
奔逃!
狞笑!
哀号!
这种种凄厉的声音,频频传出谷外。
最后,呼啸突停!奔逃静止,狞笑声歇。
哀号却已化为惨悚低沉断续无间的呻吟!
在一片杂乱的骏马蹄声远去之后,一切都寂静了下来。
谷间,只剩下横七竖八倒卧在地上的残碎尸体。
一具,又一具,三十二具!
清晨。
浓重的雾气,笼罩着整个的幽谷。
五步以外,百物仅见轮廓,模糊不清。
地上铺着雪一样的银白霜花,陪衬着洁白霜花的,是断肢残骸和血渍!
蓦地一卷白云,从霜地上冉冉浮起。
它颤栗着,抖动着,舒懒地,松驰而无力地,飘!飘!飘了起来。
原来这是一位穿着雪白长裙,银色短袍的绝色少女!
袍裙上的斑斑腥血,像是盛开在雪地上的几朵红梅,倍增幽娴。
她那披在肩后的长发上,沾满了泥土和寒霜。
一张脸,月羞花愧,这时却深凝佧愁。
她,星眸失辉,状如痴傻,悄立在冰霜寒雾中,悲泣不已。
这时数丈以外,倏忽人影一闪,绝色少女面前,平添了一个劲装英俊的少年!
她却若视无睹,依然哭泣不止。
劲装少年缓慢而悄静地,自背后抽出来了一柄利剑,陡地刺向少女的心房!岂料少女
并不闪避,却突然仰颈狂笑起来。
笑声阴森,音凋悲涩,闻之令人毛骨悚然!
因此,这个英俊少年已经刺出去的利剑,也突然又迅疾地收了来回。
少女的笑声越发难听,如无调的野腔,深夜狼噑,终于在力竭声嘶之后,转为啾啾鬼
哭!
英俊的少年蓦地全身一颤,竟然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绝色少女那种比哭还难听百倍的凄凉笑声,也适时骤然中止。
她痴傻呆怔地直视着天际,脸上阵阵痉挛不停!
少年皱眉振腕,二次举剑刺下!
绝色女子适时霍地一咬银牙,星眸中,闪射出疯狂的异样光芒。
她玉腕双抬,十指暴张,形象怕人。
樱口绽破,香舌吐出,鲜血滴流,状若啖魂厉鬼!
少年面现骇惧神色,身不由己地又退了一步。
这时绝色女子,突然仰颈发出一声凄厉悲啸,全身蓦地直蹦拔起,旋风般,暴向英俊
少年扑到!
此时少年神智被夺,凛惧至极,一声惊呼,转身飞逃。
少女鬼啸连连,长发飘起,若脱弦之箭,疾追不舍。
英俊少年一身武技,绝色少女却是手无缚鸡之力,“正者无畏,邪者心贼!”是故变
化惊人。
一追一逃,一前一后,双双冲进浓雾层中,身影俱皆一闪无踪。
日出日落,又是一天——
夜!
深更半夜!
劲风吹散了这座幽静深谷中的雾气。
西半天,深沉黝暗乌云集压。
深谷上空,冷月高悬,寒星三五,斜照着地面上一具具肢离散碎的尸体。
谷间是这样的阴森和死寂。
烧残了的枯木,倾倒了的残垣,望之鬼影憧憧!
蓦地!
一声凄凉的狼号,自远处传来,划破静空,闻之令人胆寒心悸。
突然两点绿火,遥射而至,转瞬近前。
月影之下,在三五丈外,已经能够看出这是一条凶狠狡猾的巨大饿狼。
它獠牙森立,谗舌吞吐,腥诞滴流不停。
它静立不动,尖耳直耸,尾藏股际,凶睛滚转顾盼左右,
移时,它突发一声低沉的咆哮,意似欢呼,随即飞般扑向最近的一具尸体而去。
恰在这个当空,大片乌云飞渡穹冥,遮掩住了冷月寒雾。
饿狼突然无故闷吼.声厉鸣哀,似是死前挣扎!
云过月出。
怪事!
那条凶狠狡猾的巨大饿狼,不知何故,却巳僵卧雪地之上:
突然一道寒闪,划空而降,奇亮,似欲劈歼灭地。
陡地一声焦雷爆响,撼震山川,百谷应鸣。
寒闪穿射枯木林中,映照在一株巨干旁边,那里适巧僵立着一个人似的妖怪!
决不类活人,活人没有那种睑色。
也不是死人,死人怎能直立不动!
闪电虽在瞬息间消失,但这一张险却令人永世难忘。
那是一张死活人的脸,肌肉透发着略带青色的惨惨淡灰光芒!
双目闪射着望之令人丧魂失魄而惘然的异采,阴鸷而诡诈。
嘴角永远带着轻蔑万物的笑容.死板板地.反而越法使人害怕。
没有眼眉!
只有两条色成银灰的横道,凸摆在双睛的上端。
投有胡须。
下巴宽阔而光亮,两腮垂着两条横肉,色呈败灰。
这张脸,狠毒,阴森,诡谲,凶悍,枉傲,辠戾而固执,冲酷无情,丑恶至极,狰狞
可怖!
就在闪电射照在这张怪异丑恶脸上的一刹那,他倏忽一晃无踪。
接着一连串的霹雳,隆隆震响,击散了西半天上的大片乌云,宇间恢复了适才那种寂
静。
冷月依然高悬在天空中。
月旁,仍旧是那数点寒星。
冰雪还是铺掩看大地。
地上,是那座残毁了的庄院,和碎裂支离的一堆尸首。
突然!
一条雪白的影子,幽灵般出现在这座七零八落已被烧毁了的庄院之内。
庄院后进,有一间侥幸残存的小小石屋,那个雪白的幽灵,一闪,一飘,消失在石屋
之中。
隐藏在枯木巨干后面的丑恶面孔,适时又探了出来。
蓦地!
一阵劲风吹过,黑影闪动,在这横七竖八倒卧地上的残碎尸体中间,平添了四个武林
豪客。
他等皆系当代一流高手,是故落地之后,立即发现可疑之处。
“你们看到那条死狼尸首了吧?昨夜果然未曾斩草除根!”
说话的这个人,一身灰,头上蒙着一个灰市口袋,却露着一对凶悍威猛神光十足的鹰
瞵。
另一个玄衣人物,头上蒙着一个黑布口袋.双目外露,身量高大.声调干涩而低沉地
接着说道:
“公孙贱婢岂是芮家兄弟所能抵挡,因此昨夜我已料到内中有诈。”
“话固不错,事情却怪异得令人困惑。”
又有一人开口,这人一身乡农打扮,头上虽然没带口袋,脸上却是蒙着一块黑纱,身
量微胖,声调雄亮。
“困惑些什么?”
玄衣人物沉声发问,
“适才我曾清点了一次地上的尸体,发现……”
乡农打扮的豪客话尚未完,玄衣人哼一声接口说道:
“地上是三十一具尸体,我早巳数过。”
“二山主明察秋毫,神目如电,在下钦佩得很,不过……”
乡农打扮豪客,藉机暗讽玄衣人物,但他这句言语仍然未能说完,玄衣人已经再次接
口冷笑着闷道:
“不过什么?”
“不过……昨夜鏖战之时,我等俱皆目睹,那公孙贱婢确实是在芮家兄弟‘五虎断门
刀’下,身首异处!”
“我不明白你这一番话,和所谓‘因惑’之事,有何关系?”
“二山主,翠柏山庄之中,除老匹夫古月苍外,哪个的功力最高?”
“自然是公孙贱婢!”
“在下虽然被称为山陕一带的第一高手,自信却非公孙贱婢的敌手,二山主名震天下
,设若与公孙……”
“彭大侠,难道你投有听人说起过,老朽与孙凤翔比剑败北的事情?”
“在下曾经听人这样传说,只是……”
“彭大侠既知老朽往事,怎地出言辱我?”
“在下怎敢,二山主请勿多心。”
“如今你我同仇敌忾,彭大侠此时说出‘请勿多心’之言,实令老朽不安。”
玄衣人跋扈至极,句句紧*着乡农打扮的豪客,令人无法答话。
那灰衣人物,此时却接口说道:
“二弟不可错怪彭兄,他是另有所指。”
玄友人瞥了灰衣人一眼,刚要开口,乡农打扮的豪客已接话说道:
“山主明白在下之心,适才……”
“老朽向来愚鲁,家兄既说彭大侠别有原因,自是不会有错,但不知彭大侠心中所想
的事情,与公孙贱啤何关?”
玄衣人物和那灰衣豪客,便是同胞兄弟,此时玄衣人听到大哥代对方解释,已知自己
错怪了他人,但他生性刚惯,仍然改换话题盯问对方。
乡农打扮被称为彭大侠的武林豪客,不由恼火,若非有所顾忌,早巳出言顶撞,如今
他只有捺下怒火,不再多言:
“怎么!彭大侠你不肖指示老朽?”
另外一个脸罩面具,始终并未开口的短衣人物,这时再也忍耐不住,冷笑一声深沉地
说道:
“敝师弟不论声望和功力,实在不配郑二山主这般垂青!”
由这人的活锋中,听出他是那个彭姓豪客的师兄,此人言辞犀利,语调刚强,令人难
堪。
“老朽实因听智不足,方始拜问彭大侠个中奥妙所在,岂料却被阁下误会,适才老朽
已经说过,此时同仇敌忾,不便虚套,但愿事了之后,老朽得能有些闲暇。专诚向阁下负
荆请罪。”
他们话不投机,玄衣人竟然已动杀意。
“老朽明知敝处狭小,但若郑二山主实愿作客而不弃时,必将扫径相迎!”
短衣豪客丝毫不让,彼此唇枪舌剑巳定生死之约。
“阁下豪爽痛快,咱们一言为定。”
玄衣人扬言发话,枉傲自大之态,显露尤遗。
短衣豪客冷哼一声,若无其事地淡然答道:
“老朽探望郑二山主能在一年之内栘玉敝处,免我久盼。”
“这却难说。”
“莫非郑二山主觉得期限太短?”
他二人互不相让,怪的是另外两个人却都不搭一言。
“不,一年不算短了!”“郑二山主之言,令人费解。”
“郑某说过,此间事了之后,只要老巧有些闲暇,即可负荆请罪。”
“是诚老朽蠢庸,郑二山主何不约个日期?”
短衣豪客此言出口,那灰衣蒙面之人却蓦地扬声哈哈一阵大奘,笑声歇止之后,他阴
鸷地向短衣豪客问道:
“阁下与舍弟之约可否暂停片刻,容郑老大说几句话?”
“请!”
“古月苍一家三十二口,昨夜皆巳横尸此地,最后清点尸首三遍,丝毫不错,岂料突
接‘九婆婆’飞鸽传信,言说有人漏网,如今我等重临此谷,尸体果然少了一具,阁下可
知古氏族人,哪个侥幸逃去。”
短衣豪客尚未答言,他那师弟却接话说道:
“古月苍的三女儿晓眉,侥幸漏网!”
“彭大侠说得很对,郑老大曾听人言,此女性情温柔静娴,不喜武技,精女红善诗词
,琴棋书向尤不绝佳,对否?”
“此事武林中人尽知。”
“以我等功力经验而言,擒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多少时间?”
“这……”
短衣豪客师兄弟们,对郑老大的这句话一时无法答复。
“阁下师兄弟们先请听我解说。”
郑老大说到这里,话锋微顿,遥指谷-远处接着又道:
“此谷三面环山,山高千丈,古家丫头绝难登上,谷口相距此处十数里路,丫头金莲
三寸,虽日夜疾行,亦难到达。”
“如今谷口早巳封锁,十数高手在五十里地内,往来搜索不停。以此情形判断,阁下
师兄弟当能答我所问了吧?”
短衣豪客看了师弟一眼,立刻答道:
“事实若果如此,古家丫头在明午以前,必将被擒。”
“阁下判断得极端正确。”
“不敢当郑大山主的谬赞,但不知山主突然提到此事,有何用意?”
“阁下问得好,郑老大提到此事,是因为阁下催迫舍弟约会日期,如今我等皆知那丫
头绝难逃脱,此间似乎巳无介事,郑老大认为已经不必另约时日了!”
短衣豪客闻言心头微凛,他却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哈哈一笑说道:
“山主说得有理,如今了断更好!”
玄衣人突然阴笑了起来,他早巳动了杀人心肠,此举正合心意。
岂料郑老大却又突然说道:
“可惜我们仍然无法在此了断!”
“大哥,这是什么道理?”
玄衣人不由接口发问,短衣豪客师兄弟俩,也不禁诧异万分。
”你们可知道‘九婆婆’为何要我等亲搜此地?”
“莫非另有原因?”
其余三个人,不约而同地一齐这样发问。
“不错,我们有两个任务!”
“两个任务?大哥这……”
“老二,仔细听着,古月苍获罪之由,九婆婆已经告诉过大家,此时不必重述,昨夜
一干英豪,并未达成目地,遗漏了一件东西!”
“大哥,那山河日月……。
“住口,老二,我是说遗漏了另外一件东西。”
“郑大山主,在下真不明白,古月苍难道另外还藏有比昨夜所得之物,贵重多多的珍
品?”
乡农打扮的彭姓豪客,怀疑地追问。
灰衣蒙面的郑大山主,声调压得极低,十分郑重而严肃地说道:
“遗漏之物,分文不值,却又珍贵至极!”
这句话说傻了其余三个武林客,他们正欲询问,但尚未开口,郑老大已经一个字一个
字地说道:
“一枚‘罗汉钱’!”
“啊!”
其余的三个人,闻言凛惧至极,不由齐声惊呼!
“此事直接和我等生命有关,记住,不得再提。”
郑老大严谨地嘱咐他们,接着吁叹一声又道:
“因此我等私事,目下无法先来解决了。”
“郑大山主,昨夜来此的一干英侠,知晓此事的有多少?”
短衣豪客悄声向问。
“并无一人!”
“如今呢?”
郑大山主当时并没回答,他首先喟然长长地嗟叹一声,方始缓慢地说道:
“如今,我怕与会的四十八个人,都已经知道了!”
“郑大山主,古月苍怀有一枚‘罗汉钱’的事情,九婆婆是否早巳知晓?”
“阁下多此一问。”
“这老贱婆她好……”
乡农打扮的彭太侠,闻言不由脱口恨声说出这六个字来,剩下一个‘狠’字,却因为
他突然想起了九婆婆的法规,全身一种,自动截住话锋而停了下来。
“唉!彭大侠,看来咱们只好暂时把约会的事情,挪后些日子。”
郑老二藉此机会,收回适才坚执过的事情。
短衣豪客正欲答话,这时突然传来婴儿悲啼之声!
四位武林豪客闻声惊诧,不由互望了一眼,悄立尸堆当中动也不动。
半响之后,郑老大阴鸷地一声冷笑,手指那间石屋说道:
“九婆婆的消息失误,昨夜幸逃死劫之人,恐非丫头一个,石屋可疑,搜!”
“搜”字吐口,他等尚未起身,左旁枯木林中,突然有人以冰冷的语调说道:
“很有见地。”
四人闻言大惊,郑老大挥手示意同伴,并沉声喝道:
“何人答话?”
“不死之人!”
“可敢报个名姓?”
“尔等不配!”
暗中之人言语冷酷而狂妄,已然惹恼了这四个武林豪客,他等不约而同一声冷哼,捷
逾云燕般分由四方疾投林中,已将暗中发话之人,团团围住。
第六十一章 死 神 这人,面对着一株粗若大水桶般的枯木巨下,巨干阴影黝黑
深暗,是故无法看清他的模样,
冷月斜影,却映照出这人一身高贵华丽的穿着。
银底的长袍,用金线滚着“五凤朝阳”的花色。
外罩一件比箍袍短约五寸的粉色坎肩,领上锦绣着金边杏黄底的云朵。
一双丹玉凤文福履,霜底高有寸余,不沾半丝泥尘。
袜色步云微月,银带裹扎着淡紫绫裤。
腰系霜镂,束镶碧翠明珠,左肋旁挂七宝金钩,钩悬一柄奇古的长剑。
长剑鞘色琥珀,隐有龟甲奇纹,不知何物制成。
剑垂绛色缨缕,双缨之上,附镶一枚大若小玉碟般的奇古金钱。
这人一身打扮,虽王孙公子,恐亦无此华贵,武林中人,罕见这等穿着。
因此,这四个江湖豪客,踌躇不前,一时不知怎样才好。
这人却适当此时,缓缓转过身来。
“啊!”
四个豪客看清这人的模样,不禁同声惊呼,暴退了数尺!
“哼!”
这人目睹斯情,一声冷哼,飘然挪步,旁若无人地走出残毁的庄院。
那郑二山主,恰好挡着这人的去路,他非但没有拦阻对方,反而不自觉地让出了路径
。
郑大山主暗皱眉头,短衣豪客这时嗤笑一声。
“尊驾留步,老夫有话问你。”
玄衣蒙面的郑二山主,因为短衣豪客的一声嗤笑,极感羞愧,恼火之下出言喝止这华
服的怪人。
“尔等有话,随我到庄外再说!”
华服怪人用冰冷的语调,头也不回地淡然答复郑二山主,脚步始终末停。
“老夫要你就此停步—谈!”
“哼哼”!怪人仅以两声冷哼,作为答复。
“你哼些什么?”
郑二山主恼羞成怒,厉声喝叱。
“嘿嘿”!华服性人仍不作答,却阴森地笑了起来。
四个武林豪客,皆被怪人激怒,不约而同哼了一声,迅疾追上。
怪人根本不理,衣衫飘飞,人若浮云轻载,已越出山庄残垣,向深谷尽头之处电掣而
去。
当他们双方远去之后,晨间曾被绝色少女吓退的那个英俊少年,突然飘落院中,他毫
不犹豫,立即登足纵步,闪进了那间小石屋中。
此时,在深谷尽头的一片空地之上,武林豪客们已经追上了怪人,他们倏忽散开,弧
形将怪人退路拦住,怪人早巳停步相待,他并不回头,冷酷而威严地问道:
“惨杀古氏满门的凶手,可有尔等在内?”
郑大山主示意大家戒备之后,当先说道:
“阁下窃人私秘,理应先报名……”
“住口,郑天赐,先答我的问话。”
华服怪人跋扈蛮横得可以,他竟不容别人说话。
郑大山主闻言心头一凛,郑天赐三个字,江湖上已有二十年无人提及,但这华服怪人
却能一口道出,叫他怎不骇然。
“快,尔等火速回答,切莫自误生机!”
怪人冷冷地钉上了一句,语气有若寒冰,闻之令人颤栗。
“朋友,你不嫌忒煞狂妄了些?”
乡农打扮的彭大侠,出言发问怪人。
“狐鼠之辈,竟然妄作人言!”
“匹夫,你说哪个是狐鼠之辈?”
郑二山主忍无可忍,厉声喝问:
“一群无恶不作,却又不敢承认的东西!”
“二山主敢作敢当……”
“血洗翠柏山庄有你?”
“有我,你又能怎样?”
华服怪人已得郑二山主的答复,不再理他,却转对其余三人问道:
“郑天助还算有几分胆子,昨夜与会之人还有哪个?”
郑天赐等闻言齐声答道:
“还有我们!”
此言出口,华服怪人方始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这四个武林豪客。
难怪适才枯木林中,他等乍睹怪人面目之后,惊呼出声,原来这位华服怪人的模样,
丑恶至极,正是当闪电下击之时,僵立在巨干旁边的那张脸。
四个武林豪客,适才虽巳见过这张丑脸,却未看清,如今斜映冷月,分外瞧得明白,
不由个个暗吸一口冷气。
“尔等听着,九婆婆可是人称‘无情仙姬’的白冰如?”
武林豪客们闻言大惊,彼此互望一眼,并未回答。
“古月苍一家,姑不论应否惨死,但那‘罗汉钱’却不容人侮……”
郑天赐当华服怪人说到此处的时候,恍然悟及怪人的来历,不由惧慑至极,立刻接口
说道:
“郑天赐告罪,有些言语不能不立即说明。”
其余三人,目睹郑天赐慑惧恭顺之态,皆感意外,不由也收摄起狂傲之色。
“说吧,我知道你迟早会发现我的来历!”
“郑天赐眼拙,乍拜尊颜之时,未能悟及一切,尚望恕罪。”
“此时就论恕罪与否,早了一些,还是先说你认为必须声明的事吧!”
“是是,郑天赐兄弟,昨夜下手之时,尚不知古大侠身边,藏有尊驾主人所赐一枚‘
罗汉钱’的事……”
此时郑天助等三人,也已想起了对方的来历,不禁忐忑难安。
华服怪人未等郑天赐话罢,阴森一笑,冷冷地说道:
“我相信你此言不虚。”
“郑天赐绝无虚言。”
“很好,郑大山主,你在什么时候才知晓古月苍身藏一枚罗汉钱的事呀?”
“午间,是今日晌午以后。”
华服怪人又阴笑了两声,慢声慢气地道:
“听郑大山主话中含意,设若事前知晓……”
“郑天赐若是早知此事,断然小致如此莽撞。”
华服怪人哈哈一笑,有些调侃地说道:
“飞云山主一向行事谋定而动,自然不会莽撞,郑大山主,对吗?”
郑天赐闻言脸上—红,所幸灰口袋罩头,别人无法看到,但他不能不答怪人之言,无
可奈何地解嘲说道:
“飞云山寨毁已多年,大山主三字,郑天赐愧不敢当。”
华服怪人似乎觉得戏迫敌手十分有趣,鼻孔哼了半声,语调柔和地说道:
“郑大山主勿须太谦,何况你确实曾经是个山主。”
郑天赐实在无法致答,只好干笑了两声。
华服怪人却又突然话归本题问道:
“郑大山主适才声言,在今日晌午过后,方始得知古月苍身怀罗汉钱的事,我记得你
曾经回答过,相信大山主之言不虚,对不?”
“对的。”
“那请问大山主如今是什么时候?”
“夜半更深。”
“好一个夜半更深!对了,大山主在夜半更深之时,得知古月苍曾获武林尊敬的免死
罗汉钱后,率众重临这尸横遍地,残毁了的翠柏山庄之中,你意图何为?”
“这……”
郑天赐语塞无言,凛惧至极。
其余三人,也个个自危,似知大祸将临,“这恐怕就有些难以自圆其说了吧?”
四个武林豪客,彼此不约而同,向—处拢靠。
华服怪人视若无睹,他嘿嘿连声冷笑,随即阴鸷沉重地说道:
“昨夜,古氏一家得天之佑,其女晓眉别字元霜,幸逃死劫,此女为古氏大小三十二
口之中,唯一不解武技之人,弱质本已惹怜,家毁自更堪悯,自此孤零漂泊,生死祸福难
言,稍具仁心之人,亦必全力维护,况我武林之士?
岂料尔辈,忘顾仁义,轻藐家主人那免死罗汉钱的威望,竟作赶尽杀绝之事,设若容
许尔等活命,天理人情何在,郑天赐……”
他说到这里,蓦地扬喝一声郑天赐,只吓得对方全身抖颤,不能自止。
哪知他这时又停顿了话锋,哈哈大笑起来,四个武林豪客,恰如坠人五里雾中,难觅
方向,不知对面这个人称“死神”的丑面怪人,意欲何为。
“姑念尔等昨夜不知罗汉钱事,恩赐一线生机,但须答我一问!”
四个武林豪客闻言,略放悬心,彼此打个招呼,一齐点首作答。“那当年名传武林的
‘无情仙姬’白冰如,可是目下尔等尊称为‘九婆婆’的魁首?”
豪客们互望一眼,半晌没有答话,
“郑天赐,由你答复。”
“尊驾能否赐我片刻时间,此事关系甚大,容我与同伴相商之后,再作决定!”
“请便,不过我要提醒尔等—事,答则生,否则死!”
郑天赐慌不迭地点头,立即摆手把同伴叫到一处,围绕成圈低低计议。
有顷,他们已获决议,郑天赐极为恭敬地向华服怪人说道:
“我等即将回答尊驾所问,只是……”
“咱们没有其余的交换条件,答则生否则死,任凭择一!”
“但那九婆婆功力绝高,党羽遍布天下,为人手辣心黑……”
华服怪人突然接话说道:
“说得好。”
郑天赐闻言惊疑发愣,他想不明白对方为何接上这么句话!百思莫解其由之下,他只
好继续说道:
“古月苍举家惨死,即我等之鉴,是故我等适才所商,在答复尊驾之先,敢请尊驾示
下询问此事的原因!”
“简单得很,侮蔑家主人者,罪当死。”
“我等也知尊驾之意,但为已身安全着想有个不情的要求,尚望原有,并祈尊驾接纳
。”
“说说我听。”
“我等答复之后,请迟延三日……”
“噢!尔等是想趁这三日时间,逃至平安之地?”
“是,是。”
“此事在我本无不可,不过,怕尔等没有机会了吧?”
郑天赐一时心迷,他竟没有听出怪人言下之意,闻言答道:
“若能赐我三日光阴,必可……”
“好吧,只要尔等深信脱身有望,我就答应你们迟延三天,再找那九婆婆算账。”
“如此我等俱感恩德。”
“空言无益,还不答找所问?”
“其实已经不必我再多话,尊驾适才推测得正对。”
华服怪人这时陡地扬声喋笑,笑声刺耳,闻之心颤。
他在笑声歇止之后,对郑天赐说道:
“我说过,答则生,尔等去吧!”
说着他右手对着郑天赐一挥,郑天赐这才放下悬心,本待一拱谢别,蓦地觉得胸前“
七坎”重穴一阵奇痛,知中阴毒无数的暗算。
他强提着一口未散的真气,颤抖着,惨笑着,悲切地恨声说道:
“罗汉钱座下‘死神’,虽然狠辣至极,手段阴毒,但却从不自毁信约,你……你…
…你到底是谁?”
此时郑天助等三人,已知华服怪人突下煞手,立即上步搀扶住郑天赐,短衣豪客手指
怪人厉声说道:
“乘人不备,阴手暗算,匹夫你……”
华服怪人不待对方话罢,蓦地连声狞笑,冷酷而阴鸷地说道:
“死神手下,向无活口,尔等竟要不死,岂非痴心妄想!”
“郑天赐自怨过信尔言,死不足惜,只是临死之前,却想知道你是何人?”
郑天赐勉强说出此言,人已渐觉昏迷,自知去死不远,立即悄嘱其余三人说道:
“我已无救,你们火速分头而逃,为我……”
华服怪人又霍地再次狞笑说道:
“郑天赐,这里是深谷死角,你们已无逃路,认命吧!”
短衣豪客示意师弟,蓦地双双撤剑出鞘,急促地对郑天助道:
“二山主即请保护令兄先退,这匹夫交给在下弟兄好了。”
郑天助此时狂傲之态尽敛,悲声答道:
“家兄十指已僵,恐难有救,天助决与这个狠毒的匹夫拼死共亡!”
乡农打扮的彭大侠,闻言慨然说道:
“二山主意念既决,彭承基愿当前卒。”
说着他飘身华服怪人面前,剑指对方,沉声叱道:
“匹夫,亮你肋下之剑,彭承基不管你到底是谁,今夜……”
那华服怪人冷嗤一声,傲慢地打断了对方的话锋,轻藐地说道:
“彭承基,凭你这身技艺,苦能在三招之内不死,我死神就网开一面任尔逃生。”
彭承基钢牙一咬,手中剑霍地猛颤,才待攻上,背后蓦地一声厉吼传来,他全身一紧
,虎目泪下,料知郑天赐必巳死去。
果然,这时听得郑天助悲切哀诉说道:
“大哥,略待小弟片刻,我誓将匹夫寸碟而死,代你复仇,”
此言方罢,疾吹风袭,郑天助蒙头玄巾已失,苍发冲起,右手持剑,捷逾闪电,扑向
华服怪人。
彭承基唯恐有失,一声暴喝,剑走轻灵,继继攻上。
短衣豪客身形高飞,半空中宝剑猛划,挟无比的威势,化成一片寒光剑幕,疾射刺向
怪人肩头。
华服怪人三面受敌,毫不慌张,峙立当地,一动不动。
眨眼,三般利刃挟厉风俱到,怪人蓦地扬啸一声,身形在剑华光影之中,倏息一闪,
业已脱出包围,远退在一丈余外。
三人自是不舍,相随进身扑列,华服怪人狞声狂笑,双目煞光暴射,竟没有看到他那
臂膀挪动,肋下宝剑却巳脱鞘飞出。
剑闪银霞,在怪人掌中颤颤不已,略一划动,光芒竟然伸布到八尺以外。
三人本知不敌,但却无人惧退,齐声扬喝,各展绝技再次扑上。
华服怪人竟不接斗,当三人攻上之时,他却飘然二次后退。
三个武林豪客,不由皱眉微顿,他们诧异怪人为何一再后避。
华服怪人这次后退竞有三丈,当三人皱眉而微顿身形之时,怪人突地冲天拔起,掌中
剑在半空中若同一条银龙,划出丈圆的一片寒光,略一盘旋,电掣般暴向三人飞投下来。
相距丈外,三人已觉狂飚难禁,八尺之内,立感剑势重逾山岳。
三人同时大吼一声,各自出尽全力,三柄利剑,化作重重光幕迎上。
一阵龙吟风鸣声响,剑幕突破一洞,银龙横飞而出,华服怪人己然飘落起步地方,嘿
嘿狞笑!
三个武林豪客之中,却有一人缓缓颓倒,这人利剑巳断,前胸鲜血泛印,脸上,自右
眼到左颊,已然裂开—道斜缝,惨死地上!
“彭承基、施雄飞,郑天赐兄弟已去,这次应该轮到你们了。”
华服怪人阴鸷地警告对方,话罢之后,他掌中剑起,才待……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鬼啸之声,华服怪人霍地一惊,暂时中止了即将惨杀对方的意念
,眺望遥远地方。
冷月照明,远处越发看得清楚,在那残毁了的翠柏山庄中,出了怪事?
先是一阵旋风飞起,继继鬼哭传来!
翠柏山庄院中,残碎了肢体的一堆尸体内,倏忽蹦起来了一个高瘦异常的僵尸鬼!
他接着又飘坠地上,却蓦地再次蹦起,越蹦越高,终于蹦出了山庄的断垣,呆呆地站
在谷径上。
方位恰好和这华服怪人遥遥相对,僵鬼却再没挪动,但他已将通路阻住。
又有一声鬼哭传来,自古木林中,冉冉飘起来了另外一个僵鬼。
他,胖大,长发四散披扬,飘,飘,飘到谷径之上,和原先那一个并肩而立。
月影中,又一条怪影投下,这影子悲啸一声,翻滚坠落,落处恰在谷径那两个僵尸鬼
前,原来又是一个怪物!
这一个,矮小至极,仅及原先那两个值鬼的胸口,他却满头白发,遮住了耳目!
远远眺望的华服怪人,这时却冷哼两声,说了句——
“真是活见鬼,今夜送命的又多了三个!”
他虽然是这样说着,双目却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僵尸鬼们,对他面前不远的两个敌手反
而毫不理会。
突然,那三个僵立谷径之上的灵鬼,齐声哀啸!
蓦地,他们六臂拥合,面立成圈。
接着,竟然鬼哭凄啸,欢舞了起来。
他们在谷径枯木乱石堆中,往来盘旋飞舞,时东倏西,越转越快。
终于变作迅捷无伦,疾若闪电的腾飞翻滚!
此时看来,只见黝黑庞大的一团影子,电掣不已。
阵阵鬼哭,阴风惨惨,望之闻之,俱皆令人毛骨悚然。
陡地,这团黑黝阴森的庞大影子,腾空而起,捷逾流矢,快似云燕,向华服怪人伫足
地方,疾射卷刮!
那华服怪人,一声狞笑,已备迎上相敌。
这就眨眼光景,黑影挟风巳然卷来,不过目下那两个生存着的武林豪客,却比华服怪
人先一步和僵尸鬼们遭遇,因此华服怪人又突然中止了迎敌之念,他想这岂不正好是一石
二鸟借刀杀人的恰当时候?
但他却也另外有个想法,他怕这不明来历的僵鬼,是残生者的救星!
不过当他目睹两个武林豪客,看到僵鬼起舞飞射而来之时,耶惊骇凛惧的眼神之后,
巳将悬心放下,他深信僵鬼决非彼等之友,狡计有望成功。
这时黑影旋风已到,果如华服怪人所料,黝黑的鬼影已将两个豪客圈住,并且围绕飞
驰,久久不停。
霍地鬼哭之声又起,黝黑的鬼影陡然再次腾飞半空,来得快去得也快,电旋般退向来
路而去,转瞬已在十数丈外。
华服怪人瞥目适才两个武林豪客站立之处,心头一凛,继之勃然大怒,原来两个武林
豪客已失所在,地上滴血皆无,怪的是连他们所使利剑都已携去,华服怪人知上大当,僵
鬼在他十数丈以外飞遁,他岂肯就此罢休,暴吼一声,疾射追下。
岂料他刚刚起步,身后蓦地有人冷笑出声,华服怪人恼怒惊凛之下,半空中身形倏地
转回,哪知竟无人踪!
他这才了然巳遇强敌,想都不想,掌中剑微甩,凌空扫向身后,左臂圈抖,人又折返
原位,岂料仍然无人,当他飘坠地面之时,背后却又传来冷笑声音!
第六十二章 执行使者 华服怪人此时虽已有些慑惧不安,但他深信自己独步武林
的绝顶功力,罕有敌者,是故并未过分慌张。
这次他并没有转身搜索敌踪。目注已然远行于数十丈的僵鬼,暗中忖念着应敌之策。
突然!
他冷鸷而阴森地,对身后曾经—再暗中冷笑的敌手说道:
“阁下既然敢管‘死神’的闲事,何不出面一会?”
背后悄然,毫无声响。华服怪人冷哼一声,缓缓转首,回顾身后。
空山寂寂,霜雪四封,马兽绝迹,哪有人踪!
他不禁心头微感寒凛,沉思片刻之后,一声长啸,电掣般疾直向前遁之僵鬼去处追下
。
前逃的僵鬼黑影,已然飞进残毁的翠柏山庄,华服怪人业已追临断垣之下,端的神速
无伦。
华服怪人又是一声长啸,身形腾射,才待继之进庄,不料那团僵鬼黑影,适时又自庄
中飞起,暴向华服怪人仆来。
怪人冷哼一声,半空中身形倏地一停,一飘,已斜落于三丈外的地上。
僵鬼影团继之投落,恰和华服怪人势成对峙。
鬼影黑团落地之后,相隔华服怪人不足三丈,仍在急旋不停。
华服怪人冷嗤连声,静立不动,他倒要看看对方捣些什么鬼怪!
移时。
旋影渐缓,已能分出僵鬼的人数和形态。
华服怪人却蓦地退了一步,心头凛疑交加。
他暗自忖念,适才僵鬼出现之时,曾经个个单独现露身形,一高一矮一胖,共有三个
。
继之僵鬼生掳彭承基施雄飞而去,自己随之追到,目睹僵鬼等人飞投庄中,又立即纵
出,其间僵鬼井未脱出自己的视线,仅仅在纵投庄中的刹那之间。彼此互不相见,难道彼
等已经做了手脚。
他迟疑沉思之时,僵鬼旋转越发缓慢。
再次聚精会神注目对方,蓦地心生譬兆。
他又退后了一步,突然仰颈长啸一声,倏地身彤腾起,流矢般疾射向僵鬼们旋转的黑
影圈中!
岂料当他即将攻进僵鬼群影中时,身形霍地高拔而起,疾若流星,只在半空一闪,投
向深谷出口而去,晃眼无踪。
原来华服怪人狡诈至极,欲退姑进,巧施疑兵之计而脱身危险之中。
僵鬼们料不到华驱怪人这般狡猾,略一疑迟对方已逃遁。
他们怎肯就此罢休,几声凄厉地鬼哭,带着三条幽灵般的影子,捷逾鹰隼,朝华服怪
人的逃路电射追去。
怪事!
骇绝人间的怪事!
三个僵鬼已去,但在适才他们旋舞起飞的圆圈地方,却留下一位奇异的人物。
不是彭承基,也不是施雄飞!
是一位诡秘奇异人物,望之令人惊骇凛惧的不速之客!
这人身量适中,一袭银底的肥袖长袍,袍上用赤金抽线,滚绣着五只威势不同,栩栩
如生的鹏鸟。
外罩一条紫坎肩,长度略短银袍三寸,对襟开缝,领上锦绣着金线为边,杏黄色底的
数朵寒梅。
足登飞蝠丹色文履,粉底寸半,洁净无尘。
腰系霜镂,正中坠着一颗奇亮的明珠,天蓝绫袍,雪白长袜,以金带紧扎。
左肋缕带之上,悬一七星金钩,钩上挂着一柄尺长,状若弯月般的古奇短刃。刀鞘色
呈珊瑚,隐隐微现龟甲龙纹。
刃垂霜色尺长缕穗,穗末系有一对极为小巧的银铃,触之声响美妙动听。
右肋缕带之上,垂挂一枚玉盘底般大小的紫色古铜钱,钱孔浑圆,有茶碗底般大.古
钱厚约五分,看来相当沉重。
一张脸,金黄而闪光。
双目宛若秋月,黑自分明,时放奇芒。
嘴角微垂,庄严肃穆,令人望之生畏。
没有眼眉。
只有两条色成淡绛的弯长横道,高居眼眶上面。
没有胡须!
下巴略宽,奇亮,双颊垂着两条线纹,看来越法威武,长发漆黑,上披银色金边巾帕
。
这人不怒自威,稳立当场,一动不动!
乍一看来,这人和邪华服的怪人,难分彼此,极端相像。
因为无论身量、衣饰、色样,几乎令人迷惘,无法分别。
但是,若能仔细留心,就会看出他们在面色、眼色、和衣着及小巧的饰物与兵刃上,
都有绝然不同的地方。
何况!
华服怪人,望之令人觉得他诡诈、阴险、恶谲、狠毒、狡猾、狂暴和狰狞。
这人却令你感到庄严和正直。
移时,这位奇异的人物,挪步飘进翠柏山庄。
他目光瞥向残垣之一角,冷冷地沉哼了一声!
有两条影子,躲在一堆瓦砾后面。
“你们过来!”
这人声调极为奇特,威严中带着一种难以使人抗拒的力量。
相信假若这人的语句,要能多用几个字的活,那种力量必然更大。
因此,躲在暗处的那两个影子,闻声缓缓地站了起来。
这人向那两条影子招了招手,影子在颤抖凛惧之下,一步步地挪到近的。
“你们本来该死,但是现在可以活下去了,走吧!”
那两条影子,竟是幸逃华服怪人毒手的施雄飞和彭承基。
他俩当死难来临的刹那,糊里糊涂地破一阵旋风和三条僵尸,带出了死域,抛落在断
瓦残垣的翠柏山庄之中。
虽然他们都是武林中的好手,却难以支持由极端恐惧之下而生的疲乏,因此曾经晕死
过去。
醒来,适当僵鬼追逐那个华服怪人,几声惨厉的鬼哭,凛人心胆,他们不由自主地躲
向瓦砾石堆后面。
故而当这位奇异的人物呼唤他俩近前的时候,错认是那华服怪人,止不住觳觫而凛惧
。
如今听闻能够活命,几疑梦境,怔愕地看着对方,竟无法答话:
有顷。
神魂归舍,方始看出对面这人并不是那无仁无信的“死神”。这才互望一眼,喟叹出
声,似在相庆彼此的侥幸生还。
彭承基当先向这人低声问道:
“请问,那……那个‘死神’走了没有?”
他话已出口,却又懊悔不迭起来?立即退了几步。
他怕,他怕对面这人也是‘死神’的伙伴,那……
彭承基忖念未了,奇异的人物已经接口说道:
“那个人走啦,‘死神’还在这儿!”
“啊!你……你说‘死神’还在?他……他……”
彭承基大吃—惊,声涩语迟几乎言不成句。
施雄飞闻言也不禁张惶失措,左顾右盼不已。
奇异的人物双目闪射出了轻藐的神色,冷冷地说道:
“这个你们不必多问,我说你们可以活下去的话,你们就死不了,我吩咐你们现在走
,你们最好听话一点立刻出谷!”
此时,施雄飞彭承基方始恢复了智慧,闻言想起适才的丑态,不禁羞红脸颊。
他俩略一沉思,对这位奇异人物深施一礼,立即退到刚刚躲藏的瓦砾堆旁。
然后俯身从地上拾起兵刀,插放鞘中。
这位奇异的人物,当他们捡抬只刀的时候,曾经点了点头表示满意,可惜他俩只顾着
拾取宝剑,没有注意。
宝剑归鞘之后,他俩再次对奇异人物躬身一礼,并未道谢,就纵身出庄而去。
他俩本待直奔谷口,却突然中途止步,似在低声商量什么!
刹那之后竟然转身而回,向绝谷尽头飞纵而去!
奇异的人物目射寒光,扬声喝问道:
”你们还不出谷逃生,反而折向绝路,意图何为?”
施雄飞彭承基闻声停步,转对这人说道:
“在下故友郑氏兄弟,惨死于前面绝谷山径之上,我等想要前往埋葬尸骨,以尽朋友
的本份。”
他俩这种仁厚的心意,似乎出于奇异人物的料断,因之换得对方的赞叹。
稍停之后,这位奇异的人物语调柔和地说道:
“好,有此居心不枉我救你们一场,事了之后,出谷以前,莫忘再和我见上一面,我
有几句要紧的话说。”
“谨遵所命。”
他俩齐声回答,随即纵弛而去。
奇异的人物眺望着他俩的背影。再次颌首默赞。
久久之后。
彭承基施雄飞事毕返回。
他俩不忘奇异人物适才所嘱,双方再次相会。
奇异的人物目射浩然而严肃的光彩说道:
“找本来极端痛恨你们惨杀古氏一家的行为,虽然事情凑巧,拯救你们脱身死劫,但
预料你们两个仍难活命,只不过晚死几天而巳!”
施雄飞和彭承基闻言色变,不山疑惑地互望了一眼。
“可是后来你们心存仁厚,声言埋葬郑天赐兄弟二人的尸骨,我才改变初衷,要救你
两个永脱劫难,说来这是你们一念仁慈所行善果,愿你们永记勿忘。”
他俩点头不迭,无法答话。
“你们可知道郑天赐兄弟二人,是死在谁的手中?”
“那个华服怪人,他自称‘死神’的……”
彭承基自以为是,接口回答:
“不是!”
这奇异的人物不等他况完了这句活,就简短地答复了他。
“对了,‘死神’是罗汉钱的执行使者,应该说郑家弟兄是死在……”
施雄飞见地深些,他认为真正杀死郑天赐弟兄的人物,应该是“死神”的主人,名震
天下的奇异怪客,人称“武林至圣”的“罗汉钱”。
岂料对方也未容他的语尽,接口反问道:
“你见过‘武林至圣’这位老前辈没有?”
“没有。”
“哼,那么你见过‘死神’此人了么?”
“见过,并且……”
”施雄飞,你认为适才剑诛郑天赐的华服性人就是‘死神’?”
“不错。”
“这样说来,郑天赐兄弟是丧命‘死神’之手了?”
“是的,这是在下亲眼目睹之事,决不会错。”
彭承基代替师兄答上这么一句:
奇异的人物闻言竟然笑了出来,笑声柔美动听至极!
片刻之后,这人笑声方才止住,继之缓慢地说道:
“虽然这是你们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的事情,不过,你们确实错了!”
“错了?这怎么会?”
“惨杀郑氏兄弟的凶手,是那身穿华服的性人并没有错,可是他却不是‘武林至圣’
座前的执行使者‘死神’!”
“这……”
彭承基疑信参半。
“那……这华服的怪人是谁?”
施雄飞听出端倪,反问内情。
奇异的人物说出了骇人听闻的内幕:
“那个自称为‘死神’的凶手,是你们以为靠山而畏之若虎,却又连面都没有见过,
淫恶狠毒寡情无义的“无情仙姬’白冰如的面首,人称‘银面魔’的萧一剑!”
“啊?”
施雄飞和彭承基,惊呼一声,愣在当场!
奇异的人物视若无睹,接着况道:“萧一剑的功力和剑法,仅次于无情仙姬,为人的
阴险和狡诈,却又胜过白冰如多多……”
“不过,不过他……他……这太出在下兄弟的意料……”
施雄飞不由打哳奇异人物的活锋,怀疑地反问对方。
奇异的人物冷玲地接口继续说道:
“此贼聪智过人,假扮‘死神’已到乱真的地步,可惜他在素性和习惯上面,有不少
事情无法改变,因之你们要能仔细留心的话,仍然可以发觉破绽之处。
萧一剑舍不得他那张丑恶狰狞的银制面具,又认为不可能发生只有万中之一的某件巧
事,正好你们虽然久闻其名,却都没见过他,因此他竟然带着那张‘银面魔脸’,出现在
你们面前。
他那柄虽非断钢却能折铁的‘地煞寒光剑’,是他成名江湖向不离身的东西,此贼一
时计算不到这一点,遂也悬挂在肋下带了出来。
郑天赐那样奸猾狡诈,竟也被他瞒过,终于兄弟二人俱皆惨死在此贼的手中,说来虽
然堪怜,不过这何尝不是郑氏兄弟素日恶行的报应!”
这位奇异的人物,说到这里,话锋做顿,竟然轻轻地吁叹了—声。
施雄飞此时已有所悟,不禁频频点头,奇异的人物接着说道:
“至于白冰如因何必欲置你们于此地一节……”
他话语未尽,施雄飞已接口说道:
“在下此时已知原因,那是因为……”
奇异的人物却适时挥手说道:
“不必对我况明,我不愿意知道这些事情。”
“是是。”
施雄飞连声应是,彭承基感慨地接着说道:
“在下弟兄承蒙尊驾慨伸巨臂,拯脱水火,救命之恩……”
这位奇异的人物,不等彭承基将话说完,插言说道:
“这是巧合,我适才曾经说过,本来极端痛恨你们惨杀古氏—家的恶行,你们虎狼自
残,正是大降罪罚,当时……”
他刚刚说到此处,三条黑影如电屯掣般,由远处投落当场,打断了这奇异人物的话锋
。
这三个人目不旁视,恭敬地对奇异人物说道:
“奉令驱逐十里之地闲杂人等,事毕复命。”
“很好,萧一剑下落如何?”
“回使者的话,那贼已如丧家之犬远逃无踪。”
奇异人物轻嗤一声,点点头,挥手对三人说道:
“将小贼尸体放置谷口,然后等我。”
这三个人齐声答应,躬身而退,飞纵远去。
奇异人物这才又转对施雄飞和彭承基说道:
“适才三人,乃我座下‘天、地、人’三十二煞,你们曾经见过,可还记得是在什么
地方?”
施、彭二人互望一眼,紧皱着眉头,苦思不得。
奇异人物却突然咯咯咯地大笑了起来:
他这笑声奇怪至极,美妙动听,和他这身穿着,模样格格不入。
笑声乍歇,他目射着奇异的神光说道:
“刚才。救你们脱身萧一剑剑下的三个人,就是他们。”
“啊?那,那是三……”
彭承基惊啊一声,期期艾艾地半晌说不出整句的话来。
“僵尸只是隐藏他们本来面目的扮像,他们也是人,极普通的人。”
奇异人物缓缓说出经纬,施雄飞心里早想问明一事,这时正是机会,他立即肃色问道
:
“施雄飞蒙救残生,怎能不知恩人……”
奇异的人物不等他的话罢,巳接口说道:
“你是想知道我的名姓对吗?”
施雄飞和彭承基齐声说道:
“理当拜叩。”
奇异人物点了点头,郑重说道:
“武林至圣座下,有几位‘执行使者’,江湖中人统称之谓‘死神’其意乃江湖恶徒
遇之则死,我就是其中之一!”
“死神?”
“嗯,死神,因此那个冒是我的萧一剑,才立即逃脱,逃之夭夭!”
施雄飞和彭承基闻言不禁长吁出声,今宵的确是幸运到了极点,他俩自入江湖至今,
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够在“死神”手中漏网,留得残生。
沉思间,死神突然语调严峻地说道:
“你们应该走了,设若欲求今后平安无事,此间所遇各节,必须严守秘密。
“是。”
死神瞥了他俩一眼,冷冷地问道:
“目下,无情仙姬白冰如声势震赫天下,爪牙遍布宇内,你们又是曾立血誓生死不渝
的一百三十六友中人,离开这里以后,可曾想到哪里平安?”
施雄飞闻言慨然说道:
“果如前辈所言,天地虽广,恐己无我师兄弟的存身之处,萧一剑功力虽高,白冰如
心肠虽辣,找兄弟若将生死置外,复有何惧?
今宵之事,我师兄弟不敢忘怀,不沦是恩,是怨,有生之日,恩当报,怨当雪,生为
武林之亡,难免粘血刀头,但却不肯束手待毙或就此罢休!故而……”
执行使者死神,突然接话说道:
“果然是个磊落的汉子,话语慷慨,不失武林英豪本色,只是我所问的与此无关,我
是问及你们离此幽谷之后,可有平安的去处?”
彭承基吁叹一声,摇头:
死神突然说出了惊人的言语,他道:
“目下最最平安的地方,就是回到无情仙子白冰如的身旁!”
“什么?您要我们回去?”
死神点头说道:
“不错,我要你们回去,那里最最平安!”
“萧一剑岂肯饶过我们?何况……”
死神咯咯一笑,接口断然地说道:
“听着,萧一剑适才逃脱,逃之夭夭,对你们和我相会畅谈一节,根本不知,白冰如
她邪淫恶的儿子,小太岁白芝山,已然被我处死,尸体现在谷口!
你们出谷之时,可携彼之尸体回去,见到那无情仙姬,实话实说,只要隐起已知萧一
剑假冒我名之事,和你们与我相会等情,贱婢虽然自认聪智盖世,也将深信不疑,她必然
错当我那手下三煞,突接严谕,来不及杀死你们,你们因而侥幸漏网,以我判断,你们非
但再无危厄,反而自此将得贱婢的信任。
兹后有朝一日,我将亲率三才三煞为武林除此巨恶,彼时我自能暗中知会你们,设欲
必报今宵之情,到那一天我将有事相烦,言尽于此,后会有期。”
死神话罢,立即转身缓步踱进了那唯一的小石屋中。
施雄飞彭承基,只好对着死神的背影一揖,双双无言飞驰出谷而去。
第六十三章 隐伏巨变 这间劫后仅有的完整石屋,宽阔仅有丈余,里面储存着不
少油盐和各种菜蔬的种子。
盐,一包一包,是用草绳搓成的相袋紧包着,有十几包,每包约在百斤上下。
如今已有两三包被利刃削断了草袋,微带红色的粗盐粒儿,撒满地上!
油,一篓一篓,每篓百斤,大约有七八篓的样子。
内中一篓,纸封已被撕毁,油篓倒翻地上,怪,地上却不见点滴油痕!
小小石屋,除去这些油篓盐包之外,能够供人立足的地方,不过三尺。
这时,在盐包油篓中间,背门而立,站着那位身穿银色短袄,雪白长裙的披发少女。
她是这“翠柏山庄”古氏一家小的劫后余生,古晓眉,又一个名字叫作“元霜”。
现在,她正在石屋的梁上打结着一条长带,左足旁的一个盐包上,放着一个软软的棉
被包儿,棉破包裹里,竟是一个看来尚末满月的婴儿!
古晓眉雪裙碎裂,星星条条已堆遮掩她那一双玉腿,甚至……
此时!
梁上长带已然打结成圈,她惨笑一声,投颈环中!
双足恰好离地虚悬。因为投环必须前挺,是故虚悬之后,全身自然地前后摆动不停!
当她系带结环之时,死神已经站在她的背后,不知是何缘故,死神并不拦阻,只是威
严而庄穆地看着她引颈投环。
在她身体虚悬摆荡的刹那,死神却震声说道:
“姑娘放心去吧,小贼已死,我将他的心肝生生挖了出来,末了事,古家仇,自有我
死神和这个孩子去办!”
说着,死神俯身抓起那个棉被包裹,闪身飞驰而去。
幽谷一片悄静。
山庄残毁碎散。
尸体横卧地上。
鹅毛大雪却突然由半空飞降幽谷中。
小小石屋内,那高吊着的绝美少女,已逐渐停止了摆动!
突然,
自群山峰峦间,飞般驰来一条人影。
峰间无路,高可千丈,在时近清晨的刹那,竟然有人飞纵来到这残毁了的翠柏山庄,
岂非怪事?
瞬际,这人已然投落山庄以外的谷径之上.
“咦?这……”
此人目睹山庄残碎,尸横院落之变,不由惊咦出声。
“去岁偶经峰上,望之……”
说着他已飘进庄院之内,足下恰好有具尸体横卧阻路,此人俯身在尸体嘴眼五官地方
略略注目,眉头一皱接着又道:
“此间惨遭杀劫.时尚未久,真……唉!我本想找一清静地方,静坐周天,以便恢复
千里奔波之劳,哪知……”
他自言自语说到这里,目光瞥处,突然发现了那间小小石屋,话锋不觉自动停下,秀
眉一展,随即腾身而起,直扑石屋而去。
适才“死神”走得匆忙,石屋木门未曾关闭,因之当他落足门前之时,立即发现有人
悬梁自尽。
他再次惊咦一声,飘身而进,极端迅捷而谨慎地将姑娘抱扶下来。
触手处尚有余揾,随即跌坐盐包之上,将姑娘抱于怀中,点指出掌一连着弹拍了姑娘
六处大穴。
接着探手囊中,取出一丸药物,塞于姑娘口中,直到姑娘微然呻吟出声,方始缓缓将
姑娘抱扶于盐包之上。
晓眉姑娘魂魄返舍,悠悠醒来。此时,天泛鱼白,已是清晨。
她无力地张开了失神的星眸,瞥望着面前这位陌生人物,随之一声幽幽怜人的长叹吐
出,星眸再次紧阖。
这位陌生的人物,突然低沉而诚挚地说道:
“在下千里奔波,已然乏极,必须静坐片刻,姑娘切莫再寻短见,在下愿代姑娘解决
一切难题,只能信我!”
话罢,此人立即再次跌坐盐包上面,垂目,静心,不再言动:
晓眉姑娘这时星眸再启,如今,她方始看清面前这位陌生人物的模样。
这人约有二十一二岁,眉聚异采,长遮双眸,睫毛柔密,此时虽然难睹他那双目神色
,但她适才已经看过一眼,黑白分明,莹光豪射。
此人唇红若涂胭脂,玉面娇似芙蓉,左颊近鼻地方,有一豆大微痕,望之非但不现残
缺,反而觉得有些英挺的气概。
一身丝制薄薄棉袍,色呈天蓝,背插一柄古剑,腰系一条淡紫扎带,带配一只亦玉小
牛,望之超拔吐俗。
带右系一古色金钱,钱大如同玉碟,钱孔之上下左右,各铸一字,那是“武林至圣”
!
晓眉姑娘目睹这武林至圣四字,霍地坐起,探手银袄之中,摸索半晌,也取出来了一
枚金钱。
此钱与这陌生人物腰闯所悬的那一枚比起来,小了很多,只有碗底般大,颜色却是一
样,钱孔四方,同样铸有“武林至圣”四字!
不知何故,晓眉姑娘却突然悲泣起来,声调虽低,但却哀怨至极。
她耳边回响着翠柏山庄大祸突降之时,老父在焦急之下,对自己那种慈祥而坚决的嘱
托——
“眉儿,收好这枚金钱,这是名震武林的一位奇侠客的信物,执此可报血海深仇,你
幼弟磊儿,我将他藏在石屋之中空油篓内,古氏一脉的香烟灵火,老爹爹全托靠在你身上
了。
我知道,此时此地,将这重大责任罚成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是不仁不慈,
只是……只是强敌杀家之下,古氏一家皆须力拼生死存亡,唯有你素不喜武……听!这是
你二叔惨号之声……”
“姑娘,你这枚金钱由何处得来?”
她耳边回响着的声音,被人突然打断。
但她好像知觉并未恢复,仍然迷惘追忆往事……
“姑娘,请告诉在下,你这枚‘罗汉’金钱的来处?”
陌生人业已趺坐醒来,再次追问有关这枚金钱的事情。
岂料姑娘却蓦地翻转身去,悲泣痛哭起来
这—来,使陌生的少年慌了手脚,一时不知如何才好。
半晌之后,姑娘哭声渐歇,陌生少年方始说道:
“姑娘尊姓,可能告诉在下,你这枚罗汉金钱是……”
哪知姑娘猛然回头,冷冰冰地接口说道:
“你一再追问这枚金钱,难道它还有什么不得了的……”
陌生少年听出姑娘似有轻藐这枚金钱的意思,不由沉容说道:
“姑娘难道不知,你所保有的这枚金钱是一件至尊至贵的信物?”
“哼!至尊至贵?莫非它还能左右别人的生死?”
陌生少年闻言笑了,缓缓解释说道:
“原来姑娘不知内情,这就难怪你了,此钱名‘罗汉信令’,持着非但可以避祸免死
,并……”
姑娘恼了,霍地站起,手指着庄院沉声说道:
”住口!你来时可曾经过院中?”
陌生少年剑眉一皱道:
“自然必须经过。”
“院中地下可有什么东西横陈?”
“不少尸体!”
姑娘殊泪顺颊滴流着,悲声叱道:
“不少?那是三十一具尸体!”
“在下虽是一瞥而过,但巳数过,确是三十一具残散死尸,余外还另有一头死狼,不
知姑娘谈及这些……”
“这些死者,无一不是我的亲人,他们虽非因为这枚金钱而死,但是这枚金钱,却也
没有像你适才所说‘避祸免死’!”
陌生少年闻言似是极感意外,脸上神色,除三分羞惭而外,另有七分怒容,他略略沉
思,低声问道:
“院中死者,都是姑娘什么亲人?”
“父、母、叔、婶!兄弟姊妹一家!”
“姑娘却又怎能幸逃不死?”
姑娘闻言一怔,缓缓地摇了摇头,冷笑一声道:
“难道因为我还活着,你不高兴?”
陌生少年此时已知所问不合,含笑说道:
“姑娘恕过在下一时失言,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些当时的实情……”
“当时敌我拼搏,我目睹慈亲惨死,记得只悲号了一声就昏倒地上,醒来……”
晓眉姑娘说到这里,难止悲楚,再次咽泣起来。
陌生少年突然正色沉声说道:
“悲泣何补于事,姑娘既是身怀‘罗汉信令’,在下就义不容辞必须过问详情,务祈
暂忍伤怀,将经过告知在下,在下敢斗胆进言,复此血仇如同探囊取物,祈能信我而实言
。”
准知晓眉姑娘突然问道:
“是你救我下来的?”
陌生少年点了点头,姑娘秀眉一蹙又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救我?”
陌生少年闻言一愣,随即低声说道:
“在下焉能见死不救?”
“你可知道自尽要有勇气?”
“姑娘,勇气二字,似难加在自尽这一方面来连贯……”
“怎么不能?”
“姑娘又怎知能够?”
“当然,我曾自尽过,知道在那一霎时,必须要有勇气!”
陌生少年心中一凛,但他随即正色说道:
“姑娘当真心存必死之志?在下知道还有另外一个死法!”
晓眉姑娘惨然一笑说道:
“我很懂你的意思,要我存必死之志,为复仇而生。”
“不错!”
“唉!救人不死自是好事,但是救人的事后走了,被救的却未见得真被解救,未来岁
月绵绵无期,被救者身受的痛苦和煎熬,却绝非救人者所能想象!
譬如我吧,你救我不死我自应感激,但我一个弱质女子,全家尽死敌手,今后何以为
生?茫茫人间,诲角天涯,我在何处立足存身?
血梅冤仇日夜牵系心头,不报寝食难安,但我手无缚鸡之力,雪耻复仇谈何容易,如
此何异日困愁城……”
她话未说完,陌生少年已慨然接口道:
“请恕在下中途插言,姑娘所说果系实情,只是在下适才曾经说过,姑娘身怀罗汉信
令,阁府耻仇,自有昔日赐此信令之人代为了结,故而在下始有义不容辞之句,怎地姑娘
却不相信呢?”
晓眉姑娘瞟了对方一眼,幽幽说道:
“复仇是一件事情,我今后的出处却又是一件事情,况……况我另有难对人言的隐痛
,世间无人能够解我恨忧,生不如死!”
陌生少年剑眉紧皱,沉思有顷。毅然起身说道:
“姑娘出处,在下已有办法解决,但不知所谓恨忧隐痛,可能相告在下否?”
晓眉姑娘苦笑一声答道:
“若能告诸他人,何来恨忧隐痛?”
“只请示知,事出人为还是……”
“人为。”
“这人莫非已死?”
晓眉姑娘心头一惊,自忖片刻,方始点头作答。
陌生少年面色凝重而感伤地说道:
“此种凄凉苦情,在下亦曾身受,然天意难违人无可悔,姑娘似应看开一些。”
晓眉姑娘已知对方错会到别个地方去了,吁叹一声说道:
“果如你所想象的话,我还有什么恨忧?”
陌生少年此时方才恍悟内情的隐秘,他也喟叹一声无言可答。
晓眉姑娘反而安慰他道:
“你不必代我悲伤,刚刚你说的耶句话很对,天意难违,我所身受的只能说是魔障冤
孽,你一番善心,我总是知情感恩,别误了你的大事,你曾经说过千里奔波,想来事必紧
要……”
陌生少年以感慨的语调,接口说道:
“在下虽有急事,时间尚有空余,姑娘不必代我操心……”
晓眉姑娘摇头淡淡接话说道:
“我的事既然无人能解决,你还留在此处作甚?”
陌生少年闻言怔得一怔,方始说道:
“听姑娘的口吻,令人难以放心,在下是怕……”
“你怕我在你走后再次寻死对吗?”
“在下不能不这样想。”
“那,难道你能永远不离开我?”
陌生少年无法答话,半晌,他突然记起—事,含笑对姑娘道:
“姑娘,你那隐痛恨忧之事,有人能够替你解决。”
“谁?哦,你在骗我。”
“在下怎敢欺骗姑娘,那人是在下的一位亲长,离此只有几天路程……”
晓眉姑娘笑了,真美,陌生少年不知何故,心弦突然震动,竟然低下了头,话锋因之
停顿。
哪知晓眉姑娘娇笑过后,却开口说道:
“你这个人真好,反正我已将生死去怀,走,我跟你走。”
此言大出陌生少年的意料。不由立即问道:
“姑娘可是已经打消了必死的念头?”
“谁说的?”
“那……”
“你说有位亲长,居处离此不远,或能解我隐忧,言下之意不是要我跟你一道前去吗
?”
陌生少年点了点头,姑娘再次说道:
“那就对了么,咱们走吧?”
陌生少年尚欲有言,姑娘又嫣然一笑道:
“你别老不放心好吗?我既然答应你一块儿去,没到目的地,我决不会再来寻死,这
总成了吧?”
陌生少年闻言默默一笑,点了点头,他已有决念,是故不再多言,当先转身走出石屋
。
哪知姑娘却又突然娇呼一声道:“哎哟这怎么能走出去呢!”
陌生少年已知姑娘语中之意,淡然说道:
“此谷无人,待出谷之后,在下替姑娘想个办法就是。”
“我冷!”
陌生少年一言不发,立即脱去那袭薄棉袍儿,扔进石屋之中。
有顷,晓眉姑娘含羞而出,少年心中一颤,他不敢多看一眼,眺望远处说道:
“在下带路,姑娘请仔细脚下。”
“你……你不冷?”
陌生少年摇了摇头:
“你尊姓?”
第六十四章 奇女子 陌生少年一面缓步前行,一面答道:
”在下姓梅,姑娘你呢?”
“我姓古,名字有三个。”
“哦!三个名字,莫非……”
姑娘未等陌生少年将话说完,已接口说道:
“先父喊我阜儿,先母呼为元霜,其实我名字却是晓眉,这样算起来……”
陌生少年闻言一笑,立即接口问道:
“我应改怎么称呼你呢?”
姑娘淡淡地答道:
“随便你吧,好在这只是几天的事情,”
“在下不懂姑娘这句话的用意:”
姑娘只微然一笑,并未答话。
陌生少年暗中微蹙剑眉,似是自语,又像是有心说给姑娘来听,他喃喃说道:
“照这样走法,出谷则非要一整天不可……”
姑娘噗哧一声,笑了,她接着少年的话锋,也似乎自语地说道:
“只不过稍微慢了一点,人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所以我早就知道,做一件事情全始
全终不容易,唉!救人么尤其是难。”
陌生少年闻言面色一红,他并不停步回顾,却接口说道:
“姑娘万勿误解我的意思,我只是……”
“公子只是有些着急对吗?”
“不瞒姑娘说……”
“梅公子,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的姓名,称呼上是不是可以简单些呢?”
“嗯……古姑娘……”
姑娘咯咯地娇笑连声,笑罢说道:
“要你简单些,这可好,又加上了个字,公子,你可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小字‘傲霜’,梅傲霜,听来像个女孩子是不?”
姑娘听到梅傲霜三个字的时候,面色陡地变为苍煞,只可惜梅傲霜并末回顾,因之他
根本毫无所觉。
但他久久不闻姑娘答话,遂再次接着说道:
“据家慈告我,这名字是我阿姨给起的……”
“你见过你阿姨吗?”
梅傲霜闻言一笑,他笑女儿家不管到何地步,总带着女儿家喜欢多问的天性。
笑罢他故意说道:
“自然是见过,可惜那个时候我太小,认不得她。”
他想,姑娘听自己这样说,必然会笑。
哪知事实恰恰相反,姑娘闻言反而长长地嗟吁叹息了一声。
梅傲霜实在想不起再说什么,只好依然缓挪着脚步,不再多话。
“你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看一位怎样的人物呀?”
姑娘终于开口,所问却已改换成正题:
“姑娘……”
他刚刚才称呼出声。姑娘已接口说道:
“你比我大三岁,称我一声阜妹就是。”
阜姑娘这句话的声调,特殊的庄重而严肃,竟使梅傲霜不能不听从于她。
“阜……阜妹妹!……”
他费了不少气力,才勉强地仅仅称呼出口。
突然!
他心中一动,霍地转身问道:
“你怎敢断定我比你仅大三岁呢?”
“你二十一,我十八,难道不对?”
“对是对……不!你又凭着哪一点,敢断定我是二十一呢?”
“不但这点小事,我还敢断定你是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见谁!”
梅傲霜剑眉飞扬,摇头正色说道:
“姑娘……”
“阜妹妹,你要称呼我阜妹妹才行?”
“嗯!阜妹妹,你……唉!”
他最后竟然叹吁一声,不再发问,转身之后方始说道:
“走吧,目下还是早些离开此地的好。”
“怎么?你怕?”
梅傲霜哈哈大笑道:
“一不愧天,二不怍人,大丈夫无所惧怕!”
“那,你为什么有话想要问我,又突然作罢了呢?”
梅傲霜肃色正容冷然答道:
“此时此地,我觉得没有再为小必要的闲话耗费梢神和时间的道理:”
“你别走,转过身子来,我有话问你!”
阜姑娘竟也严肃有威地冷冷下令。
梅傲霜万般无亲,只得转身停步,静静地注视着姑娘。
“我记得你曾说过,因为我有一枚‘罗汉钱令’,你才义不容辞……”
“是的阜姑……阜妹妹。”
“我要知道个中的原故。”
梅傲霜眉头一皱,简短地说道:
“我须听从持此钱令人的吩咐,因此……”
阜姑娘不容他的话罢,立刻说道:
“像现在一样,我持有此令,是不是也能够吩咐你呢?”
“能!”
“那,霜哥哥……”
阜姑娘突然称呼他一声“霜哥哥”,只惊得梅傲霜连退了两步:
他神目射威,脸上已经笼罩了一层严霜,直视着姑娘,瞬也不瞬。阜姑娘视若无睹,
反而星眸微闪,满面含笑地说道:
“霜哥呵,对不起了,目下我持有钱令,要吩咐你做点事啦。”
梅傲霜冷哼一声,并未答话,但面色却越法难看。
“我要你一定问我适才你想问而又半途中止了的那些话!”
梅傲霜闻言,如释重负,他长吁了一声,面色依然极端肃穆地答道:
“阜妹妹曾说猜到我要带你去见何人,去向何方,我实难相信,故而想要问个明白,
可是……”
“没有可是,我现在就能回答你,霜哥哥你信吗?”
梅傲霜剑眉再蹙,震声说道:
“最好是用你、我来彼此称呼,霜哥哥三字,在下实在听不顺耳。”
阜姑娘咯咯一笑,娇极,美极,她美目瞟盼,柔声说道:
“霜哥哥三个字要真听不顺耳,那只好请霜哥哥你委屈一些先将就一点了,霜哥哥你
等我答复完了你所问的话后,要是仍然认为霜哥哥三个字听来既不合情又不顺耳的话,咱
们再改好吗?”
梅傲霜只好苦笑了一声,自己愈是不耐烦听这三个字,她却偏偏在一句话里面,连叫
了四声霜哥哥。
阜姑娘看他那种苦笑的样子,禁不住噗哧一声又笑了出来。
梅傲霜微吁一声,抬起头来眺望着遥远的天际,不再理她。
此时,耳边传来姑娘银铃般的一串娇笑,和黄莺似的动人声音道:
“霜哥哥,你可要带我到‘赤水山镇’的‘飞瀑灵泉’?”
“啊?”
梅傲霜闻言心头惊凛,不由惊吓出声。
“霜哥哥,要是地方我说对了的话,你要我去见的人,也准猜不错!”
“说说看。”
“赤水山镇飞瀑灵泉之后,隐有一座玲珑小巧高雅的山庄,庄主人聚族而居,四代同
堂,老底主自号‘无尤老人’,姓梅,我知道他老人家的名字,也敢说,普天之下恐怕没
有几个人知道那位老爷子到底是谁,不过……”
“不过你却偏偏知道对吗?”
“嗯!霜哥哥你说对了,我知道。”
梅傲霜突然沉声说道:
“你知道得太多了,武林中江湖上,知道如此详尽的人们,不外两个下场,一是永为
‘万梅山庄’之友,再是……”
阜姑娘冷笑一声接口说道:
“再是什么,我决不相信,无尤老人肯下令诛……”
“阜妹妹你还要说些什么?”
“我什么都敢说,尤其是现在,我更没有不敢说的话了。”
梅傲霜沉哼一声,冷冷地问道:
“阜妹妹,你怎会知道这些事情?”
“目下我还不想告诉你,等见到老人的时候再说吧。”
“你可知道我是老人的什么人?”
“当然知道!”
“你知道的可真不少,找是谁?”
阜姑娘娇笑一声,白了他一眼说道:
“你是梅傲霜,我的霜哥哥,对不?”
“咳!姑娘,我问的是正经话。”
“我说的也是真事情。”
“我是问你,可知老人和我有何渊源?”
“这更简单了,老人四代同堂,看霜哥哥你这么年轻,定然是第四代中的人物,说话
颇具威严,可能是长房长子,未来的掌门掌户……”
“够了,咱们走!”
梅傲霜无奈其何,只好喝止了阜姑娘,声言快走。
“慢着点儿,现在有两件事情必须要立刻解决才行。”
阜姑娘不理睬梅傲霜,却命令似地说出这句话来。
“什么问题请姑娘你快点说。”
“第一个问题,是彼此称呼如何来定,我想,最好是你唤我阜妹妹,我叫你霜哥哥。
第二个问题难一些,我巳然寸步难行,咱们怎么走呢?”
梅傲霜皱眉沉思半晌之后,冷冷地说道:
“第一个问题,目下暂且如此称呼,第二个问题,只好等到走出谷口再说了。”
“霜哥哥,难道你没有听明白我的话?我说已经寸步难行了,又怎能走到谷口呢?”
“那……那你就慢慢地向前走着,或是坐在这里等我,我出谷去想办法。”
阜姑娘娇吁一声,坐在谷径旁边的—块山石之上,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倒是个好办法。”
“阜妹妹既然赞成,我去去就来。”
梅傲霜话罢之后,转身欲去,阜姑娘又自语地说道:
“要是恰在这个时候,来一个凶狠的恶人……”
梅傲霜停步接口说道:
“天下无此巧事,何况出谷路径就只一条……”
“天下巧事多得很呢,譬如霜哥哥突然救我不死,这不就是巧事?要说出谷路径就只
一条,霜哥哥你……”
梅傲霜这才了然姑娘真正的用意,不由皱眉况道:
“你要怎样才行呢?”
“现在依不得我了,我寸步难行,又急欲早早出谷,除非……”
“除非怎样?”
阜姑娘瞥了梅傲霜一眼,似不胜娇羞地俯首说道:
“除非霜哥哥你肯搀扶我一些,或能很快……”
梅傲霜闻言之后,脑诲中闪电般转过一个念头,剑眉微扬立即说道:
“办不到!”
“嫂溺援手,圣贤之教,霜哥哥你……”
“办不到!”
“我凭着这枚‘罗汉钱令’,现在就要霜哥哥你搀扶我立即出谷。”
阜姑娘取出罗汉金钱,沉声示令。
梅傲霜万般无奈,沉然上步,抓扶住了阜姑娘的柔腰,毫无表情地说道:
“这样你会后悔的!”
话罢,他霍地顿足腾步,携带着姑娘疾驰飞落出谷而去。
他的身形快似流星,不容阜姑娘有喘息的工夫。
在梅傲霜的意料中,飞驰不久,阜姑娘定然会受不住疾行之下逆风袭体的苦处,那个
时候,她自会告饶呼停。
岂料直到出谷之后,仍然不闻阜姑娘丝毫声息。
他只好故作劳累不堪,停身谷外一片小松林中,缓缓松开了那只搀扶在姑娘柳腰上的
右手。
哪知姑娘顺势半偎在他的肩下胸前,竟使梅傲霜不敢挪动。
“阜妹妹,现在已经出了谷口,你……”
梅傲霜无奈之下,提醒姑娘:
再说已是青天白日,此处虽仍僻静,万一要有过路之人,观之不雅。
但他话末说完,阜姑娘已自他的胸前颓滑地上,
他立即伸手抓住了阜姑娘的藕臂,这才知道姑娘难禁疾驰之下的逆风之苦,已然昏死
过去。
梅傲霜忙了手脚,此时早将男女限界忘却,一连拍点了阜姑娘三处大穴,姑娘方始闷
吁一声,悠悠醒来。
梅傲霜暗含愧惭,低声说道:
“阜妹妹,你觉得哪儿还不舒服?我们已经走出山谷了。”
阜姑娘懒散而娇弱地答道:
“我要睡一会儿,我累?”
梅傲霜闻言惊心,立即急声说道:
“前行不足十里就有销店,现在你千万睡不得,这……”
阜姑娘却似梦语般断续地说道:
“不……我睡……睡了……”
她当真在梅傲霜的臂抱之中,沉然而眠。
梅傲霜沉思片刻之后,悄然出指在阜姑娘的身上一点,随即抱起她来,再次纵身飞驰
前行——
阜姑娘一觉醒来,耳边蓦地听到“当!当!”的钟鸣,
她霍地翻身爬了起来。
哪知突觉胸口胀痛难忍,头昏耳鸣,四肢无力,又掉卧下来:
此时她已觉出不对,自己竟然卧睡在床榻之上。
她才待再次挣扎起身,耳旁突然听到有人低声说道:
“女施主切莫妄动,你尚未复原,最好……”
阜姑娘柔弱无力地叹息一声,低低地问道:
“这是哪里,你是谁?”
“女施主,此地是‘毕节’县东关的‘双井寺’,老衲乃……”
原来阜姑娘已经寄宿于双井古刹之中。
她心中正在不停地思忆着个中经过,那老和尚话锋却突地停顿,扬声对外面缓慢而有
力地说道:
“外面是什么人?”
“弟子‘心禅’。”
“什么事?”
“梅庄前站施主已到。”
“你心印师兄怎不先替为师待客?”
这老和尚一面说着,一面已离座而起。
阜姑娘适才无力卧下之时,恰正玉面对外,此时勉强睁开无神的星眸,瞥望了一眼,
随即重又阖起了眼帘。
这时,室外报名“心禅”的僧人.已接话说道:
“师兄正在陪客,不过这位前站的施主,并非梅庄普通人物。”
“是谁?”
老和尚已将室门开启,并接着这样发问。
“是我,‘宏一’大师。”
室外讲话之人,却突然换了另外一种声调。
随即听到宏一大师欣然况道:
“贫僧梦想不到老施主竟然亲身驾临,失迎之罪……”
那人不待宏一大师话罢,已接口说道:
“老朽只不过是前站罢了,大师还是立即命人打扫一下‘星楼’吧,这一次连老人家
都惊动出来了。”
宏一大师闻言之后,十分惊谔地说道:
“难道……”
那人似乎已有不耐之意,再次接口说道:
“大师,老朽已是梅庄纳福之人,若非老人侠驾亲临,哪里还用得着老朽应候。”
此时宏一大师不再多言,立即转对门下说道:
“心禅速将‘星楼’开启,准备一切,不得有误!”
心禅恭领慈谕之后,疾行而去。
那人这时业已迈步走进室中,但是阜姑娘却未曾睁眼。
她并非无心,而是力有不足,因为此时她正感全身极端痛苦,发着高热。
那人行近姑娘卧处,当先俯身摸了姑娘额头一把,双眉紧作一字!
不知道这双井古刹的宏一大师,为什么对此人这般恭敬,他竟然自动地替此人在姑娘
榻前摆上座位。
如今,此人已轻舒二指,扣搭在姑娘右手的脉门之上。
半晌之后,方始长吁一声站起身来,宏一大师巳悄声说道:
“女施主自少庄主送来此处,即突发高热而昏迷不醒,贫僧曾将‘万应灵丸’代女施
主服下,适才曾经醒来……”
“多谢大师,此女内忧外感交迫之下,复受冻饿之苦,看来决非三五日可愈,这遭怕
要着实地麻烦大师了。”
“老施主说哪里话来,此乃贫僧义不容辞之事,况昔日……”
宏一大师话未既完,一阵脚步声音传来,随即听到一个慈祥而爽朗的声音问道:
“人在何处?”
那人和宏一大师闻声已经全都走了出去,宏一大师首先说道:
“老前辈你好,人在此处。”
“大师你好,深夜冒造贵寺,望多担待。”
“晚辈怎敢。”
宏一大师在这位奇特人物的面前,竟连贫僧二字也免去不用,直呼晚辈起来。
人影闪动,烛火照明,这间玲珑雅致的斗室,亮如白昼。
榻上,昏睡着阜姑娘,说她昏迷过分了些,但她实难挪动,甚至连睁睁眼的力道也没
有了。
榻旁,坐着一位貌相奇特的人物,这人的—张脸——
第六十五章 丑陋人 恰好被站在他背后的一位银发银髯的老者遮住。
发髯雪白的这位老者,慈祥可亲,此人年轻时候,必然十分英俊,就是现在,设若没
有这银白的发髯,也算得是个绝俊的人物。
在这老者身旁,紧靠卧榻站立着一个美秀少年,正是那阜姑娘称为霜哥哥的梅傲霜。
此时,梅傲霜剑眉深锁,面色异常凝重,似是十分焦急。
双井古刹的主持宏一大师,站立于一角,不言不动。
这间古雅的小小静室之中,虽然只有一卧、一坐和三位站着的人物,但却寂静万分,
连喘气的声音都听不到。
久久之后,坐在阜姑娘榻旁的这位奇异人物,方始低声说道:
“梦生,清儿夫妇呢?”
雪发银髯的老者,闻言立即低声回话道:
“他们在等候您的招唤。”
“喊他夫妇进来。”
雪发老者闻言向旁立的梅傲霜以目示意,梅傲霜立即轻悄而快捷地走出静室。
刹那之后,一双貌相神秀而丰态绝俗的中年男女,随着梅傲霜走了进来。
他俩首先行近坐着的人物面前,双双施礼,才待开口,那位奇异的人物已沉重而低悄
地说道:
“霜孙误事,此女几乎无救,就这样也要费番极大的手脚,我已点绝她的中枢双脉,
燕儿在此护守些时,稍停此女醒来之后,问她夫婿何在,并立即禀告于我?以便医治,切
记莫误!”
此人话罢,一双中年男女连连应诺:
他又接着低沉地活道:
“你们都随我来。”
说着他才缓缓站起,众人立即闪身肃立,这人好大的威严!
在他起立转身之时,方始看清他那相貌,啊!好个狰狞可怖的面孔!
奇怪!
这人虽然模样儿狰狞怕人,但却没人觉得他可怕可憎。
奇怪!
这人黑发黑髯,看上去不过四十以下的年纪.但他却是那位雪发银髯老者的亲长!
他走在前面,宏一大师伴右旁,弯转盘旋移时,到达了一座星形的楼亭之下,这就是
双井寺有名的星楼。
楼中早巳收拾干净,明窗洁几,高烛亮火。
宏一大师直到敬过香茗之后,方始借机告退。
于是星楼之中,只有这位丑陋的怪人,和那雪发老者,中年男子,及梅傲霜四位。
此时这位丑陋的怪人,沉声说道:
“霜孙儿你过来!”
“是!”
梅傲霜应诺一声,提心吊胆地走到了这人的面前。
“你回到梅庄,怎不见我?”
梅傲霜俯首肃立,竟然不敢答话。
“说!”
丑陋的怪人不怒自威,何况此时已然震怒,他简短而威严地吐出这个“说”字来,只
吓得梅傲霜猛地一抖。
中年男子目见此情,双眉一皱,低声叱道:
“糊涂东西,还不赶紧回活,莫非要惹老人家真的动气?”
梅傲霜万般无奈,方始小声说道:
“重孙因知老人家喜欢清静,所以不敢……”
丑陋的怪人怎会容他把话说完,哼了一声,冷冷地问道:
“你可知道我更喜欢你?”
“重孙知道。”
“你还知道?这太难得了!回转梅庄,既不先去看我,也不去拜叩你阿爷和奶奶,你
那心目之中,还把梅家的家法规矩看在眼里吗?”
“重孙不敢,只为重孙巧救表妹,当时不知内情,但却发现表妹身怀老人家的罗汉钱
令……”
丑陋的怪人再次冷哼一声说道:
“你还认识咱们的‘罗汉钱令’?”
梅傲霜对这一句问话,不知如何答复,只好俯首不言。
“你为什么不将表妹救回悔庄?”
“重孙当时不知她是古家表妹,再说……”
丑陋的怪人火了,他沉喝一声说道:
“住口!我不管她是哪个,但她身怀罗汉钱令却是不假,难道你认为那枚金钱是假的
不成?罗汉钱令的信约和规戒,难道你不知道?”
这时,雪发老者含笑恭敬地躬身说道:
“爸,您用不着为一个不成材的娃儿气恼,清儿在这里,霜孙儿应受什么责罚,告诉
清儿,要他去办就是。”
丑陋的怪人,看上去虽然年纪不大,原来却是雪发老者的父亲,而梅傲霜,正是梅清
之子,雪发老者之孙。
原来这位丑陋的怪人,正是阜姑娘所说的万梅山庄主人,自号“无尤老人”的武林奇
客。
无尤老人这时突转话锋,对他那孙儿梅清说道:
“清儿,古月苍一家隐居‘九环谷’中,你夫妇难道毫不知情?”
梅清低吁一声俯首答道:
“孙儿事先毫不知情,就连傲霜他母亲,也连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无尤老人冷哼一声,威严地说道:
“此事不容延迟,清儿你听着,三天之内,要你找出惨杀古月苍一家的主谋之人,并
须将结仇经过禀知,迟则重责!”
梅清躬身连声应是,不敢多置一辞。
“携带霜孙前往,许你便宜行事,死者以棺木掩葬,快!”
老人再次斩钉截铁地喻令梅清,梅清等待老人话罢之后,与爱子傲霜拜别了老人,才
待退下,那雪发银髯的老者却接口说道:
“清儿,你行前代为父传下庄令,着“三才神使”速至双井古刹听谕!”
梅清闻听老父之言不由一愣,随即恳祈地说道:
“此事孩儿与霜儿自信可以了断,爸您老人家……”
雪发银髯老者,不待梅清话罢,沉声说道: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还不快去!”
梅清无奈,答应一声,立携梅傲霜退出了星楼。
无尤老人目睹爱孙父子去后,对雪发银髯的老者说道:
“梦生,你当真要亲自出手?”
“爸,昔日我曾应诺过已死的岳母,全力维护‘古氏’一家,月苍侄儿和清儿又同是
公孙家中的娇客,孩儿焉能不问。”
“由你主理此事也好,不过最好去和你妈商量一下。”
“孩儿理会得。”
他父子正议论之间,星楼外有人轻击门环。
随即闪身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童子。
雪发老者眉间一皱,低声叱道:
“顽皮的东西,谁带你出来的?”
这个娃儿却并不害怕,他大眼睛一挤,满脸含着坦减真稚的微笑说道:
“阿爷,是老奶奶要我来的。”
无尤老人闻言瞟了雪发老者一眼,含笑说道:
“难怪你这个小东西敢大摇大摆,原来另有仗持,过来。”
小娃儿答应一声,一蹦,到了老人的面前。
“小捣蛋,你老奶奶叫你来干什么?”
无尤老人一连用手抚摸着这娃儿的头发,一边问他。
这娃儿是梅傲霜的三弟,目下来说,此子是月梅山庄年纪最小的一个,因此他成了无
尤老人夫妇最最心爱的宝贝。
尤其是无尤老人的老伴儿,爱若拱璧,素常带在身边,供司差遣。
此子除掉不敢在严父梅清面前捣乱之外,他连老阿爷都不怕。
如今,听说老阿爷问及他的来意,大眼睛—霎既道:
“老奶奶要我来请爷爷去,有事情,什么事不知道。”
雪发老者此时接口对无尤老人说道:
“既是母亲呼唤,孩儿正好顺便禀知它老人家古氏之事,孩儿去去就来。”
说着他又转对小娃儿道:
“走,跟阿爷回去。”
“我不,老奶奶还有事情要孙儿办呢。”
“什么事?”
“孙儿不能说,反正和阿爷您没有关系。”
雪发老者无可奈何地哼了一声,立即向无尤老人告别而去,
临行之时,他再次转对娃儿说道:
“你少闹鬼,要不当心你爸回来,看他不……”
小娃儿真怕他爸爸,闻言慌不选地扑到老者怀中说道:
“阿爷,‘观音阁’ (在今毕节县城郊五里地方,为一名胜)中冷冷清清地闷煞人
了,孙儿好不容易得个空出来玩玩,您别告诉爸好不?”
“我就知道你闹鬼,可以是可以,但却不许调皮惹事。”
“孙儿保不惹事。”
雪发老者摇头一笑而去。
小娃儿目睹阿爷去后,霍转身来,跑到无尤老人的面前说道:
“老爷爷,您可愿意替‘沁’儿作主?”
无尤老人哈哈一笑况道:
“你这孩子胆量不小,有什么事要我作主呀?”
“老爷爷,沁儿可有个表姐姓古?”
无尤老人看了怀中的小娃儿一眼,冷冷地况道:
“是不是你‘枝’姑姑说的?”
“不,是老奶奶说的。”
“你老奶奶还不是从‘枝’姑姑那儿听来的。”
“这么说沁儿真有个姓古的表姐了?”
“有,什么事?”
小娃儿梅泓沁故作严重地低声说道:
“她是不是全家……”
“这些你不必问,也不必说,只讲你有什么事吧。”
“听说有人并不算完,知道表姐在这双井寺内……”
无尤老人沉哼一声,接口说道:
“莫非还有这般大胆的狂徒,意图至此杀人伤命?”
“谁说不是,因此沁儿……”
无尤老人突然挥手,止住了梅泓沁的话锋,他略加沉思,缓缓说道:
“沁儿,你可是要管点闲事?”
“老爷爷,这不是闲事。”
“沁儿说得对,这不是闲事,好,老爷爷答应作主,只要有人敢妄自闯进这双井古刹
,准你放手对付!”
“是。”
“慢着,老爷爷的话还没说完呢,沁儿你已住,不准杀人,不准放其逃遁,必须生擒
见我。”
梅泓沁连声应是,然后方始探手从小囊中取出一封信柬说道:
“沁儿先到各处玩玩,老爷爷,这是老奶奶要我交给您的信。”
说着他把信递在无尤老人手中,不待老人拆阅,转身一溜烟跑出了星楼。
老人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即阅读信柬。
他那残断了的双眉,在读过信函之后,拧聚到了一堆。
狰拧的面孔,仅存的右眼,满脸刀伤变得奇丑的下巴,此时越法显得怕人。
半晌之后,老人方始恢复了原先平静的样子,将信柬放置肥大的衣袖之中,立即起身
走出楼去。
双井寺内,左间的那间小小静室之中,此时正巧悄悄地出来一个人。
这人恰好和无尤老人在甬道上相逢。
她紧行几步,给老人深施一礼,才待开口,老人已低声说道:
“姑娘醒了吗?”
“刚醒一会儿,我曾问过她夫家……”
无尤老人不侍这人话罢,已接着说道:
“内情我已尽知,我已令清儿父子前往九环谷中,沁儿来了,言说稍停有人要来双井
寺撒野,我已许他便宜行事。
古家孤女立需医治,在我施术之时,由你护法,设若恰在此时有人意图闯入室中,无
妨全力对付。”
这人正是梅清之妻,梅傲霜梅泓沁的慈母,“昆蓉大侠”公孙慈的幼女。
也是九环谷翠柏山庄主人古月苍的小姨,古晓眉姑娘的姨妈公孙燕飞。
她先是奉令看护昏睡未醒的阜姑娘,如今姑娘已然醒来,她仔细地将一切告知了阜姑
娘,并自阜姑娘口中,知晓了古氏一家惨遭杀戮的经过,这才急忙去请无尤老人。
公孙燕飞一身空绝的技艺,比诸乃姊公孙凤翔高出多多,性情也较诸乃姊暴躁易怒,
是昆蓉大侠公孙慈最小的—个女儿,此乃姊小了整整十年。
此时她听到老公爷的吩咐,一言未发,只是点了点头,秀眉俊目之间,掠过一丝杀气
。
无尤老人暗中眉头一蹙,接着说道:
“不过,此乃佛门净土,但能不染腥血最好,来看若非极恶之徒,逐之可也!”
公孙燕飞毫无表情地说道:
“老人家您可知道,古氏家宝,那幅‘日月山河水火图’已落敌手?”
“知道,你公爷已亲自出头,此事不必再多人手!”
“是。”
公孙燕飞虽然表面上恭诚地答应着,心中却是另有打算。
无尤老人话说完了之后, 不再迟延,踱进了那间小小的静室,并反扣上门户。
公孙燕飞沉思片刻,微然一笑,她迈动脚步走到静室门外,站于甬道廊上,不再挪动
。
静室内,无尤老人已将阜姑娘扶着坐起,老人坐于姑娘的对面,郑重地说道:
“你的事,我俱巳知晓,好孩子,你要仔细地听着,古、梅两家,渊源深极,翠柏山
庄之事,老朽自会妥善了断。
如今你应当排除一切杂念,老朽甚愿耗却十年功力,促你成一武林奇材!
稍停老朽代你医治之时,或许有人乘虚而入,你既已知万梅山庄,想来当能信得过老
朽这点功力,至时不要惊慌心乱,任是天崩地裂,自有老朽敌挡,懂吗?”
阜姑娘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微弱地说道:
“难女早将生死置外,老人家请放宽心好了。”
“很好,老朽立即施术,你只要呼吸自如,任随自然就行。”
阜姑娘点了点头,无力地阖死了双睛。
无尤老人随之垂目伸臂,双掌掌心,紧贴在了阜姑娘的“丹田”“七坎”两大穴上!
适时!
双井寺内,左禅堂前,腾起一条矫捷灵小的黑影,像一缕轻烟般疾投于寺外一株参天
古松之下。
古松下,巨干旁,有一黑影峙立不动,早已有人守候。
自寺中投落的那条黑影,这时悄悄地对早巳守候着的那人说道:
“姑姑,老祖宗已经进了静室啦,我妈守在门口,怎么那些找事的还没有来?”
黑影冷峭地说道:
“就到了,记住,我只准你看,不听话当心找揭你的皮!”
“沁儿怎敢,不过要是有进入双井寺的……”
原来这条矫捷灵小的黑影,竟是梅傲霜的小弟弟梅泓沁!
黑影却似十分不耐,未等梅泓沁话罢,已接口说道:
“小东西你少噜嗦,走单的漏网的,我全交给你了!”
“好,侄儿去啦。”
说着他蹬足而起,捷逾云燕又投入双井寺中。
巨干旁的那条黑影,仍然毫未挪动,沉着地等待扑火的一群飞蛾!
刹那!
自寺前左右两方,疾射投来数十条矫捷的夜行人物。
他们毫无声息地在古松不远处会合,悄静峙立,似在等待什么。
片刻之后,又有三条长大的黑影驰来,迅疾无俦,晃眼巳到达寺前。
后来的这三个夜行人,略一挥手,那数十黑影,纷纷腾身而起,直扑双井寺内!
此时,古松巨干旁的那个黑影,方始突然划破静空,嘿嘿地扬声怪笑起来!
第六十六章 双井寺第一战 更深入静,万籁悄寂之时,这突如其来的枭鸣怪笑声
音,闻之凛人心胆。
那数十黑影,本已作势欲起飞仆寺中,如今突闻怪笑,知有奇变,霍地四下分开,弧
形将那株冬天古松围起!
怪笑声音久久始停,古松巨厂旁的那个黑彬,这才缓慢地踱了出来。
统率这数十夜行人物的那三条黑影,此时迎了上去。
这三个人,清一色用灰色细布,蒙着头脸,仅露着双目。
那数十黑影,人人头上戴着黑布口袋,也只是双睛露外。
因此你无法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物。
灰布蒙面的三人之中,左面那个首先开口说道:
“朋友是哪条线上的人物?”
自古松干旁缓步踱出的这人,仍然缓缓迈着步子前行,并不答话。
此时,他距离这三个灰布蒙面的人物,约隔三丈。
“朋友你怎不答话?”
那人再次扬声喝问。
他,置若惘闻,安闲而规律地迈着脚步。
“停步答活,否则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对方第三次发问,语含威胁杀伐之意。
他,仍不答话,步履未停,双方相距越来越近!
一阵龙吟,一片寒光,对方已将兵刃撤出。
当头的三个灰布蒙面人物,是三柄利剑,剑闪银霞。
对方正中耶人霍地沉声喝道:
“再近五尺,尔将洒血尘埃!”
这时,彼此相距巳不足一丈,他依然向前跨着步子。
灰布蒙面的三个人,倏地分开,形如“品”字,占据了有利的地势。
在彼此举剑可及的地方,他停下了脚步。
他双目闪射出凛人的光芒,扫视了对方一遍,蓦地再次嘿嘿怪笑起来。
相距近极,此时虽无月华照影,这群蒙面人物却巳看清了怪笑之人的模样。
他们不由心中一凛!
这人一身华丽衣衫,肋下配剑,并无奇处。
可是他那一张脸,金华闪闪,容颜可怖!
尤其是对面峙立的时候,目射寒芒,脸上不带丝毫活人的神色,冷冰冰,阴森森,望
望令人心底生寒,难禁慑惧。
灰布蒙面的三个人,不由彼此互望了一眼,他们俱系久经江湖的高手,虽然双方尚未
动手相搏,但已深知今夜碰上了罕绝的奇特扎手人物。
他们不愿无故多树敌人,尤其是今夜奉有严谕,不容多生是非,因之恰和这人对面站
立的那个灰布蒙面的人物,再次开口说道:
“朋友请报名姓,说出来意,为何阻住去路?”
华服的怪人仍不答话,却冷哼了两声。
“朋友,我等已然以江湖规矩再三相询,你再不开口……”
华服怪人这次不待对方话罢,突然冷冷地接口问道:
“今夜你们就来了三十八个人?”
怪人此言令人惊心,黝黑的深夜,他竟能在瞥目之下,毫无错误地数清对方的人物数
目,眼力惊人。
“朋友,你却就只一个!”
对方突作是语,用意耐人寻味。
怪人答话却格外奇特,他摇头喟叹着说道:
“沁儿怕要失望了。”
怪人貌相虽然丑陋怕人,声调却是动听万分,如出谷黄莺,美妙至极。
怪人对面的那个灰布蒙面人物,接口说道:
“沁儿?沁儿是谁,你的帮手?”
此人说到这里,话锋突然一顿,接着又道:
“你是谁,对了,你再不报名……”
“问我是谁,你又是哪个?蒙着一块惹我讨厌的灰布,还不给我摘下来!”
怪人不待对方活完,自说自话地接上了这么—句。
三个灰布蒙面的人物,闻言不由一齐冷哼出声。
“你们三个人听到没有,把蒙面的灰布给我摘下来!”
灰布蒙面的三个夜行人物,尚未接话,怪人已再次沉声说道:
“我一向只要说出口,不容人违背,现在我从一数到三,你们要在三字的尾音还没有
消失以前,摘下灰布来的话,我定然网开一面,饶你们的性命。
否则,三字数过之后,我就要亲自下手摘掉你们蒙脸的灰布了,那个时候,你们绝对
难以逃生,言尽于此!”
话罢,怪人不待对方开口,已扬声数道:
“一——二——三!”
对方皆系久战江湖的好手,怎会听他支派,三数已尽,无人从命!
怪人嘿嘿地冷笑了起来,笑声歇止,他自语说道:
“尔等既是想死,这就难怪我了,我曾说过,要亲自摘下你们蒙面的灰布,当心,我
就要动手罗!”
说着,蓦地金华暴闪,平地狂飚陡起,三声不同音调的惊呼传出,三条黑影疾骤闪退
,三块碎成九段的灰色布片,冉冉飘坠地上!
那三个灰布蒙面的人物,此时面若苍煞,惊魂乍定地木愣在一旁。
他们已经退后了数尺,蒙面灰布已失,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啊”!
其余三十五个头戴黑布口袋的人物,此时方才看清一切,不禁同声惊愕出声。
再看那华服的怪人,仍然峙立当场,似乎并末挪动,大家不由愈发凛惧不安,骇怪不
已!
只有那三个失去蒙面灰布的人物,了然个中原由。
他们不约而同手摸面颊,目注散碎在地上的灰色布片。
内心同时一寒,他们的肝胆已碎,像地上散落着的灰色布片一样。
适才怪人肋下宝剑突然出鞘,他们只觉得金华微闪,急忙后退,讵料已经每人脸上着
了两剑。因之耶蒙面的灰布,才能每块碎成三片!
三人本是品字站立,相隔少说也有六尺,哪知怪人竟能同时削落蒙面灰布,而不伤及
面颊分毫,这功力,这火候,和这份无与伦比的迅捷,叹为现止的高超剑法,他等怎能不
惊?不惧?
这三个失去了蒙面灰布的人物,尚未恢复原先那般镇静,华服的怪人,却已冰冷地开
口说道:
“我道你们三个是什么罕绝武林的人物呢,原来竟是大洪山的三只小鸟,适才叫你们
自动摘下蒙面的灰布,尔等不肯,敬酒既然不吃,说不得你们这三只小鸟,今夜要折翼断
颈魂归那世了!”
三人闻言,越发惊心,大洪山铁翼三鸟,近二十年来巳然无人提及,想不到这个华服
的怪人,却能立即道出自己的出身和娘家来。
他们才待有所声明,华服怪人却已扬声对着其余的三十五个夜行人物,一字字有力地
说道:
“我待人行事向来公平,你们三十五人听着,立即自动取下蒙头的布袋,我将放尔逃
生,否则即死!”
三十五个江湖客,虽然震惊懔惧华服怪人的卓绝剑法,但却并无一人自动摘掉那蒙头
的黑布口袋。
“奇怪,世上真有不怕死的。我就成全你们好了!”
其实这群夜行的江湖中人,甚少有骨气的英雄,无一不是怕死之辈。
只为所投靠山,立有严规,外出必须遮掩本来面目,在彼等未归堂口,领到功奖竹牌
之前,蒙面之物设若不幸坠落,或为强力的敌手摘下,则其人等于已死,归亦难存活命,
是故无人自动取下蒙面口袋!
此时,华服怪人已经缓缓撤剑出鞘。
这群江湖人物,兵刃早经取出,目睹此情,料知难免一战,
立即纷纷闪身四布,刹那已将华服怪人围于正中。
不过他们适才俱曾目睹过华眼怪人诡绝的剑法,是故无人靠近。
但那大洪山的铁翼三鸟,为此行之首,掩面灰布首被削落,自知已是死数,除非能将
敌者擒获,始能功罪相抵,故而已存死拼之心。
何况彼等三人,在江湖之上成名多年,今夜当着一干手下,被这华服怪人一招削落蒙
面之物,也无法忍下这口闷气。
再加上近十年来,三人在剑法之上,精进甚多,深信今夜这多高手,任这华服怪人功
力再高,亦难逃死!
最要紧的是,今夜身奉谕令,必须将这双井古刹中所有的人物,血洗个干干净净,方
能交差。
如今突在寺外遭遇阻碍,怎能罢手。
故而彼此打招呼,倏地退后数步,扬声对所率手下说道:
“匹夫不识进退,竟敢阻碍九婆婆的‘朱龙神令’,此时谈不得武林规矩,你们火速
擒敌!”
铁翼三鸟狡狯至极,他们要在看清怪人招法之后,再来动手制敌死命。
讵料他们话声乍歇,华服怪人却冷哼一声说道:
“我素来与人动手,无不先杀为首之人,看剑!”
“剑”字出口,人影闪动,健如云燕般已自铁翼三鸟老大的身前穿过!
金闪微吐,已划出铁翼三鸟老二的防地!
狂飚陡起,挟一道金虹直贯向铁冀三鸟老三的腹下!
随即一切静止了下来,只是静止得奇怪,静止得令人心胆惧碎。
那华服怪人,气壮山河,立如古松,剑尖垂地,滴流着腥红的鲜血。
铁翼三鸟兄弟,仍按三方站立,只是姿态怪异。
他们的利剑,俱已坠落地上,面如金纸,双手各自紧掩在胸前,十指的空隙地方,已
印出了血迹。
全身逐渐微微震撼,撼摆时胜一时,终于“砰!砰!砰!”接连着摔卧在地上,颤抖
子刹那,挺足死去!
这本是眨眼间事,华服怪人自呼声“看剑”,到剑尖滴血,仅仅呼吸刹那之间,铁翼
三鸟惧已丧命,其余三十五个蒙面人物,竟无一人能够看清三鸟伤在何处,如何受伤,不
禁个个凛惧不安。
华服怪人身子再次挪动,缓步踱向人丛。
三十五名江湖人物,目睹此情,蓦地齐声怒喝,纷纷扑了上去。
华服怪人冷冷地一声轻笑,金华冲起,翻飞不已,只听到声声惨号此止彼起,只见那
金光黄闪,翔飞盘舞……
地上,每当金霞吞吐,惨号声起之后,必然多一仆卧的死尸,三十五名蒙面江湖中人
,转瞬之间,已死十之七八。
此时双井寺内,那间小小静室之外,也已展开一场血斗!
时当寺外铁翼三鸟率众而来,华服怪人突然现身的刹那,三条黑影,自寺后疾射投落
于小小静室院中。
那是三个雪纱蒙面的诡奇人物,身法功力,望之胜过铁翼三鸟多多。
他们落地之后,立将兵刃撤出,一柄剑,一只斧,一双子午问心笔。
站立于静室门外的公孙燕飞,理也不理,动也不动。
持斧的这人,巨斧对着静室一扬说道:
“丫头藏在这间禅房之内?”
其余两个人点了点头,持斧者随即大踏步迈上石阶。
公外燕飞这才缓步踱列石阶最上一级,拦住对方的去路。
“你深夜手持凶器,潜进佛门净地,想干什么?”
持斧的蒙面客,早就看到有人守在静室门口,但他等恃仗过人的功力,根本没把公孙
燕飞看在眼里,闻言冷笑一声说道:
“既是佛门净地,时又深更夜半,你一个妇道人家躲在和尚庙里作啥?”
他此言出口,其余二人不禁扬声哈哈大笑起来。
观此行径,这三个雪纱蒙面的人物,根本毫无顾忌。
公孙燕飞心中早存杀人之意,当地由阜姑娘口中,得知胞姊一家惨遭残戮事后,已然
决定“血债血偿”!
如今这持斧的蒙面人物出言下流,越发惹动她的真火,地蛾眉微蹙,冷冷地说道:
“你们可是找姓古的?”
持斧的蒙面客,仍然轻蔑地况道:
“谁都找,今夜是住在双井寺的人,哪个也别想逃脱,连你在内。”
公孙燕飞这次非但不恼,暗中反而异常高兴,持斧之人话声甚高,静室之中的老人,
自然已经听清,对方这般无理可喻,老人难再怪罪自己妄动杀机,因此地冷笑了两声,淡
淡地说道:
“恐怕由不得你们吧!”
持斧之人闻言狂笑一声,冷诮地说道:
“莫非由得了你?”
“到底能由哪个,空言怎知,如今我奉令守此门户,家规曾有‘不得不告而诛’,现
在我郑重警告尔等,尔等踏上这廊道的刹那,即是亡命之时!”
“哈哈哈哈哈哈,妇人之言,小儿之语,好狂好笑。”
“蠢奴,不信你就试试看!”
持斧之人,霍地转对身后两个同伴说道:
“前站弟兄,至今渺无消息……”
他此言款了,蓦地传来凄厉惨号之声,随即又有“嘿嘿”冷笑声音传到。
另外两名雪纱蒙面之人,闻声即欲前往接应,持斧之人即沉声叱道:
“莫忘行前九婆婆听嘱之事,还不乘此时机火速下手!”
那两名蒙面人物,闻言果然止步,公孙燕飞由嘿嘿怪笑声中,已然料知经纬,立即接
口说道:
“双井寺前,尔等另外那些狐鼠同党,已遇强敌,这人性情特别,搏斗之时,一向不
留活口,因此我敢保证,彼等无一幸免。
至于尔等,结局怕也不比寺前的同党好上多少,不过若肯说出‘九婆婆’的真实姓名
,或能……”
“哼!这就是九婆婆的真实姓名,你接着吧!”
持斧之人不待公孙燕飞话罢,大斧一挥,劈头砍下。
公孙燕飞背后长剑并未撒出,巨斧劈到,她竟不躲闪,倏探右手,点向持斧之人的腕
脉。
讵料对方非比等闲之辈,拧腕沉斧,变拍“横拦江浪”,巨斧下压,利锋却横向公孙
燕飞的胸肋削来。
公孙燕飞未料对方应变这般迅速,立沉右臂,霍然再次翻起。
此时既知雪纱蒙面人物,功力甚高,她已变更初计,准备立施梅家绝艺,速战速决!
因此当她倏沉右臂之时,已将真力提起,随即再次翻掌迎上。
对手巨斧下压,其目的在避过公孙燕飞横削之势,却暗藏杀手。
这名持斧的蒙面人物,本乃江南黑道上第一高手,三十二式‘泼风鬼斧’,几乎无人
能够敌挡。
自从归顺九婆婆无情仙姬之后,十年浸淫,技艺百尺竿头,斧法堪称神鬼皆惊,为白
冰如十大勇豪之一。
此时他也利在速战,因之上手已然施出泼风鬼斧的煞招“劈地三式”。
这招斧背下压,斧锋横削,乍看无啥起眼,其实正是劈地三招之中,最最狠辣的“大
江东去”一式。
泼风鬼斧一式三打,大江东去一式,为此贼真力,内功、臂力三重交合所发招法,力
足开山,刚劲无比。
这一式,只要容他招法施出,丈内敌者,无不当之立毙!
故而另外耶两名蒙面人物,中途收回已然刺向公孙燕飞的双笔一剑。
他俩深知同党这一招法的厉害,攻无不胜,威力凶猛至极,何不……
讵料奇事陡生,刚猛霸道的泼风鬼斧,在那“大江东去”一式巳然挥发威力的刹那,
竟然骤止,动也不动。
他俩不必多想,已知同伴被这中年妇人所制,怒喝一声双双攻上!
哪知适才公孙燕飞,决定施展武林绝技之时,已然料到一切,静室之内的老人,神目
如电,对方虽系当杀恶徒,自己仍恐身受重罚,是故右臂翻上回迎巨斧之时,仅以梅家绝
顶神功,制住对手,静待良机。
另外两名雪纱蒙面人物,怎知个中奥妙,—柄剑,一对笔,一齐刺到。
剑攻右肘,笔刺肩井,迫得公孙燕飞来手松开巨斧,退后一步。
对方出手功成,救下同伴,欣慰异常,不约而同架扶住同伴的左膀右臂,倏地退纵到
庭院之中。
泼风巨斧,却在退纵之时,自持斧者的手中滑落,当啷一声响,坠于石阶之上。
怪!
此时,此刻,正是公孙燕飞迅捷进攻的良机,她竟面含微笑并不追逼。
另外两名蒙面人物,也在暗觉怪疑时,公孙燕飞却正色喝道:
“你们这个同伴太不讲理,这把大斧又重又快,我迫不得已,出手点绝了他的‘三焦
’重脉,现在他正五行逆流,只要略一挪动,逆行的真气必然归心,刹那即将七窍喷血而
亡,可别怪我!”
她在对方已将持斧同伴挪动之后,方始如此声明,确实令人哭笑不得。
那两个蒙面人物,闻言惊极,慌不迭地注目持斧同伴,看他变化如何。
果然!
持斧之人已睁开了双睛,大如铜铃,血也似红!
面色亦自苍煞,变为朱色,并且仍在红红泛升未已。
这两个蒙面人物,目睹此情,不禁手足无措。
刹那持斧同伴的面色,已转为茄紫!
“噗”的一声轻响,茄紫的面色急骤地转为腊黄,七窍突地喷出鲜血,溅了另外两个
蒙面人物—身,他那蒙在脸上的雪纱,亦因面孔暴瘦,而滑落下来,原来这持斧之人,是
个四十余岁的壮汉。
此人七窍既已喷血,自是死数,他那两个同伴,心神惊凛之下,不由松垂了手臂,因
之“砰”的一声,尸仆地上。
公孙燕飞却缓步踱下石阶,边走边道:
“你们不听我的吩咐,妄自挪动他的身体,怎么样?人没有救了吧!”
“贱婢好恶毒的心肠,杀人偿命,纳命来吧!”
这两个蒙面人物,霍地扬声厉喝,双双扑上。
“慢着,要打也应该先……”
公孙燕飞有心杀尽来者,但她却故作极端不愿相搏似的,招呼对方且慢动手。
“贱泼妇哪有这么多话说,看剑!”
“接我的双笔一招!”
对方根本不容她再说话,剑笔齐下。
“喂!这是……哟,我可连让了三招啦,你们再要横不讲理,我可要被迫还手进攻了
!”
公孙燕飞喜在心中,故意连让三招,并扬声喊叫,她是要静室之中的老人听到,然后
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杀人复仇!
“贱婢说得好听,今夜不是鱼死,便是网破……”
“你们自己找死,怨得谁来,留神,我要撤剑还手罗!”
她仍然是要老人听列,证明自己尚未撒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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