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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高庸 《绝命谷》 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7月04日22:51:40 星期五), 站内信件
高庸 《绝命谷》 6 潇湘书院
第六十七章 双井寺第二战 话声方止,风啸声鸣,公孙燕飞撤剑出鞘。
这时,对方剑到右肋,笔走左宫化为数十星芒,罩向公孙燕飞!
公孙燕飞此时不再开口,宝剑微震,已卷起一片银霞,对方一剑双笔,俱被银霞封住
。
使剑的那人,似已怒极,他竟不惜犯险,举喝一声,剑闪异芒,身随剑行,冲进公孙
燕飞的银霞之中!
那使用双笔的人物,笔走龙蛇,继之攻入银霞剑幕之内。
公孙燕飞见计得逞,蓦地冷嗤一声,银剑“插天震地”,已将全身真力引于剑锋之上
。
继之银剑电掣腾起,“天风归穴”,暴忽扫下,双笔首先震断,利剑随之中折,两声
惨吼传出,腥血飞溅四方。
银霞倏地隐去,公孙燕飞卓然站立于静室门外,廊下,院中,又添了一双尸首,那阶
下巨斧旁边,也多了半截利剑相一对笔锋!
突地!
远处传来一声凄厉长啸。
声音乍起,听来阴森而遥远,刹那之后,啸声已划空而至。
一条雪白的影子,迅捷无与伦比地投落在双井寺内小小静室的院中!
白影落地之后,首先俯身探看了一下地上耶三具尸体,然后缓慢地直起腰来,冲冷地
问公孙燕飞道:
“是你杀的?”
白影并未蒙面,是故能够看清他的模样。
雪发约有三尺多长,披飘肩后,一身银白肥大衣衫,白鞋白袜,腰束一条白带,带上
悬垂着一柄银鞘古剑。
这人没有胡须,故而使人望去,一时难知是女是男。
尤其是这人况话的声调姬为怪异,非男非女,音涩而厉,非常难听。
这人目光如炬,一望即知功力高超,非普通人物。
公孙燕飞只顾注目这人怪异之处,因此并未答复对方。
“女娃子!这三个人可都是你杀的?”
这人重复发问,一声“女娃子”,使公孙燕飞霍然想起他是哪个。
公孙燕飞自忖绝非这人敌手,不由沉思对策,因之仍然没有答话。
这人却突然无缘无故地嘘嘘大笑起来。
公孙燕飞恰好业已想起对策,这人笑声止住之后,和缓地说道:
“女娃子莫害怕,这几个东西很不含乎,你能把他们杀了,更不含乎,我很看重你,
不会伤你。”
这人说到此处,话锋一顿,公孙燕飞不禁暗蹙眉头,适才她曾想妥对策,拼却身受对
方真力袭体之危,引得静室之中的老人动手。
如此,任凭这人怎样了得,结局也必堆逃死!
只是现在这人话意之中,毫无伤害自己的心意,并且足以证明这人十分纯朴直率,绝
非万恶之流。
因之她不能不再次沉思应对之策,她念头尚来转过,这人已接着说道:
“不过我—定要找到那个姓古的女娃子,带她走,要不我不好意思回去。”
公孙燕飞此时不由脱口说道:
“我知道你是谁,听我良言相劝,你最好立刻离开此地。”
“女娃子你认识我?不会吧。”
“我说我知道你是谁,没说见过你的面。”
“女娃子你也不实在,没有见过我的面你怎能知道我是谁?”
公孙燕飞闻言心中—动,立引得计,正色说道:
“你见过我吗?”
“从前没有,今天是第—面。”
“你再仔细地想想着,别弄错了。”
“用不着想,不管什么人,我只要和他见过面,一辈子忘不了。”
“这样说来,咱们从前当真没见过了?”
“我说没有见过就一定是没有见过。”
“那你信不信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呢?”
“当然不信,女娃子你太不实在。”
“要是我能说出你的名姓来历,你就会相信了对不?”
“那当然了。”
“你要不要和我赌点什么?”
“赌?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和你一个女娃子来赌呢?”
“你不敢?”
“女娃子,你说话要小心,我发了火可不管你是男是女!”
”你敢不敢跟我赌呢?”
“怎么不敢,别说是跟你赌,就是任何……慢一点,慢一点,我几乎上你这女娃子的
当,你说,我为什么一定要跟你赌?快说!”
“你为什么不信我知道你是谁?快说!”
“你这个女娃子真有意思,咱们根本设见过面,叫我如何能信?”
“所以我要跟你打赌。”
“嘘嘘嘘嘘嘘有意思,你这个女娃子真有意思,好!咱们赌啦!”
“赌,自然有胜有负,我要说对了你的名姓来历,我是胜了,反之……”
“反之是什么意思?”
“反之就是说,我要说错了你的名姓来历,那我就是负了。”
“对对对,说对了是胜,说不付就负,女娃子你说吧。”
“现在还不能说,打赌必须要有目的,胜者怎样,负者怎样,咱们要先谈明白这个,
才能开始赌呢!”
“好好好,女娃子你来说胜负怎么样好了。”
”你是不是要带走一个姓古的姑娘?”
“不错。”
“咱们就拿这位姑娘作赌。”
“可以!”
“我胜了的话,你不能再恃强带走那位姓古的姑娘。”
“好,女娃子,我喜欢你有男人气,我要胜了,收你当我徒弟。”
“好,咱们一言为定。”
“不!女娃子,咱们击掌为定!”
公孙燕飞眉头一皱,她不能不答应对方,只好点了点头。
在双掌拍震的刹那,公孙燕飞有心试试对方的真力,她暗自旋展‘弹回’神功,以八
成力道和对方互击一下!
对方并来防到公孙燕飞有心相试,故而很随便地舒掌相抵。
哪知双掌乍接之下,他方始觉出公孙燕飞劲力极大,此时业已不容另作打算,百忙中
只见他微挺右臂.一拈—甩,公孙燕飞竟被他所施“导引”之力,硬吸得身形向前迈了两
步。
公孙燕飞仅仅向前迈了两步,似是极端出乎于这人的意料,这人一笑说道:
“女娃子你真成,换个人至少要出去丈把远了,难怪你能杀了九婆子手下这三个混蛋
!”
公孙燕飞暗中惊骇对方超人的内力,但她表面上却若无其事地微然一笑。
这人也再次对她一笑说道:
“女娃子,你快些猜吧。”
公孙燕飞点了点头,肃色说道:
“你本来的名字叫‘班都克塞’,是苗疆八寨‘孔雀峒’的峒主,幼时曾被隐居苗疆
的一位汉家奇客收为门下,才赐改名姓叫‘班比圣’对吗?”
“对对对!”
“后来‘金砂寨’酋长,无故兵侵‘孔雀峒’。你单人约斗‘金砂寨’八猛,力举千
金岩下的‘石蛇’因而名震苗疆,对不?”
“对对对,奇怪,你这个女娃子真厉害,什么事也知道。”
“还有呢,后来‘猩猿’为祸,也是你巧施火攻之计,为苗疆除一大害。”
这人听到高兴头上,不由脱口接话道:
“还有呢?”
“一群汉家巨盗,假扮采药之人,暗袭‘孔雀峒’,志在窃取‘孔雀峒’神卵异宝,
被你全部生擒,恶者杀之,从者释之。
最后苗人神力比赛,你独劈人熊,生裂虎豹,因之苗人呼为‘大力巨神’,如今你已
是苗疆八寨总主,对吗?”
这人并不答话,却长吁—声,转身就走。
公孙燕飞皱眉说道:
“班比圣你哪里去?”
“咱们赌过胜负,如今我输了,自然要走。”
“好,你是个好人,不过我奇怪你为什么和九婆婆等人……”
班比圣不待公孙燕飞话罢,接口说道:
“女娃子,这件事你不必多问,记住,赶快带那姓古的女娃子走,要不明天晚上你们
仍难逃死!”
“只要你不再多管此事,其余事情我自有办法。”
“很好,女娃子咱们再见了。”
说着班比圣转身又要走去,公孙燕飞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立即说道:
“前面寺外,目下正好有人动手……”
“都是些什么人物?”
“一群万恶之徒,和我的一个朋友在血搏生死。”
“群欺一人?”
“不见得,对方人数虽多,不过是送死而已!”
“这群人是什么来路?”
“想来也是为着古家姑娘来的。”
“女娃子,你莫要过分轻蔑了九婆子的那些手下。”
“信不信我的话,你到寺外一看就知道了。”
“我倒要前去见识见识。”
“不过你少管闲事哟?”
“女娃子你放心,一群人打不过一个,准耐烦管这种混帐事。”
“咱们击掌为定!”
“哈哈,女娃子,留着点力气应付强敌吧,我学学你们汉家娃子们,咱们来个一言为
定好了。”
这班比圣话刚说完,闪身已经飘上了房头。
公孙燕飞却出声喊道:
“你说要我留点力气应付强敌,莫非还有人来?”
班比圣立身房头之上,扬声笑道:
“一僧一道,或许会来,够你这女娃子应付的,当心当心!”
说着他又飘身,已然远去无踪。
公孙燕飞眉头微蹙,瞥了地上的三具尸体一眼,突然触动灵机,她要安排一场惊心动
魄的打斗,后文自有交待。
如今且说双井寺前,那场尚未完结的杀搏。
华服怪人,一剑在手,步入这群蒙面人物包围圈中,当之立毙!
怪人剑法看去极为平常,一招轻描淡削“划河为界”,施展不已。
令人骇怪的是,不论蒙面人物招法多快多狠,总比这华服怪人慢一些许,因之这已不
是—场拼搏,变作了行刑刽子手来杀引颈之囚!
只见金华闪翻,死尸仆地,眨眼光景,三十五名蒙面人物,只剩了六个活人!
这六个人不敢再战,但因所命未达,又不敢逃生,只好在数丈地区之内,闪躲逃避。
华服怪人冷笑连声,陡地停步说道:
“怕死是人的天性,尔等立即摘下蒙面口袋,仍可不死!”
六人仍然置若罔闻,华服怪人冷哼一声又道:
“是则自愿一死,我成全尔等!”
话声乍歇,华服怪人冷倏地身形闪飞,只见金霞连起连落,刹那他巳飞转原处,而那
仅余的六名蒙面人物,这时方才一个接一个地自不同地方,仆于地上。
不问可知,他等皆巳中剑而死!
华眼怪人并不将剑归鞘,却伸剑锋下垂,一滴一滴的鲜血,自剑锋上流坠地下。
最后,他右臂轻震,金剑突然颤抖自鸣,声若风吟,残附在锋上的腥血,皆已弹飞四
方。
金光倏隐,灵蛇已入其穴,华服怪人却长吁了一声。
他仍然缓慢地转过身,一步步踱向那株古木。
行未丈远,霍然止步,冷凛而威严地沉声叱道:
“什么人隐伏暗处?”
“我。”
华服性人并未转身,声调冷峭地又道:
“你?意图何为?”
“听人说你剑法最好,故而……”
“你有些不信对吗?”
华服怪人不容对方话罢,出言反问:
“在我看来,自然还不算到家,不过你一个人能够一鼓作气诛杀三十几名江湖高手,
已是非常难得。”
“你是什么人?”
“凑巧赶上你最后一阵‘骤雨杀法’的目睹者。”
“你识得这种杀法?”
“当然,要不我怎说你剑法还不算到家呢?”
“嘿嘿嘿嘿,你可要看看登峰造极的剑术杀法?”
“听你这句话,我怕你今生难以练成登峰造极的剑法了。”
“嘿嘿嘿嘿嘿嘿,我怕你必须负责这句批评的后果了!”
“我不习惯和人背着脸说话。”
原来那华服怪人,始终没有转身。
“对答已毕,我自会转过身来。”
“哼!你不如庙里面那个女娃子磊落!”
“什么,你从双井寺内出来?”
“怎么,难道不行?”
“我说你怎敢这般大胆,今夜你既能生出双井古刹,所说无理的言语,我姑且不再计
较,去吧!”
“好狂的口气,凭你这样狂傲自大,怎会交上像那女娃子一样的良善朋友?你们汉娃
子真真奇怪。”
“少再多口,快走!”
“吓!我偏不快走,怎样?”
华服怪人双肩一抖,却又突然静正下来,厉声说道:
“你再多唇舌,莫怪我要留下你了!”
“凭你这几手剑法,决难办到。”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立即远离此地!”
“哈哈,偏要再走近些。”
这人说着果然又向前迈了三步。
华服怪人阴森地一阵冷笑,突然扬声喝道:
“如今你离我只有丈五,已在必死圈中,有什么话无妨尽情说个痛快吧!”
他言下之间,对方死已定数。
“我只还是一句话说,就是你根本不懂剑术!”
“嘿嘿嘿嘿,井底之蛙,怎知日月浩然,话还有吗?”
“有也不想再说了,你这个人不配。”
“随你了,刚刚你不是想要我转过身子来吗?”
“不错。”
“当我转身的时候,你要仔细地看着,否则我怕你今生再也无法睁眼了。”
“看吧,我自信由不得你!”
“嘿嘿嘿嘿,你要当心了!”
华服怪人此言方罢,金闪陡飞,身形倏地电掣般旋过,疾投对方而去。
这时,一朵白云暴然腾飘出数丈之外!
白云,是那自双井古刹山来的白发苗酋班比圣。
他那长衫之上,下摆地方,已划然中分,被华服怪人的利剑削裂!
华服怪人却目射奇光煞芒,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对方。
班比圣面色已变,他低头瞥了自己的衣衫一眼,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乍止,立即扬声说道:
“端的好剑法,诡诈迅捷,无与伦比,却仍然不是上乘剑术,上剑求静,静中取仁,
天下唯仁者乃智!
“可惜我巳答应过庙中的那个女娃子,要不,我一定会好好地领教一番你这种诡谲阴
险的剑法,好在还有机会,再见!”
班比圣话罢之后,才待离去,华服怪人突然扬声喝止道:
“请暂停步。”
“你还有什么事情?”
“近十年来,我从不用第二剑杀人,曾立重誓,有人设若能够躲过我这一剑杀劫,我
当一年面壁,再研绝技!
今夜,你躲过一剑,再见之期则非明年今夜不可,我今与你相约,明年此时,可有胆
仍在此地候我?”
“一言为定,明年此时老天要还让我活着,准来此地赴约。”
“我等你到五鼓天明,五鼓下到,我就认定你已死去!”
“就这么办,我要走了!”
这遭班比圣说走就走,身形一闪一晃,远去无踪。
华服怪人长吁一声,无力地将剑归鞘,仰望着天际久久无语。
那隐身双井古刹山门楼上的小娃儿,已飞身纵到了她的身旁。
她抚摸着小娃儿的头顶,感慨至极。
小娃儿却悄声说道:
“这个人叫‘班比圣’。”
“你怎么知道?”
”刚才他在庙里和阿娘谈了半天话。”
“哦,你妈没和他动手?”
“没有,妈和他打赌,他输了,所以没动手他就出来啦。”
华服怪人,闻言长叹一声,喃喃说道:
“还是她识得厉害,这样也好,有这一年时间……哼!”
她冷哼一声之后,竟然不再理这娃儿,突然极足飞身,电掣般向远处而去。
这娃儿一愣,立即扬声呼道:
“姑姑,姑姑。”
可惜她已远去,任凭小娃儿喊破喉咙,她也听不见了。
此时,双井寺中,却生奇变,这单独呼唤姑姑的娃儿,引来了万恶的人物,几乎丧命
古刹之外!
第六十八章 巴山女魔 此时。
大路上,晃晃悠悠飘飘忽忽地来了两个人。
他们似已醉酒,足故一路上东倒西歪,忽地横着走去,倏然又退了回来,走得非常缓
慢。
但是令人凛惧惊骇而怪疑的是,对方明明只是两个人,看来却飘南飞北行东到西的有
八条人影!
怪!直是怪到了家。
沁儿狂呼他那远去的姑姑,始终未得回音,他人虽小,却很懂事,摇了摇了头,才待
回转双井寺内……
瞥目,看到了身后路径上的这两个怪人,他不由停下下脚步。
来者,脚步看似缓慢,其实却迅捷无与伦比,故始身形展动,化影四双。
沁儿家传奇绝之技,为天下武林中第一人家的后代,目下他虽然功力火候皆差,但对
各种罕奇技艺,却无不熟悉。
因此,他目睹来者已近,不由噘起了嘴巴。
霎眼间,这两个诡怪的人物,站到了沁儿的身的,他们闪灼着阴森的双目,看着沁儿
。
来看是两个美貌的道姑,看上去大约三十上下,面含着奇特的微笑,眉目间蕴露着怪
异的神色。
沁儿瞪了她俩一眼,转身就走。
面前人影闪移,内中一个道姑已拦在了他的面前。
沁儿冷冷地问道:
“你拦着路于什么?”
“深更夜半,小娃儿,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吗?”
“我爱干么就干么,要你来管。”
这道姑冷哼一声,接着问道:
“这是什么人干的?”
娃儿不理睬她,翻着眼睛看天。
道姑恼了,腥红的嘴角,绽破—丝冷酷的缝纹,画眉斜飞,沉声又道:
“我问你,这满地尸首是什么人……”
沁儿观色知变,打定了主意,不待道姑话罢,接口问道:
“尸首?哪里有尸首?”
“瞎了眼的东西,你当真没有看到?”
道姑说着。手向地上横七竖八倒卧着的一堆尸体指去。
沁儿故作惊讶地说道:
“这些都是死人?不是睡着……”
“小东西,你人小鬼大,这般寒天,哪个露天睡觉?你还不实说!”
“你叫我实说什么?”
在他背后,那个始终设有开口的道姑,这时突然开口说道:
“你姑姑呢?”
沁儿猛地回首,焦急地问道:
“你看见我姑姑啦,在哪儿,我姑姑在哪儿?”
“我没看见你姑姑,只听到你在拼命地喊,小娃娃,我警告你,在我们的面前,你少
捣鬼,告诉我,这样晚了你站在此地干什么?”
“等我姑姑。”
“你住在哪里?”
“那一边,一直走,向左拐,再直走,再拐弯,然后……”
这个道姑冷笑一声接口说道:
“然后上当的就是我们了。”
“你不信算完,哪个愿意和你们说话来着?”
“你姓什么呀娃儿?”
“百家姓上有,反正你们也不会信,何必还要问我。”
两个道姑互望了一眼,目光横扫地上的尸体一遍,毫无顾忌地说道:
“这是老艳婆手下的爪牙,看样子一个没剩。”
另外那个道姑,荡眉微蹙说道:
“老艳婆手下,你我看来虽不起眼,个个却也都有两套看家的绝活,全军尽没,这还
是第一遭呢。”
“尤其是他们死在一个人的剑下,这个人必然是个好对手!”
“怎么?你想和这个人比比剑法?”
“用不着比,这个人还差些……”
沁儿总是娃儿,他替华服怪人打抱不平起来,接口说道:
“不见得吧?”
他此言方罢,两个道姑阴森而冷酷地笑了。
内中之一,上步抓住了沁儿的肩头说道:
“小鬼头,杀死这些人的是谁?”
沁儿话说出口,已知上当,幸而他早有准备,更知道双井寺内,老阿爷正在替古家表
姐治病,阿娘护法,有这两个人在,任凭来者是谁,他都不怕,因此当这名道姑抓住肩头
厉声喝问之后,他毫不惊慌,立即说道:
“我没看见,不过我知道是谁。”
“小鬼头,你敢撒一句说谎话,哼!”
“你凶什么,谁还怕你?”
这名道姑银牙一咬.手—紧,才待不利沁儿,另外那个道姑说道:
“这孩子好大的胆,留下他,正好试试咱们要去……”
抓住沁儿的道姑,闻言不等同伴话罢,点头说道:
“我倒把这件大事忘了,对!留着他,也许合用。”
说着她转对娃儿又道:
“小东西,只要你说实话,回头有你的好处,告诉我,杀人的是谁?”
“你先松手。”
道姑闻言一笑,松开了手,脸上已经换了一副神色,笑着说道:
“你现在该说了吧?”
“杀死这些坏人的人……”
“有意思,你怎么知道死的这些是坏人?”
“好人哪有蒙着脸的?”
两名道姑互望了一眼说道:
“我们没蒙着脸,你看是好人还是坏人呀?”
“虽然不像坏人,也不是好人!”
这两名道姑也真怪,闻言并不着恼,反而咯咯地娇笑了起来。
“你们笑些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很对很对,就因为你说对了,才惹人想笑。”
沁儿非但不傻,是梅家晚辈之中最最聪明的一个,这时,他己从两个道姑的喜怒无常
中,恍然想起了阿爷曾经说过的一件事情,再想到两个道姑来时的怪异身法,断定自己遇
上了武林中人人惧怕的两个女魔,不禁心中凛极。
他暗自计算,由立身处到阿娘和阿爷存身的静室距离,知道凭自己的轻功身法,绝对
无法逃出对方手中,除非出其不意。
因此他改变了主意,也对着两个道姑笑了一笑。
“小东西,你笑什么?”
那名曾经抓过沁儿肩头的道姑,自从同伴提醒她说娃儿有用之后,在称呼上,态度上
,全然改变,满面春风地向沁儿发问。
”我笑我自己。”
“你自己有什么可笑的地方?”
“可笑的地方多得很哩。”
“小东西,你可能说说我们听?”
“这有什么不可以,说实话,我心里很怕你们,想跑,可是不知为什么却又很喜欢跟
你们说话,有多可笑?
刚刚我还说,你们虽然不像坏人,也不是好人,谁知道心里突然又觉得你们不坏,也
许还很好,你们说这又有多好笑?”
两个道姑再次互望了一眼,神色越发和气,同时微笑着点点头,沁儿却接着又说道:
“再就是我有要紧的事情,等姑姑来,哪知……”
“好了小东西,现在我们两个也认定你是个乖孩子,只要听话,不撒谎,有你想不到
的好处,别的事停会儿再说,先告诉我杀死这些坏人的那个人是准?在哪儿?然后再告诉
我,你姓什么,等你姑姑有什么事?”
这名道姑似受了沁儿真诚的感召,对那横亡竖八惨死地上的蒙面人物,竟也称之为坏
人!
沁儿一笑,又突然郑重地说道:
“我告诉你们之后,你们可不能惹事。”
两名道姑略咯一笑,点了点头:
“其实我是为你们好,别看你们也会功夫,差人家可太多了,真要惹事,我敢说,死
的准是你们两个!”
道姑深描的弯眉,一蹙,一扬,冷哼—声说道:
“小孩子懂什么,你怎知道……”
她的话还设有说完,沁儿已经接口说道:
“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就像这地上躺着的人们一样,你们要是不听我的西,除非能
和‘班比圣’一般幸运,否则……”
两名道姑闻言一凛,面色陡变,立即接话说道:
“小东西,你认识‘班比圣’?”
“别再喊我小东西好不,我十二啦。”
“好,暂时先喊你小弟弟吧,小弟弟,你认识……”
“我不认识他,他自己告诉我叫班比圣。”
“他是个什么模样?”
“模样还不难看,满头的白发,笑嘻嘻地,一身白衣服,像个老公公似的,我只奇怪
他怎么不长胡子,对了,你们和他很熟?”
“嗯,很熟。”
“那就好了,他到底是个老公公还是个老婆婆呀?”
沁儿的这句问话,惹得两名道姑风摆菏叶地颤笑起来。
一句天真的稚语,完全改变了两名道姑对沁儿的看法,她俩已经收起了戒心,真的对
沁儿起了喜爱的心意。
沁儿问话的时候,声调很低,状至小心,似乎害怕别人听到,因此两名道姑也压低了
嗓门说道:
“他是个老公公。”
“哦,谢谢你们。”
“用不着谢,小弟弟,班比圣怎么样?”
“他不听我的劝,结果几乎死在那位老人家的手中,后来还是那位老人家念他素无恶
行,说他是个苗子,练成一身功夫不容易,才用剑削裂了他的白衫下摆,放他逃走!”
两个道姑一听,面上睛阴不定了半天,沁儿暗觉好笑,却故意接着说道:
“其实那位老人家和气得很,对我更好,你们只要不是坏人,和我一道去见他是不会
惹麻烦的,你们想不想去?”
“在哪里?”
“就在庙里面。”
“这个人住在双井寺内?”
“不,今天他是来给一位姑娘治病的。”
道姑们闻言一愣,随即接口问道:
“那个姑娘可是姓‘古’?”
“没听说,我也没敢多问,因为今天那位老人家脾气不好。”
“小弟弟你姓什么?”
“我姓‘梅’,梅花的梅。”
“你所说的那个人,他姓什么?”
“我没听到人家问他,只知道个个都称他叫老人家。”
两名道姑眉头紧皱,彼此商量说道:
“班比圣若是不敌,你我单身出手,恐怕也难获胜,怎么办?”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先除强敌,再……”
沁儿在一旁突然接话说道:
“怎么,你们是来和那位老人家动手的呀?你们真是活不耐烦了!”
“小娃儿家你懂些什么?少插嘴!”
“我是觉得你们两个人蛮好,要不才懒得多话呢,我还要等姑姑来有事情做,那位老
人家就在寺内前进一间静室之中,要去你们自己去吧。”
说完,他当真看也不看这两个道姑一眼,转身向那株巨松后面的一条小路走去。
身后轻风吹袭,一名道姑已拦在了前面,她笑着问道:
“小弟弟,你还有句话没告诉我们呢?”
“什么话?”
“你等你姑姑作什么?”
沁儿想都不想,摇手说道:
“这可不能告诉你们,要不我姑姑准会打我。”
“难道小弟弟你没想到,要是你不说,我就不会打你?”
“打我,你们打我?凭什么?”
这句话问得道姑一怔,当时竟然没能答上话来。
半响之后,另外那名道姑才手指着地上的一堆尸体说道:
“这些人为什么死了?他们不为什么,只是惹上了厉害的人物,动手不敌,被人所杀
,小弟弟你懂吗?”
“当然懂,可是我没惹你们呀?再说我也没打算和你们动手……”
“小弟弟,你懂得‘动手’的意思?”
“当然!”
“你大概练过功夫吧?”
“当然!”
沁儿一连答复了两个当然,竟使两名道姑一时语塞。
她俩先是一呆,继之颤摆着腰身,再次咯咯地娇笑了起来。
“你们真好笑,对了,看你们这样打扮,是不是出家人呀?”
“是又怎样?小弟弟。”
“大概是道姑吧?”
“不错!”
沁儿闻言,竟然霍地转身,一言不发大步走了。
两名道姑目睹此情不由一愣,随即再次追拦到沁儿身前说道:
“你怎么不说话就走?”
沁儿白了她俩一眼,噘着小嘴巴,仍不开口。
“小弟弟,你好像在跟我们赌气嘛?”
他还是不说话,两名道姑有些火了,那个曾经抓住过他的肩头的道姑,沉声说道:
“你竟敢不回答我们的问话?”
“怎么不敢?”
“刚才你为什么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想走就走。”
“你是找……”
另外那名道姑不容同伴发火,接口说道:
“小弟弟,你应该明白,我们两个人素常极受人家的恭敬,数十年来,还没有一个人
敢像你这样子对待我们的。”
“我管不着别人!”
“小弟弟,你别认为我好说话。”
“真奇怪了,我不愿意再理你们啦,难道这也不行?”
”对了,你愿不愿意再理我们,你作不得主!”
“你们怎么越说越奇怪了,我自己的事凭什么作不得主?”
“你要自己作主可以,必须立刻答复我们,你刚才为什么突然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
“我怕姑姑突然来到。”
“你姑姑来到,又有什么可怕?”
“姑姑说道,不要找和尼姑、道姑、道士、和尚等出家人说话。”
“这是什么道理?”
“谁知道,你们不会去问我姑姑?”
“小弟弟,你敢用假话来欺骗我?”
沁儿闻言竟然恼了,他哼了一声说道:
“告诉你们也没有关系,我姑姑告诫我说:‘要找无义人,吃斋队里寻!’她说,越
是……”
两名道姑第三次咯咯大笑,笑罢说道:
“你姑姑的话有些道理,不过我们应该例外。”
“我不明白你们怎能例外?”
道姑们又笑了,极为俏皮地说道:
“小弟弟,这件事目下还不能告诉你,不过迟早你总会知道的。”
沁儿噘了嘴巴,突然扬声高呼道:
“姑姑,姑姑……”
自然,他那姑姑,华服的怪人,早巳走了,但是沁儿却另有用意,他要使这两个道姑
,深信而不疑。
他另外还有一个安排,是为了解救自己脱困。
原来他早从两名道姑的话言话意之中,听出对方意欲掳劫自己而去,彼此对答多时,
苦无引得对方要自己领路进寺的机会,时值深更,万籁无声,自己只要拼力一喊,老阿爷
和阿娘必然能够听到,就是再有什么变故,也不怕老阿爷救应不了自己,是故他连喊了几
声姑姑之后,突然改变了句子,高声呼道:
“姑姑,姑姑,你再不来,我可不管你的事了,这儿有两位道姑,找庙里的那位老人
家,你来了带她们去正好,省得她们老缠着我没完没了,又省得老人家生我的气,多好!
”
声调高昂,字字清楚,休说一墙之隔的双井寺中,就算是远在十里之外,也能听到!
两名道姑直等他喊过一遍之后,方始陡变神色,狞笑着说道:
“你喊完了?”
“没有,还要多喊两遍。”
“你姑姑会听到?”
“怎么不会,她早来了,准又是因为有你们两个在这儿,她故意躲着不出来!”
两名道姑同时冷笑一声,一人说道:
“小鬼东西你太聪明了,自始至终你没说一句实话,如今消息也通了,可别怪我们心
狠……”
道姑话声未了,蓦地自双井寺中,传来一声悲厉惨噑!
另一个道姑突然说道:
“听,这是‘鬼道人’的‘夺魂三啸’!”
接着,又有一声长笑传来!
“听,狂和尚也施出了看家的绝活!”
“快,咱们不能让这两个东西捷足先得,都是害在这娃儿身上,几误大事,我……”
这名道姑不待话罢,已然暴出五指,向沁儿倏忽弹下!
第六十九章 执行使者 她在急怒之下,暴出全力,沁儿怎能抗拒!
但她疏忽了一点,忘记沁儿曾经说过,他也会功夫。
只因相距甚近,是故五指弹下之后,其威力虽猛,边幅却不广阔。
沁儿早有预防,时刻以备不测祸发,道姑突然变颜相向,他已蓄势相待。
因此在道姑五指弹出五缕劲风的刹即,沁儿冷笑一声,身形倏忽斜飞而出,一闪已经
到达了古松巨干后面。
道姑梦想不到,这大的一个娃儿,会有如此高深而精奥的轻功造诣,竟被兔脱逃去,
不由羞怒交加。
举一反三,两名道姑深知今宵有眼无珠,横行江湖一世,竟被一个乳臭末干的娃儿指
东说西地戏弄了半夜,恨怒不打一处来,眉横一字,目射煞芒,贝齿银牙咬得“格侣”颤
响。
巨木独树,料这娃儿难以逃死,一左一右,飘绕巨木两旁追去!
沁儿突然出乎两名道姑意外,闪电般纵避巨木干后,岂料他刚刚闪向树后之时,竟和
一人撞了个满怀!
这一惊,只吓得他心头暴跳,血脉飞涨,几乎魂魄出舍?
他本能地张口要喊,小嘴巴已被—只柔荑紧紧按住!
他睁大了一对惊骇失色的眼睛,仰头看着相撞的这个人。
沁儿随即闭上了眼睛,脸上泛起汲为喜悦的神色,但却现出精神松弛后的疲乏和困倦
。
他懒散地将小脸斜靠在这个人的胸腹之间,似倦鸟归巢,若幼儿依母膝下一般,感到
宁静而安适。
霍地,他小小心灵之中,记起来“班比圣”临行之言,不禁又替倚靠着的这个人担心
万分。
他知道自己的姑姑,没战胜那个“苗酋”,这两名道姑,功力火候虽差苗酋班比圣些
许,但却另有阴损毒辣的绝门技艺,心肠更是狠恶,姑姑一向不服任何一人,今宵以—敌
二……
原来隐身巨木干后的这个人,一身华服,脸上仍旧戴着那只金色慈穆而庄严的假面,
肋下垂剑,正是沁儿的姑姑。
沁儿本待警告姑姑一声,但他突然兴起了三个天大的疑问,因此又紧闭了嘴巴。
他在奇怪,自己明明目睹姑姑飞身远去,却又怎地回到巨木干后?
姑姑向来说一不二,既然已与班比圣相约一年之期,一年之内,她绝对不会再在人前
现身,尤其不会再次仗剑对敌。
沁儿深知姑姑最疼爱他,所以他时常撒些孩子娇嗔,偎依在姑姑怀里缠磨不了,今宵
当他惊魂全定偎倚在姑姑胸前之后,似乎觉得姑姑比素日高了一点,虽然只是一点,沁儿
却能立即觉出不对!
有此三大疑问,沁儿无法获得解答,是故沉思未语。
这本是刹那之间的事情,两名道姑已飞身由左右追到!
沁儿正欲示警,蓦地全身一紧,凌空而起。无力挣扎,只觉倏然疾降,已经落于双井
古刹的门楼暗处。
背后有人悄声说道:“看热闹,别妄动!”
沁儿回头看她,哪里还有人踪!
那两名道姑,此时也正和沁儿—样,扑到巨木干后,竟然不见了娃儿的形踪!
她俩略一思考,认定娃儿难逃,这株参天古木,恐有奥妙。
彼此打个招呼,悄声说道:
“秃驴和杂毛恐将得乎.娃儿的事只好缓—步了。”
“对,说不定正好乘势把秃驴和杂毛除去,自今又可少了两个敌手!”
说着,她俩闪身而出,正欲飞投双井寺中。
蓦地!
在相距古木数丈,双井寺前的山门石阶之上,缓步走来一人。
两名道姑不由暗自凛惊,这人来得悄然无声,除非是个罕绝的高手,否则休想能够瞒
过自己的耳目!
她俩不禁停下步来,对方却依然缓缓前行,步履一声近似一声,一声响似一声!
“什么人?停步答话!”
道姑们首先沉不住气,开口喝问对方,
来者置若罔闻,仍然缓步前行!
“什么人?报名……”
道姑们第二次沉喝之声未尽,来者已在她俩身前八尺地方停步伫立。
“你们两个,可是巴山‘太真观’内的‘玄女’.‘元女’?”
来者冷冷的语凋,华丽的服饰,金色的假面,实在令两名道姑凛心!
尤其是对方开口已经直呼出道姑们的来历,使她俩不由骇然!
“不错,你是谁?”
玄女反问对方,哪知对方冷哼一声说道:
“自唐以来,女道士已成‘淫媒’,至今依然,巴山太真观,为当代女道士藏垢之地
,我早巳有心代天行诛,惜未得便,你们这两个祸首罪魁,放着天堂之路不走,自投死域
,今宵除非能够当我之面,发下重誓,废去一身功力而外,唯死一途,言尽于此,火速回
答!”
玄女元女,为当代无敌高手,非只身怀罕绝之技,并已练成一种特殊的功力,剑法自
成一派,战无不胜,尤其是两人配合攻守,罕有匹敌。
是故数十年来,威扬武林,复因生性淫荡狠毒,招搅江湖上一干淫娃荡妇,传以‘迷
魂’之术,广置面首,巴山太真现,已成魔宫淫库,虽有武林高手,誓诛彼等,然皆惨死
巴山路上,或竟沉沦淫海,甘为其用,久之,巴山双女魔之名,不胫而走,巴山路上,已
被武林中人视为畏途!
今宵,她俩另有目的,本不愿多惹是非,适才对面人物,突然现身,她俩惊凛这人的
沉着和怪异,深知必系强敌,方才强按怒火,静听对方把话说完。
不料对方言尽之后,毫无商量,二女已然雄禁满腔忿慨,彼此互望一眼,冷笑一声,
仍由玄女开口说道:
“你话说完了?”
“嗯!”
“你决心要和观主们为敌作对罗?”
“淫恶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说大话有什么用处,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动手,你们必难逃死!”
“怕未见得!”
“嘿嘿,那你们两个就撤剑试试,我让你们三招!”
“观主们对敌,必须知道对方的名姓来历。”
“嘿嘿嘿嘿!拿去自己看吧!”
这位华服的怪人。说着右手微探,扔出一物,落于玄女和元女的面前!
双女魔素工心计,她们决不伸手拾取,只是静心注目对方扔到之物。
那知她们一见此物,神色陡变,慌不迭地一连退了几步!
华服怪人目睹此情,冷哼一声,右手五指轻舒,凌空虚抓一把,地上那件东西,竟然
似具灵性,飞般投于怪人掌中!
怪人二指挟着这件东西,沉声说道:
“你们横行天下,别无所惧,只怕此物,是以在白冰如处作客之时,偶得消息,立即
登程赶赴此间。
在你们认为,白冰如手下人等,绝对无人敢与尔等为敌,‘狂僧’、‘鬼道’功力虽
说不差,你们仍可胜过彼辈一筹,古氏弱女,手无缚鸡之力,所谋之物,何异探囊而取,
人到即得。
可惜你们这群东西忘记了一件事情,古家女娃,既然身怀‘罗汉钱’令,自是已为‘
武林至圣’所青睐的人物,身怀一令,巳可免去浩劫死难,白冰如胆大包天,竟为已私,
罔顾后果,惨杀古氏一家,报应即到!
尔等复不量力,谋劫此令,竟敢潜行至此,可知难出‘武林至圣’意料,巳成扑火飞
蛾?
白冰如总算谋略高过尔等一筹,她决不会亲身犯险,其所以当面泄露机密的原因,志
在促尔代其效死而已。
设若事成,她由尔等手中劫取此令,易如反掌;事败,自有尔等代其一死,可笑你们
尚且自认得计,诚堪悯叹!
如今我将‘罗汉钱’令扔置地上,你俩怎又不去抢取了呢?
我的名姓,你们不配询问,凡我‘武林至尊’门下,无不言出法随,我已多年不开杀
戒,你们切莫*我施刑,火速按我吩咐,发下重誓,我当守我所言,废去尔等仗以为恶的
一身功力,释尔归去!”
双女至此,已知空言无益,她等名传天下之时,武林至尊早巳归隐,虽知昔日盛事,
但却无一目睹。
如今已成骑虎之势,暗忖自身功力罕绝,对方仅有一人,耳闻不如眼见,反正已是不
了之局,战或得能侥幸脱身,焉肯束手任人宰割!
忖念方罢,对方已冷笑说道:
“你俩出道甚晚,自难心服,沉思之后,必然欲作困兽之斗,我再警告尔等一言,战
必死,否则免!”
玄女看了元女一眼,她俩芙蓉面上,闪过一丝狠毒阴谲的诡笑。
“我巳警告再三,你俩不用捣鬼,没若甘愿应战而死,无妨尽量施展你们成名天下的
‘迷魂大法’和‘魅影轻功’、‘阴煞三十六剑’!”
玄女、元女面色再变,对手忒煞骇人,自己动念之事,他却转瞬即知,不由心凛至极
!
“我无暇虚耗时光,不信良言,火连撤剑动手!”
玄女元女再次互望一眼,元女突然得计,含笑况道:
“说了半天,你到底是那‘武林至尊’门下的什么人呀?”
“执行使者‘金面死神’!”
“使者,你刚才说过,你多年未开杀戒了,对吗?”
“不错!”
“翠柏山庄,剑斩白冰如之子的不是你嘛?”
“不是!”
“那不就奇怪了吗?据白冰如自己说,那人也是你这样一身打扮,自报姓名是‘死神
’……”
“不错!”
“什么不错?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武林至尊’门下,执行使者并非一人,‘死神’自也不只一位!
”
“如此说来,你是‘死神’之一了?”
“不,我是第一位执行使者,第一个‘死神’。”
“两者有何不同?”
“我是唯一直接向‘武林至尊’负责之人!”
“武林至尊和武林至圣是否一人?”
“不错,这只是人们的称谓不同而已。”
元女哦了一声,问话中断。
执行使者,第一死神却冷冷接问道:
“你问了这许多话,可是已经想出脱身计谋来了?”
元女面色一红,再次说道:
“请再答我一问。”
“说吧!”
“是否‘武林至尊’的门下,就应该有我无人?”
“你出言辱及至尊,当心舌头!”
“设若果如使者你适才所说,我俩动手必死的活,人头尚且难保,舌头又有什么重要
,仍请使者答我所疑。”
“至尊门下,无不仁厚忠诚!”
“果然如此,使者,你怎敢大言要杀我俩?”
“我曾警告你们,另有不死之途。”
“使者,我俩至今未曾踏进双井寺一步,对否?”
“不错!”
“我俩并不讳言,曾有图谋古家姑娘所怀‘罗汉钱’令之心,所为,却非不善,仅供
自保而已。
虽生此心,直到如今却未有行动,今与使者途遇,设若使者在我二人强索罗汉钱令之
时出面,我俩虽死无恨,如今加罪,岂非‘莫须有’了?”
“你倒能言善辩,太真观中,淫乱之事,你又待怎讲?”
“此事元女更不虚言,但使者怎能不教而诛?”
执行使者并未作答,玄女却接口说道:
“对啦,使者似应无所不知,太真现中虽然另有天地,却尽是些自投之人,这般人,
为恶江湖,无所不为,今有太真观中规矩所拘,彼等不敢妄行匪为,没若我俩不幸死去,
使者,后患无穷何人负责?”
执行使者笑了,声如银铃,巳无适才那种令人森然的感觉。
“你们的话说完了吗?”
“完了。”
“很好,话有条理,令人心服,听你们这番言语,我当罢手不问才是了?”
玄女元女两名道姑,皆未答话。
“太真现中,另有天地,莫非就凭你们三言五语,这脏天垢地,我就任其生生不已了
吗?”
道姑们仍未开口,执行使者突地沉声说道:
“你俩巧言无用,除非诚心改悔过往之非,果真已悟迷途,本使者网开一面,今宵点
尔一处重穴,三个月内不碍搏战,不失本身功力。
然后火速归去,在三月期限以前,焚毁太真观,串领彼等来此双井古刹,夜三更我自
会前来发落……”
双女适才不惜卑恭陈辞,所为只是脱身而已,她俩并非心惧搏斗,因无必胜之券,不
愿树此强敌。
如今听闻执行使者之言,已无他途,玄女不由立即接口说道:
“使者,你不认为阁下所说种种,似乎忒熬欺人了些?”
“愿否任凭尔等。”
“设能免去点伤我俩重穴一节,或有商量。”
“你等若是诚心改悔,何惧之有?”
“巴山双女,非没没之流,束手任人宰割之事,难以遵命!”
“时仅三月,尔等若不背信食言,至期我当代尔解开所封穴道就是。”
“知人知面,碍难应诺。”
“哼哼,我早知道尔等心意,既然不愿承喏,尔等就撤剑一搏好了。”
元女眉头一蹙,故意悄声说道:“使者,难道别无他途?”
“没有。”
“可能容许我俩商量一下?”
“想逃不易,真须汁谋而定,自当任便。”
执行使者“任便”二字出口,不耸肩,不顿足,若轻风吹送浮云般,冉冉飘出了一丈
,以示不闻她俩言语之意。
巴山双女魔心头一凛,对方轻功造诣,胜过自己认为独步天下的“魅影轻功”多多,
看来不经血搏,逃已无望。
她俩随即低声计谋道:“事巳至此,咱们拼?”
玄女摇头不答,半晌之后,方始说道:“此人自称执行使者,真假难……”
“这不会假,他有‘罗汉钱’令。”
“你别忘了,古家丫头还有此令呢!”
“但是此人这身衣着、功力和所戴的金色……”
“这些皆可作假。”
“耶你的意思是?……”
“搏战难免,但我先给他个难题作。”
“有何益处。”
“至少衅端咎不在我。”
“何时动手。”
“对答之间,你要留心,”元女点头示意,随即双双步向三丈开外的执行使者而去。
“你们商量好了。”
“好了,愿照使者所嘱办理。”
玄女此言,出乎“死神”意外,他用怀疑的语调说道:“当真?”
“自然,不过使者却须答应我俩一件事情。”
“说吧,”玄女看了元女一眼,元女自然理会,已在暗中准备,玄女方始缓缓说道:
“请恕玄女大胆直言,我俩对阁下这‘执行使者’的真假,有些疑惑,复因心慕‘武
林至尊’德格,今愿束手拜叩至尊金面之前,自领训罚,使者意下如何。”
她俩本定,所请必不获准,则可以言相罚,诬指使者不真,而后动手。
讵料执行使者闻言一笑说道:“很好,至尊正在双井寺中,发落‘狂僧’、‘鬼道’
,你们可以直叩山门而进,只要说明心意,至尊自会召见,我在寺外相候,去吧!”
这却大出双女魔的意外,闻言竟然木愣在当场。
此时,一声厉凄惨号,自寺中传出,随即听到一声清朗的长笑——
第七十章 狂僧鬼道 时当玄、元二女在寺外与那沁儿相避的刹那。
双井寺中,小小静室的院落内,又来强敌。
两条庞大的人影,电掣般挟着疾厉风势投落当场。
那是一个貌相凶悍的高大和尚,和一个面色苍煞周身浮肿的蓬发道人。
他们纵落之后,目光臀向长廊之上,凶眉扬起。
蓬发道人鬼哭一声,首先说道:
“怪事!”
凶悍和尚冷哼一声接口说道:
“功力不敌,叫人家宰啦,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和尚你总改不了这毛包脾气,九婆子差来的三块料,在咱们眼里固然不算什么,但
在武林之中,却也够狠的了!”
“得啦吧,老道,像他们这个样的,随便哪里也可以抓一把拣拣,多得很。”
蓬发道人再次鬼哭一声,尖涩地说道:
“你真难得,吃得饱睡得着,遇事不经大脑,臭和尚你再细心看看!”
“看个屁,死啦就是死啦,有什么好看的?”
“贼秃,你惹我生气,”
“杂毛,你不赚气性太大了一些?”
“臭和尚你睁大了眼,数数这一排坐着的死人是几个?”
“数个屁,就算我的眼珠子只有黄豆那么大,也看得见这是四个!”
“对罗,九婆子只差来三块刀把子.现在却又怎地多了一块……”
凶悍的和尚一笑说道:
“怎么?你想问问她?”
蓬发道人又气又恼,他竟学着和尚的口吻说道:
“问你个屁,人死了还会说话?”
“这不就结啦,反正是死人,咱们管她干吗?那小丫头就在屋里,老道你放着正事不
办,真混蛋!”
蓬发道人一时语塞,不由气发。他生了气越发难看,那张脸活像个丧门吊客,望之生
寒。
凶悍的和尚却不睬他,肥大的衣袖展处,人已登阶而上。
石阶宽有八尺,如今平坐着四具尸体,三男一女,占去了七尺地方。
凶悍的和尚踏上石阶之后,眉间一皱,沉声说道:
“好狗不挡道,你们死了还要惹人烦心,滚!”
“滚”字出口,他左臂微扬,肥大的衣袖抖起一股狂风,扫向四具尸体,
不料!
他臂腕乍起,紧挨在他左腿旁边的那具尸体,却突地飞起!
这凶悍的和尚,即是名扬天下的“狂僧”,一身由“玄罡”气功而练成的“铜头铁骨
”,不惧任何劲力所发之袭击:
力举千斤,臂力大得惊人,再加上所习“飞云禅功”,霸道得紧,是故养成了狂妄无
比的性格。
遇事不论是非,但凭好恶,因之除“鬼道”之外,他没有第二个能够相共的朋友。
不过狂僧的本性,却并不坏,尤其是生平不近女色一事,为江湖中人所称道。
“鬼道”就不然了,此人奸猾阴险狠毒至汲,性喜渔色,所习“阴玄三昧”冲功,为
歹毒万分的一种绝技,当者必亡,恶名素著。
他俩乍到的刹那,鬼道瞥目一排坐死于阶上的尸体,已然动疑。
他奇怪这四个人死得特别,除非另有旁人挪动过这四具尸体,否则决不会排列得齐齐
整整。
何况坐死阶上,姿态如一,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鬼道本来疑心这不是四具尸体,但他认识其中的一、二、四这三名死者,又看到地上
残断丢弃的兵刃,遂将疑心收起。
但他总觉得内中有诈,是故方始提醒狂僧。
没想到狂僧却给了他个钉子,并已当先抬阶登上。
他暗中冷笑,设若有何变故,狂僧正好替自己开路。
鬼道正在沉思之时,奇变陡起,最边上的那具尸体,已然跃起飞一般扑向狂僧而去。
狂憎任多狂妄大胆,却也不禁吓了一跳,慌不迭地飘退丈二开外!
鬼道目睹尸体横飞,却冷笑一声,闪身而上,他久惯施展歹毒的计谋算人,一望即已
了然内情。
狂僧事出突然,惊骇暴退,鬼道却有心显露自己的识见,因之他闪上石阶之后,沉声
叱道:
“活的道爷尚且不怕,何况是个死的!”
说着他右掌陡出,阴玄三昧之力发出,十成实地击在下那具尸体之上:
尸体如断线风筝一般,被震落在院中。
鬼道瞥目狂僧,得意地“呜呜”鬼哭不止!
讵料狂僧却突然厉声喝道:
“老道你快……”
他那“闪”字尚未说出口来,鬼道已经疼呼一声,暴然退到狂僧身旁!
他身形落地,已难站立,立即跌坐长廊之上,苍白的吊客面孔,变为青灰颜色。
嘴角鲜血滴流,声调微弱地说道:
“我已中人暗算,和尚你要当心!”
狂僧浓眉一挑,低声问道:
“伤势怎样?”
鬼道摇了摇头!双眉紧锁,状极痛苦。
狂僧凶睛一瞪,目注着身前丈远的地方,却安慰鬼道说道:
“快些自疗,这个伤你的泼妇交给我好了!”
说着,狂僧双臂一抖,疾若奔马般扑了过去。
他快,对方比他还快,人影微闪,对方已退到院中。
狂僧蓦地哈哈两声狂笑,如鹰搏惊鸟,再次扑上!
对方仍不还手,身形一旋,又斜飞出去两丈。
狂僧二次扑空,暴性已起,右掌斜起,凌虚劈下。
他掌到人到,第二次扑到对方身前!
对手似乎有些惧意,仍不接斗,身形巧然向后方闪出丈远,已经退到红墙旁边。
狂僧怒极,沉声叱道:
“佛爷倒要看你这泼妇能躲到几时!”
说着,他这次却并不飞纵追击,竟然一步步挪向对方。
这安排巧计,掌伤鬼道之人,正是公孙燕飞。
她从班比圣口中,得知一僧一道即将前来的消息之后,已然料到这一僧一道是谁。
论功力,她不惧任何一个,自知有些地方虽差这僧些许,但已足可支持到老人家事了
露面,设若对方以二敌一,则自己至多可搏十合,是故她安排了个特殊的计策,僧、道果
然上当。
说来也是天意,她深知狂僧功力胜过鬼道?当狂僧步上石阶之时,她认为正合所谋,
因之立即发动震力,将身旁尸体弹出,扑向狂僧。
不料狂僧在事出意外之下,竟然暴退,致所谋成空。
哪想鬼道却送上门来,正好替狂僧实受了八成内力之一掌!
公孙燕飞虽知狂僧鬼道功力甚高,但却不晓狂僧练出了“铜头铁骨”神功,不惧掌力
指法的袭击。
万幸鬼道自恃聪明了得,送上门来,不然公孙燕飞出掌袭击狂僧之时,必然失误而致
被擒!
其实,她虽出掌在鬼道不防之下一击而中。仍然未能重伤鬼道。
只是鬼道狡猾阴险,有心造作,故作伤重不支,意图乘机报复!
鬼道此举,非但公孙燕飞思不及此,就是枉僧也被他瞒过。
如今,她一连着躲闪了狂僧三掌三扑,并非怯敌,而是有心虚耗对方几分真力之后,
再为拼斗。
公孙燕飞深知女子体弱吃亏所在,狂僧有名的身高力大,三次扑空之后,必然怒极,
怒极之下,发招虽猛,已非内力,必将渗入几成硬劲,威势看来凌厉,但却易于应付。
话虽如此,她却不敢怠忽,巳将本身真力提聚掌指之间,准备实接狂僧一掌。
女儿家心细,公孙燕飞亦然,她惟恐鬼道趁此时机暗有图谋,不论是闯入静室,或者
是暗算自己,后果皆为严重,因此她在百忙之中,偷偷地瞥了鬼道一眼:
这一眼,只吓得公孙燕飞心寒胆颤,暗呼—声侥幸。
鬼道恰正提聚真力,睁开凶睛,两道煞芒,闪发着恨怨恶毒的怒火!
从鬼道这一双闪射凶光的双睛上,公孙燕飞始知对方功力深厚,适才所受一掌,伤势
不重,因之她心凛万分。
设非般般凑巧,自己无心中瞥望了他一眼,目下尚且认定鬼道伤重难行,不幸误近鬼
道跌坐之处,则必遭毒手!
公孙燕飞脑海中电旋般掠起一个意念,她暗中冷哼一声,忖道:
“你这个东西不用捣鬼,我非让你上第二次大当不可!”
此时,狂僧业已*近,笑声连连,闻之令人不寒而栗!
公孙燕飞已打定了主意,狂僧第四次发掌扑到。
一声暴吼,一声娇叱,两条人影电掣般交错而过。
公孙燕飞施展家传绝技,竟自狂僧双臂之下,闪身退出。
狂僧只气得暴吼连声,一步,又一步,再次*上。
公孙燕飞面对狂憎,背向鬼道,一步又一步地节节后退!
刹那,她已退到了长廊边沿,在那六尺的高廊之上,鬼道尚在闭目趺坐。
其实,鬼道早巳睁开了眼,当他目睹公孙燕飞缓缓后退接近自己的时候,方始重阖双
目,静待良机。
鬼道说不出有多么开心,他认定刹那之后,非但适才一掌之仇可报,并可擒获对方,
快心快意。
他也暗中打定了主意,决不过早下手,他计算着当狂僧再次扑向对方的时候,自己在
她背后,凌虚伸指,首先点了她的穴道,然后……
鬼道想得不错,可惜天不容人。
这时,公孙燕飞已将退靠到长廊边沿,鬼道就在她身后五尺高处,伸手可及!
狂僧四次扑空,凶性已发,这次尚隔丈远,他已虎吼一声顿足追上。
讵料公孙燕飞却在他步履转疾的时候,娇叱道:
“不忍杀你,你竟当我是害怕,接我一掌!”
狂僧闻言正中心情,接口说道:
“正合佛爷之意,打!”
这一掌,狂僧旋出了全力,人随掌进而到。
公孙燕飞也早巳提到十成功力,冷嗤一声杨掌迎上。
鬼道适时也霍地站起,右手二指暴出,凌虚弹向公孙燕飞。
讵料狂僧和公孙燕飞双掌掌力即将交抵的当儿,公孙燕飞陡地疾如鹞鹰般直拔而起,
左手五指猛握成拳,倏地凌虚向身后捣去!
狂憎不防此着,十成内力所发之一掌,自然击空。
鬼道“遥指点穴”,同时虚发。
但是狂僧那一掌劲力,却照顾上了鬼道。
鬼道本能地在匆忙之下,躲过狂僧掌力,可惜公孙燕飞早已算就,她那猛然凌空捣出
之一拳,在鬼道惊凛奇变,正欲及时闪躲的刹那,却挟疾厉的威势袭到!
休看公孙燕飞出拳之时并末回顾。她却早将部位算准,这一拳,也是公孙燕飞轻易不
露的看家本领。
她那老公爹,对三四两代晚孙们,每人传过一招护身保命的绝技,并曾严谕,不到生
死之端,不得施展。
今朝鬼道算是走了霉运,他恶名在外,功力又高,性复阴险,公孙燕飞深知老公爹替
古晓眉医伤,正当吃紧,此时施展所得绝技制敌,老公爹断然不会降罪,是故她放心大胆
地发出这罕绝的一拳!
鬼道弄巧成拙,惊慌之下,仍然不忘施展狡狯。
他深知狂僧功力高出自己,内力尤其深奥,这一掌设若击中,自己势将难逃重伤之危
,此时已然无暇提力相抵,退避之路,又恰被公孙燕飞的拳风阻住,鬼道错认公孙燕飞的
内力不如狂僧,于是他打定了避重就轻的原则。
转念至此,他立即闪身上步,避开狂僧的掌力,迎上公孙燕飞的拳风。
拳风袭体之时,鬼道只觉得四肢一寒,知上大当,勉强飘退灵敏步,却正被狂僧掌力
击中,一声凄厉的鬼啸呼出,他被震卧倒地上。
狂僧大惊失色,并且十分奇怪鬼道今朝怎地这般不济,自己虽说内力功技胜他些许,
但却绝对无法一掌震倒他,因此迅捷地飞身长廊之上,俯身探视鬼道。
鬼道双目煞红,鼻嘴腥血流出,低弱地说道:
“和尚你要当心,我已身中暗算,内伤够重,这泼妇的拳风怪异!”
狂僧虽然狂妄自大凶悍至极,却是个识货的行家,闻言始知鬼道并非伤在自己失误的
一掌之下,不由陡起戒心。
他不敢疑迟,缘因大敌当前,立即也低声问道:
“老道,三十招内,你自觉能否疗好伤势?”
鬼道狂僧,狼狈不止一年,彼此熟知习性,是故鬼道接口说道:
“和尚放心,三十招后,就算不能完全复无,也可以动手搏敌了!”
狂僧点点头,悄声说道:
“安静地疗伤吧。这泼妇交给我了!”
说着他倏地站起,狂笑数声,向前迈了三步,不再挪动。
公孙燕飞此时早巳飘落院中,她本来有心趁机攻上,转念想到静室之中的古家外甥,
僧道对话声音虽低,她却业已听到,明知狂僧此时不会再上大当,必然守定鬼道,候彼伤
愈,自己岂不正好借机也延迟些许时刻,老公爹闭门多时,前后三场搏斗,为时已久,想
必医伤已至结束地步,设能耗到老公爹事毕……
她想得很对,错在双目一连转了几转,内心虚实,已被鬼道发觉,鬼道立即悄声况道
:
“和尚,凑近我些,有事相谈。”
狂僧闻言退了回去。
“和尚,附耳上来。”
狂僧眉头一皱,俯身鬼道右旁。
“静室之中,必然有人,泼妇一人守护,分身无术,此是天赐良机!”
“你呢,老道,别忘了伤势……”
“你要乘其不备,闯进静室,泼妇必然无暇再来不利于我。”
“话固不错,设若另有人来呢?”
“臭和尚你好笨,要还另有人来,岂不早就……”
“对对对,老道,就这么办门”
狂僧说着,倏地闪身而起,飘到石阶上往来地方,长笑一声,手指着公孙燕飞说道:
“老道身受重伤,我和尚愿意和你互搏胜负,你可能答应在你我胜负未分之前,不做
下井投石的恶事?”
公孙燕飞冷地一笑说道:
“任随尊便!”
“这不能由我,你答不答应呢?”
“和尚,你为什么不能搀扶着鬼道士走呢,”
“喂,和尚并不是求你,是和你作个约定!”
“对不起,我没有这份义务!”
狂僧乘说话之暇,已然备妥方策,此时不由狞笑一声说道:
“泼妇,你敬酒不吃,吃我一掌?”
说着狂僧双臂猛举,看似就要扑上。
公孙燕飞倏地飘退丈外,她有心引开狂僧,则可立将鬼道毙于掌下,除一大害。
不料她飘落丈外的刹那,狂僧突然转身,双臂暴抖,打向静室的木门之上。
“嘭通!”连声震响,静室木门已被狂僧震掉在室内地上,而狂僧却似一阵旋风般随
即纵入室中!
公孙燕飞始知上了凶悍狂僧的大当,娇叱一声,迅捷无俦地追踪而去!
但她刚刚飘进静室门内之时,却陡地又电掣般退了回来,仍然落足院中,咯咯笑声不
止。
这时,狂僧也已纵出,他扬声对鬼道说道:
“老道,咱们今天可让小雁儿衔了眼啦,人家施了‘空城之计’!”
鬼道顾不得安心养伤,睁眼答道:
“没有人?”
“连屁也设有一个!”
“和尚,十招之内必须生擒这个泼妇,否则你我今朝恐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狂僧虽然没有理解个中道理,但他深知鬼道为人,设非事态极端严重,他不会放弃疗
伤之机,因之答应一声,目射凶芒才待施展全力和公孙燕飞一搏……
远处,通向左后方的角门旁边,突然有人沉声说道:
“章兆生,你很聪明,自知今朝即将死无葬身之地,难得难得!”
公孙燕飞在狂僧乘虚破门而入静室之后,继之追进,发觉室中竟无人在,已知其因,
是故迅捷地退回院中。
但她仍然并未放下全心,如今突闻人言,面上立现欣喜至极之色,转身面对着那发话
之人,恭敬地俯身拜下。
发话之人温和地说道:
“燕儿你起来,老夫要亲自发落这两个东西!”
公孙燕飞应声而起,迎上前去,边走边道:
“孙媳力拙,适才被迫无亲之下,曾发‘正阳神拳’击伤鬼道……”
发话之人正是那面相丑怪的黑发人物,在他身旁,侍立着姑娘晓眉。
他听到孙媳之言,点头说道:
“此次不究,不得再违我言。”
公孙燕飞立即应是,快步走向这人的背后:
晓眉姑娘才待施礼,公孙燕飞却一把拉住了她,悄声说道:
“好孩子,咱们娘儿俩个稍停再说家常吧,这礼也免啦。”
此时,黑发的丑陋怪人,已再次沉声说道:
“狂憎虽恶,本性尚善,按我规矩,重责释之以观未来!不过章兆生,你未入三清之
时,已是满身罪恶,投身玄门,非但不知改悔,反而越发毒辣,这种人,除能为祸为害武
林之外,已难迁善知非,按我规矩立应处死!
老夫已然数十年不开杀戒,此处又系佛门净地,网开一面,看你的命运如何,是否能
够逃得天诛吧。”
他说到此处,话锋微顿,却转对晓眉姑娘说道:
“孩子你过来。”
古晓眉缓步挪到此人的近前,他手指着狂僧和鬼道说道:
“孩子,刚才我的话你都听到了,我把这两个人交给你,只许你每人互搏一掌,知道
吗?”
古晓眉低低地说了声是,此人又道:
“鬼道章兆生,已受重伤,却须等他自认可以和你一搏的时候下手。”
说着他话锋一转,沉声对狂僧鬼道喝道:
“这个女娃儿,就是你们今朝急欲掳劫而去的古家姑娘,如今人就站在你们的面前,
是掳、是杀、老夫不问!不过,哪个要想此时抖手而去,却是自找难看,自速其死!”
第七十一章 义释莽僧 鬼道和狂僧,自从这位貌相奇丑的人物来到,始终设能得
到说话的机会,如今鬼道却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能叫得出道爷的名姓,不含糊!你是准,可能说说听听?”
晓眉姑娘却接口说道:
“你还是省省闲心快把伤势疗治复原的好,我不能久等。”
狂僧却在这个时候,悄声对鬼道说道:
“老道,这是机会,别多想闲事,疗伤是正经。”
鬼道点点头,他果然就地跌坐闭目疗起伤来。
那丑陋的人物却对狂僧说道:
“你告诉我,听明白,这句答话关系着你今后的祸福,要仔细听我问什么,别慌着答
复,多想一想!
我问你,稍停之后,鬼道绝难活命,但我念在一位禅门朋友的份上,不愿使你失去曾
费数日月方始练成的‘玄罡’神功。
你休要错当这‘玄罡’神功所化之‘铜头铁骨’,就是‘不坏身法’!
你莫要认为所练‘死穴’世无人知!
和尚,有人若在你那左腋之下,轻点一指,你即将吐血盈斗而亡!
你与鬼道,狼狈为奸,十数年焦孟不离,这要紧的所在他也不知,如今我当着鬼道,
点破你这极端的机密,巳足证明,鬼道必死,老夫行事,绝不会失言误人。
如今我只问你一言,此间事了,鬼道死后,你可有去处?”
狂僧虽狂,却知厉害,对方不但一言说出自己所习神功的名目,并能直指一身铁骨之
下的唯—死穴所在,不由惊凛骇愕至极。
对方话罢,狂僧不能不仔细思考应对言语,是故一时未曾开口。
他正沉思之时,丑陋的人物突然再次说道:
“你有多少年头,没有回到‘伏虎’古刹去了?”
“二十二年,咦?你怎知我和伏虎古刹……”
狂僧随口回答,中途他却发觉玄妙之处,不禁反口回问对方。
“这个你不必多问,现在应该答我适才的话语了!”
狂僧眉头一皱,低声说道:
“你好像是在暗示我和尚,应该返回伏虎寺去。”
“我无暗示之意,不过你认为还有再好的地方吗?”
狂僧一时不知如何答复才好,对方微笑说道:
“擅离寺职,应受重责,若能迷途知返,不失禅门弟子之理、之义,未来不可限量,
否则必将陈尸江湖,死无葬所!”
“你是准,为什么对我的事情这样清楚,这样关怀?”
“爱屋及乌,我曾说过,念在一位禅门朋友的份上,提你个醒儿就是,至于我是何人
,你设若迷途猛醒,返回伏虎古刹之时,说出老夫的模样,自然有人可以告诉你我是哪个
,否则你既是自暴自弃,也无须知道一切了。”
狂僧闻言,回顾了鬼道一眼,迟疑了半晌方始答道:
“我已有决定,不过鬼道……”
丑陋的人物不待狂僧话罢,沉声叱道:
“你设非始终未犯淫之一戒,今朝亦是死数,鬼道结局,你不必闻问!”
狂僧与这丑陋黑发人物谈对起始之时,尚有八分不服之意,他仍然存着一搏之心,不
料相谈片刻之后,狂僧心灵突生警兆,不知何故,他似乎再也提不起那股天地不服的凶悍
劲头。
此时虽然明知仍有很多言语,可以驳答对方,但却话到唇边,自动止住。
丑陋的人物似已了然他的心情,声调沉重而诚恳地又道:
“你所习‘玄罡’神功,非禅门绝技,亦非‘不坏身法’,伏虎古刹,乃三宝佛土,
那‘静禅枯堂’下‘大光明境’中,怎会有这手抄‘玄罡’神功的秘笈,供尔习阅?此话
尔应多思多想!
昔日你之师祖果慧大师,留此秘笈于伏虎古刹,另有原因,今尔仗此为恶江湖,老夫
为全尔师祖之誓,亦当代其清理门户,你莫认为能够就此归去!
尔应已有决定,是应老夫之劝,回归古剃,还是决心与这万恶必死的鬼道,一起亡命
此间呢?”
“贫僧心愿回寺静忏罪咎。”
狂僧自从昔日潜出伏虎禅林,对人从未自称过“贫僧”二字,今朝不知何故,他突然
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丑陋的人物闻言点头说道:
“如此甚好,不必再等鬼道伤愈,你就此先接古家女娃一掌吧!”
“贫僧如今诚悦心服而去,难道仍须和这女施主一博?”
“必不可缺。”
“贫僧既已忏悔往非,是恩,自当永记而报;是仇,亦应就此忘怀。设若必须一搏,
岂非有违初衷,这样吧,就请这位女施主出掌,贫僧实受就是。”
丑陋的人物闻言笑道:
“你不愿互抵一掌,是诚心改悔既往,还是觉得对手难以抵挡你那极具威力的掌法呢
?”
“贫僧未曾想到这些,只觉得不愿再与他人搏战罢了。”
“明觉!老夫深为伏虎禅林庆幸,此即‘放下屠刀’,好,你去吧!”
“贫僧‘明觉’二字,世无人知,今蒙迷途指引,怎敢不拜前辈姓氏……”
丑陋的人物,不待狂僧明觉话罢,接口说道:
“明觉,昔日你潜进伏虎弹林那座‘静禅枯堂’。偷窥‘玄罡’秘笈之时,可曾看完
?”
狂僧明觉闻言面色泛红,羞愧地说道:
“贫僧已皆默背不忘。”
“秘笈最后有一行小字你还记得?”
此言出口,明觉惊退灵敏步,他木然看着对面的丑陋人物,半晌之后,方始恢复了原
先的镇静,上步合十恭诚敬重地说道:
“明觉蠢愚,早应知道前辈是谁,祈念明觉……”
“不必多礼,你应该去了,行前老夫有言相嘱,伏虎古刹,已因那本手抄‘玄罡’秘
笈,惹下大祸,设能化此劫数,你的功德无量。
别后,对今朝与老夫相会之事,应无多言,老夫不愿再受世人凡夫骚搅,切记勿忘。
”
狂僧明觉,合什应诺连声,回顾了身后跌坐廊上的鬼道一眼,垂首悄然嗟吁一声,随
即祈求地说道:
“贫僧想与……”
“不必再和鬼道告别,伏虎古刹的是非,皆由此人所起,你没有什么欠他人情的事情
,立即起程去吧!”
明觉不敢多说,重施一礼之后,俯首转身走去。
丑陋的人物却突然唤止,向双井寺后一指说道:
“明觉,你由寺后去吧,巴山双女,现在寺前,老夫不愿你再多是非。”
狂僧闻言越发心服,此老无怪被武林中人尊为至圣,其心胸,见地,功力实已超凡入
圣,无人可比。
他正沉思之时,鬼道章兆生却突地阴笑一声说道:
“和尚,你当真就此舍我而去?”
狂僧俯首并未答话,鬼道嘿嘿冷笑一声又道:
“这就是和尚你素日所说的道义?”
狂僧闻言全身颤抖,似颇激动,但却仍未开口。
鬼道鬼哭一声,恨恨说道:
“和尚,你休听这个独眼丑鬼的鬼话,难道凭你我两个人的功力,闯不出这双井寺去
?和尚,你去……”
狂僧倏地转身,极为减挚地说道:
“道兄,休说凭你我二人,再多几个像你我这个样子的人物,这位前辈设若要想留下
你来,你就休想能够妄动一步!
道兄,今朝之事你所目睹,耳闻,明觉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你我十数年朝夕相共,道兄应知明觉性格,我愿承揽过往种种恶行的后果,但却无法
代道兄负起淫恶罪行。
这位前辈,乃当代第一人物,适才你曾亲耳听到,喻令明觉不得妄言,但有几件昔日
武林中事,明觉愿与道兄一谈,道兄聪慧过人,至时自知前辈何……”
明觉话未说完,晓眉姑娘却接口说道:
“和尚你可以走了,设完的话我替你说吧。”
明觉看了那位丑陋人物一眼,合十答道:
“女施主,可能容我再与道兄尽最后一言?”
晓眉姑娘微然蹙眉说道:
“好吧,不过这个东西却不像你,他非但不会感激你的好心,恐怕早巳恨你入骨了!
”
“贫僧理会得女施主之言,俗话说‘但求无愧我心’,是故贫僧有言当尽,至于道兄
是否知悔知过,恩我仇我,贫僧就不去想它了。”
他说到此处,转对鬼道道:
“道兄,这位前辈,素以仁厚节义为天下人敬,道兄虽然恶行甚多,前辈虽云必将诛
戮,然事在人为,设若道兄诚心改悔,明觉认定必有自新之路,望道兄三思,言尽于此,
明觉今向道兄拜别!”
说着他果真向鬼道合十一礼,不再停留,大步走向寺后而去。
鬼道却阴森地狞笑连声,对着狂僧的背影说道:
“卖友求生的贼秃,你永远记住,章兆生三寸气在,你有生之日,都是还此怨债之时
。”
明觉霍地停步,缓缓转身回顾了鬼道一眼,可惜鬼道和他相距已远,看不到明觉的神
情,和那滴流着泪水的双目。
咳!明觉终于深沉地叹息了一声,猛然顿足,飞纵而去。
明觉走后,晓眉姑娘手指鬼道冷冷说道:
“你伤势如何,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鬼道狡狯成性,他竟然没有听出晓眉姑娘言下之意,晓眉姑娘心性仁慈,虽遭杀家之
痛,却非极端之人,她因为明觉行前,曾有暗示鬼道悔过自新必可重生之言,才有心地问
及鬼道,有话说否。
不料鬼道一心在想逃生的打算,闻言立即冷哼一声说道:
“话自然有,你这丫头能够作主?”
晓眉姑娘看了那位丑陋的人物一眼,那人含笑对她点了点头,晓眉姑娘暗自欣喜,她
认为鬼道真肯改悔往非,而向自己求恕的话,她如今有权代那丑陋的老人家承诺—切事情
了。
因此她立即对鬼道说道:
“说吧,我可以作主。”
“适才那个丑鬼曾说,要你这丫头与道爷互搏一掌,而定生死,是真。”
晓眉姑娘已知鬼道习性恶毒,永难改悔,闻言冷冷地说道:
“不假!”
“谁要万一不幸而死,那是命了?”
“章兆生,事到如今,你怎地一点羞愧知耻的心意都没有?”
“丫头你少罗嗦,答复你家道爷的问话。”
“哼,你要如此存心,是死定了。”
“一掌之后,你家道爷设若末死,自应……”
“我明白你意思,章兆生,互较一掌之后,你要不死,绝对无人阻尔去路,任你逃生
。”
“好,那么丫头你就动手吧。”
说着他立即起身,大踏步走上了长廊。
晓眉姑娘再次冷哼一声道:
“你的伤势不碍动手?”
“道爷的伤势无碍对敌,尤其是一掌之搏?”
“那就好,咱们互立彼此举手可及的地方。”
鬼道凶目一霎,阴笑着问道:
“举手可及的地方?你是说臂长可……”
“不错,这样公平些。”
“很公平,只是道爷不禁要问谁先动手呢?”
“扔一枚金钱在空中,听列金钱落地声响之时,一齐出手!”
“好办法,道爷赞成。”
说着他狂傲地嘿嘿冷笑着,走近了晓眉姑娘。
久末开口的丑陋人物,这时却沉声叱道:
“章兆生,把你右手暗藏的‘啖魂血羽箭’拿出来给我!”
鬼道虽说狡狯狠毒,经见却高,别看他表面上非常从容,心中却已早怀凛惧,因之当
他肤坐疗伤之时,已将阴毒的“啖魂血羽箭”,藏之右袖之中。
这是他准备在万难之下,护生逃命的物件。
他早巳打定了一个极为阴毒的主意,没若逃生无望,他要仗恃着袖中所藏威震江湖的
绝门毒器,杀一个够本,宰两个有赚!
当晓眉姑娘向他提及,一掌之搏而互立伸手可达的距离的时候,鬼道暗喜心间,立即
改变了策谋。
他要在对搏万一不胜之时,突下毒手,将晓眉姑娘杀死。
不想他那里恶念乍生,丑陋的人物却已沉声喝令他献出所藏向无人知的“啖魂血羽箭
”来。
鬼道闻言何只惊骇,实已凛惧至极,他略一扰豫,冷冷地说道:
“什么是‘啖魂血羽箭’?”
丑陋的人物平静地答道:
“适才你曾握于右手,如今在尔衣袖之中的那件东西就是!”
鬼道冷哼一声,讥讽地说道:
“道爷身怀之物,无不值价,你要?”
丑陋的人物沉哼一声,才待开口说话,晓眉姑娘却先一步转对这人柔声说道:
“老人家,您不是说过,我和这个道人对搏一掌必然能胜吗?”
“当然必胜。”
“那,晚辈敢请您老人家不必顾忌这恶道所要施展的手段,任他如何狡狯狠毒,晚辈
自能诛此恶獠!”
丑陋的人物点头赞许道:
“有志气,有胆识,好孩子!”他说到这里,转对鬼道沉声说道:
“章兆生,老夫郑重警告你这匹夫一言,乖乖地和古家姑娘互搏一掌,是你的幸运,
若敢暗中捣鬼,妄想以所藏‘啖魂血羽箭’伤人,你当身受奇刑而死,至时休怪老夫无情
。”
晓眉姑娘不待鬼道接话,已扬声说道:
“鬼道士,你往前些,时间到了!”
鬼道似知多言无益,他只冷哼一声,走到晓眉姑娘身前三尺地方,停步伫立,不再挪
动。
但是他那闪烁着诡谲凶光的一双鬼眼,却阴森地转个不停。
晓眉姑娘毫无表情地自身畔取出来一枚奇古的金钱,她连眉毛都不颤动一下,玉掌托
着古钱,淡然说道:
“听说你和狂僧趁火打劫,必欲置我于死地的原故,就是为了这枚‘罗汉钱令’,鬼
道土,如今这枚金钱,用作互搏之令,果然决定了你的生死,岂非天意?”
“贱丫头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哼!你在人世就只这片刻时间了,难道不愿意多留恋刹那?”
“搏后死者,未必就是道爷!”
“你死定了!”
“丫头你……”
晓眉姑娘不待鬼道再说下去,突地矫叱一声道:
“鬼道士注意,留心听这金钱落地声音!”
说着她二指轻弹古钱,“铮”的一声,古钱脱手腾飞而起。
鬼道一双贼眼,眯成两条细缝,抬着头,似乎全神注目在这枚腾空而起的“罗汉钱令
”上。
其实,他另有阴谋,这番举动,不过是矫作引诱晓眉姑娘的注意罢了。
鬼道所谋,并非姑娘,而是那丑陋的人物。
他深知晓眉姑娘不解武技,一掌之搏,必然另有文章。
是故他决定当金钱即将落地的刹那,左手弹出“拘魂指”,点袭晓眉姑娘的“丹田”
重穴,同时右臂暴起,以“啖魂血羽箭”照顾这丑陋的人物!
不论对方何人受伤,至少自己得能趁机逃出双井古刹。
此时,金钱已自空中坠落,距离地面不足一丈。
鬼道暗中记数,记算金钱已将落地,他倏地出手,左臂突伸,五指暴弹,袭向晓眉姑
娘!
右手适时微扬,一声轻幽奇响,十六点红星,带着十六点寒芒,迅捷无俦地向那丑陋
的人物袭去!
同时,他一声鬼哭,猛顿双足,向寺外逃去。
讵料他身形腾拔而起,离地仅仅三尺的时候,竟然遭到阻碍。
非伹无法拔升纵逃,并被—股极大的吸力拖回地上!
鬼道只惊得那张丧门脸上,发出了绿色煞芒,他霍地转身,晓眉姑娘正闪烁着那双明
亮的眼睛,冷冷地盯着自己。
面前红影突然蹿飞而来,鬼道惊咦一声,身形急闪,晓眉姑娘的雪酥五臂,已缓缓扬
起,拍下!
这时,红影已到鬼道身前,晓眉姑娘所发一掌的劲力,也巳袭临胸腹,鬼道迅捷闪避
,却又横遭阻力,这时他才明白,已被一种罕绝的玄门功力所化的罡气所困,休想再能挪
动一步!
恨、怒、惧、愤之下,鬼道发眉冲扬,一声凄厉长哭,脱口号出。
红影化为点点星芒,在他身前突然散开,仅仅看到在鬼道四肢之上一闪而逝!
鬼道随即发出一声惨厉无比的长噑,鬼眼立转赤红,口中狂喷热雾,全身如被蜂蛰,
哆哆颤抖不停!
晓眉姑娘缓缓拍出之一掌,和红影同时印透鬼道的身躯,鬼道陡地胸部一挺,长发摆
摇,凶睛突出,疯狂般向晓眉姑娘扑去!
第七十二章 剑诛双妖 晓眉姑娘动也不动,明亮的星眸,不现丝毫惧怕神色,眨
也不眨地直视着狰狞可怖的鬼道。
鬼道尚有杀手未曾施展,那是一种发必与敌偕亡的阴毒功力,鬼道不到必死地步,自
然不肯如此。
现在,他身中适才自己打出的全部“唢魂血羽箭”,已然难以活命,腹部又被晓眉姑
娘击中一掌,自知眨眼将死,是故不顾一切,提足最后的一口真气,施出与敌偕亡的阴毒
功力。
哪知他刚刚施出杀手,扑向晓眉姑娘,陡觉全身一紧,提集于双臂的阴毒功力,竟被
一股无形的强力所制,无法发出。
他在重伤之下,暴集最后一口真气,实不能支持多久,既然无法打出阴毒的掌力,气
血一虚,真气逆行,自己首当其冲,火自内焚,五脏立被震碎,阴毒串行各穴,他仅厉吼
了半声,七窍血出,惨死地上!
此时。
双井古刹之外,执行使者与巴山女魔玄元二道姑,恰正展开一场罕见的搏杀!
玄女巧言欲谒武林至尊一面,不料执行使者慨然应诺,她俩木愣有顷,终于不得不缓
缓挪动脚步,走向古刹山门。
适时恰正逢鬼道真气逆行,火自内焚,五脏裂碎,惨号出声而死。玄元二女闻声知变
,凛惧至极!
彼此互望一眼,霍地转身,执行使者沉声说道:
“尔等怎不叩门?”
玄女故作郑重地急步走向使者说道:
“思之再三,认为还是使者应代我俩先通报才好。”
执行使者冷冷地盯了她俩一眼,点点头:
玄元二女立即一左一右闪向两旁,执行使者坦然自正中走了过去。
讵料玄元二女,在执行使者刚刚踱过她俩身前的刹那,陡下毒手,十缕“太阴寒煞”
暴袭使者“脊心”要穴和手足四肢,两掌“蚀骨”神功,分向使者左右丈余地方拍下!
玄元二女心狠意毒,十缕“太阴寒煞”弹出,仍恐执行使者能够迅捷避过,因之算清
步位,又一左一右击出两掌“蚀骨”神功,欲置使者于必死之地。
哪知执行使者竟末躲闪,十缕“太阴寒煞”在相距使者尺余地方,竟然化为一阵冷雾
,飞散云空消失无踪!
两掌“蚀骨”神功,亦因使者毫未挪动的关系,虚耗了真力,难生作用。
玄元二女目睹“太阴寒煞”如投洪炉,化为云雾消散,不由凛惧至极,霍地顿足飞身
,疾射而逃。
执行使者却蓦地振声“咯咯”大笑,笑声中,使者缓缓转过了身躯,沉声叱道:
“狠毒莫过尔等,想逃岂非作梦!”
“梦”宇出口,人影飘移,玄元二女那高的眼力,也仅仅看到一片极为模糊的烟影晃
闪了一下之后,己然阻截住了逃路。
玄元二女逃既不能,只有一战,立即翻腕拍出四掌“蚀骨”神功。
执行使者冷哼一声,他似乎有心一试玄元二女的功力,仅用一只右手,凌虚拍下!
双方相距丈二左右,浑厚的掌力交抵之下,发出呼啸之声,卷旋起一阵狂飚,沙飞石
走,望之令人惊心动魄!
执行使者被掌力所震,退后了三步,但他身躯未见丝毫摆摇。
玄元二女却一连着向后退出丈远,上身连连闪动,方始站稳。
执行使者不禁暗中点头,他十分明白,适才一击,自己虽未施展全力,已有排山倒海
之威,错过是巴山双女魔,对手若系他人,怕不早巳五脏震裂而亡!
玄元二女四掌齐出,竟被对方以独臂之力震退丈余,惊凛之下,不由怒生。
她俩互望一眼,倏地飘向左右,已将执行使者困于正中。
执行使者冷哼一声,沉声说道:
“适才相抵一掌,我突兴爱才之意,尔等此时设若能按前时所谈办理,仍可不死!”
玄元二女闻言并不答话,却妖媚地荡然含笑。
突然!
她俩双肩抖动,外衣竟自肩头滑落在地上,
这两个淫恶的道姑,外衣之内竟然空尤一物遮体,因之……
执行使者目睹此情,怒声叱道:
“尔等这种自认为具有无边威力的‘迷魂大法’,在我看来不值一笑,听着!在这庄
严的双井古刹之前,尔等设若施展这种淫恶的功力,事后,休怪我要以最残酷的刑罚置尔
等于死地!”
他话刚说完,玄元二女已猛甩发臀,乌云散垂,柔腰款摆。脱了个上下一无条线。
但是,在她俩的腰脐之间,却都有一条雪白闪亮的三指宽带,紧紧围箍。
银带不知何物制成,似极柔软而具弹性。
银带箍束的肚脐地方,多出一幅大如婴儿小拳般的”天魔”铸像,天魔成双,一男一
女,赤体,肢股交合,如活如生!
执行使者冷冷一笑,他不再多说什么,已然决定以威严而残酷专为除治淫徒的手段,
来对付玄元二女。
此时,一种难以形容的歌声突起,由玄元二女一高一低合音唱出。
此歌有声无字,音调动人心弦,挑人邪思!
继之,玄元二女各展荡态,翩翩起舞。
粉腿斜弹,玉乳飞波,盘旋*近了执行使者。
执行使者冷哼一声,并未闪避,似对当前景物,视若无睹。
玄元二女倏忽飘合一处,肩并肩,胸对胸,进、退、揉、磨、令人……
执行使者非但毫不动心,方寸之间,反而越发清灵。
歌声适时转变,似呻吟,若承欢……
执行使者突然沉声说道:
“你们还有什么更厉害的看家本领?”
她此言方罢,两声奇异的微响传来,紧箍在玄元二女腰际的那两条银带,已突然脱落
,变作两个银色圈环。
玄元二女各持其一,翻飞旋转,围绕着执行使者,若电掣般疾驰不停!
蓦地!
玄元二女倏然停在了执行使者身前三尺地方,双手高捧着那个银色圈环,虔诚而庄严
地直视着执行使者,一动不动。
执行使者暗中异常警惕,她从它元二女的双目之中,发觉对方此举似怀极为自信的神
色。
半晌之后,执行使者突然冷叱一声说道:
“原来你们‘迷魂大法’之中,还另有阴毒的埋伏,难怪江湖中人遇则必亡,可惜这
些东西对我无用!”
他话声乍歇,玄元二女面色陡变,缓缓将所持银圈交与右手,左手猛地一翻,向执行
使者拍去。
同时,右手所持拿着的那个银圈,却霍地弹震开来,变成一柄三尺寒剑,一上一下,
斜削到执行使者的肩臂和左腿。
执行使者冷笑一声,全身不见丝毫挪动,人却轻飘飘飞出丈外,金霞暴闪,一柄奇古
的金剑已握在手中。
她剑指玄元二女说道:
“穿上你们的衣服,免得露体而死!”
玄元二女一言不发,飞身而退,迅捷地穿好了衣衫。
巴山双女魔所持那个银色圈环,非但是她两人名震武林的兵器,在那“天魔”铸像之
中,还暗含奇毒的毒粉,嗅之骨软而颓,端的厉害至极。
无奈执行使者早巳预防,因之狡谋难逞。
如今她俩只有凭仗一身功力和所习罕绝的剑法,和执行使者作生死之搏。
她俩练有一套合手对敌的狠毒剑法,战无不胜,一对“雪柔剑”又是斩铁碎玉的宝刃
,此时为护生命,自然下手不再留情。
是故飞身进*刹那,剑走轻灵,直取执行使者胸腹和肩颈。
执行使者金剑一震,轻描淡写,已将玄元二女的宝刃弹开。
二女剑化匹练,挟疾风横卷攻上,数尺以外,已觉剑气*人。
执行使者金剑微抖,玄元二女全力发出之诡奇招法,竟然无功,再次被使者将剑弹开
。
玄元二女不由凛惊至极,她俩此时方才看出,执行使者所施剑法,竟是昔日威震天下
的“九九归元”八十一式!
这种剑法,非但必须功力深厚方能施展,并且在内功真力修为方面,也须达到以神御
气的境地,方能任意发挥。
玄元二女这时方才忆及最初暗下毒手,暴发十缕“阴煞”袭击对方之时,未能竟功的
因由。
对方既已练成“九九归元”剑法,“玄罡”神功必已收发由心,如此之下,其人已是
百邪难侵,阴煞怎能有效?
难怪无人能挡的“迷魂毒粉”他都不怕,对方在“玄罡”神功所化的无形天幕之中,
自己已是有败无胜,战不如逃。
玄元二女打定主意之后,双剑攻势却越发凌厉。
执行使者却依然从从窖容提剑迎接,似乎等待二女力疲心拙之后,再下杀手。
玄元二女一招“阴风归穴”横剑卷下,被使者一招极为普通的“八方风雨破”解开来
。
继之,玄元二女一声轻啸再次全力攻上,剑化满天寒星,遍洒刺到!
执行使者这遭却也兴发,倏地金剑一翻,飞身寒星之中,
只见雪闪飞击,银虹翻滚,金霞灼灼,剑气纵横,虽只有三个人在飞舞盘搏,但从金
鸣劈风之声听来,却似有十数名高手对搏一般。
蓦地,玄元二女又是一声呼啸,她俩突然斜纵而起,一南一北,捷逾云燕,分途逃去
。
执行使者长笑一声,身形直拔而起,凌虚沉喝道:
“时间已到,留下命来!”
他话到人到,金剑化为一道长虹,直向玄女背后疾射而到。
玄女百忙中沉身下降,意欲躲过这招“九儿归元”剑法中的“龙降天雨”一式最具威
力的杀手。
谁料剑飞迅疾,出其想象,一闪即至,玄女身形下沉不足尺余,金剑却已贯背出腹透
体穿过!她只痛呼半声,知觉已失。
执行使者剑斩玄女之后,未容玄女尸体坠落,凌空旋身,已然追临元女背后。
玄女死前的半声凄呼,元女自然听得清楚,胆颤心凛之下,执行使者竟已到达她的身
后。
元女知难逃脱,银牙一咬,不待金剑诛戮,立即横剑自了。
执行使者霍地止步收剑,元女巳然尸横尘埃。
此时,东方已现曙色,双井古刹的山门大开,数十名僧侣列队出来,他们对这华服的
执行使者,似甚熟悉,并无丝毫惊诧不安的样子,但却个个恭敬地向使者合十为礼,随即
动手一人一个搬取寺前的那些尸体。
隐身门楼暗处的娃儿梅泓沁,业已悄然而下,迎上了正好缓步出来的丑陋人物,和他
的母亲公孙燕飞。
执行使者走到丑陋人物的身前施礼之后,绝声说道:
“老菩萨要我带古晓眉去。”
丑陋的人物点了点头,招唤晓眉姑娘近前,然后对执行使者说道:
“寺外满地尸体,是枝儿干的好事?”
执行使者却答复说道:
“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东西,老菩萨已经……”
丑陋的人物哼了一声,执行使者不敢再接说下去。
公孙燕飞恰好带着爱子,在这个时候向执行使者叩安,将一场风雨遮过。
丑陋的人物这才和缓地对使者说道:
“你带着古家姑娘去吧,记住,古家满门的血海冤仇,不准你们多管多问,由她自己
前去了断?
春暖之后,我要再见古家姑娘一面,至时由你和她一道前来。”
执行使者答应一声,上步轻轻拉着晓眉姑娘的玉腕,叩别了丑陋的人物,转身缓步走
去。
公孙燕飞和爱子,却陪着这丑陋的人物,往另一条道路迈下。
自此,晓眉姑娘再也没有露面,双井古刹也再没有人前来惹事生非。
是春暖花放的时候,“叙永”山城,东大街的“高宾客栈”,在晌午过后不久,来了
一队旅客。
一乘小轿,由四名壮汉肩抬,前后护拥着八名素衫俊秀的使女,缓缓走进了高宾客栈
。
“叙永”县城,建立在“龙凤山”的侧坡上,雄踞川南,山势险峻,扼川南滇黔的关
键,自古蜀至今,为往来南北要道,是故居民众多而商贾云集。
高宾客栈是叙水山城之中,最为洁净宽敞的一家旅店,因此生意兴隆,座上客满。
客栈前进,楼下两廊是散座的茶馆,楼上是酒家饭堂,后面全是大小单间和厢房跨院
。
客栈最后地方,是一座占地约有三十丈的独院。
院中一座小巧玲珑美轮美奂的小楼,楼名“暖阁”,是高宾客栈专供贵客歇宿的豪华
场所。
有小巧的鱼池、花圃、遮阳的凉亭等等,日收纹银三两,包括三餐佳肴。
普通旅客,谁也花不起这么多的租价,故此“暖楼”的生意非常清淡。今天,一大清
早,就有人包租了“暖楼”,专司侍候“暖楼”房客的店伙,眉开眼笑地收拾着暖楼里的
每个房间。
一切妥当之后,他跟巴巴地盼望财神爷的大驾光临。
那乘小轿,自抬进了高宾客栈,已经吸引了整个客栈的旅客。
金色的轿围,亮闪着光华,朱红的轿杆,不知何物制成,通长三丈,粗细仅如小儿之
臂,乍看不觉起眼,久观自会令人觉得有种难以理解的奇特之处,当然,普通人是无法看
出这些来的。
八名素衫使女,个个艳光照人,尤其是她们那种走路的姿态,看上去令人痴醉,难禁
心动。
小轿一直抬进了“暖楼”,两名使女紧跟着扣死了院门,那些伸长脖颈准备一观轿中
人物的旅客,自然大失所望。
那名侍候“暖楼”贵客的店伙,也被摒于门外,因此他不能不轻轻叩打着门环。
门开处,是一名素衫使女,双手扶着两扇木门,一双闪烁异采的眸子,紧盯在店伙的
身上,她不开口,也不放店伙进来。
店伙却哈腰施礼满面带笑说道:
“姑娘,我是照顾伺候‘暖楼’客人的店家,您……”
这位使女闻言只淡淡地点了点头,自身边取出了一张纸条,递给店伙,她仍然没有开
口。
店伙含笑接过纸条,当时并没去看,再次说道:
“姑娘,你请放我进去,也好……”
他话未完,那位使女却轻伸玉指一点那张纸条,退步“砰”的一声把院门关了个严丝
合缝!
店伙一愣,不由注目手中的纸条,随即满面愕诧地走去。
不多时候,高宾客栈已经互传着一件惊人的捎息,说这乘坐小轿而来的贵客,上上下
下都是哑巴。
这个消息不由人不信,因为自从她们来到之后,不论索茶要水,概由那四个轿夫轮流
拿着纸条出来向店家索取。
当然在这种情形之下,那个伺候“暖楼”客人的店伙,始终没能进入“暖楼”一步。
是夜。
高宾客栈前后大小空余的单间,极为奇特地在半个时辰之内,全部客满。
这些客人,都是外乡的面生者,口音极杂,行动粗鲁。
高宾客栈的账房先生,是位久行江湖的人物,他目睹此种情形,立即召来所有店伙,
悄悄严嘱,要小心应对。
他自己却单单留下那个伺候“暖楼”的伙计,郑重地说道:
“今天事情奇特得很,看来“叙永”地面必有是非,在我想来,晚上投宿的这二三十
个汉子,要不是“暖楼’客人们的同伙,要不就是冤家,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情,你要特
别留心。
你很聪明,立刻要想个办法知会‘暖楼’上的客人一声,记住,要不落形迹,快去快
去!”
这个店伙霎着眼睛走了,他一路上已经有了主意,到达“暖楼”院门以外,举手才待
敲门,岂料院门却适时“呀”的一声自动开启。
第七十三章 冰玉佳人 “暖楼”院门突然大开,吓了这个店伙一跳!
他正木愣的时候,门里已经伸出一只雪藕般的玉臂,纤手紧捏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店伙接过纸条,看了一眼说道:
“小的就去准备,顺便有几句有关小店规矩的话,烦请姑娘转告上面。
小店既是招商客栈,自然三教九流都能寄宿,人多了就杂,杂了就保不定会出什么事
,所以入夜之后……”
他的话还没完,另一张纸条又递了出来,他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甚感贵店账房先生的盛情,一切我们自会当心!”
店伙心中一惊,不再多口,转身走去。
深夜!
叙永山城之中,除掉“更夫”,“赌徒”,“色鬼”们之外,不论是旅客或是百姓,
俱皆入梦。
就是“高宾客栈”,也已熄灭了灯火,悄寂无声。
突然!
砰!砰!砰!砰!几声震响,从客栈大门传来。
值夜的店伙眨着疲倦的睡跟起来,有气无力地间道:
“什么人叫门呀?”
门外传来朗朗声音道:
“投宿客!”
值夜的店伙并不开门,仍然是有气无力地说道:
“对不住您哪,小店客满,您再上几步……”
他话没完,店外客人已杨声说道:
“你开门吧,我是住在‘暖楼’的客人!”
值夜的店伙这时方才恢复了神智,立刻打开了店门。
门开处,进来了一位神态仪表在在惊人的奇秀少年,少年一言不发,似是轻车熟路一
般直向“暖楼”方面走去。
值夜店伙关好店门工夫,少年早巳走投了影子。
少年果然是“暖楼”的客人,当他刚刚踏近“暖楼”院门的时候,院门已然开启,有
个俏娜的影子,将少年迎接进去。
高宾客栈的账房和那个专司伺候“暖楼”客人的店伙,根本就没有入睡,他们直觉得
今夜必有一场惊天动地的事故发生。
哪知“杞人忧天”,虚耗了精神,直到鸡鸣天亮,店中安稳无事。
不过在日上三竿之后,却发生了令人惊谔的事故。
昨日傍晚时候,那些三二两两住进高宾客栈来的大汉们,竟然没有一个起身招唤店伙
,似是睡死了一般,毫无声响!
账房先生皱着眉头,悄悄嘱咐伙计探视动静。
不料店伙回报,却是众口同声说是——
“室内空无一人!”
室内空无一人不足为奇,奇怪的是室门自内部紧紧扣关。客人的部分衣物还留在客室
之中。
账房先生这次可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即亲自探视了一遍,随即转身直向后面的“暖楼
”而去。
他轻叩着门环,无人应声,脑门上已经现出了汗珠。
震腕用力,院门“砰砰”声响,仍然无人答应。
他不再迟疑,招呼伙计,顺梯上墙,打开外门,提心吊胆地走进了暖楼。
其实账房先生踏进院中之后,已经发觉果如所料,“暖楼”中的旅客出了事故。
因为他亲眼看到那顶小轿自店外一直抬进了“暖楼”之后,始终并未抬出店来,如今
却巳不见踪影。
登楼之后,渺无人踪,账房先生却放下了悬心。
原来他怕“暖楼”的客人已然遭害,设若留下一具两具尸体,高宾客栈这件人命官司
就够打的。
既无尸体,不管是死是活,高宾客栈在理上说来,是极易了断。
他立刻请来店东,把详情说了一遍,终于决定对突然失踪而尚有衣物留置室内的那几
间单间,暂时不动,等几天再说。
然后召集店伙,严谕利害,嘱咐大家守口如瓶,静观变化。
午后,由城外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在城郊五里之外的那片“坟场”的巨木之上,
突然悬挂着二十三具尸体!
消息传到高宾客栈,账房先生大惊失色,立刻亲自开启了那几间单间的房门,将室内
失踪旅客所留的衣物,全部搬了出来。
这时他才明白,他所担心的“暖楼”客人,是些怀有奇绝功力武技的人物!
转眼事隔三日,高宾客栈的账房先生,已将悬心放下。
讵料在傍黑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位客人,直截了当地对账房先生说道:
“前三天有二十多位朋友住在这里,留下了些衣服杂物,不知道那些东西还在不在?
”
账房先生一时不知如何答复才好,竟然木愣一旁。
来客却眉头一皱说道:
“有就说有,没有就说没有,你总要回我句话呀?”
账房先生期期艾艾地说道:
“老客,你的那些朋友走得匆忙……”
来客似乎已经了然账房先生的用意,接口说道:
“不错,人全走了,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东西要还在,交给我就好。”
账房先生沉思刹那,缓和地说道:
“老客,这件事关连可很大,这么办好不?前面有家“李家茶楼”,你请那边坐一会
儿,东西有人给你送去。”
来客点了点头,临走的时候况道:
“也许我走了眼,看错了你,好,咱们就这么办!”
账房先生没敢再说什么,他候着这个客人走后,立即叫店伙把所存失踪客人的衣物送
了过去。
失踪人客的衣物巳然送出了门去,按说高宾客栈再也没有事了,哪知次日清晨,又出
了奇特的事情。
一个腰悬宝剑目射煞芒的中年英俊人物,突然走进了高宾客栈,他要了一个单间,在
店伙给他送上来茶水之后,他冷冷地对店伙说道:
“这‘叙永’城中,高贵客栈就是你们一家吧?”
店伙自然是实话回答,告诉这位客人说是只有这一家。
这人闻言接着问道:
“你们后面可有一处美雅静的落院,名叫‘暖楼’?”
店伙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些疑心这位客人的来路了,
这人却突转话锋说道:
“你们店里什么人能够负责?”
他这句话问得突然,令人费解,因此店伙笑着反问他道:
”客人您说的‘能够’负责是指着什么?”
这人此时已经明白自己话说得露骨了些,遂淡然说道:
”我是问你们的店务。”
“账房先生负责。”
“你能请你们账房先生来一趟吗?”
店伙并未答活,点头转身而去。
移时,账房先生走了进来,他首先笑着问道:
“老客喊我可是有事吩咐?”
这人冷冷地盯了账房先生一眼,说道:
“贵姓?”
“不敢,贱姓张,弓长张。”
“张朋友,请坐,坐下来咱们谈点生意。”
“我站着好,这是行规。”
“我们要谈的话很多,还是请坐下吧。”
账房先生只好告罪谢坐,这人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后面有内眷和后下人不少,大概傍黑就到,你们那座“暖楼”现在没有住客吧?
”
“没有。”
“好,回来请吩咐伙计们收拾一下,我搬过去。”
“是!”
账房答应一声,就待站起身来出去,这人却伸手相拦说道:
“慢着一点,我还有事。”
账房点点头,心里却极为不安。
这人面色一变,冷冷地说道:
“前几天,我有几十个手下人,就住在你们店里,深更夜半,突然走了个干净,不知
道房饭账费算清了没有?”
账房先生眉头一皱,似在思考着这件事情,半晌之后方始答道:
“小店往来客人实在太多,记不得什么人早到或是晚走了,不过最近绝对没有未付店
费就走的客人。”
“你再想想看。”
“我想不起来了,老客最好能告诉我是几号单间,这样我可以查一下流水账就知道啦
。”
这位客人闻言冷哼一声说道:
“用不着查,我这些手下人走得慌促,曾经留下了不少东西……”
那账房本想搪塞过去,此时已知无法办到,不待这人的话罢,立即似是恍然记起此事
一般接口说道:
“有有有,老客您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不过他们都是付过了费用,并且也不是一道
来的,好像……”
这人脸上现出了一丝笑容,接口说道:
“他们留下来的东西,就烦请账房也一并送到‘暖楼’去吧。”
账房心中一凛,诚恳地说道:
“老客,东西已经有人取走了。”
这人闻言霍地站起,沉声说道:
“这不可能吧。”
“我怎敢欺瞒客人,就在昨天,来了一位客人,声言是前三天那几位老客的朋友,要
去了所有的存物,我是叫伙计送到‘李家茶楼’去的,老客您要是不信,可以到前面李家
茶楼一问就知道了。”
这人勃然大怒,厉声叱道:
“哪个叫你把东西随便给他的?”
账房深知若是一个回答不好,必惹大祸,是故他哭丧着脸故作一种无可奈何而又委屈
的样子说道:
“这您可要担戴我一些了,来人说得非常清楚,并且能够指出那几位留下衣物的客人
们是住在几号,又能说出那些客人的模样,我……”
账房虽是说了谎话,但却骗信了这个人,因此这人长吁一声挥手说道:
“好了,你去吧,叫伙计立即打扫干净‘暖楼’!”
账房自是连声应诺而退,但他心中却极为不安。
暖楼收拾干净,这人搬了过去,立刻自身畔取出十两纹银,交给伙计存柜,然后拿出
两余散银,托在手中对伙计说道:
“这些碎银子我想赏给你,不过要你先答复我几个问题。”
“是是是,小的先谢谢您罗。”
店伙早经嘱咐,满面含笑净说好听的话。
这人瞥了店伙一眼,淡淡地说道:
“四天以前,这座‘暖楼’是否有人租住过?”
“有有有。”
店伙声调急迫,看上去好像他是生怕那两余的散碎银子飞掉似的。
“租住‘暖楼’的都是些什么人物?”
“四位轿夫,是壮汉,八名使女,很美。”
这人皱了皱眉,问道:
“应该还有一个人吧?”
“没有了老客。”
“哼哼,看来你是不想要这两许碎银子了。”
“小的说的是实话……”
“实话?轿里的人呢?”
“小的只看见过轿子,根本没看到轿里的人。”
这人闻言冷笑一声说道:
“你拿我当小孩子看?”
“小的不怪客人您不信,说来连我都不信,可是事实却又真真如此。”
“怎么会?”
“怎么不会,轿子一直抬进院中,院门立刻关了,然后不论是要茶要水,概由四名轿
夫拿着小条子向我要,我就按照条子上所写的东西准备。
“送来之后,仍然是一名轿大在楼院门口取,他们连话都不说一句,总共住了半天半
宿,我连院门都没迈进一步,怎能知道?”
他话未说完,这人已接口说道:
“你说那次的客人们只住了半天半宿,我不懂这句话的来头?”
“那次客人是响午过后来的,清晨已经没有人了,岂不是……”
“他们那顶轿子总不会插翅而飞吧?”
“老客,怪就怪在这一点了,别说轿子啦,连轿杆也没留下呀!直到现在我还想不通
这一点呢!”
“你说那些客人们始终没有开口说过话,索取东西全用纸条?”
“是的,客人。”
这人眉头紧锁,半晌之后突然说道:
“你可觉得那些客人,有什么令你一眼看来不容易忘记的地方?”
店伙想了半天,摇头说道:
“有是有,说来却很不应该。”
“没有关系,你说出口听入我耳,决无别人知晓。”
店伙睑上一红,低声说道:
“那八位使女走路的姿态,令人难忘。”
这人闻言摇了摇头,店伙突然又道:
“对了,还有一件东西令人难忘,”
“哦?是什么东西?”
“那两根轿杆。”
这人一愣,怀疑地瞥了店伙一眼,店伙似乎有心加强那两根轿杆的怪异,接着郑重地
说道:
“赤红,那两根轿杆红得特别!”
这人突然沉声问道:
“有多粗?”
“像小孩子的手臂一般。”
“那红色是不是油漆?”
“不不,是本色。”
“杆上有没有‘股节’?”
“有。”
“约有多长发现一个‘股节’?”
“大概全长三丈左右,只有一个‘股节’!”
这人面色陡变,把托着的散碎银子立即赏给了店伙,挥手令其退下。
店伙暗中好笑,他认为两根轿杆有什么奇特,竟然骗过了这个来历可疑的人物。
其实,这两根轿杆,却关连到—件大大的是非,几乎使整个的武林中人因此相互成仇
,而导致了极其悲惨的后果。
傍晚时候,高宾客栈门外停下了两辆华丽的车轿。
头前那辆车轿里,走出两位中年美妇,很快地把后面那辆车轿的车帘桃了起来,搀扶
出一位满头银发而貌相奇俊的妇人?
车轿前后,护拥着十二名凶悍的壮汉,各跨骝马,威风至极。
车轿乍停的刹那,壮汉们已经甩镫下马。
当那貌美如花丽头发雪白的妇人被搀扶出车轿之后,十二名壮汉立即个个肃立两旁,
俯首无言状至恭敬。
清晨先站而来的那个人物,巳在店门迎接.此时上步自两名美妇手中,接扶着那位白
发艳妇,缓缓走进店小,
十二名壮汉却只留下了两个人,吩咐店家带马而进,其余十名再次登鞍,鞭马飞驰而
去。
是夜初更。
“暖楼”之上摆列着上等的菜肴。
白发艳妇高踞上座,中年人相伴一旁,那两位中年美妇下首相陪,两个壮汉持壶斟酒
。
那白发的艳妇突然向身旁的中年人道:
“怎么样,事情都讲清楚了吗?”
中年的人物却淡然说道:
“变化极大,还是等一会说吧。”
白发艳妇点了点头,不再发问,大家立即用起饭来。
第七十四章 天心血竹 饭后,两名大汉收拾桌椅退下,“暖楼”之上,就剩了白
发艳妇,中年人和那两位美妇,这中年的人方始沉静地说道:
“我们来晚了一步!”
白发艳妇蹙眉说道:
“焦家五鬼等人的遗物大概破别人捷足先得了,对吗?”
中年人物点了点头,白发艳妇一笑说道:
“很好!”
中年人物闻言一惊,瞥了白发艳妇一眼,但他并未接话:
白发艳妇却伸了懒腰,对那两位美貌的少妇说道:
“我累了,你们姐儿两个给我捏把两下,捶捶腿。”
说着地缓缓站起,两名美妇立即扶她躺在床上。
首先替她脱去衣衫,仅剩了一个银色的兜肚,和下身一件短得不能再短了的粉色底裤
!
然后两名美妇,一捏上体,一捶双腿,按摩起来。
那中年人物仍未开口,白发艳妇却又说道:
“你随我多年,可曾看到我做过拙笨的事来?”
中年人物摇了摇头,白发艳妇却娇叱问道:
“你是怎么啦吗,干嘛不说活呀?”
中年人物微笑了一下说道:
“有什么好说的呢,一切你已经早就安排好啦。”
“别生气.我不能不这样做!”
“我没有生气,我觉得你谁都该瞒却不该瞒着我……”
白发艳妇咯咯笑,大眼睛一瞟,风情万千地说道:
“你怎么这样笨呢,我要不连你都瞒着的话,别人谁肯相信,那群东西别看表面上对
我百依百顺不敢反抗,其实哪个不像焦家五鬼一样,暗怀鬼胎,强自按捺罢了,他们一有
机会,哼!”
她冷哼了一声之后,竟然停下了话锋,媚眼儿飞向中年人物,端的迷人魂魄.勾人心
神!
中年人物强压着怒火,也含笑瞥了她一眼说道:
“焦家五鬼所率领的那些人,—个没剩,这……”
他话声未歇,白发艳妇已经接口说道:
“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中年人物突然郑重地说道:
“你算就对方准会上当?”
“当然,这丫头虽然心细如发,但他知道的往事却不多,见到她那死鬼爹爹的亲笔,
焉能不信,要不她怎么会连夜离开‘暖楼’而去?”
“你别过分自信,就像上次在‘翠柏山庄’一样,结果得不偿失!”
“上次,上次,哼!小冤家自己找死,我怎幺知道他敢骗我?再说,谁又想到那么巧
,偏偏就会真碰上了‘老不死’的‘执行使者’?”
中年人物摇头自语道:
“如今我想来还有些惊凛,要不是我应变得快,休想能够生出那条死谷!”
“算了算了,过去的事谈它干吗。”
“九娘,双井古刹的事情……”
“那更出人意外了,凭‘狂僧’‘鬼道’和‘巴山双女魔’,竟然无一幸免,那自然
是又碰上了‘老不死’的一家人,迟早总有一天……哼!”
中年人物眉头一皱说道:
“九娘,我记得你曾说过,为了当年古月苍薄幸之事,你找上了‘老不死’的家门,
‘老不死’曾经说他梅氏一家,绝对不管古家的闲事……”
白发艳妇冷笑一声说道:
“那老不死的说话自然算数,可是他那个宝贝孙女,却不听他那一套,上次双井古刹
之外,铁翼三鸟断魂之事,后来老苗子不是亲口说是三十多人俱皆死在那个丫头的手中吗
?”
“不错,可是玄元二观主和狂僧鬼道,却绝非那个丫头所必胜,到头来还不是依然丧
命,由此可见……”
白发艳妇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不待中年人物把话说完,已声叱道:
“萧一剑,你是不是有些怕了?”
原来这个中年人物,竟是昔日在翠柏山庄焚毁之后,假扮执行使者死神的“银面魔”
萧一剑。
不用说了,这个白发的艳妇必然是那“无情仙姬”白冰如。
萧一剑脾性刚烈而阴险,向来有我无人,闻言也冷嗤一声说道:
“九娘你不必激将。我萧一剑从来就没怕过人,只是为了大局着想,似乎应该谋定而
动才行,何况……”
无情仙姬白冰如适才话说出口,已经有些懊悔,至此不由媚目瞟飞娇笑一声,嗲里嗲
气地说道:
“你像是当真了,人家是逗你玩的,难道我真不晓得你的为人?真是的!”
萧一剑凶狠无比,阴险成性,只要你惹着了他,迟早丧命他的剑下,但他对于白冰如
,却像是前世的冤孽,无可奈何。
白冰如狡狯万分,心细若发,聪慧至极,目睹此情立即挥手示意两名美妇退下,随即
玉腿轻拍荡笑一声,扯下头上的银色假发,似乎呻吟般说道:
“萧……你来……”
萧一剑暗中轻吁一声,缓缓站起:
白冰如却突然全身一拧,声调奇特地说道:
“嗯……快嘛。”
萧一剑似乎非常害怕这种奇特的声音,苍煞的俊脸上面,立即泛起了赤红的云霞,他
二指向角落处那双巨烛一弹,巨烛火焰一闪而灭。
随即听到白冰如一声娇吁。接着是脱衣声响,继之……
一阵长长的山崩地裂带有频死之际的呼唤喊叫之后,“暖楼”之上变得十分寂静,只
有两种不同的喘息声百,夹杂着人体的异香和一种无法形容的特异气息,在空间奔流荡漾
……
半晌之后,萧一剑低低地说道:
“我有个奇特的消息告诉你,”
白冰如娇笑一声,语凋淫荡地说道:
“萧,我不信你还有比‘这个’更奇特的!”
白冰如口中的“这个”,不晓得是指着什么。
萧一剑却回答她道:
“九娘,你像条……你怎么老像不饱似的!”
“叭”!大概是白冰如给了萧一剑一巴掌。
萧一剑哼哼笑了两声,继之语阔郑重地说道:
“先别闹,听我说,事情关系重大!”
白冰如似是今宵兴致特高,仍然嗲声说道:
“重大的事情刚刚过去,萧,你说对不?”
“我是和你在谈正经事。”
“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认为天下除了‘这个’以外,再没有什么正经事了!”
她这句话的声调特别深沉而伤感,并且还带着一种人类原始的声音,‘这个’又不知
道她是指的什么!
萧一剑这次没有答话,大概从白冰如的语调之中,听出些别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白冰如突然幽幽长吁一声说道:
“萧,说吧,说说你认为奇特的事情给我听。”
萧一剑沉重地叹息一声,缓缓说道:
“我问过一遍,没有人见过那顶小轿里面坐的人物是什么模样。”
“哦,难道连声音都听不出来?”
“要有声音,自然能够听出是男是女,可惜……”
“想必是那人始终并没开口?”
“四个壮奴,八名使女,没有一个人说过话!”
“啊!这怎么会呢?”
“事实如此。”
白冰如闻言不由沉思起来,是故半响没有开口。
萧一剑却突然悄声说道:
“不过我已经能够猜到轿中的人物是谁。”
“萧,别太自信。”
萧一剑冷哼一声说道:
“九娘,什么地方出产‘天心血竹’?”
他俩虽然是在黑暗中悄悄相淡,看不清彼此的神态和模样,但是萧一剑仍然能够觉得
白冰如听到“天心血竹”四字之后的激动!
果然,白冰如声调突转肃穆,冷冷地问道:
“你问这个干吗?”
“九娘,你先回答我。”
白冰如似是万般无奈,淡淡地说道:
“只有‘不归谷’中出产此竹!”
“从前九娘曾经对我说过,‘不归谷”沉沦之后……”
“从前的事情还提它干吗。”
白冰如说完了这句话后,幽幽长叹了一声。
萧一剑突然含有妒意地说道:
“你这样怕提从前?”
“萧,别成心惹我气恼。”
白冰如不知什么原故,极不愿意人家提说她从前的事情。
萧一剑似乎胸有成竹,冷静说道:
“九娘,我不会成心惹你的,不过不提从前的事情,我怕无法办到,因为必须找出那
个轿中的人物……”
“我不明白,那个轿中的人物和提我从前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九娘,我发觉你很后悔在‘翠柏山庄’所作的那件事情……”
“萧,你明知道我作事从不后悔!”
萧一剑却沉叹一声说道:
“我相信你是如此,不过其余的人恐怕已经都在人人自危了!”
白冰如声调一变,冷冷地说道:
“你这句话使我难过,我不懂……”
“九娘,你应知道我对你的忠诚,说实话,你有些事情作得过分了些。”
白冰如这次并未接话,只轻轻地长叹了—声。
萧一剑声调变为诚恳地说道:
“从施雄飞、彭承基说起,到焦家五鬼,他们都是当日血洗‘翠柏山庄’的人物,除
掉施、彭二人,巧获天助之外,其余的却都已经丧命江湖。
九娘,我知道这些人并非死在你我的手中.但是我也很清楚,这些人的生死,你并不
挂怀……”
白冰如闻言霍地自床上坐了起来,恨声说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啦?”
萧一剑冷笑一声,并不回答白冰如的激讥言语,仍然接着说下去道:
“你并不是怕提当年,而是怕提到‘古月苍’罢了,九娘你别恼,我知道这内中的情
由,一个人要想忘记他的一个心上朋友,尤其是一男一女的话,这像忘记他的深仇冤家一
样的不可能!
古月苍没有丝毫污点,他不像我,两手血腥,性情怪癖,心肠狠毒、行事阴损,他坦
城,直爽,豪放而仁厚。
他的死,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只是因为九娘你在当时无法向大家交侍……”
白冰如突然厉声叱道:
“你还想说些什么?”
萧一剑微叹一声又道:
“九娘,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好像必须在今天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才能安然,你就让
我说完它吧。”
白冰如沉默不语,萧一剑接着说道:
“古月苍自以为和九娘你是知心的交情,因此不惜力争在他认为极不当作的种种事情
,最后终于为势所迫,脱离了盟约退避而去!
那个时候……”
白冰如冷哼一声,中途插口说道:
“那个时候的事情,现在只有我一个明白。因此我不愿意你再自以为是地说个没完,
要谈,谈别的!”
“九娘,事关咱们的生死存亡……”
“我宁愿接纳任何变故,不愿意你再提起‘古月苍’这个名字!”
萧一剑苦笑一声说道:
“好吧,你知道我到最后关头,必然是听从你的,不谈这个人也好。”
白冰如声调再转,似怀无限柔情地说道:
“萧,现在,将来,我和你已经是生死相共,萧,别叫我伤心,也别使我难堪,我自
有安排,你应该信我的,是吧?”
黑暗中,萧一剑点了点头,白冰如声调改为喜悦地况道:
“萧,除了这个人的名字之外,你问吧,其余的我都愿意说。”
“唉!九娘,其实我还不是为你打算,你不愿意谈的事情,说它也无用,我没有什么
话再说了。”
“你不想再谈谈‘天心血竹’的事情?”
“这件事说来难免又……”
“你不能避免一些?”
萧一剑沉思了片刻之后说道:
“我记得你曾告诉我说,世间只有—根‘天心血竹’存在
白冰如不待萧一剑话完,接口说道:
“不错,只有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存着一根,据说他将这根‘天心血竹’,赐给了一向
疼爱的四代长孙梅傲霜……”
萧一剑突然接口问道:
“九娘你这是听谁说的?”
“你岂不是明知故问?”
“哼!九娘,那个人欺骗了你。”
“萧,他人都死了,你何必再说他的坏话。”
“你不相信对吗?”
“那个人生平除掉因善而狂言之外,从不会欺人,我无法相信你的话。”
萧一剑冷笑一声说道:
“很好,九娘你仔细听着,我问过这高宾客栈的店家,在无心中发现店家口中所说那
顶小轿的轿杆奇怪,经我仔细盘问,断定那是‘天心血竹’!
轿子不会只有一根轿杆的,自然那是两根‘天心血竹’,既是两根,从前那个人说是
只有一根的话,显然别有居心!”
白冰如沉思刹那,淡淡地说道:
“也许是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没说实话。”
“九娘,你何必矫情,谁都清楚,老不死的一句话,要比那个人说上百句的力量还大
,何况……”
“萧,你可是亲眼看到过那两根轿杆?”
“你明知道我未曾目睹,何必……”
“未曾目睹的事情,怎敢相信,萧,别忘了对头聪慧至极!”
“九娘,你的意思可是说那两根‘天心血竹’是假的?”
“非常可能。”
“对头施弄这种狡狯,有何用意?”
“萧,这就是我们需多费心思去想的事情了!”
他们对许到这里,停顿了下来,正好外面敲打三更。
“九娘,三更天了,看来今夜不会再有事故发生……”
“难说,好在我早有安排……”
“说到安排,九娘,我想知道……”
“你想知道焦家五鬼等人,留在这高宾客栈之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对吗?”
“不止这个,还有……”
“萧,你干吗这样性急呀?”
萧一剑闻言惊心,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白冰如的作为和性格,这次面对强仇,萧一剑自
信他是—员主将,非只面临强敌之时的拼搏,事先的设计调派和胜负之后的攻守等等,他
也深信白冰如自会取决于他。
不料在数日之前,接获强敌踏上“叙永”县境之后,白冰如遣派焦家五鬼等二十余位
高手,夜袭高宾客栈的“暖楼”,事先竟然瞒着银面魔萧一剑。
彼时萧一剑尚未多心,直到他应诺白冰如,先站高宾客栈索取焦家五鬼等死者的存物
未果,告知白冰如的时候,已然有些心疑。
如今,他认为在他的立场,已经到了应该知道一切安排的时候,是故问及种种经过,
不料白冰如却怪他性急了些,这是从前所没有的事情,也是他认为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
但是现在却出乎他所料想的突然发生了。
萧一剑立即了然了内中的原由,白冰如已经又有了足可顶替自己的亲信人物,像昔日
自己去顶替古月苍—样!
因之他惊心至极,也凛惧到了顶头?
不过萧一剑狡狯万端,也狠毒到了家,他不动声色地淡然接口说道:
“我不是性急,而是不放心这种种安排,要是九娘你自信毫无破绽的话,不说也罢。
”
黑暗中,萧一剑摸索着抓到了自己的衣杉,白冰如突然说道:
“萧,你好像生气了。”
“没有。”
“那……你穿衣服干吗?”
“我似乎直觉得今宵有些事故可能发生。”
白冰如哦了一声,也在暗中穿上了衣衫,萧一剑这时已经蹬上了鞋子,他离开了床沿
,缓步踱向暖楼窗口,边走边道:
“九娘,我应该作些什么?”
白冰如娇笑一声说道:
“你是问现在?”
萧一剑摇头低沉地说道:
“现在和将来!”
“现在我要你陪着我,将来……”
萧一剑沉着地接口说道:
“将来拼死对敌就是我的本分了,这很公道!”
第七十五章 惊人机密 白冰如黛眉微蹙,并没有接话,却轻迈纤足走到萧一剑的
身旁,若尤其事地把香腮靠在了萧一剑的右肩头上,
萧一剑心中激动万分,但他却能强捺着无比的愤怒,似乎自语一般说道:
“好香!”
白冰如噗哧一声娇笑着说道:
“什么好香呀?”
“你的头发,你的脸,你身上……唉!”
萧一剑说着似是动了感情,最后却终于吁叹一声。
白冰如温柔而关怀地说道:
“萧,你今天好像有些神不守舍似的,为什么?”
“我倒不觉得。”
“刚才梆敲三更的时候,你曾说过,今宵大概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了,可是在你穿起衣
服来的时候,又说你直觉得会有事情要发生,现在却又突然说起我身上好香,萧,你不觉
得这不像你了?”
萧一剑沉重而感叹地幽幽说道:
“人是多变的,一刹那和另一刹那不同……”
“你是说感触呢还是说……”
“什么都不是,是单纯的直觉。”
“这多奇怪?”
“嗯,我不否认奇怪,人本来就是世上最最奇怪的东西!”
“我听不懂了,萧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自认是最了解你的……”
萧一剑苦笑一声,摇头说道:
“你可曾经听说过‘得一知己,虽死无恨’这句话?”
“当然!”
“听说过就好,这是一句沉痛而辛酸的话语,平日人们不会去慢慢地思索它,但是当
你明白什么是虚伪……”
“不用再说下去了,我已经明白你说这句话的原由何在啦,萧,看着我,我有几句要
紧的话问你!”
萧一剑冷冷地转过身来,面对着白冰如,白冰如正色说道:
“你是不是因为我最近瞒着你安排了几件事情,不高兴了?”
“九娘你太……”
“萧,事关重大,别矫情,说实在话。”
萧一剑点了点头,并没有答话,白冰如也颔首说道:
“这才对,我再问你,这么多年来我对你怎样?”
萧一剑眉头一皱,沉思了刹那之后方始说道:
“很好。”
“不行,很好两个字太空洞了。”
“九娘,你想要我怎么说呢?”
“譬如是好,好在哪里?”
“九娘你这又何必?再说……”
“也许这个问题太广泛了,这样吧,我分开来问你,首先我要你答复我的是,我信任
你不?”
“除了最近这几件事情之外,应该说你非常信任我。”
“我再问你,这么多年来,谁在替我调派一切事务?”
“我!”
“我们分离过了没有?”
“九娘,这个问题太难答复了,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用意这样问我,能不能也请你干干
脆脆地说出你要说的话来?”
“好,你仔细地听着,天下可有在功力和武技之上,胜过老不死那一家人的高手吗?
”
“恐怕没有,但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先听我说完,你就懂得我的苦心了,萧,你坦白地告诉我,你能
不能敌得了在翠柏山庄见到的那个‘丫头’?”
“丫头?九娘我……”
“我是指老不死那个管不了的孙女说的!”
“我不怕她!”
“既然你并不怕她,为什么在翠柏山庄相遇的时候,你却急急逃遁……”
“她身旁带着老不死的那三个手下煞星,我以一敌四,绝非对手,何况即便侥幸得胜
,谁又是那老不死的对手?所以……”
“对了,我就是等你说出这个原因来。”
“这何必要说,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萧,你别急,听下去就明白了,我这么多年来,投鼠忌器,所怕就是老不死夫妇儿
媳这两代人物,至于他那孙儿之辈却还没有放在我的心上!”
“老不死虽然早有诺言,不闻不问古家闲事,不过他那管不了的孙丫头,却成了绊脚
的石头,使我不能不三思再行,无法放手去作。”
“老不死的昔日困身‘不归谷’中多年,巧得天缘,虽然已是目下人间无敌的人物,
但是他却仍然算不得近百年来的绝顶高手,他仍有所惧,仍有所怕!”
“九娘,你可知道你越说越……”
“别插嘴,听下去……”
“我怎么能够忍得住不插嘴呢,就算老不死的真有惧怕,总不会是惧怕我萧一剑和九
娘你吧?”
“他不怕你是当然的事,但他却不敢说不怕我!”
”九娘你……”
“萧,你可知道我是谁?”
萧一剑这次却惊愕到万分,不由霍地退后一步,抬头愣愣地看着白冰如。
白冰如却娇笑一声,又追问道:
“你怎么不回答我呢?”
“九娘,你叫我怎样能够回答?”
萧一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激动至极,因此他虽然强自抑止着内心的惊骇,故作
淡然,但却仍然无法掩饰住声调的失常和急促!
白冰如嫣然一笑,自顾自地转身慢步踱列床旁,边走边道:
“难道你连这么一句话,都不知道如何回答我了吗?”
萧一剑在这刹那的时刻中,心头电掣般惊过了种种应对的方法,但他总觉得不能满意
,终于决定冒险一试,他刚要开口,白冰如却又说道:
“你很聪明,怎么现在却又这样笨呢?”
萧一剑闻言立即放弃了既定的话语,微笑着说道:
“九娘,你要我回答的这句话,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事情,因此……”
“你一向对人对事总存三分疑念,萧,为什么对我却……”
萧一剑这时已走到白冰如的身前,闻言不待白冰如把话说完,立即神色郑重而诚恳地
说道:
“九娘,我怎能对你疑心?我们……唉!要是我们之间还有虚假的话,这令人太难置
信了。”
“有的时候,人必须对自己的事情隐瞒一些,这不见得就是欺骗,因为每一个人都有
他不能对外人道白的苦衷和秘密。”
萧一剑闻言却幽幽地说道:
“不错,有的时候,因为太信任了对方和自己,所以也可能毫无隐瞒。”
“萧,你是在讥刺我了?”
“你我之间,似乎不须讽刺什么?我只不过是偶然想到这么一句话,就说出它来罢了
。”
白冰如点了点头,低低地感叹了一声道:
“你对我好,我明白,否则……算了,这些话不说也罢,萧,我另外有一句话却必须
你坦诚地回答我。”
萧一剑点了点头,并未开口,白冰如已经接着说道:
“假若我要你去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你肯吗?”
“当然肯。”
“你能不问理由?”
“九娘,要是我无所不肯的话,又何必去追问理由呢?”
白冰如陡地正色说道:
“萧,你总会相信我不致于对你绝情而负义吧?”
“我深信你不会这样对待我。”
“那就好,不过我还要再问你一句话,你对我怎么样?”
“九娘,你指的可是绝情负义之事说的?”
白冰如点了点头,萧一剑微笑着说道:
”你不应该问我这个问题,难道这么多年来,你不知道?”
“我要听你自己说出它来。”
“对你,萧一剑赴汤蹈火不辞。”
“好了,咱们歇息一下,明天一早离开‘叙水’!”
萧一剑故作诧异地说道:
“难道我们放弃已经安排妥当了的对策,中途……”
“并不,一切仍照我的预计行事。”
“可是你刚才说要离开?”
“不错,但是离开此地的只有你和我!”
萧一剑至此竟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如今方始知道自己的聪智比诸白冰如,相差难
以道里计算。
他是有名的心狠手辣寡恩无情,现在他却非常清楚,白冰如的阴险狠毒要比自己又高
出多多。
他极端恐惧未来的结局,只是如今巳成骑虎之势,目下只好谨慎小心地应付这位绝艳
的蛇蝎美人,以免祸发。
因之他故作听不懂白冰如话中用意似的说道:
“当真我现在笨多了,实在无法理解……”
白冰如不待他的话罢,已经接口说道:
“事情简单得很,我决定要把目下所有的这点实力,和古家丫头的一干手下,在这‘
叙永’地面上作个了断!”
“九娘,你说我们整个的实力?”
“当然,萧,别轻视了古家丫头,老不死的怀有奇异的功力,在这几个月内,他很可
能已把古家丫头调练成了一个绝顶高手!”
“事若如此,九娘,咱们的人岂非是扑火的灯蛾?”
“不错,但是你别忘了,扑火的灯蛾要能前仆后继不畏死难的话,必然能够将灯芯封
死!”
萧一剑心头大震,愕然问道:
“九娘,你难道丝毫不去考虑这样做的后果?”
“我早都想过了。”
“结局怎样?”
“大概,只能够剩下三个人!”
“九娘,哪三个人能够平安地活下去?”
“你,我,还有古家丫头!”
“九娘,你别忘了,谁也不敢断定在那小轿里面的人物就是……”
“我敢断定,轿中人准是那古家丫头!”
“万一不是呢?”
“那只好怨命了。”
萧一剑再次心凛胆颤,白冰如竟然不惜驱使百数十名江湖高手陷身死地,其原因仅仅
为了她个人的一次大胆的判断,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无情做法,使他深深地惧而不安。
他忖念未毕,白冰如已经接着说道:
“我敢说不会有万一的事情发生,即便当真事出意外,萧,那和我们也已经丝毫无关
系了,何况我还另有安排。”
萧一剑非常明白白冰如这句话的居心,万一不幸之时,死的是那百数十名江湖高手,
自然和白冰如无关。
何况白冰如定策之前,就已经决心要这些手下的江湖高手,与敌偕亡共死,当然是不
会再和这场罕见的血搏发生关系,因为她即将携带着自己,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不过……”
萧一剑越想越怕,“不过”二字脱口说出,白冰如却严穆而深沉地接口说道:
“不过我却另有恐惧?”
萧—剑瞥了白冰如一眼,他知道此时不能随便接口,为免变生不测,沉默自然是最好
的武器。
白冰如见他久未开口,和缓地说道:
“你不问我有什么值得恐惧的事情?”
萧一剑心中一凛,却故作淡然地答道:
“反正我们是祸福相共,任凭是什么恐惧的事情,我深信必然能够平安渡过。”
臼冰如突然阴森地问道:
“你可知道‘古月苍’为什么落到那样悲惨的结局?”
“他想脱离我们……”
“萧,单单为了这一点,他是不合死的!”
“那……那我就想不通了。”
“说来原因简单,他死在‘知道得太多’而‘不肯听话’上面!”
萧一剑微然一笑,点了点头,虽然他内心中已经凛惧到了极点,但在表面上却令人丝
毫看不出来破绽。
不料白冰如却突然说道:
“古月苍的‘坦直’,也是他取死的原因之—,萧,这一点你比他就高得多了。”
萧一剑更难回答,只好又笑了笑。
白冰如咯咯地娇笑了两声,语凋沉重地说道:
“不过,萧,你应该明白。过分的虚伪要比不合时宜的坦直还让人痛恨,我深望你不
会这样!”
萧一剑闻言魄惊,他的狡猾技巧,在白冰如的面前似已无法施展,只能不时地提高自
己的警觉,以沉默来对付一切。
“萧,现在是你我两个痛痛快快说明白一切的时候了,我……”
萧一剑的沉默,巳无法保护他的安全,他料到白冰如要说些什么,这些事,本来是他
急于思要知道的,不过刚刚白冰如说出古月苍的死因,是“知道得太多”,他决不肯也走
向这条极端接近死亡的路径,因此他不待白冰如把话说完,已经决定冒次大险,立刻含笑
接口说道:
“我曾说过,你只要觉得某一件事情必须去作,值得去作,我总是会追随在你的左右
,因此我想我不必多问和多知道什么。”
“难道你连我到底是谁也不想知道?”
“我极少说坦直而率诚的话,现在我要说一次了,我认为你到底是谁都没有关系,只
要你还是你,你还是那个我极端仰慕心爱的人就够了!”
“萧,你变得聪明多了。”
“我否认你这种荒谬的句子,但是我却承认我不会和别人一样自不量力。”
白冰如再次咯咯地娇笑出声,非常得意地对萧一剑说道:
“那我们谈谈今后的目的吧。”
“我认定这没有什么可谈的,反正我是跟着你走。”
“好,那你就听我告诉你未来的安排。”
萧一剑点了点头,上步扶着白冰如一道坐在卧床沿上。
“萧,咱们天亮就走,那个时候也正是古家丫头们和咱们所有的高手,在离此二十里
外的一座尼姑庵中拼死搏生的当空,咱们必须一路疾行,这样我算就古家丫头绝对不会再
走在咱们前面。”
“九娘,难道咱们要去的地方,也就是古家丫头要去的所在?”
“不错,但是她因为突然遭受了意外的袭击,算来至少要比咱们晚到一天。”
“早到和晚到,关系很大,对吗?”
“当然。”
“那……九娘,咱们为什么不现在就走呢?”
“过早了也没有用处。”
萧一剑暗呼一声“侥幸”,他几乎泄露了自己所料到的事情,万幸白冰如并没有疑心
。
“咱们虽然要比古家丫头早到地头,但却必须等着古家丫头进入目的地之后方可进入
,如此非但再无危险,并可乘机将古家丫头置于绝地!”
萧一剑再点点头,表示他已经明白了内情。
白冰如瞥了他一眼,缓缓说道:
“萧,进入目的地后,至少要三年方能离开……”
“只要有你相伴一起,我不问何年何月。”
“假如我不能和你相伴一起的时候呢?”
“那要看是否有这个必要,使我离开你三年之久了。”
“当然有此必要,是我要你这样做的。”
“这自然又当别论,不过……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使我们不必分离?”
“没有,因为我们并非隐身田园或……萧,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一处人迹罕到的所在
,那里有不少武林中人梦求难得的东西,因此我们必须分别三年,各人为各人的……”
“我懂了,九娘你放心,我能够忍耐得下!”
白冰如微笑着点了点头,沉思片刻之后说道:
“萧,你可能猜得出来,我们要去的是个什么地方?”
“这太难猜了,早些年我会毫不考虑地说是‘不归谷’,可是现在‘不归谷’沉沦已
久,自然……”
“你这么聪明竟也没敢去猜,告诉你吧,古家丫头正是要进不归谷!”
这却大出萧一剑的意料,不由惊咦一声说道:
“这怎么会,怎么会,不归谷明明已然沉沦地下,变成了一处死地,没有门户,没有
路径……”
“不但门户仍然存在,路径也丝毫未改!”
“九娘,这我无法相信!”
“你不信我?”
“九娘,我并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无法相信此事,自从‘不归谷’陷沉地下之后,已
是无人不知这座奇特的山谷,是在峨眉群山之中了。
“九娘,说实话,多少年前我曾经去过,并且亲眼目睹过昔日谷口的留字,也曾登山
窥查,已成一片岩石,所以现在我不能……”
白冰如正色地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
“你的话不假,可是内中还另有隐秘奇情存在,你可要听?不过这却必须从头说起,
还必须包括我的身世。”
萧一剑沉思有顷,决定一听“不归谷”奇情之事,因为当年内中的人物,有一个和他
的关联极深,因之他决定冒次大险!
第七十六章 蛇歇美人 他忖念已毕,尚未答话,白冰如已再次接口说道:
“萧,你还记得咱们是怎样相逢的吗?”
萧一剑面色一红,所幸室内无灯,看不真切。
白冰如却似早料到萧一剑准要面泛红一般,接着说道:
“过去的事想来虽有感触,羞愧却是大可不必,尤其是咱们初次相逢的那场子事,若
论羞愧,那应该是我才对。”
“穷途要路,深夜偷盗的是我,九娘,你羞愧何来?”
“故露明珠,诱你相就的是我,所以……”
萧一剑蓦地打了一个寒颤,白冰如话锋陡然停顿,冷冷地注视着他,他深知自己无心
中现出了恐惧的神情,因之接口说道:
“设若我要早知道这是一段夫妻般之缘的话,当时绝对不会等到天黑就……”
“看你一副急色儿的样子,不羞?”
哈哈哈哈哈…………
咯咯咯咯咯…………
萧一剑的长笑,引出白冰如的放荡笑声,遮过了萧一剑内心的激动和不安。
“九娘,听,四更天了,说吧,天亮之后就没有时间啦。”
“萧,这些事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
“难道古……”
萧一剑说出“古”字来之后,懊悔得要死,白冰如却没有深思这些,淡然说道:
“不错,连古月苍都不知道,这并不是我不想告诉他,而是我不能告诉他,因为他的
那位夫人,和老不死的一家人太亲近了。”
“对了,老不死的是否也知道沉沦地下之后的‘不归谷’,仍然另有门户可以进入?
”
“说你聪明,有时候却又笨得吓人,老不死的要是不知道的话,那古家丫头又怎能前
往呢?”
“如此说来,老不死的一家人,岂不是都冒去过?”
“萧,你说这句话有什么证据?”
“这是‘想当然’的事情嘛。”
“想当然?这简直就和人们妄谈鬼怪……”
“九娘,我真不懂,这和人们谈鬼又有什么关系?”
“鬼,必然生相凶煞,双目外露,舌长尺余,蓬头散发,撩牙滴血……其实,你见过
鬼来吗?没有,为什么人人把鬼形容成这副样子呢?
‘想当然’而已。听以说你认为老不死的一家人,因为老不死的深知沉沦地下之后‘
不归谷’中的虚实,就必然都曾去过一节,和人们谈鬼一样!”
“九娘娇情,鬼,没有人见过,人云亦云难免玄虚,可是我所料断老不死一家和‘不
归谷’的事情,却是实有其人,确有其地,极可能……”
白冰如陡地语调冰冷地接口道:
“别和我抬杆,我说老不死的一家人不会前往‘不归谷’,就一定不会!”
萧一剑深知白冰如的性格,此女随时随地会突然用话语去探试别人,一个答复不对,
或许惹下杀身大祸,因此他立即抗声说道:
“九娘,这总要有个道理才行!”
白冰如声调越发冷酷,她哼了一声说道:
“你有什么必要问明白这内中的道理原因?”
“当然有,九娘刚才说过,要我进入‘不归谷’中,也许会住上个三年五载,目下我
虽然不知九娘要我如此去作的原由,但是我却深信迟早你会告诉我的,设若老不死的一家
人,随时可能前去的话,我自然要在事先想好躲避或者应付的方策,免得事到临头无法…
…”
他话未说完,白冰如已矫吁一声接口道:
“我几乎错怪了你,萧,你真好。”
萧一剑暗中提着心胆,咬牙勉强地仗胆和白冰如对答,此时他才放下悬心,轻轻地叹
息了一声:
“萧,你干么叹气呀?”
萧一剑不禁悔恨,只好苦笑一声说道:
“九娘,你刚才的声调令人心凛!”
“你怕?”
“怕倒是不怕,但却有些使我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白冰如闻言娇笑一声,香腮偎倚在萧一剑宽大结实的肩膀上,低声说道:
“别怪我,我……我想今后这种情形不会再有了。”
萧一剑一面点着头,—面右手抚摸着白冰如斜靠在自己左肩头上的香腮,看来这是一
幅多么令人羡慕的情爱图画,其实,此时此地的两个人,心中却丝毫没有点滴情意,都在
借此机会,忖思对付他人的策谋。
久久之后,白冰如缓缓抬起头来,悄声说道:
”萧,我要说一说当年的事了。”
“嗯,时间确是不早了,九娘要说就快一些吧。”
“自从当年‘老不死’的为人所迫进入‘不归谷’后……”
“九娘,这些已经是人人知道的事情了,何不只说要紧的地方?”
“也好,不过这也要从老不死的身上说起。”
“任随九娘你了。”
白冰如停顿了刹那,似在思索由何处说起,半晌之后,她才幽幽说道:
“简略点说吧,其他的留在咱们进入不归谷中之后,再详细地告诉你。”
萧一剑没有答话,白冰如接着说道:
“当年‘不归谷’沉沦之时,老不死的因为急于当先救出他的老伴和儿子,因之有两
部奇画未能取出,内中一部,是放在一个极为坚固的玉盒之内,除非玉盒沉落火眼。否则
必然仍还存在。
另外一部,却是落在了比老不死进入‘不归谷’还要早上几年的一位武林前辈的手中
,老不死的虽然明明知道,彼时他也有强迫那位前辈献出奇画来的功力,但是他因为某种
原故,却没有这样去作。
后来当他发现‘不归谷’并未全部沉沦,而侥幸留着的那一部分,正是那位前辈困身
之处和他放置玉盒所在的时候,曾经又去过一次。
结果玉盒已失,而那位前辈却也渺然无踪,老不死的心狠意毒,断定玉盒藏画必也落
于那位前辈的手中,那位前辈也必然在‘不归谷’地形变换之后,找到了一处隐蔽地方潜
习绝技,因之他出来之后,竟然旋展无上功力,将路径全部堆死!
但他在匆忙之下,虽将所有通路封闭,却未将那间石室震坍,因此反而作成了那位前
辈一心潜修不虑外患的机会。
老不死的功力高得吓人,但他探知被困谷底的那位前辈,迟早必可脱困,故而他厉诫
家人,不得他的同意,任何一个不得妄自进入‘不归谷’中,所以我刚才敢于大胆地说老
不死的家族,绝对不会前往不归谷去!
“那位前辈在十数年前,功力已然到达极奥之境,脱困而出本是易举,不料变生不测
,再次‘走火坐僵’四肢麻痹,结果……”
白冰如说到这里,故意停下了活锋,静观萧一剑的反应。
哪知萧一剑早已对她怀有戒心,竟然不言不语,似在等待她接续下文。
她暗中蹙眉,接着说道:
“结果暂时说它无益,我先说最最要紧的吧!”
“那位前辈再次走火入魔坐僵之后,已知终生再难行动,但是他昔日被迫亡命天涯的
痛苦耻辱,和那些仇人冤家,尚未了断分毫,故而用一种极为巧妙的方法,引进了一个年
轻的后辈,将两部奇画传授那人,并要那人代他消了心愿。
讵料那人心肠歹毒,在两部奇画到手之后,竟然突施杀手,暗算那位前辈,终于他和
那位前辈偕死于‘不归谷’中。
那两部奇画,也就永远存放在了死者的身上,我们进入‘不归谷’后,能够极端轻易
地将画取到,然后各觅潜修之地,一人习练一部,这就是我要你和我进入‘不归谷’中的
原因。”
萧一剑在这般虚虚实实的故事当中,早已听出矛盾之处,但他并不询问,只是点着头
,像是喜极之下忘其所以似的。
白冰如想不到萧一剑城府如此之深,反而暗喜得计,她俩这种彼此勾心斗角的结局,
导致了未来的一场惨绝人寰的搏战,也引出了一段距今已有数十年的武林奇妙的男女间事
。
白冰如歇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谁都认为古月苍之死,是死在他所怀有的那幅‘日月山河图’上,当然,他所珍藏
的那幅奇图,是武林中的一件无价之宝。但是对我来说,得失却是丝毫也不挂在心上,因
之……”
萧一剑突然接口问道:
“据说那幅宝图,是早于‘不归谷’百年的古物,对吗?”
白冰如点头说道:
“那幅‘日月山河图’是开创‘不归谷’一干奇绝人物的恩师——‘鲁愚和尚’的东
西,据说图中包括了无尽财宝的藏处,和早巳失传的‘大乘百化真解’神功,实为人间异
宝,武林奇珍!
不过可惜此图已然残缺不全,故而数百年来,得之者俱皆无法解破图谜,久之,此图
已成废物,失去了价值……”
“九娘,这怎么会?”
“笨东西,山川久必改形,就像‘不归谷’一般,如今非但宝图所载日月山川已难解
悟,既便当你突出奇人,说得图中奥妙,请问他又上何处寻觅这图上的地方去呀?”
萧一剑哦了一声,白冰如却接着说道:
“古月苍离我而去的时候,已发觉了耶两部奇画的事情,迫得我不能不逼他承诺随我
前往‘不归谷’中同修奇功,当他断然回绝了我之后,已然注定了他的死数,所谓‘日月
山河图’及‘罗汉钱令’等等,不过是我对下人谕令的藉口罢了!”
“如此说来,九娘,那两部奇画要胜过‘日月山河图’和‘罗汉铁令’多多,因之我
们必须到手……!”
“不错!”
“九娘,既是这样,早些日子咱们为什么不去呢?”
“我必须选择一个得力而知己的帮手,和我一道前去才行。”
“九娘,我不懂有什么必要,一定要再选个帮手?”
“两部奇画一阴一阳……”
“九娘,恕我冒失,你这句话我又不懂了,人有男女,狗分公母,天定阴阳,这是人
人尽知而当然的事情,但是要说画分阴阳,那真是令人……”
白冰如嫣然一笑,低低地说道:
“你说得很对,不过想得太死了些,所谓两部奇画一阴一阳者,是说一部记载着阳刚
的功力练法和奥诀,另一部是阴功习练方法……”
“即便如此,只要九娘得到,岂不是同样可以习练成功?”
白冰如突然声调一变,冷消地问道:
“萧,莫非你不想陪我一道前去?”
“谁说的?”
“那……你何必要问得这样详细?”
“你说去了之后,我们必须分别三年,各习功力,假若九娘你能够一个人来习练的活
,我岂不是可以免受三年相思之苦了吗?”
狡猾刁狯的萧一剑,话说得真甜,白冰如竟然十分感动,她搂着萧一剑的左臂,娇声
说道:
“你的好意我很感激,可惜我们仍然还要分别三年。”
“那为什么?”
“为……为了我并非……萧,你知道,我不是……所以不能一身兼习阴阳两种功力!
”
“我真不懂,这又不是什么必须童身才能习练的功力,为什么……”
“萧,我再告诉你一段机密事情,梅家那个老不死的当初就曾暗示譬诫过那位前辈,
说他已非童身,万勿犯险,结果那位前辈没有听信老不死的话,最后终于走火入魔功亏一
篑,含恨而终!”
“老不死的骗人罢了,他怎么能够……”
“你这个人真是的,那位前辈不是个男人,她……”
白冰如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话锋,接着哼哼地冷笑了起来!
萧一剑从白冰如的话语中,听出了矛盾之处,有心试探,结果如愿地知道了一段奇异
事迹,但是却也换来了白冰如的疑心。
他知道此时万万不能心慌意乱,因之故作不解地又说道:
“男人女人在习练功力上又有什么两样,九娘,我就不信,好在咱们不久就会身临其
境,倒要试它一试。”
白冰如虽然已经惊觉,但她自信萧一剑难以逃出自己的掌心,故而也暂时忍在了心头
。
这时,隔邻家鸡报晓,算来已有五更,但是天色却越发昏晦。
突然,萧一剑悄声说道:
“九娘,瞬即天明的时候,竟然会有夜行人到,咱们留住他!”
萧一剑说着就待站起身来,白冰如却抓住他的左臂说道:
“是自己人,你不妨弹指一试。”
萧一剑果然弹指作声,一条黑影闻声疾若电掣般自窗外飘投于室内。
这人头上蒙着银白色的纱巾,背后斜插着三尺青锋,一身玄色夜行衣衫,肋下有一个
尺长海碗般粗的枕头似的包裹,身量适中,非常雄壮。
萧一剑从此人落地无声的轻功方面,看出是个武林高手,并自对方耶种巧妙的提纵身
法上看来,这人的技艺决不低过自己,不由深感惊凛。
这人首先对着萧一剑点了点头,然后向白冰如说道:
“一切不出九娘所料,轿中人果然是古家丫头,我来的时候,已然遵照九娘的吩咐,
传下了‘三死黑牌’,此时想必敌我双方已成血搏之势了!”
白冰如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未答话,这人却又接着说道:
“九娘,事不宜迟,我们现在走吧!”
萧一剑在白冰如手下,是众人之上的角色,“九娘”二字,也是他对白冰如专用的称
谓,如今目睹这人的种种狂傲形态,早已不耐,闻言冷冷地说道:
“你是谁,怎么对九婆婆这般称呼?”
萧一剑的火气大,不料这人的火气比他还高,立即冷笑一声说道:
“凭你不配问我,我如何称呼九婆婆,和你更没有关系!”
萧一剑愤怒到了极点的时候,神色反而越发冷漠,丝毫看不出这时他有杀人的企图,
当然白冰如却非常清楚。
“你可知道我是谁?”
萧一剑当着白冰如的面,不愿下手,有心给对方留个余地。
哪知这人适才飘身进入暖楼的时候,目睹萧一剑和白冰如偎坐一处,早已妒火高涨,
闻言没有好气地答道:
“你是谁?大不了是个早晚凶死的匹夫!”
“你是在自找麻烦了!”
萧一剑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这句活来。
“也许,你能把我怎么样?”
萧一剑嘿嘿地冷笑了几声,却转对白冰如道:
“九娘,这个人太不懂礼貌了,我已忍耐到了极点!”
白冰如尚未答话,这人却已接口向她说道:
“九娘,一座山上难容两头猛虎,你是否能不管我们的闲事?”
白冰如只淡淡地笑了一声,并没有开口。
萧一剑熟知白冰如的性格,有心地对这人说道:
“你这句话提醒了我,都是为九娘尽责,我原谅你了!”
“呸!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说‘原谅’这两个字?”
萧一剑再次嘿嘿地冷笑了几声,二次转对白冰如道:
“九娘,你怎么找了这样一个愣头小子,你看他这种不可一世的样子,好像能够生吃
活人似的,劝劝他安静一些吧!”
“九娘,这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要管我们的事,我……”
白冰如此时却突然对这人说道:
“你要办的事都办完了吗?”
“都办妥当了。”
“没有遗漏的事啦?”
“九娘,我全都办好了。”
白冰如哦了一声,转对萧一剑说道:
“一剑,你听到了吗?我要他办的事情,他全办好啦!”
这人仍然没有听出白冰如话中的用意来,他只奇怪白冰如为什么对自己看不顺眼的人
说这些话语。
萧一剑却非常明白白冰如话中因由,故而他接口问道:
“九娘,你没有再让他办的事了?”
白冰如摇着头说道:
“没有了,今后永远没有事情再要他做啦。”
这次话太露骨了一些,因此已使这人动了疑心,他刚要开口,萧一剑已堆笑着说道:
“你能说出名姓来吗,这是最后的机会!”
这人此时已然发觉了不对,但他仗恃着自己一身出众的功力,并不十分害怕,也冷冷
地说道:
“云梦剑客王梦华,你呢?”
“银面魔萧一剑!”
银面魔这三个字,真使王梦华吃了一惊,此时他方才知道面对着的是武林中以诡谲狠
辣剑法成名的萧一剑!
但是如今势成骑虎,无法下来,只好点了点头,他虽然深知萧一剑的剑法奥妙,却也
自信能够敌挡得住。
萧一剑自从报出名姓之后,不知何故,心中反而不忍对这陌生的人物下手了,也许他
深感到兔死狐悲的凄凉?也许他忿恨着白冰如的无情?也许是他因为自己即将进入一个无
法逃避的陷阱,因而动了恻隐之心,总之,他并没有再进一步的行动。
云梦剑客出道不久,在萧一剑远赴翠柏山庄的时候,偶然的一个机会中,作了白冰如
的入幕之宾。其初,白冰如有心使他代替已死的古月苍和活着的萧一剑,可是终于因为他
太年轻了一些,又太狂傲了一些,白冰如终于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是却还没有杀他的心意,并且仍想下这一步闲棋,为未来的事情作个安排。
如今,白冰如突然想到王梦华的身世,她不愿意留下一个可能毁伤自己的心腹大患,
才决定借萧一剑的利刃,除掉这个狂傲的面首。
王梦华此时巳然看清情势,但他仍然不知进退,冷笑一声手指着白冰如说道:
“狗贱婢,小爷瞎了眼睛……”
他话未说完,耳听得白冰如一声凛人心胆的笑声,面前倏地多了一个倩影,尚未看清
是谁,他蓦地觉得“丹田”重穴一阵奇疼。
第七十七章 生死两难 王梦华在这生死存亡的刹那,已然料到突然向自己暗下毒
手的这人是谁,他本能地立即封死了三处要穴,“丹田”地方的奇疼,却使他再难忍受,
不禁惨号一声,口中喷出大量鲜血,昏死地上。
久久之后,他悠悠醒来,全身酸懒无力,腹下奇疼难耐,勉强睁开了眼,一阵耀目的
光华,使他觉得双睛刺疼异常。
他重新阖死眼睛,用手在四周摸索了一遍,长长地嗟吁了一声,果然像他刚才看到的
一样,他躺在草地之上。
突然摸到了一块冰凉面湿硬的东西,他再次睁开了双目,原来那是一锭十两足银,他
悲涩地苦笑一声,滚下了酸热的泪水。
他记忆起不久之前的事情,脸上显露出愤怒的红色,极淡极淡的,但却掩饰不住内心
中真正的痛楚。
他现在由思索之中,料到拯救自己不死而赐留银子的是谁,他没有想到,银面魔萧一
剑会在最后关头救了自己。
这必然是自己喷血昏死了之后,萧一剑藉口掩埋尸骨之便,把自己置放地上,留下了
十两纹银而去。
王梦华深知受伤极重,必须立即医疗,因此他挣扎着站了起来。
天早巳放亮,他此时方始看清,存身地方竟是‘叙永’城外的一座桃林。
他摇摇摆摆如同醉汉似的斜冲出了树林,脚下一软,摔倒在大道中央!
这时,远处有一顶小轿,飘飘近前!
王梦华恰好再次挣扎着站了起来,小轿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当他看清楚抬轿的壮汉之后,却蓦地霍转身去,重又跑向林中。
小轿倏忽停住,轿前的四名美貌使女,飞也似的已经拦住了王梦华的去路,他在焦急
和羞愧之下,内伤又发,突然喷出了满口的鲜血,第二次昏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病痛已失,但却懒极,懒得他连眼皮也不想拍起,随即呼呼睡去。
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他突然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音惊醒,随即听得一个娇甜的声音
说道:
“小主人问了,那个人醒了没有?”
另一个黄莺般的声音说道:
“好像还没有,要不要叫醒他?”
“不必啦,三妹你可当心那人一些,他要醒了赶紧叫四妹告诉我,小主人说有话要问
他呢。”
这时另外又有一个少女的声音说道:
“小主人也真是心慈,这个人明明就是昨夜号令那群蒙面人的东西,是在‘及家庵’
中暗算咱们的罪魅,我亲自在他昏死的草地上,捡到那块蒙脸的银纱,交给小主人的,还
不趁早宰了……”
这位姑娘话刚说到这里,突然有入接口说道:
“四丫头,你昨天难道还没有杀够人?”
这位姑娘闻言竟然不敢答,片刻之后,她才唤出了一声“公子”。
“哼!还不快去准备米粥,记住今后不准再胡言乱语!”
“是,公子。”
王梦华随即听到莲步疾行之声,渐渐远去。
接着他感觉有人走到他的身前,他睁开了眼睛,面前站着一位相貌奇秀而绝俊的少年
。
少年微笑着,缓缓伸手按住了王梦华的脉门,王梦华低吁了一声,眼角滚坠下晶莹的
泪珠。
是忏悔,是感动,也是哀伤、奇怪,他却丝毫没有怨恨的念头:
半晌之后,少年温和地说道:
“尊兄内伤过重,几难救治,万幸受伤之时,那下手点你‘丹田’死穴的对头,似乎
中途遇到了阻碍,因之劲力减退了几分,否则纵然‘华陀’再世,恐怕亦难为尊兄尽力了
。
尊兄重伤之后,对头非但能够饶恕不死,并赠以良药喂服,使尊兄真气不散,却又不
肯再进一步为尊兄疗冶,想来令人奇怪,尊兄可愿将如何受伤的经过,告知在下吗?”
王梦华闻言长叹一声,缓慢而简略地将受伤经过说了一遍,最后他忏悔而感慨地说道
:
“愚下昨夕为公子之敌,今晨却蒙恩救之不死,想来岂不愧怍……”
他话尚未完,少年已微笑着接口说道:
“尊兄不必为昨夕之事悔愧,目下觉得伤势如何?”
“内伤已愈,此恩此德……”
少年仍然不容他将话说完,再次接口说道:
“尊兄即觉内伤已然无碍就好,梢停请进些米粥之后,恐怕还有几个难题要尊兄去作
呢。”
“身受活命之恩,公子有话吩咐就是,”
“在下别无话讲,是另外有人要与尊兄一谈。”
王梦华才待开口,使女业已将米粥送来,少年起身说道:
“尊兄请多用些,在下暂时失陪片刻。”
说着少年缓步而去,王梦华瞥了旁边侍立的那名使女一眼,立即认出正是晨间在大道
之上,拦阻自己去路的四位美貌使女之一,他不能不忍耐着内心的羞愧,含笑低声问道:
“能否告诉愚下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名使女冷冷地回答他道:
“你应该知道才对呀,是不是忘了?”
王梦华面色一红,诚恳地说道:
“昨夕罪咎,我已深知惭愧,姑娘……”
这名使女似已不忍,中途就接口说道:
“这就是你昨天深夜领率着一群蒙面恶徒突袭过的‘及家庵’,我们小主人和姑娘为
了安顿你,又白耗了一天,走了回头路!”
“噢!还请姑娘再告诉我一件事情,刚刚来的那位公子贵姓,他是……”
“那是我们的小主人,姓梅,梅傲霜!”
王梦华闻言大吃一惊,手里拿着的汤匙,竟然不觉脱落坠在米粥碗中,惹得这名使女
,掩口娇笑不止。
王梦华半晌之后,方始迟疑地问道:
“这位梅公子和‘梅庄’的庄主是不是一家人?”
“真难为你,什么都还摸不清就敢率人夜袭,告诉你吧,我们公子就是‘万梅山庄’
的小主人!”
王梦华闻言陡地站了起来,随即发觉自己只着一身内衣内裤,还赤着双足,不禁又迅
捷地坐到床上,几乎碰翻了床前放着米粥的茶几。
这名使女一面掩口葫芦,一面说道:
“再告诉你吧,昨天深夜你闯的这个祸不小,连庵里的老人家都生了气,万幸我们公
子替你说了半天好话,事情总算了啦,可是我们表姑娘可不听公子的,一定要找你谈淡,
你可当心,想来难题少不了的!”
王梦华嗟吁一声说道:
“我真是该死,梅庄庄主是我父子的活命恩人,我竟……姑娘,我吃不下这碗粥了,
请立刻转陈公子,说我王梦华急欲求见一面。”
使女含笑盯了他一眼说道:
“你着急没有用处,表姑娘早就传下话来了,要你吃完粥去见她,我们表姑娘有老爷
爷的‘至尊’玉符,哪个也不敢违令不遵,你要是不喝了这碗米粥,今生也休想能够见到
我们公子和表姑娘。”
王梦华万般无奈,只好强咽下去那碗米粥,使女才又肃色说道:
“床前矮凳上面,放着你穿的衣衫,那是我们公子穿的,送给你啦,你原先的那一身
衣服,都是腥血,表姑娘下令已经给你烧了,鞋袜也是新的,在床底下,我在门外面等你
,穿好了出来就行。”
说着她莲步轻抬,款款面去。
王梦华如言而行,将衣衫换好,推门而出,对这名使女说道:
“就烦姑娘带我叩见公子和……”
“你想得不错,公子你现在见不着了,要去见我们表姑娘。”
“是是是,拜望你们表姑娘……”
“你就这么去?”
王梦华一愣,竟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这名使女笑道:
“洗个脸,把这一头的乱头也整一下,快,就是前面右边的那间屋子,里面什么都有
。”
王梦华点头不迭,快步而去。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整洁异常,这名使女才招呼了他一声,向后面走去。
走旋移时,到了一间静室门外,使女悄声嘱咐他道:
“等着,当心点。”
说着她轻轻叩了三下门,闪身一旁,刹那由门里走出另外一名使女,冷冷地瞥了王梦
华一眼,转身对室内说道:
“姑娘,那个坏小子来了。”
王梦华只好紧低着头,装作没有听到。
这时室内传来了冷冰冰的声音说道:
“带他进来。”
王梦华仍然低着头,紧随在那名传话的使女身后走进室中,使女随手把门关上,他这
才慢慢地抬起头来,打量上坐的这个人。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禅房,云榻上趺坐着一位身穿玄纱的少女,真美,但却毫无笑容
,堪称艳若桃李,冷如冰霜,一对星眸,闪射着威凌的神芒,紧盯着自己。
另外有三人在室,一是那梅家公子,一是一位满头银发极老极丑的老太太,另外一个
是身量高大的银髯老者。
老太太紧闭着眼睛,看不出异状,老者红光满面,目射奇光,相貌绝俊,此人幼年之
间,必是一位美秀的公子。
王梦华站在那里,没人给他设座,也没人和他说话,不由觉得尴尬惭愧万分。
他正想还是自己先致歉咎的好,但却又怕说错话,不由眼光对着梅公子一瞥,哪知公
子却已经闭上了眼睛,他顿时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才好。
半晌过去,仍然惧皆沉默无言,他不由苦笑着脸开口说道:
“愚下深感……”
不料他刚刚说出四个字来,云榻之上趺坐着的那位姑娘.却冷哼了一声,严峻地沉声
叱道:
“是谁叫你说话来的?”
王梦华因有深愧,含羞又道:
“愚下咋夕……”
“住口!在这里由不得你随便说话,问你的时候你答复就是。”
趺坐着的耶位姑娘,仍然在他说出四个字来的时候,接口喝止了他。
他有些恼了,沉声说道:
“士可杀而不可辱,姑娘请你尊重愚下一些。”
这次他只当姑娘仍然会中途喝止他,因此话说得极快,声调也极高。
不料事出意料,姑娘竟然没有中途接口,结果变成他一个在狂吼穷喊,声震四壁,他
自己都觉得极端羞愧起来,因之话说完了,他立刻低下了头去。
他低着头,只听得那位老太太嗤笑了一声,接着老者冷哼了一声,继之梅公子说道:
“不失英雄本色。”
他闻言暗喜,不想老者却突然接话说道:
“什么英雄本色?至多是个肤浅暴躁的匹夫!”
他越觉羞渐,恨不得能够找个地方藏躲起来,可惜目下他无法办到。
接着他又听到那位老太太说道:
“此子虽然未能入格,却也难为了他,年轻人是不会了然沉默的个中真谛,这第一关
就算他勉强通过了吧。”
王梦华闻言又惊又喜又怕,他不知道还有多少关口要过,更不知道为什么要自己来过
这些关口,不禁再次瞥望了梅公子一眼。
梅傲霜虽然仍是紧闭着眼睛,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王梦华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忖料事虽不易,看来却有惊无险。
讵料他忖念未已,老者突然沉声对梅公子说道:
“你敢再在暗中捣鬼,可别说我要赶你出去了!”
梅傲霜闻言连声应是,那老太太却正色说道:
“你此时爱他,恰是害他,这里虽非梅庄,老身虽非你的至亲,却一样的能够重责于
你,从现在起,不许在神色上再现变化!”
梅傲霜却闻声起立连声称是,王梦华暗自凛惊,这个老太太是谁,老者又是哪个,竟
敢对这梅家公子直言叫叱?
哪知他的念头尚未转过,趺坐的姑娘已冷冷地问他道:
“你可是‘三才神剑’王昆仑的儿子?”
王梦华闻言惊愕至极,点头答道:
“正是,不知姑娘……”
“听着,我再告诉你一遍,我问,你答,不是你问我答,无关我所问的话语,不许你
多说!”
王梦华暗中叹息一声,自忖也是名家子弟,只因受人重恩,竟然……
他忖念未毕,姑娘已冷笑一声说道:
“你不必认为救你不死,就应该忍受一切,这和那件事情毫无关联,再告诉你清楚一
点,我现在是问一个淫恶惨杀无辜的凶徒,你应该明白你的立场!”
“姑娘可能恕罪一次,愚下只问姑娘一句就够。”
“姑且准你一问,记住,就只一问!”
“多谢姑娘,请问一声,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愚下发问?”
“这就是你所要求的一问?”
“是的姑娘。”
“我可以答复你,假如你能够侥幸不死于今朝,我自然会告诉你发问的时间,现在你
仔细听着,我就要开始问你了!”
这位姑娘并不容他再多开口,接着问:
“什么是‘三才’?”
“天、地、人!”
姑娘发问,王梦华作答,其他的三个人都闭目静听。
“梅公子代你医伤之时,从你背后解下来一柄宝剑,在这儿,你拿去。”
“多谢姑娘。”
一个递剑,一个接剑,姑娘接着间道:
“这柄宝剑可是令尊那柄成名天下的‘三才剑’?”
“正是。”
“三才剑上铸有古字,你可认识?”
“认识。”
“念出来我听!”
王梦华迟疑着未能答复,姑娘却冷冷地再次说道:
“念呀?”
王梦华很想反问一句:“你凭什么”?但他终于话到舌尖又吃了回去,低声答道:
“持此剑而为恶者——死!”
“你果然认识这八个古字,王梦毕,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王梦华已从使女口中,知道了这一点,但他却不敢实说,生恐那名使女遭受重责,但
他又不愿撒谎况不知道,因此他沉思了刹那方才答道:
“好像是昨夜我曾到过的那座‘及家庵’。”
“正是,你说得不错,王梦华,你可曾经听人说过‘东川犬叟’獒王及老前辈?”
“曾听家父说过。”
“那你定然也听令尊说到过及老前辈的夫人和她那威震宇内人称‘蓝天一燕’的爱孙
——大侠及威了?”
“听说过,家严并且对昔日欧阳易假冒‘飞龙山庄’庄主……”
“王梦华,那件事和现在没有关系,不必多话。”
王梦华没有回答姑娘这句话语,他只是皱了皱眉头。
“现在我先替你引介一下这位老夫人。和这位老英雄,你不必多礼,如今你我双方是
敌对立场,你莫要忘记。
这位老太太,正是獒王及老的辈的夫人,现在已是百四十高龄的人物!
这位老英雄,就是‘蓝天一燕’大侠及威。
这座及家庵,是老夫人修真之地,你明白了吗?”
王梦华闻言咋舌,他什么都明白了,更明白了无情仙姬白冰如所敌对的都是些什么人
物,也明白了昨夜白冰如手下那数十名江湖高手,是怎样皆被诛戮殆尽,他深自庆幸昨夕
逃得不死,却也极端懊悔昨夜行事的荒谬。
“王梦华,告诉我,在座之人哪个和你有仇?”
王梦华摇了摇头,并没答活。
“你是否曾受那冒名无情仙姬白冰如鬼丫头的活命之恩?”
王梦华又摇了摇头,姑娘声调陡地转厉,沉声问道:
“及老夫人和梅庄中人,算不算得是侠义人士?”
“算得。”
“令尊是不是武林中人?”
“是。”
姑娘的声调再次转变,她冷诮地问道:
“你再念一遍令尊那柄三才宝剑上所铸的古字听听?”
“持此剑而为……”
“念下去。”
“为……为恶者……死,”
“王梦华,你有四大必死的罪咎,可曾晓得?”
王梦华俯首不答,姑娘又盯问了一句,他方始低低地答道:
“不知道。”
姑娘冷哼一声,一个字一个字地况道:
“背弃尊亲门规家法一罪,贪淫好色与荡妇淫娃勾结二罪,仗剑为恶三罪,忘恩负义
四罪!对不?”
王梦华默然无语,姑娘却哼哼地连声冷笑。
他此时心如刀扎,疼极也悔极,垂下了头,长长地吁叹了一声。
突然,他霍地抽出了三才剑,钢牙一咬,扬呼一声,横剑刎向颈下!
哪知恰在此时,微风轻袭过去,手中宝剑已失,他蓦地注目,姑娘仍然跌坐如故,但
是在她双膝之下,却正乎放着那柄三才宝剑。
他正要开口,姑娘怒声叱道:
“你如今又多了一罪!”
“我纵千罪万罪,不逃不避以此身当罪也就是了!”
王梦华羞怒之下,也沉声抗言:
“此身非属你有,凭的什么拿却他来当罪?”
“姑娘此言令人费解!”
“令尊六旬高龄,所生止你一人,岂不闻圣贤曾曰:体肤受之父母的古训?况尔至今
未娶,王氏宗脉岂不由此断绝?古家姑娘罚你又多一罪,你竟不自躬问,诚然蠢物!”
那“蓝天一燕”大侠及威,突然接口训叱起来。
王梦华无地自容,他缓缓地垂下头去,悲伤悔痛的泪水,已然顺颊流下。
第七十八章 峨嵋风云 这时,那东川犬叟及哮夫的老伴儿,昔日人称“枭婆”的
端木云,却睁开了闪射着寒光的双目,柔和而慈祥地和她那孙儿及威互相点了点头,嘴角
眉目间挂着真诚的微笑。
可惜王梦华只是垂首悲泣,未曾注意,否则他必然能够知晓在座的四个人,并非真有
折磨他的心意,而是另有所为。
蓝天一燕大侠及威,缓慢而沉重地说道:
“王少侠,你结识那淫妇的经过,老夫知晓的非常清楚,但是事不干己,老夫本来不
想多事,不过我却梦想不到,你会这般鲁莽,竟然领率着一干蒙面巨盗,深夜突袭我这及
家的家庵,如今事已至此,老夫仍本侠义之旨,给你两条路走,你现在应当暂止悲悔,静
静地仔细地听我说出这关系你生死存亡和令尊声誉的两条道路!
“一条是,老夫将尔送回‘云梦’,交给令尊大人亲自处置……”
及威话尚来完,王梦华却蓦地抬头祈求道:
“老人家这样做,家父势必立正家法置我于死地,晚辈一身罪孽,死不足惜,然爱父
何咎,落一个杀子之名?他老人家未来的余年,定然……”
大侠及威也不待王梦华把话况完,接口又道:
“另外一条路是,老夫收你作个记名的弟子,传尔奇异的功力,待机将那冒名白冰如
的淫妇处死,以清本身的罪孽而除武林之祸水!”
王梦华闻言几难相信,是故呆愣地看着及威,竟然说不出话来。
及威却沉重而严肃地接着说道:
“这条路看来甚易,其实却是极难,淫妇身怀罕绝的功力,藏拙有年,除老夫及至尊
门下外,世无知者,是故要想处死此女,绝非你的能力所可胜任。
再者老夫规戒素严,犯则必死,毫无商量,以尔心性,诚恐难逃戒律之诛。
事虽极难,却又甚易,只要你事事听命,处处谨慎,非但不犯我规戒,并有奇异赏瞩
和传授,愿否在你,无妨多想一下之后再答复老夫。”
王梦华此晨神智已恢,立即诚挚坦恳地说道:
“晚辈未曾梦想得能拜到老前辈门墙之下,此是天赐奇缘,晚辈至诚选这第二条道路
,誓不违戒。
只是听老前辈适才示谕,淫妇功力既然那般高趋,晚辈量力诚恐无法诛戮此女而除大
害,是故伏祈老前辈教我。”
及威目射寒光,正色说道:
“至时老夫自有安排,王梦华,你可是决定选择这第二条路了吗?”
“晚辈意念已决。”
“很好,还有两件事情,你却须要留心记住,第一件事是,今后在任何人的面前,不
得说出你是老夫的寄名弟子,就算在令尊面前亦不得吐露!第二件事是,未得老夫应诺,
不能以本门功力对敌,犯则必死别无他途,知道吗?”
“弟子理会,永不忘记。”
及威嗯了一声,瞥了坐着的姑娘一眼,又对王梦华说道:
“我这家庵,就是你暂时息止之所,去向姑娘谢过之后,携剑出室,自然有人指点你
的住处,你内伤甚重,虽经医治,仍须休养数日,至时我会命人传唤于你,开始习练本门
功夫,去吧。”
王梦华不敢多问,虽然他此时充满怀疑,却生怕再遭严叱,闻言立即谢过了姑娘,取
去他那柄三才宝剑,退出室中。
自此,王梦华安居于及家庵中,后文当有详尽交待,暂且不提。
旭日轮转,星月旋回,日复一日,转瞬旬间。
这天,在被称为“天府之国”的四川,那“秀绝天下”的峨嵋山中,自“慈福院”(
即“圣积寺”之古称,本系道院,传言轩辕黄帝在此向天皇真人广成子问道,明正德三年
重行改建,方始命名为“圣积寺”)通达“伏虎禅林”的幽径之上,走来了一对貌相秀奇
的青年文士。
右旁那人,面色些微有点苍白,看来似乎病愈未久,但他偶尔双眸专注之时,却闪射
出来两道光芒,左肋下佩挂着一柄宝剑,望之绝非凡铁。
左近这人,娇艳犹胜处子,绝美,虽潘安再世,仍恐自惭,一袭银灰长衫,随风飘摆
,望之如仙!
他两缓步前行,一路低低淡说不休,并非浏览奇迹,邀游名山或游参佛禅的人物,但
是往来的游客和不绝于途的僧道,却无人注意至此。
这时,在他俩身后很远的地方,走来了不少行迹怪异的人物。
那群人绝非雅士,但却一路指东话西地频频称赞着沿途的景色。
其实这也难怪,峨嵋绝秀天下,任凭是谁,当身临其境之时,也不禁暂抛所思而沉醉
于山水之间。
这一路林木茂密,苍翠深幽,古树参天,浓荫蔽日,再加上自丛林之中传出的淙淙铮
铮泉溪合奏,俗人至此,也不禁带上了三分稚气,何况那一群人个个不俗?
他们虽然沿路指说不休,但步履却并不慢,刹那间,已经追上了前面缓步而行频频低
谈着的那一双文士。
这群人中,有一个豹头环眼的大汉,无意中瞥了两个青年文上一眼,下意识地称赞一
声道:
“喝!好俊的小伙子,真比娘们儿还美!”
另外几个汉子,闻声不由个个注目,一致点头。
他们共计六人,内中还有一个獐头鼠目的和尚,这个和尚很怪,虽然穿着一身僧衣,
却并不习惯,时时不是拉拉袖子,就是扯扯前襟:
这时他突然哈哈一声说道:
“要不是另有急事,我就不放过这天赐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和他并肩而行的那个老者,却突然右肘暴出,正撞在和尚的左肋上
面,力道不轻,只看和尚咬紧着牙关,耸着肩头,捂着软肋的样子,就足可证明,怪的是
和尚却并未呼疼,连个哼哈都没有。
老者肘撞了和尚一下重的,却像若无其事一般伫足说道:
“看!好美的景致呀!”
他伫足不前,其余的五个人竟也假作观赏美景,站在了幽径旁边。
老者直待耶一对青年文士远去之后,方始神色转厉低沉地对和尚叱道:
“老三,你敢是作死?”
和尚被人称为老三,他却并不恼怒,反面满面惶恐的样子说道:
“大哥,我一时失心,忘记穿着这副送葬的倒霉衣服了……”
老大不待和尚话罢,残眉一皱接口叱道:
“你还要胡说些什么,一点吉利也不讨,僧衣就是憎衣,什么送葬不送葬的?”
和尚没敢接话,老者却又沉声说道:
“你们也不想想,此行多么凶险,还有这好的闲情说风凉话呢,那两个老怪物有多难
缠,作事从来有己无人,要不是老二对了他们的心思,咱们休想能够活命!
这次他两只叫咱们打个前站,事发之后放把火,然后就能登堂入室平步青云,这有多
好办,万一中途惹了祸误了事,老怪物也曾说过,一个也别打算活着,那时候喊冤都找不
着地方了!
老三你要格外当心,峨嵋山上藏龙卧虎,什么人物都有,适才那两个文士,就不像普
通的文人,你光顾了看人家的长相去啦,根本没注意人家悬挂在肋下的那柄剑,老三,我
的老眼不花,那不是为了装饰好看的玩意,那是一柄足够断铁斩钢的宝刃,砍你的这颗秃
头更用不着费力,那时候你这身衣服就不是送葬的了,变成了陪葬的啦,听到了没有?”
和尚点了点头,但在神色之间,似有不甚信服之意。
老者看在眼中,冷哼一声说道:
“我知道你未必心服,刚刚你正胡说八道的时候,带剑的那个文士曾经瞥望了你一眼
,双目竟然闪射出两道寒光,人家非但不是读死书的人物,恐怕那身内功剑法,胜过咱们
都说不定呢!
你要是不信不服,没关系,好在咱们的事今夜要了结了,事后无妨找到人家动动手,
你要能赢得了人家,我这‘于’字就倒过来写!”
和尚闻言低头说道:
“我又没说不服,大哥下吗生这大的气。”
“哼!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记住,明天随你的便去闹,今天却要给我老老实实的
!”
和尚点了点头,老者又转过对其余四个人道:
“你们记好,要用的东西要准时送到接应,我这就和老三进寺去了,不准你们再在这
一带逗留惹眼,早早找些距离‘伏虎禅林’近些的民家歇足,待人说话要特别的谦和,你
们先走吧。”
那四个汉子应诺连声,立即转身走去。
老者却又嘱咐和尚说道:
“你还记得一切应对的话吗?”
“大哥你真是的,这个我怎能忘记?”
“那么咱们立刻进寺。”
说着老者又和这个和尚迈着慢步,朝前走去。
他俩沿溪上行,道路迂徐,溪流穿插,曲径直通幽景,然后顺坡斜上,经过了“龙神
顶”,踏上了层层磴道,已经看见张三丰的狂草“虎溪禅林”四个大字。
老者踏上“伏虎寺”的刹那,瞥目有两个熟悉的背影在伏虎寺的山门之内一闪逝,他
不由皱了皱眉头,横扫了身旁的老三一眼。
这假扮僧人的老三,竟然低下了头,老者悄声说道:
“你的眼尖,刚刚进入伏虎寺中去的可是那一对文士?”
老三点了点头,老者冷哼一声,似乎自语般说道:
“真是‘冤家路窄’,但愿他们随缘而来,立刻就走。”
老三并末开口,他心里却暗喜非常,虽然老者一再严嘱,可是他自信所怀功力,何况
他素有极端下流而肮脏的恶嗜,叫猫不食肉腥,真是谈何容易!
老者自然非常知晓自己这个三盟弟的脾性,是故他郑重地再次告诫说道:
“今夜千万惹不得闲事闲非,明朝任你而行,老三你要听话!”
“大哥放心,我自然是先顾要紧的事。”
“好,大哥信你不会误事,进去吧。”
说着他俩已经到了山门以前。
那老三突然变得庄严了起来,他双手合十对老者说道:
“施主,此即‘伏虎’古刹,乃峨嵋最大的一座丛林!”
(彼时峨嵋四大丛林之冠的“报国寺”尚未兴建。)
老者也故作虔诚而愕然的神色问道:
“禅师可能说些此处的由来听听?”
这时伏虎寺中的小沙弥已有多人闻所走近,游人也集结了不少,老三合十扬声诵了一
句佛号,缓缓说道:
“施主先请一览此寺附近的山势,然后贫僧当凭所知详告由来。”
老者果然仰起头来四外观看了很久,那些游客也莫明其妙地跟着纵览左右,其实老者
却是有心之人,他正在借此言语,观察伏虎寺附近的地势,以便必要的时候能够立刻应变
。
獐头鼠目的老三,此时方始接着说道:
“凡是深山大泽,必有虎豹龙蛇,峨嵋自不例外,相传古时,峨嵋山中群虎,俱皆傲
踞此处,为患甚厉,而行旅僧道,苦无良策逐之。
直到宋朝时候,圣僧‘士性’掸师,独力兴建了这憧禅林,镇压虎神,说来不信,自
此群虎尽去,虎患随即自平!
至‘心安’大师行脚此间,方始开建寺区,这是此寺的由来。”
老者郑重一笑说道:
“虎能镇压,此说令人怀疑。”
“施主说的好,适才贫僧曾请老施主当先纵览此处山势,原因在此,此寺山势峥嵘,
活似龙虎盘踞,建寺谓之‘伏虎’,自然再也恰当没有,至于猛虎为患之事,贫僧也曾说
过,自古深山必生虎豹,此处自然也有,多了几只或许不假,要说我佛建寺镇虎,非但施
主不信,就是贫僧也觉牵强。”
假和尚这一番言语,确含至理,因此听得一干游客频频点头,个个心中对这看来瘴头
鼠目的和尚,起了敬重的意念。
老者却肃色问道:
“禅师这般批论,难道不怕‘伏虎寺’中的僧人们责难?”
“施主说哪里话来,佛家不打诳语,伏虎寺内的师兄弟们,绝无一人信这传闻无稽之
言,不过香客檀越们自顾深信不疑,寺僧不便解说罢了,因此贫僧敢说寺内师兄弟们绝无
一人怪贫僧。”
老者点了点头,突然说道:
“我想在这古刹之中寄宿一日,不知可否?”
老三含笑合十答道:
“观寺院乃十方施主宿施之地,想来自然可以接待施主,不过贫僧却非此寺中人,不
敢代庖。”
老者再次点头说道:
“就烦禅师陪我进寺一问如何?”
“这是份内之事,敢不如命。”
说着他俩迈过了寺槛,走了进去。
一下集结旁边听他们谈论建寺经纬的游客,有的散去,有的进入寺中随缘,但却无不
诚服假和尚的真知卓见!
只有站立在山门外面石介之下的一对少年书生,却彼此互望了一眼,脸上掠过轻蔑而
含有冷笑的神色。
他俩却在互望一眼之后,也步入寺中。
这时那个老者,已在假和尚老三的陪同之下,与伏虎寺中的知客僧人,谈妥了借宿之
事,正由小沙弥前导,向宾客房间走。
这一对少年书生,恰好也正步向知客弹堂,因此双方走了个对面,一闪而过。
老者面上立即掠过一丝疑色,斜飘了和尚老三一眼,老三却也回了老者一个会意的眼
神而下。
这一对少年书生,进入知客禅堂之后,知客僧“大悟”和尚立即迎接肃座,他尚未来
得及拜问少年书生们,内中一位绝秀的书生却已低声说道:
“即请引导我俩到贵寺方丈静修地方。”
大悟禅师闻言微惊惊愕,片刻之后方始问道:
“施主们为何必欲会见敝寺方丈?”
仍然还是这位书生说道:
“事关贵寺安危,你莫多问带路就是!”
“这个……施主难道不能就对贫僧说明?”
“不能!”
“那……那请稍坐片刻,贫僧去去就来。”
说着大悟禅师立即吩咐小沙弥给这两位少年书生斟上香茗,然后疾步而去。
半晌之后,大悟方始匆匆进来,合十说道:
“敞寺方丈恭请两位施主到后面静室相会。”
话罢他立刻转身为导,这两位少年书生,也随即跟着走出了知客禅堂。
伏虎寺区极广,静室却在最后,因此盘旋穿行甚久,方始到达。
大悟禅师叩门之后,随即推门肃客,两位书生略以客气,跨步而进,
室内仅有一大四小五个厚约尺许的蒲团,和两张矮矮的石几,别无他物。
那个大蒲团上,跌坐着一位俯首银髯的和尚,因为这和尚俯首的原故,两位少年书生
无法看到他的模样。
这和尚一动不动,自然更没有起身迎接。
大悟禅师将室门关闭之后,肃立一旁说道:
“弟子巳同那两个施主来了。”
大悟这句话说的很怪,门开门响,难道跌坐那团上的和尚他没有听见,要他这样禀陈
?
那趺坐蒲团之上的和尚,挥手示意大悟退向一旁侍立,仍然并未抬头,却缓缓说道:
“施主们恕过老衲未曾迎接之罪,老衲双目失明已久,多年不曾迎送檀越们了!”
这老和尚说道这里,却突然停了下话锋,嗅了几下,方始接着说道:
“适才门下知客大悟来报,言说两位施主有些关于敝寺存亡的事情对老衲教示,如今
请讲当面。”
两位少年书生互视一眼,仍然是那个说过话的少年开口问道:“方丈怎样称呼?”
“难道老衲的称调和敝寺存亡有关?”
瞎眼的方丈火气很大,竟然说出了含有讽刺意味的话来。
“虽然无关,却是礼数!”
“请恕老衲失言,老衲‘忘我’和尚!”
“有关贵寺存亡大事,我们必须请方丈召来贵寺另外一位高僧之后,始能详谈!”
“哦?这倒出乎老衲所料,不知施主们要找我的哪个门下。”
“明觉大师!”
这位书生此言出口,那老和尚竟然惊咦了一声,但他随即沉着的说道:“明觉大师回
寺不久,乃敝寺‘静禅枯堂’中长老首座,施主必欲会他,却须示下姓名。”
“方丈,事关贵寺安危,无关我的名姓,因此……”
岂料他的话还说完,这位伏虎寺中的瞎眼方丈,却蓦地发出了一声震天的长笑。两位
少年书生,由笑声之中,方始听出这位方丈竟是一位身怀绝顶功力的奇异人物,不由相顾
变色又惊又喜。
第七十九章 言语惊心 他俩正惊喜间,老方丈笑声陡止,沉声说道:
“施主缘何故意掩饰本来面目?”
少年书生也冷冷地答道:
“方丈此言有何用意?”
“施主你明明是位姑娘,却怎地乔扮男儿?”
方丈此言出口,两位书生越发惊骇!
但是这位和方丈对答的书生,却依然毫无惧色地说道:
“我是男是女,乔扮与否,都和别人无关,老和尚你莫错当我们高兴来管你这伏虎寺
中的安危!”
“女檀越莫不成和敝寺还有什么渊源?”
“有无渊源,召来明觉大师即知!”
瞎眼的老方丈闻言面色极端沉重,半晌之后,方始郑重说道:
“女檀越既然必欲如愿,老衲不再相强,只是没若意图不利明觉大师之时,女檀越却
是很难生出这伏虎古刹了!”
这时那个始终没有开口的书生,突然沉声说道:
“你身为此寺方丈,乃系佛门久有修力的和尚,却怎说出这种含有杀伐意念的话来,
设非寒家与这伏虎刹渊源极深,遇事不容退避,真想抖手一走,让你们尝尝两个老火怪和
川南六鼠的火攻滋味!”
他的话刚说完,老方丈却已倏地站起,对一旁侍立的大悟说道:
“仍按预计准备行事,退下!”
大悟合十应诺,看都不看这两位少年一眼,开门而去,行前却十分小心地仍将室门轻
轻阖闭。
那双目失明的老方丈,这才声调变为柔和的说:
“女檀越和小施主休怪老衲适才失仪无礼,只因敝寺已得警示,危机重重,若非小施
主明白说出两个火怪蠢孽和那川南六鼠一句,老衲仍然未敢相信施主乃系善意而来,得罪
之处,尚望施主恕过。”
适才抗声叱罚这位双目失明老方丈的那个书生,目睹老方丈的面貌,不由恍然大悟,
难怪伏虎古刹已有准备,原来这位方丈竟然是他!
这书生悟解一切之后,遂也含笑说道:
“晚辈等不知前辈已然归入佛门,并系古刹方丈,否则也不会这般冒失急欲和明觉大
师会面了。”
谁知他话刚说完,这方丈却接口笑着说道:
“我似乎可以讨个大,称呼施主一声小老弟了,小老弟,其实当你们说出要会明觉大
师的时候,我已经能够断定你们是来自何处,明觉迷途知返,乃身受‘至尊’感化,他返
寺之事,秘无人知,小老弟必然是来自‘至尊’所居的‘梅庄’。
只是自从老衲失明之后,无法亲眼观察,小老弟你又始终不发一言,越法使老衲不安
,这才故作警言而使小老弟开口。
听小老弟的话声,似乎正当少年,不知是‘至尊’族中哪位的公子,可能赐示老衲得
知?女檀越她是何人,亦祈示下。”
这位少年书生闻言立即恭敬地答道:
“晚辈不敢担当老前辈这‘小老弟’三字的称呼,晚辈梅傲霜,家父名‘清’,与表
妹古晓眉奉渝前往‘不归谷’中,路经此处。
“来时只因未得家父、祖及老爷爷的金示,是故不知老前辈佛驾在此,适才失误之言
,当面向前辈领罪。”
原来这两位少年书生,竟是梅傲霜和古晓眉,他两已然到达了峨嵋。
梅傲霜话刚说完,古晓眉却冷冷地问道:
“表哥,他是准?”
这双目失明的方丈,不待梅傲霜开口,已接话说道:
“老衲‘忘我’,如今面对着老友的后代,不由老衲不记起从前的种种往事,难再忘
人忘我了!
女檀越,说来实在羞愧,老衲就是当年为一己之私,不惜矢志复仇而残对武林苦害那
……”
梅傲霜竟然不愿老方丈述说身世,接口说道:
“表昧,这位老前辈就是欧阳易欧阳大侠!”
不料古晓眉闭言之后,神色依然极为冷漠地说道:
“这个我已经早就知道。”
梅傲霜因为和晓眉姑娘相伴已有月余,对她始终待人冷漠的神色已然见惯,并且因为
知道晓眉姑娘惨遭杀家的事情,总认为她之所以冷冰冰地,是难忘遭遇之修的缘故,故而
没有听出这句话的含意。
但是这位昔日跋扈狼毒不可一世的欧阳易,如今虽已禅参归佛自号“忘我”,不过他
的阅历和世故,却越发深博,闻言竟然心头一凛,暗暗自忖说道:
“无情的声音,冷酷的话语,她怎会隐含这般难忘的恨事?我既然还活在人间,又听
出内情,此事不能不管,我从前所身受的苦难,断然不容再有他人踏上这种悲凄惨绝的道
路。”
他忖念至此,语调诚恳而真挚地说道:
“女檀越既然早知老衲名姓,却又怎地还要询问呢?”
古晓眉冷酷而平淡地答道:
“世人多诈,不是太过狡狯,就是太过矫情,再不就是鲁愚蠢笨之流了,多问一遍总
比上当好些!”
“女檀越莫非还对老衲怀有戒疑之心?”
“当然!”
姑娘这“当然”二字,冷地竟连丝毫热气都没有,正像是腊月下旬的天气——干冷。
梅傲霜此时竟也不由地一凛,但是他却说不出来凛惧的道理。
忘我和尚闻声全身一颤,激动地问道:
“何故‘当然’?”
古晓眉淡然说道:
“人有两种处世待人的态度,一种是他根本上信任任何一人,当他发觉对方实在不可
信任的时候,他才不再信任这个人,但却可以原谅这个人,直到一而再地使他无法再去原
谅的时候,他方始死了那条再和这个人来交往的心。
一种是在根本上对任何人都不信任,然后在交往上堆积了日月和事实之后,他自然的
能够知晓谁是他可信任的人,才开始渐渐相信对方,但他仍然并不是十分信任这个他已认
为可以信任的人,直到他处处再也不找到不能信任对方事实的时候,他才全心全意的相信
这个人!”
忘我和尚很快地接话问道:
“女檀越,这两种作人的方法似乎并无不同呀?”
“哼!太不相同了,前者一生不知道要吃多少次亏,上多少次当,但是后者却能一点
点亏都吃不到,当然更不致于上人的当了。
尤其结局也相差何止天地,前者最后必然能够得到知己的朋友,而后者不是孤独一世
就是沦落不堪的境地!”
“老衲愿闻这不同结局的道理,女檀越可肯示知?”
“前者待人不疑,心地坦荡,正气浩然,自有同义之友精诚相结肝胆相照,可共生死
。
后者失仁失义薄悻待人,自然难结祸福相共的良朋,天性刻薄之人,虽至亲骨肉亦必
怀具二心,晚年难免孤独之苦。
设若此等人物遇上比他还要狡诈聪明的同类,处处小心,时时谨慎,所行所为看似诚
实无欺,实在却系为了坚强对方的信心,久之得其全部信心之后,方始行骗,如此则小者
财货尽失,大者生命断送,是故此等人物后果难逃孤独或不堪!”
梅傲霜闻言低吁一声,他未曾想到表妹的识见和城府是如此之深!
忘我和尚却在高诵一声佛号之后,低低地问道:
“女檀越是这第一种?”
古晓眉冷冷地答了一个“不”字。
“然则女檀越是那后一种人?”
“不!”
姑娘仍然回答了个不宇,声调冰冷。
“老衲已然莫测女檀越此答之高深了。”
“我是第三种人。”
“女檀樾适才声言,世人只有两种待人……”
“不错,但是并不包括我在里面。”
“如此说来老衲有些聆悟,女檀樾似是有心再创出一种待人处世……”
”不错!”
“老衲想来,必然是介乎那两种人性之间的一种了?”
古晓眉却冷漠而无情地说道:
“目下谈之过早,不便相告。”
“女檀樾总不至因环境变作冷酷无情……”
“难说得很。”
忘我和尚突然声调提高说道:
“女檀樾知晓敝寺有祸,不惜降趾示警,绝非无情之人!”
“和尚你错了,这是我表哥的意思,与我无关。”
“但是姑娘终于也相随来此,自然也是性情中人了。”
忘我和尚在着急之下,竟然直称对方作“姑娘”起来。
古晓眉冷诮地接话说道:
“那是为了感念‘至尊’待我的情分,才相随进寺,并且我还另有原因。”
“设无‘至尊’—节,难道女檀樾就不闻不同敝寺安危之事了吗?”
“那要看我高兴不高兴管了。”
忘我和尚长吁了一声,才待开口再问几句,梅傲霜不愿再谈下去,已接口说道:
“老前辈既然已知今夜宵小阴谋,想必已有万全之策应对了?”
忘我和尚知道梅霜不愿继续原先的话题辩沦,有心提说两个老火怪和川南六鼠之事,
遂也话锋一转说道:
“老衲对付那两个火怪,自信尚能有余,只惜双目失明,恐怕难竞全功,尤令老衲无
法放怀者,乃蠢贼心欲火攻,寺憎人手虽多,功力自保不足,明觉虽可与敌周旋得胜,但
他必然不肯离开老衲左右……”
他的话没说完,晓眉姑娘已接口说道:
“干脆点说,你们是不是需要我和梅表哥帮忙吧?”
“老衲正想拜烦女檀樾鼎力相助。”
“那不就得了吗,六鼠交给我表哥,明觉和你对付两个火怪,我来阻拦他们纵火就是
。”
“如此多谢女檀樾了。”
忘我一面道谢一面对姑娘这种随高兴与否而决定事务的任性作法,颇感不安而深怀惧
。
那知他忖念未了,姑娘已经接口说道:
“道谢大可不必,要我替你们出力,却有条件。”
梅傲霜闻言一愣,立刻说道:
“表妹,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事情,你怎么可以提出‘条件’二字来呢?”
忘我和尚有心要听古晓眉如何回答,因此并未接话。
晓眉姑娘语调仍然是冷冰冰地说道:
“什么叫‘义不容辞’?天下‘义不容辞’的事情多得很呢,你能全包揽在身上吗?
”
“表昧,话不能这么说,欧阳前辈和别人不同,何况……”
这次晓眉姑娘没容梅傲霜把话说完,已沉声接口说道:
“也许此人此事在你的观点上是与众不同,但他和我却没有丝毫渊源,你少说话,别
忘了此行一切是听命于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梅傲霜从来没受过别人的训叱,不由抗声说道:
“莫不成你叫我杀人,我也要听命?”
“没到那个时候,必要时我也许叫你杀人!”
“表妹,你太……”
“我要你住口,表哥,你别忘了‘至尊’玉符在我手中,当真你敢不听我的吩咐,我
可是说杀你就杀你决不留情!”
梅傲霜只气得面色苍白,但却当真不敢再说什么。
忘我和尚暗叹一声,他恐惧未来武林之中,必将因为这个女子,激起难以想象的变故
。
但他经见极博,料知自己再不接话,就许立即发生事端,因此他面含着微笑问晓眉姑
娘道:
“老衲非常愿意一听女檀樾所说的条件,这样才是事理应当,两不相欠,设若条件太
重,老衲尚可谢绝……”
那知他话声末歇,姑娘却已冷笑一声说道:
“你未免有些一厢情愿了。”
“难道依女檀樾的心意来说,老衲是必须接受条件……”
“当然!”
“请恕老衲直言,女檀樾似是太跋扈了吧?”
“我话说出口,就如同白纸染皂般不可更改,你为什么不在我没有提及‘条件’两个
字的时候婉言谢绝呢?个中道理我很明白,你认为帮你渡过危厄是应该的事情,现在我告
诉你说,你错了。
普天之下,没有人是甘为人用,也没有人能够白白令人甘为其用的,要有,那必然隐
藏着不可告人的诡谋,被用的,其最后目的是十倍甚或百倍于他所作而应得的报酬,这人
必然是奸险之徒,用人的,深藏祸心或吝啬刻薄,其最后目的是伤害他人的自私自利。
因此我作任何事情,必先言明条件,就像你刚才说过的那句话一样,谁也不欠谁的,
但是你曾存侥幸之心,所以今天已无法推我出去!”
这一番话竟然说的忘我和尚无言可答,愣在了一旁。梅傲霜适才所受的闷气,始终无
从发成,如今却得着了机会,开口说道:
“那些任侠江湖路见不平的武林中人,难道也是甘为人用或是……”
晓眉姑娘不待他将话说完,已冷冷地接口说道:
“甘为人用其目的乃‘利’,任侠江湖其所得在‘名’,我不知道这两种人有何不同
之处!”
梅傲霜一时语塞,默默无言,晓眉姑娘却转对忘我和尚说道:
“交换条件非常简单,掘土器具全份,干粮十日,火烛百支……”
忘我和尚哈哈一笑接口说道:
“易事易事,一言为定,不过老衲可能拜问女檀樾一声,这些东西送到何处?”
“神鸦崖下……”
“古废寺中?”
忘我和尚这句“古废寺中”接的很快,也很激动。
晓眉姑娘淡然说了一声“不错”,接着又道:
“大和尚似乎还设有忘记当年?”
忘我和尚吁叹一声,他并没有答复姑娘这句带有讥讽意味的话语,却极端决重地缓缓
说道:
“女檀樾要进‘不归谷’作甚?”
“那是我的事情,不劳动问。”
忘我和尚再次嗟吁一声说道:
“今日的‘不归谷’已非昔日的‘不归谷’了,其危急胜过当年多多,‘至尊’不会
不知,却怎令女檀樾前往……”
“我已经说过我的事不劳他人挂怀闻问,大和尚还是专心应付今夜袭击伏虎古刹的一
干强敌吧!”
忘我和尚闻言沉默了半晌,然后含笑说道:
“也好,适才老衲接报,川南六鼠已有二人巧扮一僧一俗进入敝寺,老衲已然严嘱门
下留心监视,不足为虑。
但是另有两个文士打扮的人物,先川南六鼠二人一步入寺,借居宾厢西房,不知彼等
来意善恶,据门下人报,内中一人携带一柄古剑,绝非凡铁,从彼等神色上看来,相当诡
秘,仙……”
忘我和尚活未说完,突被轻叩室门的声音惊断话锋,他眉头一皱扬声喝问是谁,那适
才接引晓眉姑娘至此的“大悟”和尚,在应声报名之下走了进来。
大悟合十悄悄地对忘我尊陈道:
“那两位文士打扮的施主,言有要事拜会方丈。”
“必欲见我?”
“是,他俩曾说事关重大……”
你且退下,待铃响声后,带那两位施主前来。”
大悟应诺一声,合十退去,忘我和尚却郑重的对梅傲霜道:
“昔日‘果慧’禅师主持本寺之时,独具匠心此方丈禅堂,外观井无若何变化,实则
另有隐秘静室,少侠和女檀樾即请秘室歇足,并可暗中看看那两位文士到是怎等样人。”
说着他退下蒲团,俯身双手微按蒲团后方,继之提力将薄团向左方旋转,右壁适时中
分,露出一间玲珑的静室。
忘我当先走进,二人相随其后。
室内素洁异常,榻椅几面无不俱各,左墙角上有一垂下的臂扭纯丝短绳,忘我和尚指
着短绳说道:
“拉动此绳,知客大悟即能接到暗铃之示,推开墙上佛灯,即为老衲禅堂中的壁灯所
在,壁灯虚设,专为自秘室中窥探禅堂动静丽装置,巧夺天工,不虑被人发觉,右墙衣架
,却非挂衣之用,右旋此秘室之门立即开启,如今即请少侠拉动短绳,然后老衲重闭室门
静候那两位施主驾临。”
说着忘我和尚立却跨出秘室,瞬即秘室门闭,毫无缝隙可寻。
梅傲霜立即拉动短绳,然后仔细打量这秘室的设置,不禁频频点头。
室内绝无灯火,更无窗门,但却光线柔和无物不见,非但不觉气闷,竟也毫不潮湿,
他正暗自赞赏之时,已自壁间透传出来禅堂门声,他立即轻轻将佛灯移转,注目禅堂,等
他看清那两个文士的模样时候,却凛然心惊!
第八十章 冤家路窄 梅傲霜虽然暗自惊心,脸上神色却丝毫不敢改变,首先将佛
灯复原,回头悄声对晓眉姑娘说道:
“表妹你来看看,这……”
晓眉姑娘冷冷地摇了摇头,梅傲霜不禁暗中忖念一声“侥幸”,他深知晓眉姑娘的性
格,幸她一时不会发现那两位文士的真象。
但他不能不窥听对方要和忘我方丈说些什么,因此只好重将佛灯推开一线,适时传来
忘我方丈的话声道:
“老衲禅堂设备简陋,两位施主请随意坐。”
稍停刹那,忘我又接着说道:
“门下知客禀陈老衲,言说两位施主有重大事务敬示,不知何事?两位施主尊姓?来
自何处?”
这时那两个文士之中的一人,声调极端尖细地说道:
“方丈上下怎样称呼?”
“老衲忘我。”
“方丈面目是……”
“老衲十数年前夜行遇虎,几乎丧命虎爪之下,虽幸拾得残生,但却面目非已,双睛
俱盲,好在出家之人,有它不多无它不少,施主们意为然否?”
这时另外一个文士轻哦了—声说道:
“方丈说的不错,只是人失双目无法见物,总会有些不便。”
“老衲已惯,别不觉得,施主所云重大事故,现在可能告知老衲?”
那个声调尖细的文士又接话说道:
“正要跟方丈谈及,方丈,我与同伴非普通游山之客,乃武林中人,此次踏上峨嵋另
有日的……”
“请恕老衲冒失中途插言之罪,老衲身许我佛,实不愿意再听他人秘事,是故敢请施
主们……”
“方丈当真这般怕事?”
“老衲由施主的说话声调之中,听出施主若非十七八岁之少年,当系巾帼中人,巾帼
中人自属妄猜妄测,但施主年少却不会假,天下事多知则惧,不知则安,老衲就木之年,
井非怕事,实不愿多事罢了!”
另外那个文士,此时急忙接口说道:
“方丈虽失双目,却似无物不见,舍弟年正十八,血气方刚,诚不识人事多诈,知多
则惧的道理,方丈尚须谅其年幼才是。”
“这个……老衲怎敢,施主声言有重大之事赐示,定系对敝寺有关之事务,感念尚恐
不及,怎敢有所不快。”
“其实舍弟所言,亦系实情,我弟兄因另有事故,踏上峨嵋,不料中途路上,发现有
黑道中之高手,意图不利贵寺,已有两人巧装改扮卧底寺中……”
忘我方丈不待这人说完,立即笑着接口说道:
“敝寺一无藏珍,二无仇者,断不会有江湖中人前来……”
那个声调尖细的文士,忍不住立即接话说道:
“方丈是说我等妄生事端谎言欺人了?”
忘我方丈闻言不由哈哈大笑,笑罢接着说道:
“老衲怎敢如此对待施主,峨嵋藏龙卧虎,时有武林江湖中人注来,寄宿寺院更是常
事,譬如两位施主,即为老衲所说的那种人物,老衲自不能够就此断言两位施主存有不利
敝寺之意,是故……”
另一人似乎有些恼意,接口说道:
“我弟兄发觉的江湖人物,是有名的‘川南六鼠’,进入古刹卧底之人,一是六鼠中
的老大,一是老三,老三扮作和尚模样,现居寺中宝厢南间房内,如今事已说明,信否任
凭方丈,我兄弟就此告别。”
说着他们似是真的站了起来,梅傲霜不由将佛灯全部推开,瞥向邻室。
那知晓眉姑娘突然走近,竟将佛灯回复了原先的位置,继之冷淡地瞥了梅傲霜一跟说
道:
“你还没听够?”
“我在奇怪,这两个人是谁,怎也知道川南六鼠的事情。”
“嗯,我也在奇怪!”
梅傲霜闻言眉头一皱,接口问道:
“表妹你也在奇怪这两个人?”
“不,我只是奇怪一个人而已!”
“一个人?我不懂了。”
“我也不懂!”
“表妹,你不很应该拿这种态度对待我吧?”
“那要看你对我的态度如何来断定了!”
“我真不明白,表妹你是……”
“你当真不明白?”
“当然罗,你突然对我……”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看?一个人在听?”
“表妹可是指着隔壁事情说的?”
“莫不成我还是指着石墙说的吗?”
“我请你来的呀,你摇着头……”
“当然罗,你知道我没有这个兴趣,故意问我一声,我摇摇头,正是你早就料到的结
果对吗?”
“表妹你这可太冤枉好人了。”
“我冤枉你?”
“当然。”
“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两个人是谁?你不认识他们吗?他们和我没有关系吗?”
梅傲霜红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晓眉姑娘再次冷哼一声说道:
“我敢断定一个是那冒名白冰如的淫妇,另一个必然是银面魔萧一剑!”
梅傲霜无言可答,低下了头,半晌之后,他方始缓缓地说道:
“我是怕表妹你目睹仇人,一时不忍……”
“你这份好心我多谢了,我要是不知道忍耐,还等到现在?可惜,可惜!”
梅傲霜奇怪晓眉姑娘这可惜两个字是从何说起,不由问道:
“可惜什么?”
“可惜‘至尊’认为你相当聪明,功力又高,和我相伴而行,迟早有一天我们能够接
成连理,他却再也不会想到,你笨得出奇!
更可惜我的心事,天下没有一个人能够知道,我本来有心顺着‘至尊’不落行迹的安
排走一次看看,如今我更坚定了最初的打算,一切要按照我的打算作了!”
梅傲霜行前本来曾经接到过他老阿爷的谕示,但却来曾想到晓眉姑娘会当面毫不掩饰
的谈到这些,他在急乱之下,脱口说道:
“表昧,我有些话放在心里很久了,从……”
“是不是从‘翠柏山庄’你我刚刚见面的时候就想说的呢?”
“不错。”
“表哥,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梅傲霜答不出话来,只好连连点头。
“从乍见面的时候开始?”
他又点了点头,晓眉姑娘娇笑了一声,梅傲霜蓦地抬头直瞪着她,脸上现出极为骇愕
的神色说道:
“表妹,你好美,笑声好甜。”
晓眉姑娘又笑了一声,霎了霎黑白分明的大眼腈,梅傲霜羞红了嫩脸,重又低下了头
去:
“表哥,可要我再笑一声给你听?”
梅傲霜似乎听出她这句话里含着的用意,祈求而带着诚挚的神色抬起了头来,默默地
看着晓眉姑娘,晓眉姑娘缓缓闭上了眼睛,慢慢地偎倚地梅傲霜的怀中!
久久,久久,……
突然!佛灯自动的挪换了位置。
从佛灯露出的空隙中,传来了忘我方丈的语声道:
“即请暂在室中歇息片刻,稍停老衲当亲陪进餐,再为商量今夜御敌之策!”
说罢,佛灯重复原位,梅傲霜悄声抚着紧紧偎依在胸前的晓眉姑娘说道:
“表妹,说不定方丈什么时候进来,这样子似乎……”
他话还没有说完,晓眉姑娘却已离开了他的胸前,一言不发地坐到榻上,神色肃穆,
庄严的如一尊菩萨!
梅傲霜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才好,晓眉姑娘却看也不再看他,缓慢地闭上了双目,她竟
趺坐着用起静功来了。
梅傲霜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才待坐下,云榻之上趺坐看的晓眉姑娘,却突然击着宽
大的云榻说道:
“表哥你到这里坐。”
梅傲霜无言地走近云榻,坐在了晓眉姑娘的身旁,在他认为晓眉姑娘必然还有话说,
那知她却鼻息均匀的入定起来。
他暗中吁叹一声,遂也放开胸怀,闭目合睛在姑娘身旁静自练起来“三祥神功”,养
精蓄锐以备午夜血搏。
不知过了若干时候,直到秘室门启忘找方丈走了进来,他们才被双双惊醒,外面禅堂
,业已备好了素净斋饭,并已掌上了明灯。
饭后,忘我方丈沉着地说道:
“适才老衲趁暇曾与明觉大师相商今夜御敌之策,明觉自陈昔日离寺之后,与鬼道交
结,曾在无心之中,说出封藏玄门宝典之事,但他却未吐露自己的出身,是故鬼道不知明
觉乃本寺僧人。
两老火怪必然是身受鬼道的怂恿,自觉已是目下黑道之中老一辈的人物,凭功力或威
名,取此宝典尤异探囊,本未把这伏虎古刹看在跟里,不幸月前,妙手仙医章老施主驾临
寺中,竟被火怪门下侦得消息,两者蠢贼可能私下秘议之后,认为寺中必然隐有奇者,否
则章老施主不会侠驾趾降伏虎禅林。
因之彼等方始暂止所念,迟未发难,而章老施主之来,亦曾示警老衲,故此老衲已知
旦夕之间必有不测之事发生。
两老火怪大概是仍然未能窥知寺内隐藏高手是谁,事又不耐再待,这才威迫川南六鼠
为其前站,卧底寺中助其一臂之力。
两怪若知老衲现掌伏虎禅林之事,料彼断然不致再生觊觎之念,设若老衲并末双目失
明,亦不必惧鼠辈放肆张狂,今幸公子及女檀樾驾临,老衲自然不惧彼等纵火之谋,已能
放手处置这—干孽障。
目下寺僧皆得谕示,各有专责,明觉大师护守宝典,老衲亲自接待两个火怪,女檀樾
防彼纵火,公子可随处接应,此本极端万全之备,不想此时却又横生枝节,就是适才言有
重大之事必欲与老衲一谈的那两位施主。
“老衲虽在他们进入禅堂之时,已然发觉内中有一女子,但却不知他们到底是些什么
人物……”
晓眉姑娘似已不耐,冷冷地接口说道:
“萧一剑和他那无耻的靠山!”
梅傲霜瞥了姑娘一眼,却没有说话,忘我方丈已经颔首说道:
“不错,起先老衲却不知道,直待明觉暗中窥探彼等之后,方始告知老衲,后来谈及
女檀樾,始知女檀樾与彼等仇深似海,如此则今夜……”
晓眉姑娘不待忘我话罢,冷哼一声接上说道:
“今夜我就不便出手相助方丈你了对吗?”
“女檀樾说的不错,老衲自应小心从事。”
“你认定我敌不过那个淫妇?”
“说来女檀樾或许不信,目下武林之中,除有限的几位老英雄外,能敌此女的确实没
有!”
梅傲霜闻言似有不服地说道:
“晚辈只因身奉严谕,不准过问表妹与此女之间的仇恨罢了,否则晚辈不信处置不了
这个东西!”
忘我和尚摇头尚末答话,晓眉姑娘却接口对梅傲霜说道:
“表哥,你最好还是信服方丈的话好,你敌不过她!”
“表妹,你也这样说?”
“我说的是事实,信不信由你!”
“我自然难信,据说萧一剑相差此女些许,在翠柏山庄之中,萧一剑被姑姑吓得望影
而逃,我自信所得功力及火候,胜过姑姑不少,难道敌不得这个女子?”
“傻表哥,据说这两个字你用的太妙了,是据什么而说呀?又是据谁而说的呢,此女
一身功力,高过萧一剑不知多少,但她狡猾万端,奸诈至极,深藏不露,难被人知,只看
她轻出一指就几乎令那‘云梦剑客’命丧当场,此女所怀功力,非你能敌,不过……”
她说到这里话锋竟然停住,梅傲霜不由迭声问道:
“不过什么?不过什么?”
“不过今夜你到可以帮方丈一个大忙。”
“表妹,我听不懂你这句话的用意何在?”
“你也许不懂,但是方丈他却非常明白,今夜你要出头的话,我敢断言,此女决不和
你动手,她一定立即退去,这样方丈已无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大胆地去专心对应耶两个老
火性了!”
梅傲霜闻言仍然不明所以,忘我方丈却已接活说道:
“女檀樾怎知此种内情?”
晓眉姑娘只冷冷地说道:
“这和方丈没有关系,何必多问。”
“女檀樾话固不错,设若此女罚间‘至尊’因何无信……”
“方丈顾虑周详,实在难得,不过我怕目下此女已无余暇往返数千里路为此事奔波了
!”
“女檀樾话固不错,但是迟早总有一天……”
“方丈!我说此女已经不会再有那一天了,你信吗?”
姑娘语调冷冷,令人发抖,忘我和尚闻言竟也不由一凛,他沉重地叹息了一声,若有
所指的幽幽说道:
“老衲至祈女檀樾拿我作为前鉴,须知天心……”
晓眉姑娘突然接口问道:
”方丈对昔日的作为懊悔吗?”
“怎能不悔,只惜懊悔已迟!”
晓眉姑娘淡淡地哦了一声,继之冷冷地说道:
“方丈可是在了然真情之后,开始后悔不迭的?”
“不错。”
“哪个又叫方丈在尚未分清是非的时候,就冒然下手对付他人呢?”
“女檀樾罚问的极是,只惜人无先知之明,很难……”
“就因为人难先知,行事故须特别慎重,否则结局自然不出痛自追悔之途。”
“女檀樾语含至理,老衲如今到觉得过分代女檀樾……”
“方丈错会我的意思了,我决不作后悔的事情。”
“如此说来,女檀樾是谋定而动了?”
“谋定未必就能不错,我是决不作丝毫错事!”
“包括今夜请公子出面之事在内?”
“不错,因之我说此女不会再有离开峨嵋的那一天了!”
忘我方丈语为之塞,梅傲霜此时却疑念重重。
他早就奇怪,表妹一家惨死淫女谋下,梅家与古氏渊源极深,只要自己父祖出面,即
足为古氏报此血海冤仇,怪道的是,老阿爷不惜亲身秘传表妹绝技,备其复仇之用,但却
又严谕族下,不代古氏出头,何也!
慈母是表妹的亲姨,闻知古家被难之时,曾誓言必代胞妹复仇,如今却也不再过问,
老阿爷严谕下后。看似无情。但却不惜着令自己请出阿爷至友及氏一家,暗中处处照拂表
妹。
这又是为了什么。
老阿爷却将不容人抗的“至尊”符令,赐交表妹,设若表妹以此令调集家人应命对敌
的话,又当如何?他越想越觉得内中矛盾重重,隐有极大的秘密,不由暗存心间,预备在
恰当的时候,问个清楚明白。
忘我方丈默默无言,晓眉姑娘有心缄默,梅傲霜正自忖未已,因之堂内毫无声响,悄
静异常。
半晌之后,忘我方丈似是自语一般,喃喃说道:
“此女既是如此狠毒,老衲与其毫无渊源,火怪及川南六鼠预谋不利本寺,她却为何
出面示警……”
晓眉姑娘怎会听不出来忘我和尚话中之意,因之接口冷冷地说道:
“她必有所求!”
“女檀樾这次却没有说对,此女并未有需索!”
“方丈一再否认会有宵小夜袭之事发生,使她无法开口罢了,其实她索要何物,我都
知道。”
“她檀樾何妨示知一二?”
“此女目的之地与我相同,我所需者即彼所需者,方丈不信,无妨令寺僧准备,我保
无差错!”忘我方丈闻言惊心,他本来已有决定,如今越发要为未来武林风云之变,作未
雨之绸缪。
适时,伏虎禅林的巨钟突然一声震鸣,声音响彻云霄。
忘我方丈闻声起立说道:“老火怪已到,老衲当在院中候彼一搏。”
晓眉姑娘迅疾站起接话说道:“防彼火攻是我的事情,有话事过咱们再谈了。”
说着她却当先推门而出,忘我方丈此时突然悄声对梅傲霜说道:
“公子设能避免与那女子答话最好,免得又生枝节。”
梅傲霜虽然答应了一声,但他却早巳决定要和彼女较量一番,他要看看是否果如晓眉
姑娘所说,那淫女不战即退。
他跟在忘我方丈的身后,站于禅堂长廊之上,仔细注视着四外。
这时寺僧早得渝令,钟鸣之后,俱巳回转室中,身负职责的僧人,业已隐于妥当地方
,是故伏虎寺中外观不见一丝人影。
晓眉姑娘也不知道隐身何处,梅傲霜暗自准备,静候变生。
陡地!伏虎寺外传来两声凄厉凛人的长啸,随声腾起一道红的彩光,如长虹般直射云
空之中!
第八十一章 紫烟雷火 赤虹涌升云天之后,倏地爆裂,红霞顿失,化成一道奇亮
的碧光,重又高飞天际,一闪无踪。
随即远自寺后,疾若电掣般射来两条火红的人影,投落于伏虎寺的大殿顶上!
梅傲霜突然哦了一声说道:
“原来是这两个东西。”
忘我方丈接口问道:
“公子认识这两个火怪,”
“是‘赤魅火怪’门户中人,不过已经不是真正的赤魅一派所传的门下了。”
“老衲不知公子此言所指内情,能否示下……”
梅傲霜未等忘我方丈话罢,已接口说道:
“家祖母曾经言及昔日‘赤魅老怪’寸飞叛徒南宫块,意图火毁这伏虎古刹之事,寸
飞自那时归隐之后,果然如其所言,散尽门徒,是故武林之中,自彼时已无‘赤魅’一派
!
如今寸飞死已数十年之久,他那功力尽失的叛徒,据说也被门下狠毒的弟子所弑杀,
目下这两个火怪,适才来时曾按‘赤魅’门规,先发‘雷音灵火’示瞥,故此我说彼等乃
系‘赤魅火怪’门户中人。
不过寸飞早巳声明散去门户弟子,再加上这两个火怪所发‘雷音灵火’,非但色非五
彩,竟连霹雷之声也没有听到,必然不是真正昔日‘赤魅火怪’寸飞一派的再传门下了。
”
“昔日之事,老衲事后也听说过,只惜双目失明,无法看见现下对方所发‘雷音灵火
’的颜色,多谢公子教我。”
他俩在对话之时,那两个火红的恶客,已经打量了四周一遍,这时似已看出伏虎寺憎
皆有准备,彼此互视了一眼,才待顿足高拔,忘我方丈已经扬声说道:
“施主夜闯古刹意图何为。”
彼此相隔非近,间离两层大殿,火怪闻声而不能见人,但从声音来处,断定是在后进
,是故并未作答,双双飞身扑向忘我方丈立身之处。
他俩落地之后,相隔忘我方丈约有数丈远处,厉声说道:
“刚才是你这个和尚说话?”
“正是老衲。”
忘我方丈站在长廊之上,上半身无形中隐在檐影之内,是故两个火怪并未看清方丈的
面目。
左边那条红影,瞥了忘我方丈身旁的梅傲霜一眼,沉声说道:
“和尚,你是这伏虎寺中的什么人?身旁这人是谁?”
“老衲忘我,是这伏虎寺中的方丈,身旁……”
梅傲霜不待忘我替他引介。却已冷冷地说道:
“你们又是什么人?作出这副模样,穿着这种衣衫,来势凶凶有什么企图?”
两个火怪闻言不由哈哈地震天狂笑,手指着梅傲霜对忘我方丈说道:
“老夫兄弟正要找这伏虎寺中的方丈,这真太凑巧了,在老夫兄弟觉得双方未必一定
是敌非友之时,不想杀人,因此方丈你应该叫你身旁那个喜欢多开口的小子滚开这里,越
远越好!”
梅傲霜自然不能忍耐,他才待开口,忘我方丈似是早巳预料至此,对他摆手示意,然
后向两个火怪说道:
“施主,此处是伏虎禅林,老衲是这伏虎禅林的方丈,若非老衲逐客,他人无此权力
,是故老衲希望施主们自重一些!
施主即请示知姓名和来意,须知此虽佛门善地,却也断然不容有人侮蔑,况深夜登高
登身入寺之流!”
忘我方丈昔年是何等人物,设若他当真放开胸怀决心对付别人的时候,不论言语或气
魄,却非普通之流可比,这番话语,正严至极,决非是单纯的一个古稀僧人所能说出来的
,因此两个火怪闻言不由一愣。
忘我方丈早已料到这里,于是他又沉声接着说道:
“伏虎禅林,与别处古刹不同,我这残废的方丈,也和别的方丈不大一样,施主们有
话就快说,否则立即请出本寺。”
两火怪闻言嘿嘿狞笑了起来,忘我方丈却突然沉声叱道:
“住口!清静禅林,由不得施主们放肆!”
两个火怪未曾想到对方突然沉声喝叱,更未料到喝叱声音虽然不响,却含有佛门“金
刚掸”功,心神陡受猛震,狞笑不觉自停!
他俩再次互望了一眼,仍然是适才发话的那个火怪开口说道:
“老夫兄弟到没有想到,伏虎寺的方丈原来是位身怀极高功力的和尚,这样反而好办
多了,现在……”
他的话还没有况完,身后两丈之外,红墙暗影之中,突然有人冷冷地接口说道:
“你们想不到的事情还多得很呢,我看今天未必就像你们所说的那么好办,现在立刻
滚出伏虎寺去,是佛爷对你们恩典慈悲!”
两个火怪闻言不禁大吃一惊,他俩当真没有想到,伏虎寺内能人这么多,不由立即回
顾身后沉声问道:
“你是伏虎寺中的什么人物,难道能够作得了你们方丈的主?”
红墙暗影之中的这个人,冷笑一声说道:
“川南六鼠前来卧底的两个东西,和那身怀毒火意图不轨的四个接应,佛爷都已经打
发他们上路去了,只剩下你们两个罪魁,是自己滚出寺去,还是佛爷我帮忙把你们扔出寺
外呀?”
两上火怪此时方知所谋皆非,才待变颜相向,忘我方丈突然扬声说道:
“明觉不得无理,退回原处,此间有老衲了断!”
原来在红墙暗影之中发话的这个人,竟是昔日的狂僧“明觉”。
他闻言立即合十答道:
“弟子遵谕。”
他虽然答应着是遵谕退下,但却并未挪动,梅傲霜暗中点头,忘我方丈曾经说过,明
觉是绝对不肯远离这位双目失明的方丈。
忘我方丈明知明觉必不会走,遂也不再过问,立即转对两个火怪说道:
“说吧,你们的姓名和你们的来意。”
火怪们此时已然互隔了数尺,不再并肩站立,他俩唯恐背腹受敌之时,易遭暗算,是
故间隔些许以便彼此照应。
此时那另外一个火怪,先是冷笑了两声,继之语调威吓道:
“老夫兄弟乃‘赤魅火怪’一派当代的掌门之人,前来……”
这两个东西也算走了背时的倒霉运,话还没有讲完,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传来冷诮的
语调道:
“哼!‘赤魅火怪’寸飞,昔日火焚这伏虎禅林不成,与及哮天、章性初等诸前辈,
化敌为友,‘凉风桥’旁,废其叛徒南宫殃全身之功力而纵彼逃生之后,当众誓言立散‘
赤魅’一派,其门下诸高弟,至今无人敢违其旨,是故‘赤魅’一派,数十年前巳不存在
武林之中。
鼠辈身穿‘火衣’,声言乃‘赤魅’一派当代掌门之人,除轼杀南宫块的叛徒之外,
必系假名之徒,尔等来时所发‘赤虹’,并非‘赤魅”一派的‘雷音灵火’,想骗那个?
适才伏虎寺中的明觉禅师说的明白,尔等就此滚出寺去,尚可活命,否则那是飞蛾扑
火自寻死路了!”
两个火怪并非不知昔日寸飞之事,但是他俩认为事隔数十年之久,伏虎寺中已然无人
记得昔日经纬,却没料到事出意外,有人非但深知此事,竟连自己兄弟轼师的行径都说了
出来,此时羞刀巳难人鞘,狞笑一声对这发话而未现出形踪来的人物喝道:
“老夫兄弟有事与这伏虎寺中的方丈相商,来时曾经说过,彼此未必一定为敌,不料
尔等隐身暗处,一再视老夫兄弟为对头冤家,既是如此,老夫兄弟到要放手来作,看看尔
等又能奈若我何!”
忘我方丈闻声已知适才暗中发话之人是那晓眉姑娘,他不愿意在这伏虎寺中引起杀劫
,此时接话说道:
“施主若非意图不利敝寺,如今首当说出名姓?”
“老夫乃‘辛氏兄弟’,辛鹏,辛毅。”
”老衲再问施主的来意?”
“与方丈借点东西!”
忘我方丈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
“施主们所借之物,可是一部‘玄门’宝典?”
“不错。”
忘我方丈哈哈一笑说道:
“此事无法如命。”
辛鹏也哈哈一笑说道:
“辛某兄弟并非讨借,而是交换。”
“任凭施主们拿何物交换,老衲亦难如命。”
辛毅狞笑连声,手指着伏虎禅林说道:
“方丈,你仔细听着,辛某兄弟是拿这整个的伏虎禅林,来交换那部经典!”
忘我方丈闻言仰颈大笑了起来,他笑声歇止之后,沉声喝道:
“施主必欲妄行妄为,老衲断言,这千年古刹定然无恙,而施主却恐将埋骨荒郊了!
”
辛氏兄弟闻言同声大笑,笑声中,倏地分逮纵起,一落方丈禅室顶上,一落三进殿头
!继之双双探囊扬声喝道:
“和尚,速将经典献出,否则只要辛某兄弟举手之劳,这伏虎禅林即将在‘紫烟雷音
针’下,化为灰烬!”
忘我方丈尚未接话,暗影之中突然有人冷嗤一声说道:
“昔日‘赤魅火怪’寸飞,所练一百三十六枚‘紫烟雷音金针’,在‘凉风桥’头已
然扫数赠于他人,你们两个东西见都没有见过那‘紫烟雷音金针’,却敢狂言要用此针火
化这厢千年古刹,岂非痴人说梦?”
辛鹏兄弟闻言狞笑一声,他俩这次已经听出这暗中发话之人的藏处,彼此互望一眼,
故意面对相背的方向扬声喝道:
“老夫兄弟给匹夫你片刻时间,火速出面答话,否则……”
辛鹏话语未完,却倏地顿足面起,身形霍转,电掣般射向三进大殿右屋脊后,那里果
然隐有一条黑影!
他早巳蓄势待发,此时嘿嘿冷笑出声,右掌凌虚拍向那条黑影打去。
辛毅却同时高纵而起,身形斜转,左臂一抖,一点碧绿火珠,射向忘我方丈的胸前。
一旁监视不懈的狂僧明觉,哈哈一声震耳长笑,疾若流星般扑向暗算忘我方丈的那粒
火珠,半空中他猛甩肥大的袍袖,一股罡风,硬把那粒碧绿的火珠,兜送到十丈云空。
火珠出手刹那,已经变大了数倍四外闪射出来熊熊的烈火,明觉施展玄门一气罡力,
虽将火珠送上云空,却也助长了火珠的威势,火珠在升空之后,已经大如绣球,渐升渐大
,陡地一声轻爆,自十丈云空炸开,化作十数星丸,电掣也似的向四外纷纷投落。
狂僧明觉这才知道自己弄巧成拙,设若这十数枚星丸坠落殿顶之上,伏虎古刹必将化
为火海,他毫不犹豫,双袖猛地一抡,身形再次高拔,施展全副劲力,驭掌臂空打向那些
刚刚散坠的星丸而去。
在他认为,自己全副劲力之一击,可能把大部分星丸再次送高数丈,那时候星丸已化
烈火,等它坠落时早巳燃尽。
但是明觉却未曾想到辛毅打出的火珠狠毒至极,就算是大部分果然失效,但另外坠于
殿顶的那三星五点,同样能将这伏虎古刹烧个片瓦不存!
这时明觉已然发出全力,数粒星丸果然被劲力催逼的再次上升,但另外未着劲力的几
点星丸,却已疾投而下。
忘我方丈身旁的梅傲霜,适时长啸一声,神剑出鞘,身形射出,剑化一道匹练长虹,
迅捷无与伦比的迎向耶几点星丸,只见他长虹起落人影翻飞,眨眼光景那几点星丸皆已附
在了剑上,梅傲霜也正好回旋下降,腕肘轻抖,星丸弹落地下,立即化成一片数尺大小的
火圈,烧了起来。 此时那辛鹏,却在殿脊之上,和那隐身暗处的人影动上了手。
原来辛鹏凌空出掌击向那条人影,那人却不待辛鹏掌力压到,已飞闪一旁冷笑着说道
:
“我没惹你这个东西,是你找我,看剑!”
“看剑”二字出口,这人手臂抬抖,一枝锋利的宝剑,划出一道银闪巳刺向辛鹏的右
肋。
辛鹏闻声始知面前这人不是两次在暗中发话的那一个,但是他却认定人虽不是自己要
找的那位,不过既在暗处隐身,必然也是这伏虎寺中的帮手,因此他并不分说,五指暴弹
击向剑身。
不料这人剑法超俗,冷嗤一声手腕轻颤,非但已将辛鹏五指躲过,剑尖顺滑,仍然扎
奔辛鹏肋下。
辛鹏五指弹空,心头一凛,坐身退后了三尺,躲开了剑锋。
那知这人早巳算就辛鹏的退路,这顺滑刺下的一剑,竟是虚招,中途剑走轻灵,倏忽
移向辛鹏的左小腹下。
这出人意料的一剑,几乎和辛鹏同时进退,辛鹏亡魂丧胆之下躲已五个退步处,万险
之下,他全身霍地直坠院中。
这人轻出之剑逼使辛鹏下坠,不由傲然地笑出声来。
不料他笑声末歇,面前人影横现,辛鹏竟然巧使险招故作坠落,却在下坠之时,双手
轻握瓦檐,迅疾翻回。
这人不由一惊,辛鹏却占机攻出了一掌,这一掌含蓄刚劲,逼得这人飞身退到殿脊之
上,辛鹏自不待慢,抢招进攻,二人在脊上搏成一处。
辛毅自弹出那粒碧丝火珠之后,本来认定忘我方丈必然躲闪,因为自己所练火珠,狠
毒绝伦,对手设若抗击之时,火珠立那爆碎,对手任有通天本领,也堆逃脱火化之劫。
他从忘我方丈答对言语和那声奇特的叱喝这中,知道忘我方丈是位武林奇僧,因此他
越法认定对手在不知火珠威势如何之下,除去躲避之外,别无他途,
辛毅所发火珠,力道用得很巧,算就对手躲闪之后,火珠必然会投击在这座禅堂的墙
上,如此则禅堂立即化成火海。
讵料明觉竟然不顾厉害飞身凌虚将火珠震向半空,无巧不巧,施展的是玄门极具威力
的罡掌,火珠被罡风所迫,迟缓了爆裂的时间。
辛毅目睹火珠在十丈高空震散之后,知道投落无方,已然飞身纵下殿顶,落于忘我方
丈立身长廊之下三丈地方。
适时恰是明觉再次施出全力,震升数点星丸之后,梅傲霜竟然以无上内功,凭一柄千
古奇剑,将其余几枚星丸收引剑上,使之无功,辛毅不禁凛惊至极,他未曾想到这个看来
文弱的少年书生,竟是一位身怀罕绝功艺的武林高手。
他就在这眨眼的工夫,已然打定了主意,瞥目辛鹏,正与一个不知名姓的人物在殿脊
上搏斗,无暇分身前来,当前的一切,只有自己独力应付,于是他探手囊中,冷眼看着那
刚刚脚踏实地的狂僧明觉,蓦地抖臂弹指,一道碧绿闪光直袭向明觉的后背,他根本不问
是否击中,五指再弹,乃是接连着又直对着那梅傲霜打出两粒火珠,然后注目长廊上的忘
我方丈,不由暗中狞笑,他这才发现忘我方丈形号丑陋双目失明,好个狠毒的辛毅,他目
睹忘我无法视物之下,非但不起丝毫怜悯之心,反而一咬獠牙,抖手一粒火珠打奔忘我方
丈。
狂僧明觉适才只顾一心震升火珠,身形下降之时,自然已离起步地方很远,和忘我方
丈的距离,也非顿足可及。
辛毅倏地再次暗袭,明觉已知此物看来小巧,威力却是极大,狠毒无比,不敢硬接,
身前恰是一片空地,不虑焚毁房舍,是故身形闪移,躲了开来。
梅傲霜时正将剑上几点星丸抖落,身前不足两丈,就是一片僧舍,辛毅所发两粒火珠
,设若自己闪避之后,必然袭中僧舍而起大火,因此他非但并不躲避,反而震剑迎上,当
他剑传内功真力正欲截住那两粒火珠之时,瞥目看到辛毅弹指发邪粒袭向忘我方丈前胸的
火珠,他立即猛地剑化长虹,舍却疾袭而来的绿火,迅捷无俦地飞身疾向忘我方丈立身地
方投来。
他深知忘我方丈身怀至上的武技,不惧这狠毒火珠的暗袭,只是目下忘我方丈双目失
明,不知袭临身前的是件什么东西,设若不幸出手接取,则后果何堪,因此他不顾一切地
飞身接应。
那狂僧明觉闪开火珠之后,本欲直扑辛毅,目睹辛毅突然下手暗算忘我方丈,不禁大
惊失色,他虽是这伏虎寺中的唯一高手,但却始终不知忘我方丈的本来面目,自从双井古
刹蒙武林至尊点破迷津悟觉前非回转寺中,始知在他窥得玄门宝典奥秘潜逃之后,伏虎禅
林已然更换了主持。 他虽说巳无昔日的狂妄而迷途知返,但当他目睹主持方丈竟是一
个双目失明残丑老僧的时候,不由心中难服,可是这位残丑的主持,却对他慰勉再三,使
其升任护寺要职,因此他虽有不服之心,却难以发出火气。
直到有天深夜,他暗中出寺,在“双桥清音”附近磨厉自己的轻功提纵身法,偶然发
现另一夜行高手,以卓绝的轻功飞渡“铁索桥”头,他看出这人功力高过自己太多,不愿
交臂而失,后起急急追踪直到”九老仙洞”,方始看清这人竟是名震川滇的一位武林前辈
,自己曾和这人有过一面之缘,才待出声招唤,适时自“九老仙洞”中出来了一群道侣,
恭送一位出家的僧人,他久闻“九老仙洞”之中的九位道长个个身怀奇技.乃武林无敌的
前辈人物,他诚恐被人识破形藏引起误会,立即隐身一旁偷窥动静。
那知当他看清道人们恭送而出的这位僧人之后,却不禁骇愕至极,原来那位僧人,竟
是他一向卑视的残丑方丈。
他正惊愕之时,听到那位名震川滇的武林前辈对残丑的方丈说道:
“晚辈固有一事未毕,迟误了时间,您老人家请多担带。”
这句话听得狂僧心头发麻,他念头尚未转过,又听到一位古稀的道长说道:
“方丈对你已有指示,你进去问问涵灵好了。”那位武林前辈恭应一声进入了九老仙
洞,明觉越发惊疑,他对涵灵道长却知之甚详,乃峨嵋练士,剑术被宇内武材尊为第一。
由老道士的口吻中,明觉已知这些恭送忘我方丈的道长,定然是涵灵真人的师门长者
,被誉为“九子九真”的九位三清教下的前辈人物。
如此,则忘我方丈的身份,着实高的怕人。
此时忘我方丈辞别九子,独自回寺,行经明觉藏处,似有心若无意地停步一笑,明觉
心头大震,才待出拜,忘我方丈已迈步走去。
明觉悄然在后相随,那知忘我方丈虽然看似缓缓前行,却比明觉疾纵飞驰还要快些,
渡“铁索”危桥,忘我如履平地,明觉这才了解忘我竟是身怀罕绝功力的高僧,自此他才
死心相随,敬若尊师,恭顺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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