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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高庸  《绝命谷》 7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7月04日22:56:08 星期五), 站内信件

 
  高庸  《绝命谷》 7 潇湘书院
  第八十二章 索桥奇变  明觉曾经多次拜叩忘我方丈,吐诉心愿,欲列忘我方丈门
墙,忘我却正色训示他心有疑贼,并说,既是伏虎寺僧,已有师徒之份,明觉方始彻司一
切,自此静参心禅,再不多求。
  但他和忘我方丈的情份,却已形如父子胜过师徒。
  如今辛氏兄弟夜袭古剃,明觉虽知彼辈决难如愿,但却因为忘我方丈双目失明,决定
自己护守左近不使方丈涉险。
  辛毅狠毒,竟然在看出忘我方丈无法视物之下,暗发火珠暴下毒手,明觉既怒且惊,
他竟奋不顾身地飞纵到忘我方丈的身前。
  只是双方间隔过远,欲救无及,明觉毫不犹豫,竟然凌空向那火珠扑去!
  梅傲霜目睹明觉犯险冒死,焦急之下不由施展出了家传绝学,右臂一震,长剑出手,
直射向辛毅的前胸,他人随剑起,却疾若风驰般抢先一步截住了火珠,右掌暴扬向火珠一
托一甩,已将火珠凌空拍落丈外之上,右臂却横拦住了明觉的庞大身躯,轻轻一送硬把明
觉送到忘我方丈的身旁。
  他双足猛顿,继之疾箭般扑向辛毅,人尚未到,己拍出了两掌。
  长剑脱手,意在使辛毅无法再发火珠,趁此刹那,他拍落火珠救下明觉。心恨辛毅恶
毒,这才决定取彼性命。
  辛毅连发四粒火珠,本定至少能够伤得忘我,不料这少年书生功力高得惊人,眨眼间
非但自己躲过了火珠的暗袭,长剑竟化一道金虹贯胸飞到,人却斜扑向火珠前面,震飞了
火珠而救下明觉。
  辛毅不能不躲长剑,是故他向右方飘身闪避,但他也暗自庆幸,耶两粒本来暗袭少年
书生的火珠,已将击到僧舍窗上,看来火焚伏虎禅林之愿,必能得偿。
  讵料恰在此时,倏地有一条黑影闪到僧舍窗前,这人手持着一个黝黑的东西,迎着两
粒火珠一张一合,火珠如投大海,一闪而逝!
  辛毅正惊凛间,梅傲霜已飞身扑到,陵厉的掌风当头压下。
  他至此已知今夜再难如愿,一声怪啸通知辛鹏火速出困,自己猛一顿足,躲过梅傲霜
的凌虚掌力,飞身殿顶逃去。
  辛鹏听到啸声,凌厉地拍出了两掌,逼退那个使剑的中年文土,身形高拔而起,疾若
鹰隼般飞射逃下。
  梅傲霜已然极端恨怒辛毅的恶毒,身形微坠,自地上抬起了宝剑,顿足直追不舍,那
个突然现身在僧舍窗前的人物,竟也悄没声地一闪而去。
  忘我方丈残眉微蹙,对侍立身前的明觉说道:
  “你谨守寺院,不得擅离!”
  明觉才待分说,忘我方丈却已大踏步走下长廊,转向后面去了。
  那使剑中年文士,正是银面魔萧一剑,辛鹏逃下之后,他也毫不犹豫地追踪飞纵出寺

  萧一剑并不愿与辛氏兄弟为仇,但是白冰如因为有求于伏虎禅林的方丈,不得不多结
一份恩。
  辛毅辛鹏兄弟,功力很高,不过今夜在伏虎禅林现身的人物,个个不凡,火珠既已无
功,缠战下去百害无益,是故暂时退出了伏虎古刹。
  他俩所谋未逐,自不甘心,但却没有想到一干人等竟会紧迫不舍,不由怒极,兄弟二
人暗打一声招呼,决心引诱敌者踏上绝地,然后置诸彼等于必死,是故并不逃向下山路径
,反而直奔“龙门蛱”旁逃去。
  追敌之人,一是耶中年文士打扮的萧一剑,一是梅傲霜,追者疾,逃者快,霎霎眼的
工夫已经到达了“龙门峡”旁。
  辛氏兄弟并不停留,直到“鬼见愁铁索桥”头,方始霍转身躯背桥而立,静候追者来
到。
  此处,渡过“铁索”长桥,即是“百丈栈道”起点,登上栈道,乃”灵石秘峡”栈道
顶端峡谷合拢,峭壁千仞,苍藤蔽天,苜藓层叠,巨瀑自秘峡倾泻而出,青渊急流,声似
怪吼咆哮不绝,再加上壁峡回声,四山响应,震耳欲聋,尤其时值更深人事,半里之内若
非扬声答问,几乎彼此无法听清对方的声音。
  辛氏兄弟诱故至此,非但欲藉这咆哮瀑布之声乱入耳目,并将凭恃天险置敌于必死之
地。
  刹那,梅傲霜与萧一剑前后追到,辛氏兄弟狞笑一声,返身顿足又后退了丈余,仍然
又面对着追者,但是他俩身后两三步外,已是那“鬼见愁”的“铁索”长桥了。
  银面魔萧一剑对武林至尊梅氏家族中人,无一不识,只因梅傲霜始终未在家中,而是
奉命静修绝顶功力于昆明附近嵩明境嘉利泽旁的飞龙山庄,是故萧一剑不识梅傲霜的来历

  但他适才在伏虎禅林对敌辛鹏之时,却已看出这位少年书生有着不凡的功力和剑术,
如今辛氏兄弟诱敌深入,萧一剑早已了然对方居心,必然是等侯追者迫近之时,他俩飞退
铁索长桥另外一端,当自己和这不知名姓的书生踏上铁索桥后,他俩立即出手打出那碧绿
的火珠暗算自己,彼时足踏一线,下临深渊,无法左右闪避,难能躲过对方的袭击。
  萧一剑衡度利害,不由兴起狡狯心肠,他瞥望了悔傲霜一眼,故作正经地手指辛氏兄
弟说道:
  “尊兄当心,鼠辈心怀恶谋,意图在铁索长桥之上暴下毒手,小弟愿打头阵,尊兄请
代小弟掩护一二。”
  他聪明得很,晓得对方既怀奇绝的功力,不会看不出辛氏兄弟的阴谋,对这种人说不
得傲话,相反的要是说出前行的危机,反而能收如愿之蚊,因此萧一剑说出欲退姑进的话
来。
  讵料梅傲霜却早巳知晓萧一剑的来路,若非晓眉姑娘誓欲亲报血仇,他早将萧一剑置
诸死地了。
  瀑布声响震耳,梅傲霜故作根本没有听到对方的言语,看都不看他一眼,震剑逼近了
辛氏兄弟。
  萧一剑心黑手辣阴险狠毒至极,怎会看不出来梅傲霜对他轻蔑的神色,他却表面上热
视无睹,暗中思索着报复的方法。
  萧一剑本可不来追赶辛鹏,只因白冰如早已料就辛氏兄弟必败,败时逃路定然上行而
非下山,已然早早埋伏左近,故此他不得不假戏真唱一番。
  此时他却暗喜心间,自己设若和这个少年书生破脸成仇,深知搏战未必能胜,对方逞
强迫敌,绝难渡过铁索长桥之危,乐得看他生葬火海或坠落深渊而死,因此他仍然站在一
旁不动,静观变化。
  梅傲霜震剑逼近辛氏兄弟之后,辛毅却霍地飞上了铁索长桥,一边三起三落,已经到
达了另外一端。
  辛鹏突然撤出兵刃,以全副功力独向梅傲霜攻去。
  梅傲霜暗中冷笑,他早巳识破对方的阴谋,不过他非但毫无所惧,反而因为另有成算
,存心要使辛氏兄弟得机施展阴谋,然后一试自己的绝顶功力到底已经达到什么火候。
  因之,他虽能震退辛鹏而还手进攻,却故作先机已失撒招惊退后纵了丈余,静待辛鹏
逃遁。
  辛鹏不知内情,大喜心间,霍地一个盘旋收回兵刃,身形疾如流矢般射向铁索桥上,
左足略沾即起,稳落在铁索长桥正中地方,然后立即又向前迈出丈余,竟然不再挪步,倏
忽回身面对着梅傲霜,嘿嘿地冷笑起来。
  梅傲霜毫不理会,顿足飞身直落向铁索桥上。
  辛鹏正是要他如此,并且早有成算,对方绝难在足踏铁索之时,一跃而过,至少也须
在铁索之上两起两落方始到达彼岸,而辛鹏自己立身索桥的地方,却能一跃登岸,如此足
有时间置敌于死。
  就这样,辛鹏仍恐不中,竟然计中套计连环施展,在他兄弟意料之下,对方绝难逃生

  梅傲霜却也因为另有仗恃,不虑彼等施弄狡狯阴谋,有心涉险,身形已然下降,距离
铁索不足一尺。
  辛鹏仍末挪动,双目却虎视眈眈注意着梅傲霜的双足不懈。
  蓦地!萧一剑惊呼出声,铁索桥上已然现露出了一幕凛人肝胆心弦的变故。
  梅傲霜右足巳然和铁索接触,但未着力站稳,辛鹏突地双足施展重力猛然在铁索上一
跺一摇,铁索立即横出了三尺。
  梅傲霜的左足顿时踩空,立即飞般向万丈深渊坠去!萧一剑的那声惊呼,就是因此而
发。
  讵料梅傲霜却并非这般容易对付的人物,他一脚踩空,全身迅疾下坠之时,右臂突出
,已将铁索抓住,一震一抖,非但将下坠的势子止住,反而腾升丈余又翻到了铁索的上空

  辛鹏在猛跺铁索之时,身形己借力拔起,直扑向辛毅存身的桥头,因此未曾看到梅傲
霜翻升而起。
  车毅他却看得清楚,并且早有准备,一声狞笑双臂齐抖,四粒碧绿火珠,分为上下四
击,飞般打奔梅傲霜而去!
  梅傲霜此时身在半空,足下五尺地方是耶铁索长桥,辛毅所发火珠端的歹毒,一在梅
傲霜上空五尺,一击梅傲霜的头颈,一袭双腿,另外那粒却是直打向梅傲霜足下的铁索长
桥,
  下临深渊,梅傲霜不能左闪右避,适才借力翻起,已然无法再次升高,既埂还能提升
些许,那第一粒火珠必将击中他的前胸或双腿,仍难逃死!
  没若下坠而立身索上,非但袭击双腿的邯粒火珠必定变为袭临胸前,就是打在铁索之
上的那一粒,也定然化成一片毒火,将梅傲霜吞围其中!
  如此,梅傲霜已是九死一生,但那辛鹏仍恐生变,他在脚踏实地之后,立即回顾身后
的敌手,冷哼一声探囊抖臂,相继辛毅所发四粒火珠之后,也打出来了两粒火珠。
  辛鹂更狠,适才巧出妙计竟然未将对方诱坠深渊,已知梅傲霜过份扎手,二弟所发四
粒火珠及所采方位虽是恰到好处,他却仍恐难竟全功,因此他打出了两粒阴狠歹毒至极的
火珠。
  他所采取的方位,在梅傲霜身前三尺的地方,两粒火珠目的相同,如此,在时间速度
般般一样之下,两粒火珠必然彼此互撞一处,非但爆裂,并将立即化为烈焰,耶时任凭梅
傲霜功力多高,亦难逃得火焚之劫!
  梅傲霜此时身躯凌空虚悬,正在缓缓下降,辛毅所发四粒火珠巳然袭到。
  他剑眉倏扬,已动杀机,但他深知对方火珠歹毒,虽可以真力贯注剑上,引使火珠无
功,但是那粒打于索上的火珠却必然爆破,如此何异自速其死。
  没若首先破去那袭击索上的一粒,则另外奔向自己双腿的那粒势难躲过,这种恶毒的
手法,令一旁暗藏祸心的萧一剑都心寒胆颤,梅傲霜当事之人,自然越发不敢大意,此时
辛鹏推波助斓下井投石却又打出了两粒火珠,梅傲霜不由怒发冲冠,他索兴根本不顾六粒
火珠,长啸一声身形在半空中硬向右方子挪了三尺,火珠自然全部无功,他却沉雷似坠于
深渊之中!
  辛氏兄弟目睹梅傲霜坠落万丈崖下,不由霍霍的狂笑了起来。
  萧一剑却在得意之下,心头略觉凄然,但他也为自己庆幸,设若首先闯上铁索长桥的
是他,他自忖在辛鹏跺摇索桥的时候,恐怕已经葬身崖下了。
  辛氏兄弟此时却扬声指着萧一剑:
  “怎么样?你可要过来!”
  萧一剑明明听得清楚,他却也学适才梅傲霜对他的办法,故作未闻,辛氏兄弟看出对
方无此胆量,霍霍震声狂笑着转身走去。
  萧一剑明知白冰如已在前面等待辛氏兄弟自投绝路,因此他越发不想犯险立时追赶,
他暗自计算着辛氏兄弟前行的距离,他要在对方已难施发火珠伤害自己的距离之下,才飞
渡这铁索长桥呢。
  辛氏兄弟并不回顾,一边缓缓前行,一边却暗自提聚全身真气,他俩虽知追者仅有二
人,如今一死深渊一在对岸,但却仍为万一之备,那百丈栈道,他们要一口气飞驰而上,
这样既便追者过桥而到,那时他俩早巳走得无影无踪。
  讵料他俩刚刚打定了主意,前面不远处人影一闪,突然现出一位俊绝的少年文士,笑
嘻嘻地拦住了进路。
  这人正是那冒名白冰如假扮文士的淫女,不过辛氏兄弟却不认识,目睹突然有人拦路
,不由既惊且怒,辛鹏首先扬声叱道:
  “什么人拦阻老夫兄弟的去路?”
  淫女虽说为人不正,但她今朝却存心要代伏虎禅林除掉这两个火怪,因此她冷笑一声
说道:
  “意图火焚伏虎禅林的可是你们?”
  “是又怎样?”
  “要是,此处就是你们亡魂埋骨的地方!”
  辛氏兄弟闻言大怒,双双暴吼一声才待操囊取出火珠伤敌,淫女已娇笑一声道:
  “我却不容得你们张狂!”
  话到人到,她身法迅捷无伦,已然欺到辛氏兄弟的身前,双手齐出,十指轻弹,十缕
阴寒劲闻,已经打向了辛氏兄弟的胸前。
  辛氏兄弟不料来敌这般快捷,百忙中只好左右飞纵闪避。
  淫女早料到此着,她功力本来高过辛氏兄弟多多,辛鹏右闪,辛毅左避,她却十指倏
地收拢,身形微移正好和辛鹏站了个面对面,冷凛地一声轻笑,右手五指已经抓在了辛鹏
的脸上。
  辛鹏再想躲闪谈何容易,他在心头一凛之下,只好闭目受死。
  那知适当此时,一迫金虹飞般射向淫女的纤指,随即听到金虹之后有人说道:
  “梅庄梅家的是非,不准他人过问,阁下速退!”
  话罢金虹突隐,在辛鹏身旁,英气勃勃的站定了适才明明坠旁深渊之中如今竟然未死
的梅傲霜!
  铁索长桥之上的事情,淫女并未目睹,但她闻言却也面色陡变。
  辛氏兄弟乍睹梅傲霜之时竟然吓得连连后退,面无人色。
  梅傲霜却不睬淫女,剑指辛氏兄弟说道:
  “火速撒出兵刃受死!”
  辛氏兄弟时正木楞,闻言方始魂魄归窍,才待撤取兵刃,耳闻淫女一声娇笑,他俩突
觉全身一麻,竟然已中暗算,出声挪动不得!
  淫女倏然出指凌虚点中了辛氏兄弟的穴道之后,立即嗲声嗲气的问梅傲霜道:
  “你先别对着他们两个发火,我保证他们跑不了,你却要先跟我谈个明白之后,我才
准你下手呢。”
  梅傲霜虽说已知淫女功力高奥,却也不料她应变出乎这般迅捷,不由暗目惊心,闻却
故意寒着一张俊脸说道:
  “哪个要和你这种开口娘娘腔的东西说话,趁早走得远远地,你这种‘凌虚点穴’的
手法还难不到我,我自会替这两个东西解开穴道然后动手。”
  淫女丝毫不恼,笑着说道:
  “我知道这点手法难不到你,我只是因为有话要跟你说,生怕这两个东西趁空溜走,
等你要人的时候我无法应差。”
  梅傲霜故作不情地冷冷地说道:
  “你到自觉着很不含糊,谁想问你要人?哪个又请你交差来的?”
  “哟哟哟,看你有多狠,这是干么呀……”
  梅傲霜不侍淫女话罢,接口说道:
  “我平生懒得理女声女气的东西,躲远一点!”
  “我为了行路方面,故意穿着这身文士衣衫,其实我并非男子……”
  “那你是个女人了?”
  “不错。”
  “哼!一个女孩子家,扮成男儿,更深位静地躲在山野地方,一心要找男子汉说话。
越发不是东西,躲开!”
  淫女闻言不由真的恼了,她冷笑一声说道:
  “你别以为自己不错,最好是立刻回答我几句问话,否则……”
  “否则怎么样?我还怕你!”
  淫女微一蹙眉,打定了激将他的主意,正色说道:
  “我就是断定你决不是‘梅庄’中人,否则不会这样怕人讯问。”
  “那个怕你讯问?”
  梅傲霜故作上当,其实淫女却是恰恰落在对方的妙计之中:
  “你既然不怕我就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你是梅庄的什么人?”
  “梅庄庄宅的长子,梅傲霜。”
  “令堂和令尊的名姓是……”
  “家尊名清,家慈公孙燕飞。”
  “梅公子,你可曾听令尊或令祖说起过‘白冰如’这个名字?”
  “很抱歉,上自至尊起,从来无人向我提及这个名姓。”
  淫女面色一变,她接着又问道:
  “公子一向是住在梅庄?”“不,我久住‘飞龙山庄’,十数年来只不过回转梅庄几
次罢了。”
  “哦,这就难怪了,要不我真不信武林至尊会自食其言……”
  “你给我住口,说话当心一些!”
  淫女娇笑一声又道:
  “不知者不罪,任你发多大的脾气,这次我也不会怪你,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问你了
,你说你是‘梅庄’的少庄主,不知有何证物?”
  梅傲霜虽然自怀“武林至尊”的“梅花”信符,但他却是不愿这样取出,目下他到有
心一试淫女功力的深浅,因此浅声叱道:
  “说了半天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我有无信物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要我噜嗦?”
  浮女脸上掠过一丝杀气,冷冷地说道:
  “梅傲霜,我耳朵里面有你这个人物,你适才说的那些活也都对,不过今夜你要不能
取出证物,我就不认你是梅庄中人,说不得我要开罪你了!”
  “哪个怕你?我也告诉你一句话听,只要动上手,我可不管你是男是女,生死亦难预
料,你要仔细想想!”
  淫女咯咯地发出来了一串长笑,笑罢她恨声说道:
  “我这几年受的梅家闲气也实在够了,你既然不愿把证物取出一看,又恰好没有听说
过‘白冰如’这个名字,你我正好各出全力搏战一场,乐了你,也好出我胸中闷气,要是
被你所杀,老东西为了昔日的誓言,也绝难饶你,就这么办了,梅傲霜,你可要当心一些
!”
  淫女说着才待暴出掌力,身后突然有人沉声说道:
  “女施主莫动无名,老衲可以证明此人是那梅少庄主。”
  淫女闻言大吃一惊,倏地闪身一旁,回头注目,适才自己立处身后丈外地方,那伏虎
禅林的忘我方丈,不知何时竟然业已来到。
  她曾经和萧一剑拜会过忘我方丈,知道方丈双目失明,貌相丑陋,但她却梦想不到这
个双目失明的老和尚,会在此时此地现身答活,不由脱口问道:
  “方丈双目失明,却是怎生渡过的铁索长桥?又怎能敢于证明此人真是梅庄中人呢?

  忘我方丈微然一笑说道:
  “老衲非但知晓梅施主之事,就是女檀樾你的生平,老衲也知之甚详!”
  淫女闻言不由失色,她无法想着自己的身世除梅庄中之外,世上还有别人晓得。
  忘我方丈却突然沉吁了一声说道:
  “女檀樾莫起杀人之心,老衲有几句肺腑之言相告。”
  说着忘我方丈却缓步踱向辛氏兄弟身前,突然伸出了手来!
  第八十三章 和尚神技  淫女不知忘我方丈存心如何,复因自己曾将辛氏兄弟的穴
道闭住,是故飘身近前也出手相拦。
  但是她却忘记了一点,忘我万丈双目既已失明,却又怎能毫无差错的一直就奔向了辛
氏兄弟?
  当她伸手拦阻的刹那,方始突然记起此事,忘我方丈却似有心若无意的左臂轻轻一抬
,淫女陡觉一股无比的柔力倏地弹到,她竟应变不及,被这股潜力软绵绵地弹震出数尺以
外,这才了解忘我方丈是位武林奇异的人物。
  忘我方丈弹开淫女之后,右手五指已经拿住了辛鹏的脉门,略以停顿立即舒手改为抓
向辛毅,刹那也松开子手,淫女暗蹙眉头,不晓得忘我方丈是作些什么,可是忘我方丈已
转对淫女况道:
  “这两位施主今宵所作所为虽极不当,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佛有劝善之仁,女檀樾
可能看老衲薄面,解开他俩的穴道?”
  淫女一向自恃聪慧过人而武技罕绝,是故任意作弄天下英雄,今日她却实在猜测不出
忘我方丈的居心和用意,她正沉思应当如何答话之时,萧一剑已自铁索长桥的那一端飞驰
而来,
  当他瞥目看到梅傲霜的时候,不由惊咦出声,再次发觉双目失明的忘我方丈也在当场
,越发骇然,梅傲霜却冷冷地对他说道:
  “我没有死在辛氏兄弟阴谋暗算之下,你觉得非常失望对吗?”
  萧一剑扫了淫女一眼,也冷冷地答道:
  “你似乎想把我当作敌手了对吗?”
  梅傲霜冷笑一声说道:
  “对又怎样?”
  “你请报个名姓,此间事了,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的较量一番。”
  “哼!你还不配向我叫阵,这里没有你什么事情,要想动手我随时恭候,用不到找什
么僻静的地方!”
  萧一剑无法再忍,暴喝一声扬剑刺下!
  淫女才待出声喝止,巳然迟了一步,那双目失明的忘我方丈却倏地舒手,疾若电掣般
已将萧一剑的剑身捏住,沉声说道:
  “言语失和拔剑动手,萧施主,你不嫌忒煞奔撞了些?”
  说着只见忘我方丈捏着剑身的五指轻轻一送,萧一剑竟然被推得退后了三步!
  萧一剑惊骇至绝,就是已知忘我方丈身怀武技的淫女,也不由变色愕然,她媚眼儿一
转,心头涌上来杀人的意念,她记起适才忘我方丈所说,知晓她那生平的话语,也忆及昔
日授业之人,再三所说“除白、梅两家人外,设有他人知尔真正面目之时,必须除掉此人
”的训示,因此她娇笑一声微扬右手,轻飘飘地怕向忘我方丈的肩头,并且随口说道:
  “没想到老方丈虽然双目失明,却有这好的一身功夫!”
  她举止不类存心杀人,梅傲霜又深知此女的轻佻淫荡,错认她这拍出的一掌,是在习
惯所使之的下意识地动作,没有拦阻,自然更想下到警告忘我方丈。
  直待淫女轻拍的一事,即将碰到忘我方丈的时候,梅傲霜方始发觉淫女中指下垂,竟
然是施展出“三绝禅指”的功力,意图置老方丈于死地!
  他大怒之下挺剑迅疾尤俦的刺向淫女的小腹,但他深知救应忘我方丈已迟,不过设若
淫女下指的刹那不避自己的剑锋,则忘我方丈身中暗算之后,淫女亦难逃死。
  讵料一旁的萧一剑,却适时震剑斜削而到,梅傲霜要不撤剑回救自己,也难逃躲这一
剑之危!
  这本是呼吸间事,梅傲霜脑海中已闪电般决定了行止,他宁死在萧一剑的剑下,也要
替天下武林中人诛除淫女这一大害!
  淫女虽知设若自己并不撤指退步的时候,必将被利剑穿腹而死,但她深信梅傲霜定然
首先回救自己,因此她非但不躲,脸上掠起一丝娇媚淫阴的笑容。
  萧一剑自认这少年书生决无不救自己的道理,是故形色之间也现出极为得意的样子。

  那知梅傲霜却决定拼折一臂甚或就死,并不理睬斜肩带臂削下的一剑,仍然迅疾无伦
的剑取淫女。
  等淫女和萧一剑同时发觉梅傲霜意图的时候,再想应变巳然太迟,淫女不禁花容失色
,萧一剑的神态也变作了惊骇和狰狞。
  就在这转瞬之下,忘我方丈和淫女及梅傲霜即将偕死的刹那,那忘我方丈突然震声哈
哈一笑,右手轻弹,巳将萧一剑的剑身震出尺外,左手迅捷无比的一翻一拿,淫女的柔荑
玉腕已被老和尚抓了个结实,忘我方丈抓住了淫女的臂腕之后,暴退了两步,梅傲霜刺向
淫女小腹的一剑顿时扎空!
  众人无不惊愕咋舌,忘我方丈却沉声喝道:
  “女檀樾,你欺我双目失明暗下毒手,老衲却愿以德报怨,莫再逗留此间,去吧!”

  他”去吧”二字出口,抓住淫女的左手一抖一甩,竟将淫女抛山一丈余外!
  忘我方丈随即手指萧一剑道:
  “堂堂英雄,竟然是非不分善恶不明,为贪淫色不惜卖身投靠助纣为虐,老衲久已不
开系戒,今日自亦不会要尔的性命,但却不再容许你这恶徒持用那柄宝剑,火速将剑留下
远离此地!”
  萧一剑虽说惊服忘我方丈的这身罕绝功力,但他心欺万丈无法亲物,怎肯弃剑而去,
立即一言不答情没声的向左方飞纵而逃。
  梅傲霜才待追踪拦截,忘我方丈已然再次哈哈一笑,身形倏起,并没见他怎样顿足用
力,却已拦在了萧一剑的身前。
  萧一剑不由恨怒至极,右腕一翻,剑走“神龙闹海”,抖起层层剑波,唰!唰!唰!
一连攻了忘我方丈三剑!
  忘我方丈并未挪动,也未驾拦还手,已将三剑躲过,他不待萧一剑再变招法,沉声说
道:
  “老衲躲你三剑,为听此剑所发吟鸣而已,如今果已证明此剑并非凡铁,神物利器你
怎配用,还不给我丢剑逃命!”
  他话到人到手到,萧一剑只觉得面前人影一闪,右手一紧,再也无法掌握自己这柄宝
剑,知道再要不识好歹,人丢的更大,立即松手飞进丈外,但他怎肯就此干体,厉声说道

  “萧某今虽失剑,迟早必有一天前来索取,老和尚,你似乎应滚告诉萧某你的出身和
门户吧?”
  梅傲霜深知忘我方丈不便提说门户和出身,立即接口代替忘我方丈说道:
  “你不必多问这些,当你自觉功力是可时索此剑的时候,尽管驾临嘉利泽旁的‘飞龙
山庄’讨取,至时当然有人接待。”
  淫女生虽甚晚,但他授业之人却系忘我方丈同一时代的高手,而淫女又聪慧过人,适
才他虽无法忆及忘我方丈到底是位何等人物,现在梅傲霜再次提及“飞龙山庄”,她不由
恍然大悟,冷笑着接口说道:
  “我说嘛,当代人物之中,除掉梅、及、章氏三大家族之外,谁还能有这般罕见奇绝
的功力和火候,何况是个双目失明的人呢,原来是你!你竟然未死,却作了和尚,不过你
既知白、梅两家之事,今又逐我而去,劫我手下人的宝剑,此仇已结,迟早有日找必和你
清算此恨,至时莫怪我狠!”
  忘我方丈哈哈一笑说道:
  “老衲数经大难而不死,自知罪重孽大上苍待我忒厚,身归我佛,已存必入地狱之心
,女檀樾恩我仇我,老衲皆未挂怀。
  女檀樾未曾目睹昔日白、梅两家之事,老衲敢请女檀樾切莫过信授艺于你之人所说的
一切,深思静虑,必能了然何是何非,信否老衲之言在你,不过女檀樾却必须多行善事,
莫再妄造杀孽,否则后果恐将不堪设想。
  老衲已知女檀樾目的之地为何,阻之必不肯信,已令寺僧在前途相候,并有些许从物
相赠。
  萧一剑性狡而心狠,虽偶有天良凝发之时,惜本性不善,无法自拔,此等人共安逸同
欢乐尚可,若要恃之同渡苦困,必贻切齿之恨,老衲言尽于此,但愿女檀樾能够灵智豁通
悟解往非,设有是日,老衲愿受百死而全心维护女檀樾的安全,恕不多言其他,行将再会
。”
  淫女静静地听完这一番话,却冷笑了几声一言不答,招招手对萧一剑说道:
  “咱们走吧,耗到明年你也不是这个老和尚的敌手,有话前面说去。”
  萧一剑闻言怒视了梅傲霜一眼,方始悻悼地跟在淫女的前后走下,刹那之后,她们已
然在黝暗的山道上消失了踪影。
  忘我方丈这才悄声对悔傲霜道:
  “公子先回伏虎寺吧,古家姑娘已听我解劝先回去了,公子再去宽慰她几句总是好的
。”
  梅傲霜点了点头,这才记起忘我方丈不能视物,随即答应一声转身归去。
  忘我方丈静听悔傲霜远去之后,方始转对辛氏兄弟沉声叱道:
  “老衲说过,早巳不开杀戒.不过绝对无法就这样释放你们,你们弑师已然当死,复
又心狠手辣,现在找有两条道路留给你们,随便你们自己选择。
  第一条路,废去你们一身功力,毁掉那些阴损的碧绿火珠,放尔下山,任凭你们自生
自灭!
  再一条路,我暂时用独门的手法,点拿你们的某一穴道,三百六十天内,和好人一样
,功力丝毫不减,但在期限以后,却立即全身瘫痪,日必酸疼麻痹一个时辰,至死方止,
你们自己说吧,愿走那一条路?”
  说着,忘我方丈右手衣袖在辛氏兄弟的身上轻拂了一下,辛氏兄弟被封闭的穴道已然
解开。
  他两个人适才虽然不能言动,但却目睹忘我方丈高超罕绝的无敌功力,因此穴道解开
之后竟然不敢潜逃。辛鹏看了辛毅一眼对忘我方丈说道:
  “方丈,辛某弟兄不管有多么歹毒,在武林中也算得是个人物,方丈要是杀了我们,
这是功力不敌之下应得的下场,如今方丈所说这两个办法,已经近似侮蔑辛某兄弟了。”

  “哦,那你们兄弟准备怎么办?”
  “辛某弟兄自知不敌,又怎能另觅办法。”
  忘我方丈残眉一皱说道:
  “这么办吧,我们按着第二条路走,在三百六十天内,你们要是自觉曾行善事,足可
无愧己心的时候,无妨到伏虎禅林找我,我若认为你们所行的善事足可抵罪,并能证明我
们自今日别后,你们兄弟就再未作恶的话,我会解开所点穴道,使你们兄弟不致瘫痪如何
?”
  辛氏兄弟沉思刹那,立即应诺,忘我方丈却正色说道:
  “那你们走吧,别忘了三百六十天的期限。”
  辛氏兄弟闻言一愣,齐声说道:
  “方丈尚未点拿辛某兄弟……”
  忘我方丈不等他俩话罢,立却接口说道:
  “适才一拂足矣,好自为之就是。”
  说着,忘我方丈迈步而下,那肥大的灰色僧袍,在夜风中飘摆远去。
  辛鹏辛毅互望一眼,沉叹一声感慨无已,辛鹏移时低沉地对辛毅说道:
  “老二,咱们找个悄静的地方商量一下如何?”
  辛毅了然辛鹏之意,点了点头,向四外瞥望了一眼,手指着不远地方的一片竹林说道

  “那儿吧,我记得里面有块长长的青石,正好坐谈。”
  他兄弟二人一前一后,缓缓踱进竹林之中,林内果然有块青色的长石,遂懒散无力地
坐了下去:
  半晌,谁都没有开口,其实又有什么好商量的呢,一念之失,几乎落得惨死峨嵋,如
今受制于人,雄心尽去,兹后只有苦熬岁月,是福是祸,是生是死尚不知晓,就有满腹话
语,也不知从何说起了。
  沉默有顷,辛毅突然开口说道:
  “大哥,忘我方丈所说的话语,如今想来令人费解。”
  辛鹏紧皱着眉头似是随口问道:
  “那些话令人费解呀?”
  “他最后那几句话。”
  “我想不出有什么令人费解的话来。”
  “他说‘在三百六十天内,你们要是自觉曾行善事,足可无愧己心的时候,无妨到伏
虎……’”
  辛鹏不待辛毅话罢,淡淡地接口说道:
  “这有什么可费解的,我们受制于他,不去找他又去找谁?”
  ”大哥别插口嘛,我所谓令人费解的言语在后面呢,忘我方丈最后是说‘并能证明我
们自今日别后,你们兄弟就再未作恶的话,我会解开所点穴道,使你们兄弟不致瘫痪。’
对吗?”
  “不错。”
  “那就是了,这一句话,乍听毫无破绽,但是仔细想来却实在不通,大哥试想,忘我
方丈如何能来证明你我兄弟再未为恶呢?”
  “不错,这句话颇有语病。”
  “大哥,反过来说,你我兄弟又如何证明这三百六十天内,确实未曾作过恶事呢?”

  “很难。”
  “对罗,这要双方皆能证明才行,适才我苦思良久,认为忘我方丈可能有两个办法,
其一是他早有安排,暗中有人追蹑你我兄弟的身后,是否曾经为恶,那人自然晓得……”

  “二弟,这一点似不可能,你我兄弟今夜的下场,任何人绝非能在事前就盘算定局的
,设若铁索桥头,已死在那梅傲霜或萧一剑的手中又当如何?所以……”
  “一点不错,所以我也认为这一点不合情理,就因为这一点不合情理,我才霍然想明
白了忘我方丈的用意。”
  “他有什么生意?”
  “大哥你怎地一时这般糊馀起来,试想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使他深信井未为恶呢?”
  “我刚才就说过了,很难很难。”
  “想不通它自是很难,想明白了以后,却再也容易不过!”
  “个中奥妙我难猜透,你干脆说出来吧。”
  “大哥,天下事所怕的就是太容易了,条条大路可通,怎样去作都行,但是结果却往
往因为事太容易了反而无法如愿!”
  忘我方丈今夜留绐我们的题目太难了,听来好像怎样去作都行,但是只要静心仔细想
来,立刻发现除掉一个方向之外,根本别无他途,怎样才能证明我们今后并未作恶呢?只
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始终不离忘我方丈的左右……”
  辛鹏不待辛毅说完,立即接口说道:
  “对对对!二弟你说的对。”
  “对故然是对,不过大哥,难题可又来了。”
  “还有什么难题?”
  “我们不只再无恶行就可交待,还要行些善事呢!”
  辛鹏并未当时接话,片刻之后,他才有气无力的说道:
  “这并不太难吧,反正有善事咱们就做好了。”
  “大哥你今天真是糊涂透了顶,天下那里来的这多容易碰上的善事?何况古语说的好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再说咱们不能远离忘我方丈的话,又如何暗中助人去行善事呢?

  “老二,说来说去岂非死路一条?”
  辛毅一笑,声音又压低了一些说道:
  “大哥,我们首先商量一下,要怎样才能不离忘我方丈的左
  “大哥不必着急,那个时候说不得只好要求老方丈指点我们怎样才能证明你我兄弟并
未作恶了。”
  辛鹏感慨万千地摇头吁叹道:
  “真想不到当个和尚也不容易,早知……”
  他话语未了却突然停了下来,悄悄地一点辛毅,又向林外一指。
  辛毅点了点头,兄弟二人提气轻身,极为谨慎地闪向林边。
  目光下,自百丈栈道旁,飞般驰来了两个人,从竹林边上一闪远去。
  不过辛氏兄弟却已看清了对方是谁,他俩毫不犹豫,飞身林外追蹑在前面两个夜行人
物的身后,也飘闪而下。
  那两个夜行人物,此时却已停步在“铁索桥”头,辛氏兄弟不敢过份欺近,隐于敷丈
以外的暗处。
  那两个夜行人物,手指着铁索桥下的万丈深渊在附耳对答,瀑布倒挂水声雷鸣,辛氏
兄弟无法听清对方的话语。
  移时,那两个夜行人物已飞身铁索桥上,却在渡过多半之后,突然停身!
  辛氏兄弟目睹此情,恍然大悟,辛鹏悄对辛毅说道:
  “我说他们怎又去而复转,还带来很长的藤索,二弟你还记得适才那个姓梅的书生吗
,落身崖下竟然丝毫无伤,这个姓萧的必然记起此事,存心一探究竟……”
  辛毅不待大哥话完,附耳说道:
  “大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是天助我俩,千万别动,内中定有阴谋,仔细注意才
是正经呢!”
  辛鹏也不由恍然而悟,他俩立即聚精会神地注目不懈。
  第八十四章 月夜人语  原来这两个夜行人物,竟是萧一剑和淫女去而复返。
  这时,并且带有一圈极长的藤索。
  淫女稳立铁索桥上,地点就在适才梅傲霜曾经坠落之处,她将藤索系于索桥之上,萧
一剑顺索而下,眨眼无踪。
  移时,铁索之上所系的藤索突然无故摆动,铁索长桥也随之摇晃发出”吱吱”声响,
淫女立即也顺索而下,辛氏兄弟互望了一眼,这才了然在铁索桥下那万丈深渊之上,必有
存身之处,难怪梅傲霜能够坠落而不死。
  辛氏兄弟由此断定梅傲霜必然熟悉这峨嵋地区,否则似此极端隐秘的地方,他决不能
在短暂时日发现。
  他俩卧伏暗处等侯淫女和萧一剑返上铁索长桥,但却迟迟不见里女露面,颇为不耐,
才待飞身近前,铁桥摆动,淫女和萧一剑已双双顺索猱升桥上,摘下藤索,顿足飞身又折
返桥头。
  说来真巧,淫女和萧一剑恰在辛氏兄弟藏身之处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那里有几块碎
石,她们就站在碎石旁边,只听淫女道:
  “像这种严密的所在,梅傲霜觅能发现,实在令人难安。”
  萧一剑却冷冷地说道:
  “昔日那‘武林至尊’困居‘不归谷’中甚久,后来又惹得武林群侠毕集峨嵋,结局
彼辈皆成朋友,这种地方自难瞒过他们,梅傲霜既是梅庄的未来主人,怎会不知这点隐秘
。”
  “话固不错,假如梅傲霜只是耳闻并未身临,怎敢这般托大?”
  “当然他曾经来过,好在这跟咱们所要办的事情无关……”
  淫女突然撑手止住了萧一剑的话锋,月色下,映照出淫女困惑而惘然的神情,然后她
凤目陡睁,脸上闪过了一丝刚毅的神色,缓慢而有力的况道:
  “萧,坐下来,我想和你开诚而郑重地谈谈!”
  萧一剑并没答话,却立即坐在了一块砰石之上。
  淫女就在萧一剑的身旁坐下,她闪着一对媚跟说道:
  “萧,你可不要生气,我总觉得你不应该跟我一道奔波南北,说真的,我不明白你是
为了什么?”
  “很难解释,也许是因为我喜欢你。”
  “你说,你喜欢我那一点?我自知心肠狠毒,行为放荡,要嘛就是我长得还很美,不
过萧,天下没有不枯萎的花朵,也没有不老的女人!”
  “你应该说天下没有不老的人才对。”
  淫女瞟了萧一剑一眼,倩然着又道:
  “你就是喜欢我现在的模样?”
  萧一剑眉头一皱说道:
  “你这句话问得很傻,我不能骗你,天下没有不喜欢美色的男人,不过喜欢是一回事
,生死相伴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说的我懂,我要明白你的是你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像我这样的人?”
  “这也许是我们有相同的地方。”
  “都是些什么地方?”
  “性格和心肠!”
  淫女幽幽娇吁一声,神色愁苦哀怨至极,一旁潜窥动静的辛氏兄弟,几乎也随声叹息
出声!
  萧一剑伸手抚摸淫女的柔荑,摇头缓缓又道:
  “寂寞和孤独,更是我们接近的原由。”
  “萧,你说实话,会不会中途弃我而去?”
  “未来的事情人难预料,我本来可以说些好听的话来骗你,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呢?你
自会记得‘长恨歌’上的语句,‘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结果呢?‘天长
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一代帝王,尚且无法保证他的誓言,终于目睹爱妃惨死而无能拯救,何况是我,更难
妄言未来了!
  但是我却敢说,我们能够恩恩爱爱相偎相伴今生的,只要你放下心头的那些恩怨牵连
,我们找一个僻静的地方,那怕是为渔为农,都可以安乐天年,岂非强过目下这种为仇为
怨奔波不知休止的日子?”
  “萧你不知道,我有誓言未了,由不得我。”
  萧一剑激动地说道:
  “誓言?不是我矫情狂妄,天下最最害人而不负责任的东西,就是‘誓言’这两个字
了!
  试想,人凭着什么来叫别人依从他的意志和方针去做事呢?设如‘誓言’是真实的话
,它岂不是阴狠的‘预谋’,无情的‘拘束’和‘自私’的象征,我们怎能忍受别人在自
私之下加给我们的拘束,何况是别人早有的预谋?设若为此而毁你自己的一生,和断送自
己的幸福,非但不值,何异蠢物?
  要是‘誓言”本身就不真实的话,那又何必信任誓言的安排?
  就像我刚才说的一样,明皇一代帝王,在与贵妃恩爱之时,随口送了个‘誓言’给她
,贵妃敬重这个誓言,笃信这个誓言,结果是落了个‘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
’!她那恩爱如山的君王‘誓言’呢?只不过是几声叹息罢了!”
  淫女闻言媚目闪闪生辉,移时她却又幽幽长叹一声说道:
  “你的话也许很对,可惜晚了几年!”
  “我不觉得有什么早晚之别。”
  “古月苍全家被杀,那姑娘誓报深仇,而我,也不是当年乍与古月苍见面时候的我了
,这些在在显示出来今天的一切一切都太晚了,太迟了!”
  萧一剑深知淫女言下之意,故意避作正面的答道:
  “这铁索桥下万丈深渊之中的秘地,正是大好隐身之处,我不信古家姑娘能够找到那
里。”
  萧一剑话声乍歇,淫女却突然声凋一变郑重地说道:
  “萧,你不嫌我是吗?”
  “当然!”
  “那我们取个中庸之道怎样?”
  “我听不懂你这句话的用意。”
  “我听你刚才说的一半话,你也听我的另外一半,好不?”
  “甲的一半永远不能成为乙的另一半,你认为你那个办法行的通吗?” 
  “何妨试试?萧,你不是也决定过全听我的来嘛?”
  萧一剑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淫女嫣然一笑说道:
  “今天我特别高兴,萧,你可别再说叫我听着不痛快的话。”
  “好,咱们一言为定,你先告诉我这中庸之道是怎样安排。”
  “我本来决定追蹑古家丫头身后进‘不归谷’的,如今我已经改了主意,先听你说的
那—半,咱们就在这万丈深渊之上的秘洞之内,过上三年安乐日子怎样?”
  “就只三年?”
  “萧,你真不知足,三年不短?”
  “为什么一定要三年呢?”
  “古家丫头不会在‘不归谷’中待过三年以上的!”
  萧一剑哦了一声才接话说道:
  “她离开‘不归谷’后,你也就要进谷去?对吗?”
  “对。”
  “唉!三年,就三年吧。”
  淫女今夜似乎变了—个人,她竟手揽着萧一剑的肩背说道:
  “瞧你这副神情,这样好么,咱们以三年来轮换一次,现在我听你的话三年,三年之
后你再听我的话三年,然后再轮到你作主,再又轮到回来怎样?”
  萧一剑苦笑了一声说道:
  “好吧,我但愿老天能够多留给我们几个三年。”
  淫女白瞪了他一眼,娇声说道:
  “我们说好了不准多讲惹人烦心的话的,你怎么又忘了?既已决定了行止,咱们就要
快些安排,萧,这可都是你的事了。”
  萧一剑站起身来说道:
  “需要的东西太多,我一个人可办不到,咱们分工合作才行。”
  “好好好,依你就是,走。”
  她说走就走,但是却不下山,反而飞纵上山而去。
  辛氏兄弟直到淫女和萧一剑走没了影子,才低声说道:
  “大哥,好机会,咱们立即去见忘我方丈。”
  说着辛氏兄弟闪身而出,飞般渡过了铁索桥,直奔伏虎禅林。
  此时已过四更,辛氏兄弟这次却是叩门而进,知客大师早得方丈暗嘱,把他弟兄迎进
客堂拜问来意。
  辛鹏明知大师故作不解自己兄弟重返寺中的原由,但他仍然恭敬地告知大师说,有要
紧的事情立刻进谒方丈。
  知客大师并未作难他们,但也不令小沙弥引路,却含笑说道:
  “两位施主对方丈居处应是轻车熟路了,请自己去吧!”
  辛鹏看了二弟一眼,诚恳地向大师说道:
  “今非适才可比,大师可否行个方便代为通报一声?”
  大师点点头,他心服口服老方丈料事如神,这才亲自陪同辛氏兄弟到达忘我方丈的静
修掸堂。
  忘我方丈接见辛氏兄弟之后,知客大师立即退返客堂并将方丈神堂室门紧掩。忘我方
丈挥手示令辛氏兄弟坐下,才开口说道:
  “二位施屯又有何事见教?”
  辛鹏口拙,示意辛毅作答,辛毅点了点头开口道:
  “我兄弟不敢诳言,是请方丈慈悲来了。”
  “三百六十天的消闲时光,施主们还嫌太少?”
  “方丈,是太多了。”
  忘我方丈闻言哈哈一笑说道:
  “老衲这到有些百思莫解了,要闲的日子是越多越好,两位施主却怎地不和常人一样
嫌少,竟然说是太多了呢?”
  “辛毅适才曾与家兄细商行止,方始撒悟方丈仁慈之旨,回顾前尘,一身罪恶,故此
决心落发为僧,长伴古佛忏悔重孽……”
  忘我方丈此时面色一正,挥手接口说道:
  ”你们想明白了?”
  “是。”
  “设若入我门下,非只不准再违戒律,更要领受重重因果之报,个中凄苦言语难述,
你们能够有这恒心和毅力?”
  “方丈只要不嫌我们兄弟一身血腥,任是万般痛楚我兄弟也能耐得。”
  忘我方丈突然沉声说道:
  “你们意念决否?”
  “誓不更改。”
  “老衲不像其他出家僧人一样,既已声言誓不更改,那就已经是我伏虎禅林门下的僧
人了,落发受戒,却须沐浴净身三日之后,适才你们曾说一身腥血杀孽重重,可曾知晓本
寺上自老衲,下至山门僧徒,昔日都是何等人物吗?”
  “弟子兄弟不知。”
  辛鹏辛毅同声回答,他俩已经改了称呼。
  忘我方丈沉重而有力地缓缓说道:
  “本寺僧侣在未出家前,无一不是身染腥血的邪恶人物,老衲杀孽尤重,罪咎也最多
,你们可曾听人说过,那昔日被江湖中人称之力‘笑面银豺’的恶徒?”
  辛鹏对昔日武林中事,却比兄弟知道得多,闻言答道:
  “听前辈们说起过这个人。”
  忘我方丈沉叹一声接着说道:
  “那‘笑面银豺’一身罪孽实难发数,心黑,他血洗过‘飞龙山庄’,残杀房氏满门
大小一十六口!手辣,活剥了房氏一家大小的人皮,生挖过梅三丰夫妇的左睛,收揽了天
下英豪,却又暗施阴手令彼等失声难言,似这等阴狠毒辣万恶无比的人物,辛鹏辛毅,你
们可能猜出他的下场?”
  “弟子愚蠢,无法推测。”
  忘我方丈嘴角掀起一丝苦笑,幽幽说道:
  “只因为他恶梦突醒,悟觉前非,结局大出人料,这人竟然当了伏虎禅林的主持方丈
!”
  此言一出,辛氏兄弟不禁惊咦出声,忘我方丈却接着说道:
  “笑面银豺就是我,你们的恶行比起当年我来,却又良善多了,好啦,去找知客师兄
,他会安置你们的食宿之处。”
  辛鹏辛毅连声应是,这才知道怪难忘我方丈有这样罕绝的功力,原来他是昔日名震天
下的笑面银豺欧阳易,得师如此,辛氏兄弟已是心满意足。
  辛鹏沉思刹那之后,突然悄声说道:
  “弟子还有机密大事禀陈。”
  “说吧。”
  “弟子兄弟适才曾在‘百丈栈道’以下竹林之内坐谈片刻,目睹那个名叫萧一剑的中
年文士,和突然下手就闭住弟子兄弟穴道的那位男装女子,又返回到‘铁索桥’头,他们
……”
  忘我方丈不待辛鹏话罢,已接口说道:
  “这些闲事明天再说一样,去告知客师兄,就说老衲吩咐,要他暂在‘大光明境’安
置你们,去吧!”
  辛氏兄弟没有想到自认极为重要的机密大事,忘我方丈竟然认作等闲,此时不便多说
,立即双双叩别方丈而出。
  知客大师已在方丈禅堂外巨廊上相候,他俩施礼称呼了声师兄,知客大师含笑说道:

  “不必多礼,我为两位师兄预祝,自今晚起脱身无边苦悔了,随我来吧。”
  辛鹏一边应诺着却一边又接着说道:
  “师兄,适才方丈曾说暂请师兄将我兄弟安置在‘大光明境’,不知这大光明境是个
什么所在?”
  知客大师闻言一愣,继之淡然说道:
  “不久方丈自会告知两位师兄寺中的一切事物,现在还是先随我去‘大光明境’吧。

  辛氏兄弟不便多问,遂默然相随知客大师身后走着。
  穿廊过堂半晌工夫,方始到达一处所在,圆圆的月亮门,红墙高及两丈,知客大师在
圆月门前停步说道:
  “大光明境的主座,就是二更时分两位师兄暴发火珠之时,以玄门罡气将火珠震于半
空的明觉大师。
  明觉师兄性格特殊,语事间或有讥讽的话句,但他实心待人,诚坦至极,两位师兄却
要暂时忍耐一些才好。”
  辛鹏辛毅应诺连声,知客大师这才叩击门环。
  移时圆门洞开,竟是明觉大师亲自开门,当他瞪眼看到辛氏兄弟的时候,却睬都不睬
,只问知客大师道:“有事?”
  他问话的用字和声凋,就像他为人一样的直愣简捷。
  知客大师了然明觉的性格,也简单地说道:“这两位师兄已蒙方丈慈悲,并有慈谕,
着在‘大光明境’安置,要师兄亲切照拂。”
  明觉点了点头,冷冷地转向辛氏兄弟道:“你们吃过饭了没有?”
  时光已近五鼓,明觉突然问及吃饭没有,使辛氏兄弟无法回答。
  明觉大师已接着冷冷地又道:
  “你们自初更埋伏,二更进寺,一场搏战水米未进,现在不饿?”
  这句话问得辛氏兄弟哭笑不得,辛毅暗中突然兴起了一个意念,面色极为庄重的答道
:“斯时以前的辛鹏辛毅已去,如今是伏虎禅林的后进僧人要师兄教诲!”
  知客大师闻言闪了一闪双目,辛鹏却怕二弟之言开罪明觉大师,哪知明觉大师陡地暴
睁双睛盯注了辛毅刹那之后,却蓦地仰颈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方止,他已经爽朗地震声说道:
  “有意思,既然如此,两位师弟请进来吧!”
  知客大师默然一笑而去,辛氏兄弟立即迈步走进了圆月门中。
  门内院落觉广,却只有一间高大的石屋建于正中,院中全是用细沙铺地,不见花草,
洁净至极。
  明觉大师返身扣上圆门,当先带路推开了石屋的门户,三人鱼贯走了进去。
  石屋内,布置简陋,一张云榻,两只木凳,一个存水的瓦罐,别无他物。
  榻宽四尺,长方尺,明觉一人安眠故无问题,辛氏兄弟不能不想到自己睡在什么地方
的问题。他兄弟尤觉奇怪的是,难道这间石屋就是“大光明境”?
  正思念间,明觉已指着木凳要他兄弟坐下说道:
  “方丈少时必将相召,坐下休息片刻也好,稍停之后……”
  他说到这里话声突然自动停了下来,一笑之后又接着说道:
  “我几乎误犯规戒,因此不得不停下话锋,总之你们要多休息一下就是!”
  这些话说得辛氏兄弟英明其妙,他们互望一眼,有意再问几句,不料明觉大师却在刹
那之间,在云榻上跌坐用起了功来。
  辛氏兄弟目睹此情,豁有所悟,遂也双双闭目阖睛静坐调气不息。
  第八十五章 大光明境  不知经过多久,明觉大师拍掌将辛氏兄弟惊醒说道:
  “方丈召唤,你们随我来。”
  说着明觉大师反向云榻左旁石墙走去。
  辛氏兄弟深觉诧异,才待出声呼止,不料明觉大师右手五指虚合作圈,在墙上轻轻一
擂,石墙竟然悄设声息地中分为二,露出来一道门户。
  辛氏兄弟咋舌不止,不敢犹豫,立即随在明觉大师的身后走进了这道暗门。
  明觉大师并未举手势,暗门似有灵知,已自动悄然合闭。
  暗门一闭,眼前顿成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辛氏兄弟不知路径,不敢挪动,只听
得明觉大师似在数丈以外说道:
  “切莫妄动,此处埋伏重重,稍一失慎必受重伤,记住,左手慢慢向左方举起,缓摸
石墙,顺墙而下,不论遭遇什么事故,永远不要忘记仍然要靠着左方石墙前进,黝暗地方
本堆分别左右方向,所幸我们是一路向下行走,记住此点,则左右方向自然分明,放大了
胆走吧!”
  辛氏兄弟答应一声,果然听话,伸出左手缓缓扶着石墙走下。
  岂料行未数步,他俩陡然左臂扶了个空,身形不由的随着向左方一歪,不知从哪里暴
然伸出来的拳头,砰砰两声,辛鹏辛毅每人挨了一拳,不痛,那只拳头软绵绵地,不过却
打得他们兄弟头脑昏沉了半天!
  他们挨打不重,却吓了一跳,立即停步定了定神,本待呼明觉大师,突然觉得这点么
小惊吓都忍耐不住,岂不惹人耻笑,兄弟二人低低地商量了一番,再次谨慎而小心地伸手
扶着了墙壁。
  这次他俩步履极慢,缓缓地一步步往前走着,地势下倾,脚下却非常平坦,大约行有
丈远,平安无事。
  辛鹏在前,辛毅在后,走着走着辛鹏突然左手又扶了个空,这遭因有前鉴,手虽扶墙
等于虚搁,故而身体井未斜倾,辛鹏乍觉扶空,已出声对辛毅说道:
  “老二当心,我又扶空……”
  他“了”字还没有说出口来,头顶上已经直受了一下猛击,眼冒金星,双耳自鸣,脑
袋被震的又晕又沉。
  辛毅也是,他乍听兄长示警,迅捷的抽回了手来,不料这次祸自天降,结结实实的在
顶门之上又挨了一拳。
  兄弟二人不敢再走,只好站在当场不动,他俩心中都在奇怪着怎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但却百思莫解。
  辛毅想了一会儿,悄声对辛鹏说道:
  “大哥,你可觉出打我们的那个玩意儿特别?”
  “不错,是拳头,但却沉重而柔软,像是没有骨头似的,你说有多怪。”
  “怪得不是这个,是在这种地方咱们怎会挨打?”
  辛鹏苦笑了一声自嘲地说道:
  “这也许是通往‘大光明境’中所的应有障碍。”
  他是无心自嘲罢了,辛毅却霍然记起了乍进石屋之时,明觉大师未曾说完的那半句话
啦,顿时了然这是忘我方丈安排的事情,为什么?他不知道,也许每个凡是列“大光明境
”的寺僧,皆须挨上几下!
  他想通了这一点,悄声告诉了辛鹏,辛鹏也认定不错,好在这几下打还禁受得住,既
是方丈有心所设,必有用意,辛鹏再无所惧,他这次却提足劲力静窥四方,仍然手扶着石
墙大踏步走下。
  辛毅仍然相随其后,一路又遭遇到上、下、左方十数次突然的袭击,辛鹏次次生受,
仅以气劫内功护体,绝不抗拒或躲闪。
  这样走了一盏热茶的工夫,前面丈远的转角地方,方始发现了一丝光亮。
  转过墙角,这才看清原来是明觉大师持着一盏灯笼在彼相候,他发现辛氏兄弟身影之
后,立即转身带路前行。
  前行不远,一座乌黑的铁门,明觉轻叩三响,推门而进,窄氏兄弟也鱼贯相随走了进
去,随手将门合闭。
  里面共有一明两暗三间石室,左右暗间帘门垂掩,不知怎等摆设,明间内部是古雅超
俗布置简单。
  正面石墙上计有碗大的洞眼七个,似是通风之处。
  室顶高吊一盏水晶亮灯,光芒四射,微现蓝色。
  石室正中,一张琴桌,除一古琴放置于正中外,琴右有一部古经。
  琴桌后面,一个四尺蒲团,忘我方丈正端坐蒲团之上。
  靠门的左右两旁,各没两个二只的蒲团,除外无物。
  辛氏兄弟立即拜叩忘我方丈,方丈挥手令起,却对明觉说道:
  “替我计数他俩的点数。”
  明觉答应一声,首先团绕着辛鹏走了一圈,次及辛毅。
  辛氏兄弟乍闻方丈之言颇感奇怪,等彼此注目以后,这才发觉一身上下防了不少雪白
的粉点。
  明觉这时已恭敬地禀陈忘我方丈说道:
  “辛鹏全身二十一点辛毅四点!”
  忘我方丈神色一变,肃然问辛毅说道:
  “适才通行暗径,可是你在后面?”
  “是,我大哥在前。”
  “你曾经受过暗中突然而来的袭击吗?”
  “弟子受过。”
  “暗径之中,共有二十一处巧妙设置,辛鹏一下没能躲过,你却只受了四次突击,告
诉我,你是怎样躲开的?”
  辛毅看了大哥一眼,那知辛鹏恭诚地俯首肃立并没有发觉,再看明觉大师,面含庄容
,不能不硬着头皮答道:
  “弟子是在家兄身后,接连挨过两次暗袭之后,发觉内情……”
  忘我方丈立即接口问道:
  “什么内情?”
  “弟子与家兄承认不应有外来的晴袭,想必是寺僧通达‘大光明境’,必须以身相试
的设置……”
  “不错,你很聪明,后来呢?”
  “后来弟子判断,暗中突袭必有一定的方位,是故又多间隔了家兄两步,并躬身用足
尖探道,左手也再未扶过石墙,故而侥幸躲过了另外十七次突袭。”
  忘我方丈神色不动,接着问道:
  “你兄长辛鹏可也知晓这暗中的突袭是老衲有心所设?”
  “家兄知道。”
  “那他怎不和你一样也尽可能的躲避开呢?”
  “弟子不知道家兄的心意。”
  忘我方丈嗯了一声,这才转问辛鹏说道:
  “你为什么能避而不避呢?”
  辛鹏低低地答道:
  “弟子愚蠢,认为既是方丈有心所设,必有用意,好在袭击不重,弟子存了个死心眼
儿,宁愿遍尝袭击,没想到去躲避开它。”
  忘我方丈点了点头,沉默有顷,方始说道:
  “暗径突袭事,我果有用意,不过此时说它还早,适才在禅堂之中,你兄弟曾说目睹
萧一剑等重返之事,现在可以详述经过了。”
  辛鹏立即把目睹萧一剑和淫女所作所谈各节,实实在在地详述了一遍。
  忘我方丈丑脸之上闪过了一丝笑容,连连点头。
  半晌之后,忘我方丈叹息一声说道:
  “天心仁悯,老衲为当事人庆。”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郑重地对辛氏兄弟说道:
  “此事关联甚大,你兄弟记住,切莫再提,就这无心所得,已是功德无量,兹后你们
兄弟即与明觉一同修性,就在这‘大光明境’。
  “不过辛毅你要牢记一事,未得老衲或明觉大师兄的许可,不得进入右面一间石室,
违则重责!
  辛鹏,设若机缘到来,偶有所得之时,在未得老衲恩准以前,不能泄露只字片语与人
,虽至亲胞弟亦不例外,听到了吗?”
  辛氏兄弟齐声答应,忘我方丈这才命令明觉大师,仍带辛氏兄弟由原路面回,谕令沐
斋三日受戒之后,再重返“大光明境”驻守。
  辛鹏在拜别忘我方丈的刹那,想起一事,立即禀陈方丈说道:
  “弟子兄弟尚有数十粒碧绿火珠,应当怎样安置?”
  忘我方丈一笑既道:
  “一念存仁必格天心,只此一事,老衲已可断言辛鹏你未来可期,所余火珠别人用不
得它,暂时全部由你保管,但却不得妄用,尤不能再交与辛毅,切记切记!”
  辛毅无言可答,立即自怀中取出了他那专放火珠的皮囊,交给了辛鹏,辛鹏却连自己
那个皮囊也取了出来,对明觉大师说道:
  “师兄可能担些陈重,代我暂时存管?”
  明觉大师笑了一笑,伸手接过了两只皮囊,大步走向右面那间石室而去。
  刹那已空手而出,三人拜别方丈,仍循原路回转那间石室不提。
  转瞬三天,辛氏兄弟已然受戒落发,忘我方丈赐辛鹏名为“明修”,辛毅为“明恒”

  当天深夜,明觉大师和忘我方丈送别了梅傲霜和晓眉姑娘,忘我方丈有心藉“明修”
“明恒”受戒之事,求得二人多留了三天。
  老和尚另有用意,如此则不惧晓眉姑娘再和淫女相逢途中。
  这三天内忘我方丈准备了不少俗家应用的东西,六尺高的大口袋,整整地装了两只。

  送走晓眉姑娘和梅傲霜之后,明觉大师知道方丈即将离开寺院,是故坚他执着要和方
丈一道外出,师徒二人在方丈禅堂辩沦不休。
  首先是明觉大师激动地说道:
  “弟子故然不知昔日梅、白两家结怨之事,方丈既然郑重其事认为非此不可,弟子一
向敬重方丈的卓绝见地,自不敢妄言其他。
  不过弟子却和那‘九婆婆’有数面之缘,日前扮作男装的女施主,并非九婆婆本人,
萧一剑到是不折不扣的真货,昔日弟子与鬼道作客九婆婆之处,彼女也曾见过,只知她代
九婆婆传令进退……”
  忘我方丈不待明觉话罢,正色接口道:
  “明觉,当初你与鬼道作客九婆婆地方的时候,可曾同时见过那九婆婆与日前男装来
寺寄宿的女檀樾?”
  明觉想了一下皱眉说道:
  “她们并未同时露过面,不过有一天弟子和鬼道在花园漫步,恰能看到九婆婆所居‘
红楼’,曾见九婆婆背窗而立,那位女施主却正面对窗棂……”
  忘我方丈吁叹一声再次插口说道:
  “你可知道那是此女有心的安排?”
  “方丈是说九婆婆乃此女所矫饰?”
  “一点不错,无情仙姬九婆婆自冰如,早巳死在不归谷中了!”
  “可是弟子和鬼道都曾见识过九婆婆偶然试掌,功力罕绝,使弟子及鬼道心服口服,
设若那是此女矫饰,则……则不太合于情理了吧?”
  忘我方丈眉头一皱说道:
  “你说她偶然试掌,是怎样的偶然法?试的是什么掌法?”
  明觉大师立即回答道:
  “那次九婆婆试掌的事情,弟子永远不会忘记,本来那是一场欢宴,酒浓兴高,大洪
山铁翼三鸟奉九婆婆之令献技佐酒,鬼道有心施展独门功力,五指齐伸,竟将十枝长烛,
间隔打灭,一时在座之人无不叹服。
  鬼道自以为技出人外,得意之际要九婆婆也异显身手,九婆婆立令手下再将十枝长烛
点燃,用八枝围成一个丈圆的烛圈,另外两枝一枝放置圃沿边,一枝仅仅超出圆圈三寸。

  那时弟子不知她要施展什么功力,自是极端注意,九婆婆已扬言说道,她要轻轻打出
一掌,掌力不准超出这一丈距离,因此那被安置在圆圈边沿的长烛,应该随掌而熄,在它
后面间隔三寸的那一枝长烛,却不准熄灭,否则就是功力不够十成,火候未达纯青!
  这种随心应发距离分毫不失的掌力,故然很难,可是当时在座之人,却有不少可以办
到,譬如弟子和鬼道,都算得是此道中的高手,故而并不觉得九婆婆即将发出的掌力,有
何惊人之处。
  不料九婆婆却又接着声明,掌力熄灭圆圈边沿那枝长烛之后,仍非上乘功力,若能催
使所发真力回旋重归,那才算得是天下第一绝技,武林无与伦比的功夫!
  鬼道当时就询问何人能够办到,九婆婆声言她能,鬼道又问她怎样证明,她说弧形排
列着的那八枝长烛就是最好的证物!
  彼时非但鬼道不信,在座之人虽然无一说出不信之言,但是从他们神色之上看来,个
个都在怀疑此事,弟子当然也不相信,还暗示鬼道以言语讥讽九婆婆,要她亲自展绝技!

  九婆婆含笑应允,在百数十位武林高手环亲注目之下,她并未作势,亦未提力,竟然
若无其事似的轻轻甩出一掌!
  方丈,就是九婆婆轻轻甩出去的这一掌,使彼此在座人物……”
  明觉大师这一大段话,忘我方丈始终静听不懈,此时却突然接口说道:
  “此女轻轻甩出的一掌,老衲已知必然震惊了当时所有的江湖人物,非但如此,老衲
并且知晓天下人物震惊的道理何在!”
  明觉大师看了忘我方丈一眼说道:
  “弟子不敢不信方丈之言,但却深有所疑。”
  忘我方丈长吁一声说道:
  “她那一掌甩出之后,放置在圆圈边沿的那枝长烛,自然随手熄灭,但是相距已经熄
灭的这枝长烛仅有三寸之近的那一枝,却安然无事。
  老衲敢说,彼时除你与鬼道及很少的几位高手未曾鼓掌欢呼外,多半已经齐声惊呼喊
好不止了。
  接着必然是惊凛人胆的怪事发生,那弧形排列着的八枝明火长烛,果然似遇劲风般相
继熄灭,至此你与鬼道一干高手,不禁个个咋舌叹为观止,更忐忑不安地在思索着这种罕
见武林的掌法和功力!
  你适才曾说,偶有一日与鬼道在花园之中见过此女和九婆婆并立楼头的前后人影,老
衲也敢断言,是在那次九婆婆试掌之后,明觉对吗?”
  “不错,方丈。”
  “哼哼!此女的确聪慧非凡,越发令老衲难以安心,明觉,她在试掌之后,断定你们
皆已心服,但是她却不能以假扮九婆婆的模样见人,你们都是久行江湖的人物,深更半夜
或灯烛之下,她自不虑被人发觉,但在光天华日之下,却就很难掩饰得毫无破绽了……”

  明觉大师实在忍耐不住,接口问道:
  “方丈仍然是说九婆婆和那位女施主就是一人?”
  忘我方丈哈哈一笑说道:
  “她俩本来就是一人,何必用什么‘仍然说是’四字,明觉勿再中途插口,老衲说明
经过你就懂了!
  “此女为了使你们再无所疑,才有心安排小楼现身的一幕,否则那个九婆婆为何不面
对着你们?却只叫你们看她一个背影呢?
  “背影易于装扮,只要带上满头的银色长发……”
  明觉大师又有些忍耐不住了,他再次插口问道:
  “方丈,您怎地知晓九婆婆是满头银发呢?”
  “难道不是?”
  “是虽然是,不过方丈您双目……”
  忘我方丈不待明觉话罢,蓦地抑颈哈哈大笑了起来,明觉大师不禁目瞪口呆不知如何
才好。
  忘我方丈笑声久久始停,随即说道:
  “明觉,老衲虽然早知此女闹鬼,九婆婆绝对不会再现于江湖,但是却无法拿出证据
使你想信我言不误,说实在的,当我说到‘只要带上满头的银色假发’这句话的时候,真
是冒着极大的危险,万一我说得不对,你越发不信九婆婆和此女是一为二,二为一了。
  万幸你适时接话,使老衲拿出了证据,你们没有一人当年曾经见过‘无情仙姬’白冰
如的,此女娇美无比,天下无双,她那一头青丝,始终柔软如絮黑亮可人,你怎不仔细想
想,说若她是满头银发,还能配称为‘无情仙姬’吗?
  此女聪慧,但却未能忘记人间应有的年月,也可以说,她太聪明了些,没想到过分周
到,则破绽自露,在她认为日月年华,人就算是能够保得玉颜依旧,也无法夺得天地造化
之奇,因此仙姬变作了满头白发。
  岂不知白冰如已得玄门真解,驻颜宝典,此时设若凌步江湖,老衲敢说恐无一人认识
她了!
  明觉,此女虽然决不是无情仙姬,那无情仙姬虽然也绝对不会再生出不归谷中,不过
此女却是白冰如亲自传授的武技,并已练成了名震武林的‘回风寒掌’,因此老衲为着未
来武林免遭杀劫着想,今夜也势在必行,昔日很多是非恩怨,目下已然无暇谈及,等我铁
索桥头回来的时候,再详细地告诉你吧。”
  说着忘我方丈已经站了起来,明觉大师却焦急地说道:
  “方丈请听弟子一言。”
  “什么事?”
  “弟子因曾与此女接触了几天,深知此女心狠手辣,方丈……”
  “老衲熟知当年白冰如的作为和心术,此女再高,也高不过无情仙姬,你又有什么放
心不得的?”
  “弟子总觉得仍有所疑,譬如死在翠柏山庄的小‘太岁白芝山’,那是白冰如的独生
子……”
  “你怎么知道那是无情仙姬之子?”
  “彼时人人说是怎会有错?”
  “明觉,白冰如始终未曾生养,那里来的儿子?这必然又是那女娃子弄的玄虚,用意
何在,眼下故然不解,但是老衲总有一天会揭破这哑谜儿的”
  “弟子仍然不能放心?”
  “怎样你才放得下心呢!”
  “弟子愿随方丈一道前往。”
  忘我方丈沉思有顷,正色说道:
  “可以,不过你要记住三件事,第一,到这铁索长桥之后,不准你随我下去!第二,
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不得闻问!第三,五更以后,没若我还没有上来,你自管回寺,不
得呼喊或寻觅老衲,能,我们立刻动身,否,我不准你再罗嗦!”
  明觉大师早有决定,立即应诺,师徒二人各自背起一个口袋,不走山门,竟从寺后越
墙而出。
  第八十六章 崖下秘洞  原来忘我方丈自得“明修”“明恒”秘报,淫女及萧一剑
决定在铁索桥下秘洞之中居住三年的消息之后,已决定了今夜的行动。
  他立即喻令寺僧,准备了俗家人物必不可缺的种种物品,要亲自送交淫女和萧一剑留
用。
  这件事他没瞒明觉,因之明觉方始再三劝说忘我方丈不能冒险而入虎穴,但是忘我方
丈意念已决,明觉只好退求其次,坚欲伴行。
  师徒刹那光景,已抵铁索桥头,明觉皱眉说道:
  “方丈,弟子几乎忘记一件大事,方丈功力虽是无敌天下,不过这索桥仅有一线,又
怎生能够保得平安到达秘洞呢?”
  “老衲对那秘洞是轻车熟路,不会失误。”
  “弟子仍怕难免万一之事发生,设能容许弟子一旁相助……”
  “我曾说过,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不得闻问,还不给我躲向一旁!”
  “弟子只想帮着方丈将两袋东西系下索桥,并非是要陪伴方丈进入秘洞。”
  忘我方丈想了一下点头说道:
  “也好,不过你要记住,我在下面接到这两只口袋以后,会摇动索绳三次,那时你就
立刻躲向一旁,不得迟延。”
  明觉大师答应一声,当先由身畔取下所带长索,紧紧系于铁索桥上,随即恭敬地对忘
我方丈说道:“长索已经系妥,恭请方丈……”
  忘我方丈摆手止住明觉的话锋,缓步登上铁索,别看方丈虽然双目夫明,他在铁索之
上却比明跟人走得还要牢稳。
  刹那已达缠系长绳的所在,忘我方丈俯身试了一试长绳,立即顺绳欲下。
  明觉却在此时飞身铁索桥上,挥手囊中取出了一件上巧的东西,俯身递与忘我方丈说
道:
  “方丈请将此物放置身畔,若遇必要只须将它向地上用力一扔,弟子即能在眨眼光景
接应方丈。”
  此时忘我方丈已经身悬绳上,不便多说,眉头皱了一皱接过明觉递给他的小巧物件,
顺势置于肥大憎袍衣袖之中,随即滑顺而下。
  明觉在索桥上面来回数次,将两口袋东西也垂坠了下去。长绳果然三摆三摇,明觉无
可奈何地退下铁索长桥,隐闪一旁。
  他心中始终忐忑难安,暗中约计时刻,大约过了一个更次的样子,突然一条人影自崖
下冲起,稳立在铁索桥上,正是那忘我方丈。
  明觉不由放下悬心,飞临桥头接应,忘我方丈已闪身飘下索桥,迎上了明觉大师低声
说道:
  “你回寺去吧,她们没在秘洞之中。”
  “难道明修明恒所说是虚?”
  “不是,洞中已经堆有杂物不少,想必是她们尚未将应用东西制办齐全,故而尚未宿
居其内。”
  “既是如此,方丈何不请回明夜再来?”
  “我们所带之物,及彼等已备的邰份东西,老衲已经替她们安置妥当,设若我人不在
内相候,她俩目睹之后,必然认为机密已泄,就许变更初计,是故老衲在未见她俩之前,
不能离开。”
  “不过方丈……”
  “没有什么不过,老衲不会发生事故的,伏虎禅林必须你来照管,立即回寺去吧。”

  “方丈必须应诺弟子每夜初更至五鼓,前来恭候才行,否则弟子宁受重责,誓不离开
方丈一步!”
  忘我方丈眉头一皱沉声说道:
  “你虽非我传艺弟子,却是伏虎禅林僧徒,竟敢一再违驳老衲谕令,敢是认为老衲可
欺?”
  明觉闻言变色,恐惶地合十俯首答道:
  “弟子不敢,方丈莫气。”
  “明觉你听着,老衲并非无情,亦无如此蠢笨,事若当真凶险无救,老衲怎肯以身相
试,既信老衲有降魔之能,理应遵谕而行,还不立即回寺等待?”
  明觉不敢多辨,强忍悲伤说道:
  “弟子遵喻这就回去,方丈,方丈……”
  “什么事?”
  “弟子伏祈方丈此行万事顺利,恭敬方丈多多珍重。”
  “老衲自会当心,回寺去吧。”
  明觉陡地扑伏于地,深探一拜,随即仰颈震声说道:
  “我佛为证,设若寺主身遭万一之变,明觉誓沦无边地狱,不惜走遍天涯晦角,必将
食彼恶撩之肉,饮彼之血!”
  说罢他拥身而起,飞纵而去。
  忘我方丈耶黑黑的无珠眼眶,颤张不已,脸上神色哀凄至极,可惜明觉去远未能目睹
,否则他必然了解忘我方丈不是忍心之人了。
  忘我方丈木立久久,方始长长地嗟呼一声,再次登上铁索长桥,以赴死之志,涌身跳
下万丈悬崖。
  月隐,星移,东渴泛光,万山映霞,旭日跃跃升起,又是一天。
  伏虎禅林的巨钟,突然连响二十四声,一干僧侣闻声惊变,立即紧掩山门,各弃职守
,齐集在大佛宝殿之上。
  明觉大师在僧侣们静穆侍立殿中之后,扬声说道:
  “明觉身奉方丈慈谕,有急事告知众位师兄,方丈静堂,自即时起,不准任何师兄妄
自登临,三日之内,方丈不见门下及外客,并谢绝随缘施主。
  在此三日之内,凡经‘大光明境’出堂之师兄,日间一概暂停本身职责事务,跌坐养
足精神,初更时候,仍集大殿听喻!
  其余师兄,仍按所派职务工作,不得怠忽,不得妄论一切!”
  合寺僧侣闻喻即行,虽是无不疑虑,但却无人追问原由。
  明觉事后,单单将明修明恒召进静室说道:
  “两位师兄可知适才谕令寺僧之事的原由?”
  明修明恒自是回答不知,明觉探手自肥大的僧衣袖中,取出了明修兄弟放置“碧绿火
珠”的两个皮囊说道:
  “师兄们仍将此囊携带身旁,初更时候,请随明觉至‘铁索长桥’接应方丈。”
  明修明恒此时方知忘我方丈不在寺中,不由追问其详,明觉无法实告经过,只是郑重
说道:
  “方丈行时曾一再严渝明觉,明觉不敢违谕妄论内情,不过方丈此行凶险至极,是故
明觉方始召集寺中武技功力足可自保之师兄,每夜初鼓至五更在‘铁索长桥’两端埋伏,
以便万难之时接应方丈……”
  明恒聪慧过人,闻言立即接口问道:
  “师兄,为何单单要在‘铁索长桥’的两端埋伏?”
  明觉竟然一时无法答对,明修和明恒互望一眼之后,明修说道:
  “是否方丈因为听得明修之言,竟然独自前往‘铁索长桥’下面萧一剑与那女施主双
双……”
  此时明觉无法隐瞒,只得将事之经过说出,明修沉思有顷说道:
  “以明修思考再三所得,那女施主及萧一剑,尚非方丈对手,所可虑者,方丈双目失
明恐中奸计,冉就是方丈已存舍身之心,如此非但我等无法违抗谕命,就能,怕亦无济于
事了。”
  明觉闻言不由焦急地说道:
  “这样说来,难道我们就罢了不成?”
  “师兄莫急,以明修判断,妄动不如不动,设非方丈存心舍身,必已谋定始动,后果
想来不致……”
  “我不要听想来之辞,万一呢?万一不幸怎么办?”
  明恒恭诚地接口说道:
  “师兄所虑不错,因此接应方丈之举是势在必行,不过人手不宜太多,明恒认为,由
师兄及明恒弟兄三人前往足够。
  明恒不才,尚敢夸言能够敌挡得了那萧一剑,师兄及明修,双双合手,百数招内,当
不致败于彼女……”
  明修此时又接口说道:
  “师兄,明恒之言不错,人多非只无补于事,搏战起时,尚须分心照拂,不如我们三
人合力攻退皆易。”
  明觉一面点头一面皱眉说道:
  “不过我已谕令大众初更,齐集大殿听渝,至时……”
  明恒正色接话说道:
  “此行人手虽然不宜过多,但为万一设想,沿路接应却不可少,一干师兄恰好在沿途
隐身,设若目睹火珠腾空自爆,立即明烛接应方丈归寺,师兄意为然否?”
  明觉点头认可,事既已定,三人遂各自趺坐用功养神,以备夜晚接应忘我方丈。
  是夜初鼓,伏虎禅林之中三十二位高手,齐集大殿听谕。
  明觉按照日间与明恒商妥的计议,分派定当之后,即与明修明恒各携宝刃飞驰向“铁
索长桥”而去。
  一夜空空耗过,天明回转寺中。
  次夜依然如故,惆帐而归。
  明觉已不能耐,静堂之内,他对明修明恒说道:
  “我已不能忍耐,今夜侯至三更,不问有否动静,我决定一探深崖秘洞了。”
  明修明恒俱皆无言可答,空空埋伏铁索桥旁,方丈渺无消息,除去秘洞一探之外实已
再无良策。
  久久之后,明恒说道:
  “看来除去一探秘洞虚实之外,再无其他办法可想了,明恒不才,愿向师兄讨令先下
索桥。”
  明觉看了他一眼说道:
  “你可知道那要比隐伏桥旁侍敌危险得多?”
  ”知道,明恒甘愿一试。”
  “明觉身为众僧之长,不敢遇险则避……”
  明恒不待明觉话罢,郑重地说道:
  “就因为师兄乃众僧之长,设若方丈有些好歹,这千年古刹和为方丈复仇之事,皆须
师兄主持,此非遇险则避,乃权衡利害非此不可,望师兄以伏虎禅林为重,令明恒先探秘
洞。”
  明修怎肯让胞弟独身涉陷,声言他要先去,结果三人争执难决。
  最后明觉豪放地说道:
  “我等本来谁都应该先下,但却必须有首有从,这么办好了,咱们猜拳而定。”
  明恒想了一下,突然说道:
  “我决定不争此事了。”
  明觉闻言一愣,明修略一迟疑,也淡然说道:
  “明修也放弃必欲先下索桥之义。”
  明觉又是一愣,环眼连眨,继之手指着明修兄弟哈哈大笑了起来。
  明修明恒也相继大笑不止,一时声震院庭,久久始停。
  明觉笑罢,扬声说道:
  “咱们谁也别想跟准捣鬼,一言为定,今夜三更,三条长索,三人齐下如何。”
  明修明恒同声说道:
  “师兄意决,我等遵行。”
  他们决定了今夜的行止,巳抱同死共难之心。
  夜初更,明觉大师召集寺僧,传喻说道:
  “方丈已然远行,谕令明觉,明修,明恒继之而去,归无定期,伏虎禅林暂由知客兄
监管,一切秉承寺规办理。”
  然后他单单留下一干高手,严嘱彼等自此要分外当心,并中止沿途没伏之事。
  他与明修明恒,并未立即动身,决到三更时候,直下“铁索长桥”。
  讵料上天惯违人愿,他们一连看候了两天不见动静,那知偏偏就在今夜的初更,铁索
桥下秘洞之内,发生了事故。
  萧一剑和那淫女,决定秘洞偕居三年之后,立即开始置备所需之物。
  不过山区之内,一时难以齐全,遂双双下山购备一切。
  期间恰好是忘我方丈携物进入秘洞之时,是故双方始终没有磋面。
  萧一剑及淫女,无巧不巧,在明觉等决定三更探洞的这夜更前,返回峨嵋。
  她俩将所携之物运至索桥,系绳而下。
  原来在“铁索长桥”下面,不足五丈地方,突出了一块山石,山石平滑如削,占地约
有丈大。
  是故有人若自索桥坠下,地点要是恰在这块山石上端的话,必然会落身在这丈大的平
滑山石上面。
  不久之前,梅傲霜就是因为熟悉地形,才不惧明修明恒(辛氏兄弟)的火珠暗算,落
身石上面再次登临“铁索长桥”的。
  石后有一秘洞,洞口仅供一人通行,洞内情形,除到过其中的武林人外,无人详知。

  萧一剑和淫女曾经探查过秘洞,决定暂居三载,想必洞内洁静丽宽敞。
  今夜,她俩已将所需之物备全,进入秘洞之后,萧一剑伸手右壁上端,耶里他曾经插
放了一枝火炬,以备照明之用。
  讵料伸手处,火炬竟然不翼而飞,失去了踪影!
  萧一剑当时井未惊骇,俯身在地上探摸。
  他认定火炬必然自壁间滑落地上,因此俯身摸索不已。
  当他俯身刚刚去找寻火炬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太笨,为什么不先晃着了火熠子再去
检拾滑落地上的那枝火炬呢?
  但是在他摸索了半响之后,却不敢再去晃着火熠了,他悄悄地站起,对身旁的淫女耳
语说道:
  “九娘,上次我插在石壁上面的那枝火炬丢了。”
  “地下也没有?”
  淫女悄声反问,萧一剑仍然附耳说道:
  “没有,九娘,咱们怎么办?”
  “此时此际只有先退出去再说,明朝白天再来。”
  萧一剑用手捏了淫女一下,双双悄然预备退出秘洞。
  那知适当此时,秘洞深处突然有人说道:
  “女檀樾请恕老衲不告而进之罪,壁间火炬在老衲来时坠落地上,只因老衲双目失明
,无法插放原处,故而随手放置壁间,请女檀樾与萧施主莫存疑念,老衲代将火炬点燃,
持之进洞如何?”
  话声中,远自洞内深处,冉冉飘飞过来一朵火花,其准无比,飞在右石壁上那高插着
的火炬上面。
  火炬立即点燃,光射洞中,壁间明亮异常。
  萧一剑不禁暗中咋舌,休说对方出手的火花又准又稳,只看那枝火炬直插入石壁尺余
的功劲,此人已是天下无敌的高手了!
  萧一剑从对方话意之中,听出洞中之人是那伏虎禅林的忘我方丈,不由瞥目瞧着九娘

  九娘先对萧一剑点了点头,然后迈动纤足边走边道:
  “我也正想再会方丈一面,这到真是太巧了。”
  萧一剑手持火炬跟在九娘的身后,直走向秘洞深处。
  在火炬照明之下,她俩目睹洞中百物已全,并且布置的尽善尽美,不禁咦了一声,忘
我方丈已自坐处站起说道:
  “老衲既知女檀樾有心在此静修功法,别无可敬,不自量力已代女檀樾布置妥善。”

  九娘横扫了一切物件一眼,淡然说道:
  “方丈,这都是你自己摆的?”
  “不瞒女檀樾说,物由狂僧明觉助我系下洞口,布置却是老衲独力完成。”
  “我早已发现和火怪们动手的那个和尚是他,哼哼!”
  “女檀樾不要想得太多,狂僧今非昔比,已是我佛最具善根的弟子了!”
  九娘咯咯一笑说道:
  “劳动了方丈的佛驾,我应当怎样来谢你呀?”
  “女檀樾可能是赐老衲个座位?”
  “哟,这不是奇谈了吗,方丈进都进来了干么一定还要再说声请坐呀?”
  “事可从权,但却不能越限!”
  “方丈真了不得,使人无话可答,那你就随便请坐吧。”
  九娘话说到这里,却转对萧一剑道:
  “萧,你来,我绐你郑重地介绍一位名震天下的武林奇客。”
  萧一剑瞥了九娘一眼,漫应一声,九娘指着忘我方丈说道:
  “这位忘我方丈,如今虽说已然忘记了自己,但是我却不敢记忘他的过去,方丈就是
昔日名震武林,人称‘笑面银豺’欧阳易的欧阳大侠,那‘武林至尊’老不死夫妇的左睛
,都是被方丈当年生生挖下来的!”
  萧一剑闻言大惊,他实在没有想到,面前这位双目失明的方丈,是昔日不可一世的武
林奇豪!
  他出道江湖,就为找寻一人,此人当年曾经意图进入“不归谷”中,是否曾经进去过
谷内,目下此人的生死,是萧一剑急欲知道的事情。
  不过现在当着九娘的面,他却不能向问,只好借机说道:
  “萧一剑不知方丈竟是欧阳大侠,实该万死……”
  忘我方丈不等萧一剑话罢,挥手说道:
  “萧施主,欧阳易死了,死在‘不归谷’中,活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是佛门弟子忘我
和尚,施主不弃,请叫老衲法号为是。”
  萧一剑不知应当如何答话才好,九娘却矫笑一声说道:
  “欧阳大侠也好,忘我方丈也罢,我要问的却是来意!”
  “女檀樾入座之后,老衲即将告知来意。”
  “好,咱们就坐下谈。”
  九娘说着示意萧一剑当心准备,并且立即坐在了忘我方丈的对面,忘我方丈突然口开
问道:
  “女檀樾可能暂时收起敌我之心,开诚一谈?”
  “哟,方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敢吗?”
  她说完了“敢吗?”二字之后,冷冷的哼了两声。
  “女檀樾,你应该知晓,老衲在‘不归谷’中,曾和‘无情仙姬’共过不少日子的患
难……”
  九娘恨声接口说道:
  “结局呢,你这曾共患难的朋友平安离开了‘不归谷’,可是她……”
  萧一剑虽说已知九娘并非无情仙姬,但却不知她到底是谁,如今正好静听两人争论,
来了解过往的事情。
  第八十七章 秘谷春秋  忘我方丈不待九娘把话说完,肃穆地接口说道:
  “女檀樾应知每人有每人不同的机缘,此非人力可胜,复非人力可能。”
  九娘咯咯地震笑几声,诮飒地说道:
  “万事归诸天意,是最好的推委办法。”
  忘我方丈一笑说道:
  “女檀樾不信万事皆已前定?”
  “我只信我自己。”
  “恐怕这不是女檀樾由衷之言吧?”
  “方丈,说话请尊重自己些!”
  忘我方丈长吁一声,缓缓说道:
  “二十年前女檀樾只不过是无依孤女,今日却已身怀无比的上乘功力,女檀樾只信自
己,难道这也是女檀樾自己刻苦立志所得?”
  九娘闻言心中惧凛至极,但她表面上却神色坦然地说道:
  “事虽机缘凑巧,但我若无自信怎能到此境地?”
  “女檀樾说得好,设无天赐之机,自信又当如何?”
  九娘冷嗤一声说道:
  “方丈追踪秘洞之中,就为抬杠来的?”
  忘我方丈高呼一声佛号说道:
  “老衲恭候已有二日,所为只一小事。”
  “说吧。”
  “门下巧获女檀樾消息,彼云女檀樾意欲在这秘洞之中静修三年,老衲不知然否?”

  九娘瞥了萧一剑一眼,冷笑着说道:
  “是又如何,否当怎样?”
  “老衲已代女檀樾备妥索绳等物,门下并已送交女檀樾手中,女檀樾因何突然中止前
往‘不归谷’的意念,而决定秘洞静修呢?”
  “我好像没有义务回答方丈你这个问题吧?”
  “女檀樾,这不是义务和权力的问题。”
  萧一剑久久没有开口,他本来有心静听始末,只惜忘我方丈和九娘的对答,越说越远
,他再不接话非但九娘必将怪罪,内情也再难知晓,因此他在忘我方丈话刚说完之后,冷
冷地既道:
  “欧阳大侠要仗恃着一身天下无敌的功力,迫人听命?”
  “老衲并无此意。”
  “既无此意,九娘对任何问题自然有权取舍答否。”
  “萧施主话故不错,但此处的后果却与女檀樾祸福有关。”
  九娘咯咯一笑道:
  “我的祸福何敢劳动方丈挂怀。”
  “欧阳大侠的心意,萧某代九娘拜谢。”
  萧一剑接着九娘的话锋,也说出了微讽的言语。
  忘我方丈无动于衷,冷笑地说道:
  “女檀樾的事情,萧施主请莫越俎代庖!”
  “哟,这到真是奇怪了,我还没说不愿意呢,方丈怎能说萧一剑不应该哪?”
  九娘接上话锋,说到这儿她转对萧一剑道:
  “萧,我累得很,懒得说话,一切由你作主跟方丈谈吧!”
  这无异是给忘我方丈很大的难看,但是忘我方丈成竹在胸,他只是微然一笑,不置可
否。
  萧一剑却不由暗喜心中,他如今能够在和忘我方丈对答之间,将话题转向他急欲意要
知道的地方了。
  忘我方丈计谋早定,此时淡淡地向萧一剑道:
  “萧施主可愿代替女檀樾与老衲相谈?”
  “此乃萧某义不容薛之事。”
  “女檀樾,老衲必须再问一声,萧施主代表女檀樾与老衲共话,是女檀樾三思而后决
定?”
  九娘冷哼一声说道:
  “我说他作得了主,自然就作得了主!”
  “女檀樾不悔?”
  “笑话,我从来做事没后悔过!”
  忘我方丈一笑,话锋转对萧一剑道:
  “萧施主你呢?”
  “我怎么样?”
  “你不会后悔吧?”
  “得蒙九娘青睐,代其全权与欧阳大侠相淡一切,荣幸不及,何来悔事?”
  忘我方丈郑重地说道:
  “武林百诈,江湖险恶,萧施主岂不闻多言多知则必……。
  萧一剑不容方丈话罢,接口说道:
  “欧阳大侠莫非是心惧与我相谈,否则何必绕舌不休?”
  忘我方丈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歇止之后,他慨然说道:
  “老呐确实有些惧怕,但却并非惧怕与施主相淡,而是惧怕施主不日将会因为今宵的
谈活,落个死无葬处!”
  “士为知己者死,欧阳大侠不必悲天悯人。”
  “好好好,算是老衲多事,萧施主今代女檀樾作答,老衲仍是要问从前那句,秘洞隐
居三年之事确否?”
  ”欧阳大侠何必明知故问?”
  “萧施主之意,是说果有此事?”
  “有,但谁也难保一成不变。”
  “萧施主聪慧可人,令老衲心服辩才,萧施主也要居留在这秘洞之中?”
  “莫非萧某居留不得?”
  “住得住得,不过设若一定要住,老衲恐怕施主必须一住三年!”
  “三年又有什么关系?”
  忘我方丈心头一震,他这才发觉萧一剑另有打算。
  他不能不暂时停口,沉思稍停之后的辩论方略,是故微然一笑并未接问下去。
  “欧阳大侠,这件事与你无关,为何追问?”
  萧一剑趁空反问一句,忘我方丈接答况道:
  “老衲自隐空门,发誓此生专为人忙。”
  萧一剑有心转变话题,冷笑着说道:
  “既便是欧阳大侠如今行尽善事,怕也很难以忘怀昔日的伤心惨变吧?”
  “昔日?萧施主,你对老衲昔日之事又知道多少,敢大言不惭?”
  “我知道得太多了,譬如……”
  “何必谈说昔日之事,就是目下萧施主本身的事情,恐怕也不很了然吧?”
  “我到没有觉得。”
  “当局者迷,要不要老衲提个醒儿?”
  “萧某愿闻其详。”
  忘我方丈猜出了萧一剑的居心,萧一剑本身有意借对话之便套些机密,是故二心归一
越说越妙。
  “老衲不谈他事,只说这位女檀樾的来历,萧施主,你知道多少?”
  “应该知道的我无一不晓!”
  萧一剑虽然心中喜甚,但他仍顾忌九娘,因此答复了一句非常巧妙的话语。
  忘我方丈冷冷地一笑道:
  “那些萧施主自认应当知晓并已知晓的事情,是何人所说?”
  “此事碍难答覆。”
  “老衲决不逼人,如今老衲只请萧施主代我引介一下,你口口声声称为九娘的女檀樾
她姓什么?”
  萧一剑不知道,他只晓得九娘并不是无情仙姬九婆婆白冰如,至于称呼“九娘”这两
个字,不过是习惯罢了,但他极端聪明,含笑说道:
  “欧阳大侠,萧一剑井非三岁顽童,不会上人当的。”
  “老衲认定萧施主你并不知晓!”
  萧一剑首先回头含笑瞟了九娘一眼,方始故作挑逗地说道:
  “也许我不如欧阳大侠知道得多,不过……对了,欧阳大侠何不给萧某介绍一下九娘
的姓名呀?”
  九娘此时却不容忘我方丈开口,语调像是非常正经地对萧一剑道:
  “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姓‘过’,干什么偏偏要和方丈胡缠着玩?”
  她在势逼无奈之下,说出了自己的姓氏,
  萧一剑毫无表情,他曾经说过,不管九娘是准,和他的爱没有关系,此时他虽然高兴
万分,但却不能形于神色。
  忘我方丈哈哈一笑说道:
  “莫非女檀樾改变了主意,愿意直接和老衲相谈了?”
  九娘只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忘我方丈已再次说道:
  “萧施主,老衲明知你是刚刚才晓得女檀樾姓‘过’,但却甘愿想信它是施主早巳知
晓的往事,萧施主,不过女檀樾的名字……”
  萧一剑不愿太使九娘难看,接口说道:
  “名字有何紧要,譬如欧阳大侠,曾用过‘房汉巨’这个名字,其实却是‘欧阳易’
今日又变作忘我方丈,谁又知道将来换个什么名字呢?”
  忘我方丈微然一笑道:
  “萧施主况得好,那么关于女檀樾名字的事情,老衲不再提及,将来留着女檀樾她亲
自告诉施主好了,老衲如今要谈谈‘过’女檀樾她的师承门户年龄身世,以及她的出身和
怎样与无情仙姬白冰如牵连一起的事情!”
  九娘不能缄默下去,突然接口说道:
  “忘我和尚,这座秘洞是属你所有?”
  “老衲空无一物,怎会有此秘洞?”
  “如此有请立即离开此地!”
  “女檀樾是逐客了?”
  “不错。”
  “老衲遵命就走,不过行前却要烦请女檀樾答我一问。”
  “我不愿空谈!”
  “老衲既已至此,事未了清怎能离去,女檀樾老是不答老衲所问,老衲不敢相强,只
和萧施主……”
  “忘我和尚,我郑重地警告你说,这里没人怕你,你再罗嗦没完没了,可别怪我对你
无情……”
  “无情仙姬那身奇绝的功力,老衲尚且不惧,女檀樾有什么厉害的煞手,敬请施展就
是!”
  九娘恼了,冷哼一声道:
  “欧阳易,你这是有心和我作对了?”
  “女檀樾,老衲也有句话警告你听,我非梅氏家族,不受‘武林至尊’昔日与白冰如
所订誓言的拘束,设若女檀樾必欲不利老衲,老衲若愿束手待毙,无人敢管,反之老衲要
是出手反击,也无人能问!”
  老衲虽存慈悲之心而来,但是却也怀有除恶即善的意念,倘若事难两全,老衲也许暂
泯仁心而起杀念,女檀樾不可不知。”
  萧一剑为饰不安,突然说道:
  “欧阳大侠,当真要说到为敌作对,此处无惧者!”
  忘我方丈冷哼一声并不理他,却面对九娘说道:
  “女檀樾只知一心与梅氏家族为仇……”
  “和尚,你说话之先要考虑清楚,那个曾和梅家为仇来的?”
  “女檀樾矫情何用,若能怨过老衲直言,请问女檀樾,你仗恃什么理由,竟敢妄断梅
白二家的恩仇呢?”
  “与你和尚何干?”
  “老衲因知当年之事,故而不能不管。”
  “你管得许多?”
  “至少老衲不忍目睹白冰如死时的阴毒安排成为事实!”
  “凭你就能阻止?”
  “女檀樾毋燥,设若你能静下心来,老衲愿意告诉女檀樾一件有关女檀樾身世的秘密
事情!”
  “敬谢!”
  九娘说完这两个字后,转对萧一剑道:
  “萧,这是天意,咱们走。”
  萧一剑正要开口,忘我方丈突然接话说道:
  “对,女檀樾本来是决定要去‘不归谷’的,这样最好。”
  九娘闻言一愣,媚目连霎,她疑心事重,此时认定忘我方丈有心迫她前往不归谷中,
冷笑—声说道:“我偏不去。”
  “女檀樾当真要在这秘洞之中住三年?”
  “怎么样,不可以吗?”
  忘我方丈微笑着并没答话,却手指着他所带来并已安置妥当了的物件说道:
  “这些东西是老衲的一点心意。”
  说着由袍袖之中取出来一卷占书,正色接着说道:
  “昔日武林有不少奇异的侠士,为下某件大事,结局无法再在中原立足,分头寻觅隐
身之地,内中一人姓‘过’,字天鹏,夜行峨嵋突逢奇缘,无心发现了一处奇特的山谷,
立即发下信符,约集其余的侠土在峨嵋相会,半年之后,一干英雄俱皆到达,始知那座奇
特的山谷,竟是当年的‘广成别府’!
  于是众人一心,将那座山谷辟为居所,并因已发宏誓,生不再出此谷,是故将山谷定
名为‘不归谷’!”
  九娘皱眉静听,萧一剑竟然不由自主地问道:“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忘我方丈并不答他所问,仍然接着说道:
  “那时这许多身怀奇技的武林前辈之中,有十位女檀樾,结果都嫁给了她们心爱的英
雄,内中一位名叫‘白飞霜’的姑娘,嫁给了‘过天鹏’。
  生子添女,紧随着一家一家的平添了不少人丁,这本是大喜之事,却震惊了谷内的群
雄,他们终于决定了一个方策,对待未来的子孙。
  不论是男是女,全由一干英雄广传技艺,人授一技,尽其所长,这样一来,儿孙辈无
形中身怀博艺,成了天下无敌的高手。
  但是一干群侠却另有安排,在男女年及二十的时候,取其中功力品格最为上选的五男
五女,并须不同宗族姓名,互为婚配,余者由群侠长者亲送出谷,严谕不得为恶,随即不
再闻问其生死后事。
  所选的五对,婚后必须各自精研群侠绝艺,而成全材,如此循循不已,代代相守,是
故‘不归谷’中已成天下最高功力的所在,谷主……”
  萧一剑忍无可忍,再以接口问道:“难道出谷的那些子孙,就没有一人回来?”
  这次忘我方丈却正色答道:“萧施主独具慧心,问得好,想来这些子孙应有返回谷中
之心,可惜他们恐怕无法办到!”
  “令人费解。”
  “并不困难,彼时一干英雄早有决定,是故不传子孙进入谷中的方法,这般年轻的人
物,生在谷中未曾出谷一步,送走之时,非只迷其双目,并须经由秘径险地,因此他们出
谷之后,再想找到归途是绝难之事!”
  九娘冷冷地接上一句道:“这太绝情冷酷了些!”
  忘我方丈闻言叹息一声说道:
  “是无情是冷酷,女檀樾听我说完就知道了,现在先莫妄下断语!”
  忘我方丈说到这里话锋微顿,又接着说道:
  “自此代代相传,年年如此,每代必然有五对杰出的人物,谷主非但是众人之长,功
力武技和文事,也须甲于一切,不过谷中的人丁却有减无增,但是他们仍然遵行代代习沿
的规律,并不想改变。
  适才萧施主曾经问过老衲,说昔日开创‘不归谷’的那一干前辈,距今已有多久,现
在老衲可以告知萧施主,是在四百年以前的事了!
  女檀樾刚刚批评过前代奇客送走后世子孙,使彼等无法重返谷中为‘绝情和冷酷’,
如今就要快说到了出奇的变故了。
  不归谷中的那些出谷的后代,技艺功力亦皆难觅敌手,所谓名震天下的‘武林三大奇
功’,就由这些出谷而难归的子孙传留天下的。
  老衲这欧阳一姓,正是昔日开辟‘不归谷’时,大侠‘欧阳尊’的晚辈,因系家传绝
艺,老衲三十六时,已是‘云漫中天’武林第三神功之中的唯一高手,但是若要比起留在
谷中的人物,却又是云泥之隔,难以道里计算了,由此可知‘不归谷’中的高手,已经到
达怎样的境地!
  就在老衲一念之私而仇视天下,怒残人目,血溅飞龙山庄的那个时代,‘不归谷’中
被送出谷外的后代,有了一个不肖而淫恶的高手,她就是被世人称之为无情仙姬的白冰如
!那个……”
  “和尚你住口,再要胡言乱语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九娘突然扬声叱喝,忘我方丈却挥手沉声说道:
  “实话给女檀樾说吧,老衲已将生死置外,你自认为知晓一切,这些你听人说过了吗
,莫插口,听我说完它,这和女檀樾你的未来关系太大了!”
  “哼!你说吧,我倒要听听你这篇鬼话那是从那儿来的。”
  “女檀樾也许现在认为它是鬼话,老衲敢说,稍停之后你就不会如此妄下断语了!”

  萧一剑正听得入神,不由忘记了顾忌,接口说道:“欧阳大侠请说下去!”
  “白冰如是‘不归谷’中,最后送出谷外的一名子孙……”
  “欧阳大侠,这就奇怪了,怎么她会是一个人呢?你说的‘最后’这两个字,也令人
费解?”
  “那时‘不归谷’中的谷主,仍然按照祖宗所留的规戒来选拔五对男女,可是彼时谷
中除老一辈的三十几位外,年轻的只有十一个人,结果白冰如功力心性俱差,被送出谷外

  这本是谷中的规例,不会出错,无奈这次因为只有她一人被送出谷,其母不由动了私
心,也许是出于怜悯,也许是母女情深,竟然偷偷地告诉了她进谷的方法路径,用意却令
人费解。
  那知自最早一代,对一切意外之事已有安排,这种安排俱曾发过重誓,不得泄露给第
二代的孩子们知晓,并将安排之处,密封他处,只有谷主方能由前任手中取阄而知详,如
今说它巳然不成秘密,那就是谷中每代都派出一位高手,暗查送出谷外一干子孙的行为,
这位高手非只功力无故,并有生杀大权!
  白冰如出谷之后,因怨而恨,遂性格改变而多行不义,这位当代派出谷外的高手,念
她独自送出谷外堪悯,不忍以家法处治,仅将她的所行所为亲告了当代的谷主,谷主已下
严令,着那位执法的高手将其处死!
  不料恰在此时,谷中突起大变,一干高手为平突然发生的奇变,竟然死伤殆尽,那位
执法的高手和谷主侥幸重伤未死,但却已经无暇出谷处置白冰如了!”
  “欧阳大侠,如此说来‘不归谷’中岂不是只有两个人了吗?”
  “萧施主说得对,只有两个人了。”
  九娘突然咯咯地娇笑了起来,她似乎在幸灾乐祸之中,还另有其他的隐衷。
  果然,当她笑声止住之后,接连着冷哼数声!
  第八十八章 静天功诀  忘我方丈面色一正才待开口,九娘问道:
  “据和尚你的说法,进入‘不归谷’的路径和方法除去白冰如外,武林中别无他人知
晓了?”
  “老衲没有这样说过,并且知晓另外有人深解进谷的一切秘径。”
  “你倒是没有撒谎,另外那个人是谁?”
  “老衲何必诳言?女檀樾不必追问此人是谁,老衲总会说到这一点的,如今暂请勿再
插口,容老衲说出始末。”
  “好,和尚你就说完它,我倒不信你知道得比我还多!”
  忘我方丈再接答九娘这一句话,却继续着不归谷的事情说道:
  “当白冰如因功力和品格差人太多而送出谷外之时,‘不归谷’的谷主姓‘过’,因
此白冰如起毒谋,要用极狠辣的手段来对付‘过’氏被送出谷的那些子孙晚辈们!
  但是当她遍觅武林之后,发觉‘过’氏人丁单薄,只有兄弟两人,功力虽说不错,比
起其他姓氏送出谷外的子孙后代们,却差之多多。
  那时她施展恶谋,嫁祸‘过’氏兄弟,结果‘过’的兄弟一死一伤,下场极惨,可是
……”
  “和尚,我不能不再插口了,你说的那两位姓‘过’的兄弟叫什么名字呀?”
  “女檀樾问这些作甚?”
  “我自有缘故!”
  “据老衲所知,兄为‘过翼霄’弟为‘过启明’!”
  九娘面色陡变,冷笑一声说道:
  “和尚你知道我又是谁?”
  “女檀樾,老衲早知你是‘过启明’的孙女,天字剑‘过于’的女儿!”
  “很好!和尚,你今朝要是说不出个是非名目,这座秘洞就是你葬身埋骨的地方!”

  “女檀樾还是暂息雷霆,听老衲说下去吧。白冰如残害了过翼霄之后,却把过启明救
走……”
  “慢着,白冰如既已借刀杀死了我那祖伯,却又救我祖父干吗?”
  “此女心狠至极,她要慢慢的用更残酷的手段去对付女檀樾的令祖,不过当她回转所
居的地方之后,又变更了初计,非但没有再去残害过启明,反而代他医好了重伤,并将极
端亲信的女弟子‘温曼云’嫁他为妻……”
  “哼哼,和尚,这又是为了什么?”
  忘我方丈慨叹一声说道:
  “女檀樾只要仔细听下去,自会了然个中原由,那个时候,白冰如的恶行,已惹恼了
武林群侠,在一场群侠兴师问罪的搏战之后,群侠十有七八命丧白冰如无敌的功力之下,
因而促使当时死者的亲友兄弟们,请出‘青城二老’代死者复仇。
  青城二老即不归谷的人物,二老早巳忿恨白冰如的种种恶行,于是以昔日出谷子孙共
誓留为信符的‘罗汉金钱’,召集仍然存于世上的一干‘不归谷’中出谷的兄弟,决议逼
令白冰如自了以谢天下。
  白冰如被逼无奈,又知战必不胜,留下了一封诡秘的遗书,和一幅极为详尽通达‘不
归谷’的地图,严谕‘温曼云’守密,并嘱咐了几件大事,声言遗书地图留交‘过’氏子
孙,然后才出会群侠。
  在群侠尚未说明始末之前,她却先对群侠说出‘不归谷’中已有前辈人到,谕令一切
是非在‘不归谷’中解决,坚要群侠监视着她一起返回峨嵋。
  群侠自从被送出谷,无日不在惦怀谷中亲长兄弟,料到白冰如难以逃脱,遂上其大当
一道前往峨嵋。
  他们一共有三十七个人,白冰如自然在内,从踏上峨嵋,白冰如竟似识途老马。对众
人声言那位谷中前辈,要她在‘神鸦崖’下一座古刹之中候令,众人昔日被送出谷,所经
另外路径,根本不识‘神鸦崖’的方位,此时只有严加监视着白冰如,按照她所指出的道
路前行。
  一行人越过‘落日峰’,斜登‘翠碧嶂’果然发现了万千乌鸦宿落的‘神鸦崖’,崖
下果有一座宏伟的‘古刹’!
  占刹已颓,但是后面那座六角的高塔,却仍然耸立云端,他们就在塔中暂宿,等待白
冰如所说谷中前辈驾临。
  白冰如本是满天胡云,哪里会有人来,群侠却信以为实,恭诚地等待,一连三天渺无
消息,群侠不由罚问其详,白冰如冷笑着告诉大家,那位前辈曾说,要等上五至十日,群
侠无奈,只好日复一日的等候下去。
  讵料在第七天的深夜,白冰如借方便为由,在三名高手的环伺之下,兔脱而逃,群侠
方知被欺,大怒之下纷起追踪,白冰如竟在众目所视之下突然无踪,群侠搜索数日末得踪
影,只得恨恨而归,就这样‘青城二老’和另外五位奇侠,还在必经的山径左近又逗留了
三月之久,方始归去,
  群侠再也无法想到白冰如在无可投奔之下,竟巳回转‘不归谷’中。”
  忘我方丈说到此处,故意停下了话锋,似乎他在经过长长的述说之后有些累了,暂时
喘息一下。
  其实他却别有居心,在静听九娘和萧一剑的动静和反应。
  洞内鸦雀无声,毫无声息,忘我方丈突然摇头说道:
  “此洞夏晾冬晒干燥无尘,端的是个上好的清修所在,只可惜美中不足,饮水却要跑
上……”
  萧一剑正听到紧要地方,忘我方丈突然转变话题,不由焦急万分,不待方丈话罢立刻
接口说道:
  “欧阳大侠要是觉得口渴,此处备有泉水,要不要……”
  忘我方丈很快地接口说道:
  “多谢施主,老衲正感口渴难耐。”
  萧一剑立即取来水袋,递给忘我方正,忘我方丈—边饮水,一边暗自沉思,九娘毫无
声响,设非极端淡漠自己所说的一切,就是她已然动心,现在仔细地思索着事情的真假。

  他并非口渴,因此只喝了两口山泉就放下了水袋,才待继续说那白冰如的事情,九娘
已开口问道:
  “白冰如留有遗书和地图的事情,和尚你怎会知晓?”
  “女檀樾又怎会知晓?”
  “我是亲自诉阅遗书和按图进入‘不归谷’去的人,当然知晓此事。”
  “对了,女檀樾今已证明老衲所说的这一件事是真,举—反三,足可知晓老衲所言无
一是假!”
  “未见得,和尚你说下去咱们再论真假虚实好了。”
  忘我方丈大喜心间,九娘巳动疑念,否则她不会愿意自己接况下去,于是他继续中断
之处说道:
  “白冰如潜进谷中,自以为自幼生长之地熟悉至极,不料彼时‘不归谷’中已然发生
过奇变,非但设置全改,山川地形也变了许多,她进谷不久,就被困在了‘真假幻阵’之
内,几乎丧命。
  她并不知谷中前辈多已死去,更不知恶行已为谷主发现,彼时那位执法的前辈,恰正
伤发而死,谷主悲伤之余,发现白冰如竟能潜返谷内,不由恨怒交加,立即擒至‘灵堂’
,不待白冰如申诉苦哀,即数及她种种的恶行,最后方始告知白冰如说,谷中前辈已经死
伤殆尽!
  白冰如惊惧至极,深知谷主必将置其于死地,不惜苦苦哀求,结果谷主为念死者,暂
免了白冰如的死罪,却迫其服下谷中奇药,使其全身知觉皆失不能挪动,就仰卧在‘灵堂
’石棺之中,以待天限!
  谷主施刑之前,逼出白冰如留有遗书地图之事,他虽然知晓白冰如意图残害自己出谷
的子侄晚辈,但谷中除他再无人手,只好秉凭天命,不过谷主仍作亡羊补牢之备,亲将祖
先开创‘不归谷’的始末及白冰如重返谷中的详情,书成一册,留交后世得能进入不归谷
中之人。
  不过天意难测,那位奏有密令出谷执法的前辈,在谷外曾经结交过一位朋友,此人即
是老衲生父,彼时先父非但武力甲于天下,心思聪慧在在胜人一等,他早巳发现执法前辈
的武技来源,在双方分手之后,先父巧妙地隐藏着形踪,整整追踪那位前辈三月之久,方
始发现了通达不归谷的秘径。
  先父遂将秘径绘成一图,放置‘神鸦崖’下古废寺后的高塔之中,塔内即有一条秘径
,直通‘不归谷’内。
  先父进谷之时,适正谷内发生奇变的当夜,是故先父得能从容再游旧地,可是奇变之
后,门户已改,先父竟然无法出谷,迫不得已惊动了谷主。
  彼时谷主和那位执法的前辈,身受重伤,幸与先父相合,先父照拂他们近月,并吐诉
昔日未被选中而送出谷外,自觉耻辱,发誓精研绝技重回谷中,今果如愿的心语,谷主念
及先父恒志可取,赐一巨大的指环为信,并且亲口许诺先父可以任意去来,但却不能越过
‘洞外洞天’,先父遵嘱而返。
  返后并将巨大的指环也藏于地图密处,是故后来梅三丰施主方能平安进入‘不归谷’
中!
  其后先父时来时往,直到有一年进谷,发现了谷主竟已死去,方始遍游谷中各处,但
却始终设敢妄探‘洞外洞天’,自然那藏有奇绝功力的‘洞中洞天’,他更没有踏上过一
步。
  一因彼时先父功力已是天下无敌,不必再去探索谷中的秘技,再因先父熟习‘洞外洞
天’和,洞中洞天’内的奇绝埋伏,诚恐偶一失算被困其中,那时谷中已无人在,呼救无
门,岂不弄巧成拙,故而始终未曾得到数百年来最最罕绝的上乘功力,这是先父小心太过
的缘故。
  先父彼时更不知晓白冰如已经进谷,并被谷主逼服奇药卧身灵堂墨玉石棺之中,而谷
主亲笔所书‘不归谷’创建始末和白冰如进谷经纬,及两部绝学宝典,却俱皆安放在‘洞
中洞天’之内,设有大胆之人,进得洞去,苦经研习,则彼出困之日,必为天下第一高手
无异。
  果然后来梅三丰心怀耻仇,进入谷中,他不计生死,先闯‘洞外洞天’,尽得了数百
年来谷中隐藏的所有灵药,但他却用了五年之久,方始脱困而出!
  他再闯‘洞中洞天’,这次却在三年之后才能脱困,但他为了精研绝学,矢志复仇,
竟在‘洞中洞天’静自参修上乘功力垂十九年之久,上天不负有心人,他已是独步天下绝
无敌手的人物……”
  九娘突然接口说道:
  “不见得吧,难道他不惧习有‘三禅绝功’的高手?”
  忘我方丈喟叹一声正色说道:
  “女檀樾受白冰如之毒已深,怎不再思再想,‘不归谷’近四百年来,经代代无敌前
辈所精研而得的奇功,他已全部得到手中,三禅绝功虽系上乘功法,但怎能伤及梅老施主
?”
  “可是白冰如曾说……”
  “女檀樾请恕老衲言语过分之罪,白冰如向无实话,怎能听信,何况她当年留下遗书
地图,是心存狠毒阴谋呢?
  女檀樾若不嫌弃老衲哕嗦,仍请仔细听我说完始末,即知是非何在了。
  “梅三丰功力习成之后,自然发觉了白冰如的往事,可惜当白冰如为恶天下人神共愤
之时,梅三丰尚未成年,虽自谷主所留遗稿之中发现事实,但他既末亲临,自然毫无仇怨
,才打定了要救活白冰如的主意。
  彼时先父已经发现了白冰如卧身玉棺之事,怎样发现此事的经纬,乃老衲的一段伤心
恨事,在此恕我不愿再来详细解说,总之先父令其门下,杀了一位妇人,将其肢解带进谷
中,以特残药物涂之,使残尸不腐,然后准备置于墨王棺内,这才发觉墨玉棺中早已有了
一具尸体。
  先父认识白冰如,更知道她也是被送出谷的人物,曾按其四脉,始知白冰如并末死去
,先父彼时功力虽高,但却无力解救白冰如,不忍挪动她的身体,只好将残尸置于墨玉棺
的四旁而去。(墨玉石棺睡有美女,旁置残肢之事,详见前文)。
  “梅三丰看到白冰如卧身墨玉棺的时候,先父适正出谷而去,故此他俩始终没有在灵
堂之上碰头……”
  “和尚,俗语说‘言多必失’是一点不假,令尊放置残尸在先,梅三丰到达灵堂在后
,前后相差数十年之久,你怎说他两个没在灵堂碰头呢?”
  “女檀樾问得好,果是有心之人,不过女檀樾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先父年必亲往谷
中灵堂吊礼一番,梅三丰去时,先父走末半日,是故老衲才有他俩始终没在灵堂碰头之言
。”
  九娘冷笑了一声未再开口,忘我方丈接着又道:
  “梅三丰以本身绝顶功力,果然将白冰如救醒,只惜因服奇药的缘故,虽然保住了青
春永驻,但却失去了她那无敌的一身功力。
  女檀樾,白冰如的聪慧是胜过别人的,她在功力尽失之下……”
  九娘适才就想接话,此时忍耐不住娇叱说道:
  “和尚你怎敢胡言乱语说她功力尽失?”
  “女檀樾说老衲胡言乱语有何凭证?”
  “当然有,我这一身功力都是她所亲自传授……”
  “请恕老衲插言之罪,女檀樾见到白冰如的时候,已非老衲适才说她功力尽失的时间
了,这一点女槽樾不能否认吧?”
  “不错,但是仍然不足证明和尚你的话可信呀?”
  “不错,老衲再问女檀樾一言,白冰如青春久驻,当女檀樾见到她的时候,曾否有所
疑心?”
  “有!”
  “女檀樾问过白冰如了吗?”
  “问过。”
  “她怎样说呢?”
  “她取出来一个玉瓶,瓶中有粉丸三粒,她说服此药丸则可永保青春,不过一身功力
却怕……”
  九娘说到这里突然醒悟已经失言,不由停下了话锋,忘我方丈并不给她难看,缓缓说
道:
  “她没有骗你,但也没有全说实话,服下那种奇药,非只功力尽失,并且等于死去一
般,白冰如既已对女檀樾说过,足证老衲并无诳言。
  白冰如在一身功力尽失之下,故作惘然不知前尘之事,娇柔羞涩地频频追问梅三丰一
切始末。
  梅三丰二十年谷中独处,非只性格已变,并在功力日深之下,悟解了人生真谛,立将
所知详尽地说了一遍,白冰如这才装作了然一切,竟而矫啼不止。
  她事后直对梅三丰恳求再传绝艺,梅三丰念在她是‘不归谷’中创始诸侠的后代,还
将一部‘玄功宝典’赐赠,她却熟知另外一部‘静天功决’方是武林至高的上乘宝典,苦
求授艺,梅三丰因知她巳服过奇药,设若再习‘静天功诀’必将勾动药性而自封任、督两
脉,当时若肯说明要点,虽仍难保无事,但却不致于像后来一样成为仇家,只惜梅三丰不
忍说明内情,并再坚决不将‘静天功决’传授,才惹得白冰如一心用阴谋暗算梅三丰。
  但她表面上反而对梅三丰越发恭敬,梅三丰不惜以十种灵药,代其增强功力,结果不
出一年,白冰如又变成了一位武林高手。
  当然她比起从前,还是差了些许,因之她图谋‘静天功诀’的心意也就日深一日。
  不过梅三丰因为遵重谷主遗言,早将‘静天功决’封存‘洞中洞天’之内,白冰如妄
想之事,早成泡影……”
  九娘听到这里,不由接口问道:
  “那‘静天功诀’至今还存封在谷内‘洞中洞天’之内?”
  忘我方丈知道她所问此言的目的,慨然答道:
  “不错,至今仍在‘洞中洞天’之内!”
  九娘轻微地哦了一声,脸上泛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不料忘我方丈话锋一停之后却长
吁一声又道:
  “只可惜‘洞中洞天’巳早陷于地腑之下,虽大罗神仙怕也无法取它到手了!”
  九娘闻言一惊,但她瞥惕地并未开口,萧一剑了然九娘心意,接话问道:
  “这岂不可惜,从此宇内武林,恐将……”
  他话尚未完,忘我方丈巳接口说道:
  “不过老衲却知世上还有另外一部‘静天功诀’存在!”
  “欧阳大侠,这另外的一部怕不真吧?”
  “老衲不敢欺骗施主,另外一部‘静天功诀’不是真迹!”
  九娘冷哼一声说道:
  “既非真迹提它干吗?”
  “女檀樾听我解释,另外这部‘静无功诀’虽非真迹,却和真迹所载一字不误,并且
另有详细注解,敢说还比真迹有价值得多!”
  “欧阳大侠,这部‘静天功决’是在何处?”
  “洞中洞天!”
  九娘怒声叱道:
  “和尚,你敢戏耍我们!”
  “女檀樾何出此言?”
  “洞中洞天适才你说已然陷于地腑,如今又说另外那部‘静天功诀’仍然是放于‘洞
中洞天’之内,这岂不是戏耍的言语?”
  “女檀樾,难道只许‘不归谷’中有‘洞中洞天’?”
  “莫非他处还有?”
  “不错!”
  “在什么地方?”
  “在‘赤水’山镇飞瀑灵泉之后,有座玲珑小巧美伦美奂的山庄,庄名‘万梅’,那
‘洞中洞天’就没在‘万梅山庄’之中,那另外的一部‘静天功诀’,也就放置在‘洞中
洞天’之内!”
  “哼!和尚你这些话说和不说一样,那是梅三丰的山庄!”
  “不错,但是女檀樾莫以人之心度人,梅老施主因那‘静天功诀’真迹已沉幽冥,才
在‘万梅山庄’布置了一座‘洞中洞天’,一切和不归谷中的那座洞天相同,自然种种埋
伏和危难也是一样!
  然后他沐斋三日,亲自恭敬地将‘静天功诀’从头默写了一部,并在紧要所在详加附
注习练之法,将它放置在山庄内的‘洞中洞天’之中。
  声言任何人皆可进入‘洞中洞天’习学这上乘的功法,只是生死祸福他不负任何责任
,设若萧施主或女檀樾要去,老衲敢说山庄中人,绝对无人阻止,更不会对两位视同仇家
看待!”
  九娘不置可否,萧一剑也沉默无言,忘我方丈却哈哈震声大笑了起来。
  九娘突然扬声叱道:
  “和尚你笑些什么?”
  “老衲突然想起了白冰如设阱自陷的的事来,不由大笑!”
  “和尚,你认为你说了这半天的话语,我会相信?”
  “不由女檀樾不信,老衲怀有证据!”
  “拿出来看!”
  忘我方丈并来作答,却突然手指秘洞以外扬声叱喝!
  第八十九章 疑真疑假  萧一剑却疾似电掣般已飞纵出秘洞,九娘才待继之而出,
忘我方丈却倏地坫起飘身九娘近前悄声说道:
  “女檀樾若信老衲之言,勿离秘洞而远去,十日之内,老衲当取得证物交由女檀樾一
阅。
  萧一剑别具用心,女檀樾却须留患,‘玄功宝典’内载功力,亦为武林罕绝之技,妄
传非人足贻大祸,切记切记。
  老衲一干蠢徒日必隐身铁索长桥两端,诚恐老衲遭遇不幸,如今老衲大半言辞俱已说
出,有关白冰如设阱自陷之事,留待十日之后再为详述,女檀樾即请答我一句,老衲立将
告辞。”
  九娘沉思刹那,冷冷地说道:
  “不管和尚你怎么说,我既已决定在此暂居三年,谁赶也赶不走我,我欢迎和尚你随
时前来,三年之内我和萧—剑决不离此他往!
  不过和尚你要记住一件事情,我虽欢迎和尚你随时的来,但却不容他人暗中窥我隐私
,设若兹后我要发现伏虎禅林的寺僧深夜仍在附近逗留或埋伏,必将置彼等于死地,莫怪
无情!”
  忘我方丈一笑说道:
  “老衲与女檀樾一言为定,告辞。”
  他“告辞”二字刚刚出口,肥大憎袍的衣袖微展,身影微闪,已迅疾无与伦比的飘出
了秘洞,恰和正好返回秘洞的萧一剑迎面相对。
  萧一剑在匆促之下,秘洞甬道又窄,慌不迭地向一旁侧身躲避,岂料忘我方丈身形突
然消瘦了一半,竟已闪电般从他身旁一晃无踪,萧一剑心头一凛,原来忘我方丈已经练成
了“易筋”神功和“百化”真解,只此两项功力,已是天下难敌的高手,何况以忘我方丈
适才所说,其父乃是曾经独占过“不归谷”的人物,则忘我方丈一身怀有三家绝学,设若
为敌,就算九娘功力高,恐也难有胜望,因此萧一剑决定要和九娘开诚的一谈未来之事。

  忘我方丈飞上索桥的时候,恰好明修明恒和狂僧明觉到来,他们目睹方丈安然返回,
不由欣喜异常,立即迎上前去。
  讵料忘我方丈面色一寒,立身铁索桥头沉声说道:
  “是谁作主以紧急钟声召集寺内全部弟子来的?”
  明觉大师合十俯身恭减地答道:
  “是弟子鸣钟集众大殿……”
  他话未说完,忘我方丈已接口又道:
  “哼!不用说分派寺内弟子在索桥两端隐伏着的也是你了?”
  “是弟子,弟子愿领重责。”
  “今夜也是你作主张明修明恒前来此处的?”
  “一切都是弟子的主意。”
  “很好,明修明恒,你们可是都携带了‘碧绿火珠’和兵刃来的?”
  明修明恒齐声说是,忘我方丈沉叹一声说道:
  “明觉,你可是已经告知了弟子们,说我因事已然离寺他往?”
  “是的,弟子并且告诉众位师兄,说弟子与明修明恒也已奉谕随行。”
  忘我方丈冷哼了一声说道:
  “天意如此,违之不祥,好,你们就随我一起走吧。”
  明觉大师看了明修明恒一眼之后,才低声问道:
  “方丈要到什么地方?”
  “路不算远,但却危险得很,怎么,明觉你不敢去?”
  “只要方丈恩准弟子随行,任它是虎穴龙潭弟子不惧。”
  “好,那就随我走!”
  忘我方丈走字出口,身形陡起,他虽然双目失明,足下却分毫不失,在铁索桥上微沾
再起,如冲天云鹤,已抖飘过了铁索长桥。
  明觉等三人,随后疾纵追上,他们师徒四个,登上栈道,飞身绝崖,渡秘峡,穿危谷
飘然消失在远处暗影之中。
  忘我方丈目的之地,是那昔日为武林之谜,今已沉沦地下的“不归谷”,他深知此行
极端凶险,但他为了几点重大的原因必须前往,尤其是适才当他在秘洞之中,说及“洞中
洞天”沉入地腑之时,触动灵机而不安至极,古家姑娘和梅傲霜,若中途不生意外的话,
必已早到谷中,设若他所突然怀疑到的事情是真,晓眉姑娘和梅傲霜恐已踏在了生死边沿
,因此忘我方丈心急如焚,电掣般飞驰不停!
  此时铁索桥下秘洞之中,萧一剑和过九娘,也已展开了一场争辩。
  忘我方丈走后,萧一剑立即开口说道:
  “九娘,这和尚……”
  九娘不待萧一剑说完,已接口说道:
  “萧,别再唤我九娘,我的名字是‘凤翔’,过凤翔,从现在歼始,我要用自己的姓
名了。”
  萧一剑微然一笑说道:
  “看来你的年纪不会比我大了?”
  过凤翔凄然一笑说道:
  “怕不比你小吧,算算年月,至少我要比你大上二十岁。”
  萧一剑似有所指地含笑说道:
  “不管这些了,为着称呼上方便,我仍然当你是比我小些,称你‘凤’吧。”
  过凤翔嫣然一笑没有开口,萧一剑接着说道:
  “欧阳易说你是‘过启明’的孙女儿,可对?”
  “不错。”
  “你曾经去过‘不归谷’对吗?”
  “不错。”
  “是在‘不归谷’沉沦之后?”
  “当然罗,萧,你问这些干什么呢?”
  “我奇怪令尊为什么不拆阅白冰如的遗书?”
  “先祖母临终之时,遗命交由第三代的子孙拆阅,因此……”
  “因此你就看过了遗书,按照地图进入了‘不归谷’对吗?”
  过凤翔眉头一皱,冷冷地说道:
  “萧,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知道我决无半点恶意,但是现在我却要弄清楚那些令人烦心的诡诈事端,我
要在千头万绪之中,理个条理出来,凤!不归谷沉沦之后,形势已非,纵然你有详尽的地
图,也绝对无法找到谷口的路径,这是第一个可疑的地方!
  过启明前辈娶妻未久,青城二老已串同门威逼着白冰如自了,因之白冰如才有写妥遗
书留下地图进入峨嵋的事情,她潜返不归谷后,立被谷主迫其服下奇药卧身墨玉石棺之上
,后经不少年月,梅三丰方始闯进了不归谷,二十年后,梅三丰才和白冰如见面,在他们
见面的第二年上,不归谷突然沉沦,那时候梅三丰的儿子梦生,还没有和章性初的爱女天
蓉姑娘成婚,如今,梅傲霜已是梅家第四代的长房,算来不归谷沉沦至今,最少也应该有
四十多年了。
  过启明前辈婚后生子,子生孙,那他的孙儿或是孙女,应该和梅傲霜的年龄相仿……

  过凤翔突然接口问道:
  “萧,你认为我有多大岁数了?”
  “我认为你大不了梅傲霜几岁,至多是二十三四。”
  “那不就对了吗?”
  “那可就怎么算都算不对了!”
  “萧,你说得我糊涂起来啦。”
  萧一剑正色说道:
  “不只你糊涂了起来,算来算去连我都变成糊涂人。”
  过凤翔似乎有心地说道:
  “那还算它个什么劲呢?”
  “要算要算,否则越来糊涂啦,凤,你听我算下去。
  你本来是借用白冰如这个名字的,你别气,只当我是替真的白冰如来算流水账好了,
在四十年前,不不不,仔细说来应该是在三十六年零七个月前,九婆婆突然在‘赤水’山
镇附近建下了一座宏伟的山庄,三十年前,她已是黑道中的最高人物,二十六年前,她结
交了一位知己的好友,此人就是后来隐居‘九环谷’中‘翠柏山庄’的古月苍!
  从此九婆婆摒弃了所有的近身人物,和古月苍花开并蒂朝夕相共,后来古月苍虽经娶
妻生子,但是她俩仍然恩爱不渝。
  有一天,不知为了什么事情,她们争吵了起来,那是在十一年前端午之日,古月苍一
怒而去,适巧我萧一剑心慕九婆婆的威名,不远千里来访,在彼此相见恨晚之下,我作了
九婆婆山庄之中的上客,古月苍在七七之夜,方始回来,可是那个时候,我与九婆婆已到
不能离分的境地,结果古月苍在和她经过一夜的长谈之后,终于声明永远脱离九婆婆的约
束,不再返来。”
  萧一剑说到这里话锋微顿,看了过凤翔一眼,过凤翔神色木然,毫无表情,萧一剑暗
自警惕,接着说道:
  “从那个时候开始直到现在,我和九婆婆始终没离开过,这样计算起来,三十六年零
七个月前建庄而居的九婆婆,那时至少应该有二十吧,二十加上三十六年零七个月,她今
年至少已经有五十六岁了。
  欧阳易说过,不归谷中的奇药,服后虽能水驻青春,但却功力尽失而不能挪动,姑且
不论能否挪动,只说功力好了,凤,现在我必须拿你比了,假若你是‘过凤翔’,那你至
少已经有五十六岁了,但是你的容貌告诉我说,你最大不过二十三四,除非你服过不归谷
中的奇药,可是你的功力并没有失去,自然证明你没有服过那种药物。要是你真是过启明
前辈的孙女,你的年纪不应大过二十五岁,因此不论暂时你算‘过凤翔’或是任何一个人
,在年纪上就无法核对!
  “因此……”
  过凤翔突然神色凝重的接口说道:
  “萧,你怎么那样唠叨,左一个因此,右一个因此,没完没结?干脆点况,你认为我
是谁吧?”
  萧一剑并未立刻答她所问,却顺手把适才忘我方丈用过放置一旁的水袋拿了起来,一
边打开紧塞,一边问道:
  “凤,你喝不?”
  过凤翔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萧一剑喝了几口水后,把紧塞扣死,大步走向靠近秘
洞甬道那本来放置水袋的地方。
  他放下水袋之后,没再挪动,长吁一声又接着说道:
  “凤,我心中疑端很多,要是问你,你可愿意把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过凤翔娇笑着说道:
  “萧,你问吧,不管什么事,我已经决定凡我知道的,今夜都要明明白自的告诉你个
清清楚楚。”
  她神色可人,话意却不善,箫一剑早存戒心却故作不解,闻言欣然说道:
  “那白冰如留下遗书和地图的事情是极端隐秘,欧阳易又怎会知晓的呢?”
  “你没听他刚才说吗?是白冰如在被迫之下,告诉给谷主听的,谷主写于所留遗书之
中,所以别人也知道了此事。”
  “凤,你到底多大?”
  “你刚才猜算得很对,我是二十三岁。”
  “这么说建庄而居的不是你了?”
  “不是。”
  “与古月苍情义绝断的也不是你?”
  “也不是。”
  “你果然是‘过凤翔’?”
  “不错。”
  “与我恩爱不渝已有十年的那个人,也不是你?”
  “自然也不是我!”
  “不久以前的一个夜晚,在高宾客栈的那座小楼之中,曾与我共效于飞的那个人难道
也不是你?”
  过凤翔冷冷地一笑,凛然说道:
  “也不是我!”
  “我,我明白了,自始至终有另外的一个人,假扮作你,扮得使古月苍和我萧一剑都
分别不出真假来,对吗?”
  “对!”
  “那么数日之前,曾经答应我在此秘洞共居三年那个人是你呢还是她呀?”
  “是我!”
  “凤,是你?这怎么会,你又为了什么?”
  “那个人左右着我的一切,她要我答应你,我只有答应你,这很简单,也不为什么。

  “凤,照这样讲你还是善良的姑娘,难道你就不怕我萧一剑突然动心,误你为她而折
辱了你?”
  “我不怕。”
  “为什么?”
  “第一你的功力差我太远,当真我要不能抽身换她,或者她适巧不在附近的话,我会
先把你制住。
  第二你素常听命于我,任你怎样动心,我要说不的话,想来不敢妄动,所以我根本不
怕!”
  “凤,你说的很对,我现在很想见见她,不会这么巧她偏偏就不在附近吧?”
  “萧,天下事就这么巧,她正好不在附近。”
  “我明白了,她追踪梅傲霜去了对不?”
  ”萧,你越来越聪明了,也越来越讨人喜欢啦。”
  “真难怪我和古月苍分别不出真假虚实来,你和她不但装扮得容貌相同,就是声调,
神色,和说话的语气及惯用的句子竟也无不一样,这……唉!这若非是我亲身经历,我真
无法相信!”
  “天下事无奇不有,萧,这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凤,你为什么这样呢?”
  “我告诉过你,我受命于她,为什么这样只有她才能够回答。”
  “哦,总算我弄清楚了一件大事。”
  “萧,你要问的都问完了?”
  “问完啦。”
  “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吗?”
  “有,还有不少话要说呢。”
  过凤翔娇笑一声,眼看看秘洞的石顶说道:
  “有话你干脆都说出来吧,免得闷在心里!”
  萧一剑暗中提起了十成功力,点了点头,声调一震说道:
  “凤,你要我说完,可不能中途又变了主意?”
  ”萧,我不会的,这次绝对不会,你放心大胆地说吧!”
  “好,凤,你听着!”
  萧一剑话锋一顿,声调高昂激动地说道:
  “白冰如聪慧狡诈无比,她留有遗书在和地图的事情,谷主并不知晓,她断然没有自
承其事的道理,何况她阴谋安排之下,所害的又是谷主的族人晚辈,难道她就不惧谷主在
大怒之下将她处死?这是可疑的第一点!”
  过凤翔咯咯地娇笑了两声说道:
  “听你这样说来,可疑的地方好像还不少嘛,别忘了,这是忘我和尚说的,这和尚似
乎不会帮着白冰如撒谎吧?”
  萧一剑一笑说道:
  “欧阳易绝对没有看到过谷主的遗书,他是听梅三丰说的,这个判断我认定不会有错
,白冰如告诉了梅三丰,梅三丰信以为实……”
  “萧,你认为梅三丰那样傻?”
  “凤,你怎知道梅三丰非常聪明呢?”
  “我不跟你抬杠,你说你的。”
  “总之,梅三丰若不是传言失误,那就是他在帮着白冰如撒谎,不过这一点并不要紧
,要紧的是,这个人世之上,根本就没有……”
  萧一剑说到这里,突然停口,过凤翔不由接话问道:
  “这个人世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呀?”
  萧一剑一字字震声说道:
  “根本就没有‘过凤翔’这个人在!”
  过凤翔闻言止不住咯咯地娇笑连声,随即反问萧一剑道:
  “那我是谁呢?”
  萧一剑并不答她所问,却扬声说道:
  “梅三丰和‘过’氏家族,没有那么深交情,他断然不会听凭‘过凤翔’杀死古月苍
—家而不闻不问!”
  “咯咯咯咯咯咯!萧,你怎么糊涂了呢?我说过我是我,也说过还有一个人扮成我的
模样,杀古月苍一家的不是我,是她!”
  “她!她!她!她是谁?”
  “她是假扮我的人呀?”
  “她姓什么?叫什么?又为什么?”
  “她的事我怎敢多问?”
  “你不敢问谁又敢问呢?”
  “你呀,萧,你一身是胆,我想没有什么不敢的事吧?”
  萧一剑面色一正,声调悲慨地说道:
  “事到如今,我真的已无惧怕了,你听我说下去!
  “何必声严厉色,我不是一直在听吗?”
  “凤,我告诉你,你不是‘过凤翔’,这个人世之上根本就没有‘过凤翔’此人,你
是‘九娘’,我称你作‘九娘’,别人叫你‘九婆婆’,你就是那如假包换的‘无情仙姬
’白冰如!”
  “萧,你在白日作梦吧?”
  “不错,我作了十几年的梦,如今醒了,九娘,世上知道你是谁的人,只有一个‘梅
三丰’,从前他代你隐瞒着一切,后来是你所作日非,他痛心之下,不再理睬你的生死,
可是他誓言在先,只好既不杀你,也不再来维护于你!
  古月苍心直性爽,但他不是愚蠢之辈,后来发现了你的隐秘……”
  “萧,白冰如这三个字是隐秘吗,这多年来我不就是假扮着白冰如出现在武林之中嘛
?”
  “九娘,你以真作假,又似假作真故意令人识破你并非无情仙姬,幕后你必有极大的
图谋,古月苍发现了你的图谋事情,结果惨遭丧命……”
  这里“九娘”却陡地冷笑着站了起来,沉声说道:
  “他知道得太多,必须死!你在我的心目之中,只及他的一半,今天你还想活吗?”

  说着她五指陡伸……
  第九十章 黑影何来  萧一剑在危机已临之下,却满面诚恳地说道:
  “我不想逃,九娘你可否稍等片刻再下毒手?”
  她五指已然伸出,闻言冷笑一声束手说道:
  “你还有事吗?”
  “我还有话要说,适才九娘你曾答应过我,不管怎样,你要我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之
后……”
  “我答应过你来着?”
  “不错。”
  “那你说吧,不过我要警告你一话,千万别想逃走!”
  “九娘,你放心,我说过我不会逃的,再说,上是铁索长桥,下临万丈悬崖,我又能
逃向何方?”
  “萧,你很聪明,知道这是个绝地。”
  萧一剑看了她一眼,微吁一声说道:
  “当然,我早就清楚这是绝地,否则又何必自寻死路。”
  她闻言似是愣了一愣,好像在猜索萧一剑这句话的含意,萧一剑这时却离开了甬道边
沿,缓缓走到九娘的身旁,轻轻扣住了九娘的一双柔荑,两跟一瞬不瞬地看着九娘,声调
哀伤地说道:
  “我没提丝毫劲力,你随时可以置我于死地,但是这却不是我关心的事情,九娘,告
诉找,我赤诚相恋有十年的人儿到底是谁?”
  九娘似颇感动,任由萧一剑抚摸着自己的双手,幽幽说道:
  “萧,你猜得不错,我是‘白冰如’!”
  “九娘,欧阳易说见过你对不?”
  “不错,可惜他如今双目失明,否则他要惊骇了。”
  萧一剑惨然一笑,轻微地摇着头,低沉地说道:
  “九娘,天下虽大,看来却巳没有九娘你立身的地方了,我明白隐名埋姓和强颜欢笑
的悲哀,兹后剩下九娘一个人,一切要特别当心,这万丈绝崖是个好的葬身地方,我死之
后,九娘请看十年恩爱和始终追随左右的这点情份,将残尸扔于崖下,我心愿已足,九娘
,你动手吧!”
  萧一剑说着松开了双手,缓缓闭上眼睛,静待一死,
  白冰如突然娇吁一声说道:
  “萧,我奇怪你既然已经推测出我是何人,为什么不藏在心中始终不说出口来呢?”

  “对了,九娘,我纵然傻蠢,想来也不致于傻到愿意自寻死路吧?我为什么要说出来
呢,九娘,你应该多想一想。”
  白冰如摇了摇头说道:
  “萧,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甚至和古月苍一样,是为了我,我也无法留你再活下去…
…”
  萧一剑暗自惊心,但他早有安排,闻言一笑说道:
  “我并不关心自己的生死,不过在死前这刹那的时刻,却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事关重
大,九娘可能让我说……”
  白冰如不待萧一剑话罢,嫣然一笑接口说道:
  “萧,这样办好不,咱们把今夜要办的事,都放到明天……”
  “明天?”
  “你听吗,我本来是答应你在秘洞之中住上三年的,如今当然是办不到了,不过我也
不忍现在就杀了你,何况你还有很多话没况完,于是我决定和你在这个秘洞之中,欢欢乐
乐地共渡一宵。你所有的话,可以留在明天再说,现在咱们就先安置被褥等卧具如何?”

  萧一剑一笑既道:
  “官家处死犯人,每有当夜佳肴美酒之赐的惯例,犯人是却之不恭,受之无愧,咱们
就这么办了!”
  说着他立即动手整理被褥等物,其实,忘我方丈早巳在洞中原有的一座石床上面,替
他们安置好了卧具,不过白冰如却另有居心,偏偏要萧一剑把他们自己制置的卧具打开。

  白冰如接着萧一剑的话锋,娇笑一声说道:
  “你把我比作大狱之中的美酒佳肴,不嫌恶行了些?”
  萧一剑此时此地,竟有说笑的心肠,闻言笑道:
  “夫子早‘食色性也’,我适才所比是恰当不过。”
  白冰如微然一笑,没再开口,萧一剑已将卧具整理妥当:
  他瞟了白冰如一眼,当先将衣衫脱掉睡了下去。
  白冰如刚刚解开长衣,萧一剑却突然又爬了起来。
  ”你又起来干吗?”
  “渴了。”
  他一边答话,一边已走向放置水袋的地方,中途顺手抓起了长衫,披在身上。
  白冰如转过身去,褪下了长裤,接口说道:
  “我也要喝。”
  萧一剑答应了一声,却直待白冰如褪尽衣裤只剩下一个兜肚的时候,方始缓步提着水
袋过来。
  他瞟了白冰如全身一眼,顺手把水袋递给了她,笑着说道:
  “好白!”
  白冰如一连喝了三大口水,才微笑着问道:
  “什么东西好白呀?”
  “你这一身皮肤好白。”
  白冰如娇笑一声把水袋向萧一剑一丢,闪身钻进了被窝。
  刹那,那护胸的撩人兜肚,从被窝里面飞了出来,飘呀飘地落在了萧一剑的头上,好
香,有些薰人欲醉。
  萧一剑塞紧了水袋的活塞,他竟然没喝一口水,把水袋向旁边一抛,凌空一掌击灭了
火炬,火炬上面冒起了一阵浓烟,萧一剑倏地甩落披着的长衫,长衫卷起一股疾风,吹散
了浓烟,他却像一条水蛇般,快捷异常地从棉被缝中钻了进去,什么叫吉凶,哪个又是祸
福,他们目下却已忘了个干净!
  是狂风,有停歇的时候,似暴雨,总也要住下,累极了却反而睡不着觉,人比大自然
高明的地方就在这儿,可以拿着晚上硬当白天,当然,老天爷有时开了心,也许出着太阳
来一阵雨,他们,萧一剑和白冰如,就像出着太阳下雨时候的老天爷,现在是开心到家。

  “萧,我睡不着。”
  萧一剑明知道白冰如睡不着,他就要她现在睡不着,这是那三口水在作怪,萧一剑怎
肯如此被杀,他暗中捣了鬼!
  “萧!”
  萧一剑明明睁着眼,就是不答应。
  “嗯,萧,你不理我?”
  “我在想一个问题。”
  “我说我睡不着。”
  “那不正好帮我想这个问题……”
  “箫,刚才不是说好的吗,不管什么事咱们明天谈,今宵……”
  “对,九娘,今宵值得珍惜。”
  黑暗中,秘洞内,突然幽灵般出现了一个影子!
  这个影子就站在甬道中间,动也不动。
  萧一剑的右手,这时恰在白冰如的酥胸之上,南道口上突然出现幽灵,他根本毫无所
觉。
  白冰如闭着眼,一双柔荑在被窝里不知道千些什么,竟也设有看到这条奇特的影子出
现!
  萧一剑为着逃命,此时正按预计进行。
  白冰如一心欢乐今宵,目下根本不闻不问被窝外面事情。
  半晌,萧一剑气喘如牛,白冰如一身酸懒得像是一堆烂泥,动不能动!
  片刻之后,萧一剑低声说道:
  “九娘,往里边点,我要掉下去啦!”
  白冰如想答应,竟然无法出声,她也想向里面挪动一下,谁知全身连口吃奶的力气都
没有了,休想再动。
  她心中的怒火腾腾升起,知道中了暗算,无奈为时巳迟,只好忍着无比的恨怒,迅捷
地试图以本身真气恢复暗伤。
  萧一剑却又说道:
  “九娘,你怎么了吗,没听到我的话?”
  白冰如暗中思忖,莫非不是萧一剑捣的鬼,否则他何必还再次追问自己为什么动也不
动呢?
  她忖念未毕,萧一剑已哈哈敞声大笑起来,白冰如又怕又恨,她决心在体力恢复之后
,要好好地收拾萧一剑,使他生死两难!
  萧一剑在笑声止住之后,冷冷地说道:
  “此时我要杀你,易如翻掌,但是我们有十年恩爱之情,我下不去手,但是我却知道
,有朝一日我要落在你的手中,你会毫无怜悯地将我处死,所有我只好远走高飞到一个你
再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当然我不会永远忍耐下去,因此我在隐身期间,要好好习练几种罕绝的功力,这并非
为了对付你,而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的安全。
  由欧阳易今宵一番话语之中,使我醒悟了很多事情,假如你不是要决心杀我的话,我
仍然不愿意离开你,就这样,在我走前还要告诉你几件事情。
  我虽然不知道梅三丰和你有什么誓言秘约,但却深知内悄复杂到令人难测的地步,不
过你却应该想到一件事情,就是欧阳易所说,在万梅山庄之内‘洞中洞天’的事情,设若
当真‘静天功诀’己毁,仅剩梅三丰默记而书写的那一部时,梅傲霜又何必远行峨嵋再探
‘不归谷’呢?
  高宾客栈小楼之上,你本已存心收为面首而终因忤你被杀的那位少年,并没有死,是
我救了他,原因非常简单,我突然觉得你手段和心肠都太狠辣了些,兴起兔死狐悲之哀而
救了他,此人并非古月苍,亦非我萧一剑,迟早他会练成绝艺天涯海角找你,你要当心一
些!
  你我自从相识至今,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你却也不晓得我的出身门户,如今我也告
诉给你听。
  昔日江湖之中,有三位名扬天下的黑道高手,人称‘天鹏三鸟’,我是天鹏三鸟第三
代的门下,说来现在应该算是‘天鹏’门下的掌门人了,不过‘天鹏’一门第三代的门人
早已死亡殆尽,我这掌门人也不过是个空位子而已,本门师祖自从留言先恩师远行峨嵋之
后,就失去了音信,据说三位师祖曾经驾临过‘不归谷’中,我发誓要探出详情,因此方
始行走江湖,不料冤孽之缘前定,竟会投身在你的座下,作了你身旁的不二之臣,结果却
几乎惨死在你的手中,这却出于意料之外!
  九娘,最后还有两件事情告诉给你,萧一剑别的也许差你不少,但是在机智上,我却
自信强过你些,我据理推断说你是白冰如,不错,但是世上尽多奇特的药物,单说驻颜,
也许能使六十老媪望之若二十许人,但是上天所赐的这个身体,任是什么药物也无法改变
,你过贪男女床第间事,怎是古稀之人所应有的……”
  九娘,你到底是哪个,我现在不想知道了,不过迟早必有一天,我会揭开你的假脸,
使你现出真正的面目。
  现在只剩下一件事了,你所服下去的药物,是我‘天鹏’门中不传之秘,每隔数十日
必然发作一次,发作之时和你现在一样,口不能开,身不能动,无药可医,必须耐过两个
时辰自然无事,因此我劝你从明朝开始,守在洞中切莫妄行,大约一年的样子,你就会体
验出病发的日子,然后只要在病发的前一日觅地休养,则可不致病发之时身受外来的伤害
了!
  九娘,咱们缘份至此巳了,话也到此为止,恕我不再陪伴你了,听我的话,反正你不
能挪动,何不安心睡上一觉呢?”
  白冰如只恨得牙痒,却无可奈何。
  萧一剑陡地揭开了被子,露出了白冰如小白羊一般的胴体!
  他看了又看,终于俯身从头至脚吻了个够,方始飘身而起。
  他也是赤身裸体,哈腰刚刚拾起下衣,蓦地颈后袭来一股凉气,他不由魂亡胆丧,慌
不迭地一闪到了洞角! 
  定睛注目,一条黑影正阻拦在甬道口上,他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木愣在那儿动也不
动。
  那条黑影却冷峻地说道:
  “穿上衣服,快!”
  萧一剑这才魂魄归窍,急急忙忙地穿好了下衣:
  “还有上身和长衫,都穿好它。”
  萧一剑又慌慌张张飞快地取了衣衫,三把两把穿在身上。
  “去替床上的那个人也穿好衣服!”
  萧一剑不敢不听,立即遵命而行,替白冰如也穿好了衣服。
  其实萧一剑功力很高,但他不知道为了什么,根本就没有想到和这个人搏战的事情,
也许这人毫无声响地突然现身,已经震住了萧一剑。
  “用解药把她救好!”
  萧一剑这可为了难啦,解药他当然有,不过救好了白冰如之后,他非死不可,因此他
犹豫着并没有动手。
  “难道你没听见我的话?”
  萧一剑立即答道:
  “我不敢救她。”
  “哦,你怕她会杀你对吗?”
  “她一定会。”
  “你怕死?”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我生平恨男人矫情和虚假,怕死是人之常情,说出来又有什么可羞耻的,你到底是
怕不怕死?”
  萧一剑哭笑不得,只好老着脸说道:
  “你刚才自己说过,怕死是人之……”
  “我说的不是你说的,你怕不怕死吧?”
  “怕,当然怕。”
  “很好,怕死就快一点救好她!”
  “我……我救她岂不是自己找死?”
  “你不快点救她才是自己找死呢,听到了吗?”
  “你,你是谁,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你……”
  “我是我,我进来的时候进来的,萧一剑,我叫你快去把她救好,你听到了没有?”

  萧一剑暗中一皱眉头,打定了突下毒手逼开此人而逃之夭夭的念头。
  哪知他眼珠转过心念才动,黑影已冷哼一声说道:
  “只要你敢妄动,我可要叫你尝尝阴火焚身的滋味了!”
  “你逼人太甚,明知我救活了她非死不可……”
  “谁说的?”
  黑影不讲道理,竟然追问萧一剑是谁说的救好了白冰如之后非死不可。
  萧一剑生了气,也横了心,抗声说道:
  “谁说的?我说的!我知道非死不可!”
  “你自己说的怎么算?”
  “喂!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我和她的事情是我知道得清楚呀,还是你知道得清楚呢
?”
  黑影再次答上了奇妙的话语说道:
  “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和你们同样知道得清楚!”
  萧一剑不由怒声说道:
  “你是神仙?”
  “不,我是人!”
  “喂,朋友,你仗恃着在功力上能够胜我的威势……”
  “萧一剑,你怎么越说越混蛋了,咱们什么时候对过手来的呀?你怎么就知道我的功
力准能胜得了你呢?”
  萧一剑闻言自忖道:对呀,我怕他何来?心念才动,黑影又接着说道:
  “你听清楚,真敢妄动是你自找惨死!”
  萧一剑喟然长叹一声说道:
  “算我自承不如阁下而认败,解药在这儿,你去给她吃吧。”
  黑影嘿嘿地冷笑着说道:
  “你想我闪开甬道之后好逃走?”
  萧一剑已然忍至极限,若非他那柄“地煞寒光剑”已失,真有心和黑影拼个生死存亡

  他刚刚想起自己的宝剑,黑影却已开口说道:
  “看你这种忿怒不服的样子,好像要是你那一柄‘地煞寒光剑’没丢的话,准会跟我
拼命似的……”
  “不错,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听我的活,去救你曾经喜欢过的姑娘,然后去喜欢她,我保你平安
无事就是。”
  萧一剑无奈,一面替淫女服下解药,一面说道:
  “你保我无事?你是什么人?她会……”
  “什么你啦她啦的,萧一剑,今宵就为了你自以为聪明,几乎惨死,要不是我来得巧
,听清楚了你最后说的那番话,你已早死多时了!
  记住,今后只要全心地去喜欢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我非但保你平安无事,还敢说你更
有想不到的好处。
  惯用剑的人要是丢了剑,自然难免伤感和不便,地煞寒光剑固然不错,却还算不得是
柄宝刀,咱们相见有缘,我就送你一柄宝剑用吧,接着!”
  “接着”二字出口,黑影右臂微抖,果然一柄带鞘的宝剑被抛了过来,萧一剑神魂已
被黑影话声所夺,竟然伸手接住了它。
  黑影声调一变,接着说道:
  “你那爱侣误饮你的药水虽不能动,但却大碍听闻,我的话她自然都已听清,我敢说
她比你听话,好了之后绝对不会再想杀你!
  你剑术虽说还过得去,但若遇上武林高手却无异顽童弄棒毫无用处:这柄奇剑你绝对
无法保有,床上躺着的人有一套奇异的剑法,叫她传授给你。
  我喜欢你是因为正合我用,不论心性、机智,都适合我,否则只说你敢水中下药一事
,也要落个阴火焚身的罪刑!
  床上的那人既已答应你在此共守三年,她自会如约而行,不过那瞎了眼的老贼秃却有
心买好惹人讨厌,我助你们一臂之力,三年当之中可不受侵扰。
  目下我还不到露面的时候,否则我早就告诉你我是谁了,快去给她服药,咱们三年后
见了!”
  黑影来得忒怪,走得更怪,话罢之后,猛地抡掌击在了洞内一张石桌上,随即身形陡
起,疾若闪电飞射而去!
  第九十一章 生死之间  萧一剑未曾想到黑影说走就走,愣得一愣,黑影已然无踪

  他才待飞身迫出秘洞,怪事陡生,突然秘洞四壁隆隆雷鸣传来,三丈甬道竟然无故拢
合,眨眼阉了个严密无缝!
  他,萧一剑,她,白冰如,竟被生生活葬在秘洞之中,他们俩的生死等事——
  如今,且说那率领着明觉,明修,明恒深夜急行的忘我方丈。
  他虽然双目失明,路径却熟悉至汲,越润纵崖疾似闪电,拐、盘、转、旋、轻车熟路
,他们师徒一口气直到次日晌午,方始停步。
  明觉等三人,早巳累得全身汗湿,喘气如牛,计算这一路不停地飞驰,少说也走出了
两百里地。
  停步之后,忘我方丈对明觉说道:
  “明觉你往左斜方走,大约半里路上有条小溪,去弄点水来。”
  明觉答应一声立即走去,但他心中却有疑虑,只有半里之隔,方丈怎不就到溪畔歇足
?莫非前行道路不是左方?
  刹那,明觉捧着一块尺大的石头走了过来。
  他们身边并无器具,明觉将溪畔碎石洗净,以重手法挖空石心作碗盛水。
  师徒们喝过溪水,休息片刻,忘我方丈说道:
  “此时山间果腹之物甚多,沿路见到要摘取存放留为食用。”
  明觉等自是连声答应,忘我方丈当先走下,方向却是左行,正是适才他要明觉取水的
小道。
  明觉暗中皱眉,当然他不会认为这是忘我方丈懒走几步才叫他去取水的,他更不会误
解到忘我方丈存心叫他跑腿,因为他深知方丈的为人。
  但是也就因为这个缘故,明觉才无法想通方丈既是前行必须向左,为何又叫自己多跑
一趟的道理。
  如今忘我方丈行走并不快捷,应该说是慢得令人奇怪。
  行近溪旁之时,忘我方丈却对明修说道:
  “明修你在前面走吧,快一些,要是看到有一株独立的巨大古松的时候,别忘了告诉
我。”
  “方丈,前面有两条路,一直行,一右弯,走哪条路对?”
  明修不知应走哪条道路,自然发问,忘我方丈说道:
  “右边那条路,独立的巨大古松在那条路上。”
  明修答声是,快步前行,忘我方丈紧随在他的身后,这次要比刚刚忘我方丈领路时候
快了许多。
  明觉暗中又一惊心,他奇怪方丈指点路程,为什么不先说方向?
  不久之后,明修低声说道:
  “方丈,已经到了那株独立的古松啦。”
  忘我方丈立刻说道:
  “好,古松右方有一小径,快些走,看见奇怪的东西别忘了告诉我。”
  明觉的眉头皱在了一处,方丈今天像是有些不对,什么地方不对,他却无法说出口来

  转古松右行果然有一小径,行未十丈,已是一片密林,小径绕行密林左方,他们自然
是照小径弯曲而行。
  他们步履很快,几乎像是奔跑,明觉暗中注意忘我方丈,方丈似乎叨念什么,但却没
有出声!
  转过这片密林之后,小径突然一分为三,忘我方丈却停步问道:
  “明修,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奇怪的东西?”
  “弟子非常注意,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物。”
  “哼!前面没有一个高大的石人?”
  “有呀,方丈:”
  “这不就是奇怪的东西?”
  “方丈,石人怎能算是奇怪的东西呀?”
  “此时此地,竟有石人,这还不够奇怪?”
  明修只好称是,但他暗中却并不心服,因为石人不远地方正是一座占地甚广的古冢,
古冢石人,说起来当真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明觉这次似有所悟,他在暗中想好了办法:
  忘我方丈却催着明修说道:
  “走呀?”
  “前面已经分成了三条路……”
  忘我方丈不待明修话罢,接着说道:
  “走石人左旁的那一条!”
  明觉不由颌首,他已经聆悟了个中的原由。
  走着走着,忘我方丈突然问明觉道:
  “明觉,你看右边那堆山岩之中,有一块像个什么东西?”
  明觉等不由停下脚步看去,果然一堆山岩之中,有一块约高丈余,活像一只狮子。
  可是明觉早巳存心,他暗打手势警告明修和明恒,随即用惊讶的声调说道:
  “方丈,右边没有山岩呀?那是一处宽约十数丈的断崖。”
  “啊!”忘我方丈不禁惊骇出声!
  明修明恒虽然不知道明觉大师为什么突然说谎,但是明觉曾经打过手势,料定必有原
因,故此没有开口。
  “你们三个人快到那崖边上看看,有没有可以通过的道路。”
  明觉示意明修明恒,答应一声走向远处。
  当他们回来之后,仍由明觉开口说道:
  “方丈,断崖前后更宽,深约百丈,无路可通。”
  忘我方丈闻言之后,急得跺脚,连声说道:
  “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然后他话声一停,沉思刹那之后又道:
  “难道别有通路,否则梅傲霜和古晓眉是怎样走过去的?”
  他话锋又停,残眉一皱接着说道:
  “快找山藤,咱们由崖下过去!”
  明修明恒看着明觉并没有开口,明觉大师却突然地跪伏在忘我方丈的膝下,扬声悲慨
地说道:
  “方丈,您双目失明之下,仅凭昔日的记忆,不顾险难必欲前行,但是却又深知昔日
退经此地,时间既短,路途又长,诚恐要是直说出口,弟子等会冒死阻拦着您,因此……

  忘我方丈不待明觉话罢,沉声叱道:
  “明觉,前面果是断崖?”
  “方丈,您听弟子……”
  “住口!告诉我前面是否断崖?”
  “弟子该死,前面仍系石堆,有一块活像狮子,只因弟子……”
  “不要说下去了,你起来,我知道你用心良苫,不过如今已断然不容退缩,否则梅傲
霜和古晓眉,必然会惨死‘不归谷’中!
  你推测得不错,当年‘不归谷’沉沦之时,先父与老衲为赎一身罪孽,竟以本身功力
与自然相抗,因之皆落重伤,侥幸末死,但山势地形已变,苦无通路出困,最后先父尽其
余力震昔日一处秘径,逃出绝地。
  彼时伤重难支,先父已将毕命,是故仅能记住几处好记的东西来作为指路之标,等到
达适才饮水小溪附近,先父巳死,而我也伤重濒危,幸被梅三丰救起,复蒙章性韧医治照
拂经年,体力虽复,独目却也无法见物!
  今日全凭记忆前进,我又知你一心不二,断然不会令我涉险,事又不能中止,才出此
下策,不料仍然被你窥破内情。
  明觉,你若现在率领明修明恒回去,我决不怪你,但我意念巳决,誓不中途罢手,是
去是留……”
  明觉却已悲声接口说道:
  “明觉万死不辞,方丈咱们走!”
  忘我方丈脸上闪过一丝凄凉地笑容,点了点头,明修明恒也不禁热泪盈眶,师徒四人
再无他顾,不计一切,不顾生死,勇往直前!
  可惜,是天绝人?他们行仅数里,忘我方丈昔日曾经记忆的路标,竟然真的失去了踪
影!
  忘我方丈亲自用手摸索,证明三个弟子未曾谎言相欺,他不禁悲由衷生。
  他功力已到化境,此时已然料到原因,恨声说道:
  “孽障忒煞狠毒,认为毁我路标就能阻我进程,明觉你听着,由你不停地说出附近的
形势和山川树木,老衲搜索记忆,仍可前进!”
  于是,在明觉明修明恒不断地细说前进的路径、山势,地形之后,师徒四人仍然前行
不已!
  忘我方丈所凭的那些好认的目标,果然是人暗中破坏,这人始终隐随在他们的左近,
只惜这人功力高过忘我方丈,因此他没被对方发觉。
  这人目睹忘我方丈不届不挠的精神和毅力,也不由敬佩万分,但是这人却不能容许忘
我方丈师徒踏入‘不归谷’中!
  在这人实难阻止之下,决定当忘我方丈真能重返“不忘谷”时,暴出杀手将他师徒四
人处死谷外!
  忘我方丈已存必死之心前进,自然再无所惧。
  明觉等三人,誓与方丈生死进退相共,当然不再顾虑一切。
  行行重重,当明觉说出附近形势之后,忘我方丈突然笑指着右方说道:
  “我佛护佑,上天见怜,咱们到了,终于到了‘不归谷’啦!”
  明觉和明修明恒,闻言立即向右方瞥目观望,移时,明觉对忘我方丈说道:
  “方丈,右面是一处悬崖绝壑,无法渡过。”
  忘我方丈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对岸是个什么样子?”
  明觉一边注目对岸,一边回答:
  “对岸有座插天高峰的峰顶,崖脚……”
  忘我方丈不待明觉话完接口问道:
  “那座插天高峰,看来可像是两颗鬼头并在一处?”
  “是的,方丈。“
  “明觉,这座高峰名叫‘双魔岭’,适才我虽认定咱们果然到了地头,但却仍有怀疑
,如今我放心了,就是这儿,过去这座‘断魂桥’……”
  明觉闻言一愣,四外看了一下接口说道:
  “方丈,断魂桥在哪里?”
  忘我方丈凄然一笑,摇头说道:
  “名谓之桥,实在却是没有丝毫桥的影子,仅有一投长竿和竿右刻着‘断魂之桥’的
一块三尺长石,石面古斑灿灿,却有星星亮光。如今那枝长竿必已失去,但是长石却在,
你不妨找找看。”
  说着他喟嗟出声,似乎对当年他和及哮天的孙儿及威,双双自其父所示绝径秘道之内
,日夜兼程渡过“苦水涧”踏上“断魂桥”的往事,兴起了无边的怀念和惆帐,是故神色
黯然。
  明觉果如忘我方丈所示,缓步踱向悬崖边沿仔细找寻那块三尺长石,在不远地方他高
声说道:
  “方丈您说的刻着‘断魂桥’的长石找到了。”
  忘我方丈被明觉高呼的声音,震断了对往事的思忆,也踱了过去。
  明修却借此机会恭敬地问道:
  “方丈,此桥是否因为修建年久而塌毁尤余……”
  “不是,它从来就没有建造过。”
  明觉接口问道:
  “既然根本投有建造过桥,却又怎的起个‘断魂之桥’的桥名呢?”
  忘我方丈沉叹一声说道:
  “说来话长,要是简单些讲起来,也非要半天不可,现在我只能告诉你们单单起这桥
名的原因。
  很久很久以前,不归谷中每隔一些年月,必然有不少人必须出谷而不能回归,出谷的
这些人,都是经此秘径,因为出谷之后,再也无法回转亲人的身旁,故而他们的亲人,给
这座悬崖绝壑起子个‘断魂之桥’的名字,象征着那些离开不归谷的晚辈,自此失家失亲
,有若失去魂魄一样。”
  明修皱眉说道:
  “这真令人费解,好好的出谷干吗,却又不能再回……”
  他话未说完,明恒自以为聪明地说道:
  “这才是简单不过的事呢,出谷的人必然是曾犯谷规,被罚逐谷外,终生不得回归。

  忘我方丈却玲哼一声道:
  “明恒,不知道的事情,今后莫要胡猜乱说!”
  明恒慌不迭地连声应是,忘我方丈深知明觉心怀疑问,懒得多说闲话,接着又道:
  “此时无暇谈说这些,等进谷见到梅少侠后,我自会对你们详细地把当年一切说个明
白。”
  三人答应一声,不再迫问此事,忘我方丈却又接着说道:
  “渡过了‘断魂之桥’,左行里许飞越‘双魔岭’……”
  明修却在此时接口问道:
  “方丈,双魔岭大概是悬崖对岸这座高插云天的山峰了吧?”
  “不错,这正是双魔岭,越过双魔岭后,就是‘天泉飞瀑’,瀑后有一秘洞,此洞深
有里许,出洞即在‘不归谷’中了。
  不过这却是‘不归谷’未曾沉沦以前的路径和地势,如今却已变改,‘天泉飞瀑’早
巳干涸无水,瀑后秘洞已封……”
  明恒急不可耐地插口说道:
  “方丈,既然路径皆变,咱们岂非虚此一行?”
  忘我方丈冷冷地说道:
  “你真聪明,既知虚此一行,你说,咱们可该怎么办呢?”
  明恒闻言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再多插口,忘我方丈低吁一声摇了摇头,方始接着又
道:
  “昔日老衲侥幸不死,逃出谷来,所经就是这个秘洞,彼时老衲无此功力,全仗老父
鼓动起余勇,以至阳掌力能进一个尺宽缝隙,如今我们进谷,必然仍按着这条道路而行。

  明觉想了一下,以怀疑的声调问道:
  “方丈,梅少侠难道也是从这条秘径进谷去的?”
  忘我方丈摇头说道:
  “我想事情断然不会如此巧合,他们恐怕另有进谷的地方。”
  明修一旁接口说道:
  “假如梅少侠另有进谷的地方,方丈,我们能否在谷中找到他们?”
  这句话忘我方丈很难答复,如今他双目失明,谷中地形已然早变,往昔记忆的方位毫
无用处,实在不敢保证一定叮以找到梅傲霜和古晓眉两人。
  明觉对这一件事却另有看法,他道:
  “事求心安,人定胜天,这些顾虑现在多余。”
  说到这坚他转对忘我方丈说道:
  “方丈,如今怎样渡过这道悬崖绝壑去呢?”
  忘我方丈沉思未答,明恒俯视了悬崖一眼说道:
  “此时春藤横生两壁,正好沿藤上下,只是要多耗费时间……”
  忘我方丈闻言点头接口说道:
  “明恒,有时你的聪慧也能恰到是处,咱们就沿藤而下吧,”
  他夸赞明恒,明恒非常得意,可惜忘我方丈没有知晓昔日那头戴竹篓尚未露出本来面
目的梅三丰,在“双魔岭”下和果慧禅师的问答经过,绝壑之下,乃百亩瘴菌聚生之地,
休说是他和明觉等人,当年他的生父,人称“长寿老人”的欧阳子规,那高的功力也不敢
妄窥一步!
  不过事也真巧,似乎冥冥中早有安排,那一路追蹑他们身后,毁去昔日忘我方丈所记
标识,决心在忘我方丈师徒四人进入不归谷前的刹那,将方丈师徒处死的人物,已然准备
动手,耳闻忘我方丈师徒决定由悬崖降身,继再登对岸的策略之后,竟然不再出面动手。

  因为这人了然壑下瘴毒的厉害,忘我方丈师徒四人,若不降落崖底,根本无法发现瘴
菌聚生之事,但是等到下降崖底发觉瘴菌之时,必已身受瘴毒无形的袭击,那时已然离死
不远,不会再有进入不归谷中的希望。
  但是这人却不退走,她要亲眼目睹忘我方丈师徒四人自悬崖下降之后,方始放心而去

  果然,在明觉明修三人仔细找寻到妥善下降崖底的地方之后,明觉在前,方丈继之,
明修明恒为尾,顺序缓缓而降。
  暗中隐身的这个人,此时方才闪身而出,俯身窥探,直到忘我方丈一行人的影子渐渐
渺小之后,嘿嘿一笑,飞身而退下。
  此时那生生活葬在“铁索长桥”下面秘洞之中的萧一剑和至今难分真假白冰如的淫女
娃,却已有了变化。
  萧一剑未曾防到黑影走得那样迅捷,追赶已然不及,面秘洞的三丈甬道也适时隆隆作
声拢合在一处,毫无缝隙可寻。
  他慌忙焦急之下,竟然扑向已经扰合了的石壁之上,不由地拍打喊叫,只是凭他这点
微薄的功力,怎能如愿,只喊得力竭声嘶方始罢手。
  他正彷徨无计之下,背后突然有人说道:
  “萧,你应该喊够了吧?”
  他闻声方始如梦乍醒,霍地转过身来,随即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然后幽幽地说道:

  “九娘,现在我真是再无逃路了,要杀我的话就动手吧。”
  九娘却只咯咯地娇声笑着,并末接话,萧一剑却接着又道:
  “不过现在秘洞已封,你杀了我也再难逃生。”
  九娘又是一阵银铃般的娇笑,仍然没有开口。
  萧一剑双目还是紧紧地闭着,声调却异常激动地说道:
  “你笑罢,笑罢,反正洞内无食无水,看你能笑到多久!”
  这句话竟惹得九娘咯咯笑起来没有完了,萧一剑沉重地嗟吁一声,不再说话,他认定
早晚是死,听天由命吧。
  不料九娘在笑声歇止之后,却温和地说道:
  “萧,别再说叫人好笑的话啦,你睁开眼睛瞧瞧!”
  “瞧瞧?有什么好瞧的?”
  说着他却睁开了双目,目光随着九娘纤手所指的地方看去,竟然狂呼出声——
  第九十二章 涉险历奇  原来就在他们安置妥当丫的卧榻旁边,平添了一座石室,
室虽不大,却也有两丈宽阔,萧一剑所以狂呼出声者,是因为这座刚刚出现的石室,壁间
竟有储水石池,池旁还有备好的炉灶。
  萧一剑立即飘身这间石室,方始发觉不论水池或是炉灶,全由天然岩石凿成,工精艺
高,独具匠心。
  水池约三尺见方,二尺深浅,泉出石壁清凉无比,萧一剑捧手试尝,入口甜香无异甘
露,他不由得赞叹出声。
  九娘此时已缓步踱到了萧一剑的身旁,娇声说道:
  “萧,你没有想到吧?”
  萧一剑这才如梦方醒,忆及自己祸事未了,目下虽况秘洞突现石室,不虑无水供饮,
可是这却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甬道已封,出路已绝,逃已不能,他不由得暗自懊悔不
迭。
  九娘看他久久没再答活,又笑着说道:
  “萧,你想什么呢?”
  萧一剑霍地记起了粮食的问题,冷冷地说道:
  “虽然不虑无水,可是九娘你也用不着就这样高兴,咱们准备的食物不多,就算加上
那个丑和尚绐找们的,你一个人也不过顶多吃上一个多月,到粮食吃光了之后,还不仍然
是死路一条。”
  九娘噗哧地笑了一声说道:
  “萧,你说我一个人吃?”
  萧一剑错认九娘有心讥讽调侃他,冷哼一声说道:
  “我早就把生死置诸不顾,你要动手就动手,何必多说!”
  九娘本来就靠在萧一剑的身旁,这时索兴把整个娇躯软绵绵的都偎依在了萧一剑的身
上,悄声说道:
  “萧,你又想到哪儿去啦?”
  萧一剑眉头一皱,他摸不清九娘的意思,干脆不再开口。
  九娘却瞟了他一眼,暗示说道:
  “萧,这些粮食要是两个吃的话,岂不悄耗得更快?”
  萧一剑仍然设有开口,九娘再次娇笑一声道:
  “萧,你忘记刚才那个人说的话了?”
  “你说的是哪个?”
  “把你封在这秘洞之中的那个人呀。”
  “哦,那个人怎么样?”
  九娘瞪了萧一剑一眼说道:
  “那个人不是说,要你老老实实的在这秘洞里面,陪我住下去么?”
  萧一剑这时从九娘的谈吐之中,业已了然九娘不会再对自己绝情而施辣手,不由悬心
放落,但他却有心地叮问一句道:
  “那个人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也值得听信?”
  九娘面色一变说道:
  ”什么?你说那个人的话并不值得听信?”
  萧一剑明知那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人物,和九娘必有极深的渊源,但他却依然故作并来
会心及此,仍旧淡淡地说道:
  “九娘你这句话岂不是问得奇怪,我自从和你相逢至今,除去你的吩咐之外,又听过
谁的话来?那人姓名来历我俩皆不知,故然我不能不服那人的一身轻功,但是我又怎能单
凭她……”
  他话末说完,九娘已急促地接口说道:
  “萧,你还想胡说些什么?那个人的话如金似玉,一言九鼎,我说应信的,就不会没
有道理,你信就是。”
  萧一剑越发知道所料不虚,但他极端狡狯,暗中早巳打定了应付的主意,故作无可奈
何,苦笑一声说道:
  “你既然这样说,那我只好信了,不过我却非常奇怪九娘你的态度,你根本连那个人
的高矮胖瘦都投见过,却怎地……”
  九娘哼了一声说道:
  “萧,别再罗唆了,你当我不晓得你的居心?”
  萧一剑闻言心头一凛,在沉思应对话语的时候,目光不觉停留在那壁泉和石池之上,
霍地又发现了一处奇特的所在,心中又是一凛,他尚未来得及接答九娘的话语,九娘却已
又开口说道:
  “萧,事到如今,我只问你一句要紧的话,希望你能诚实的回答我,我问你到底愿不
愿意和我永伴一起?”
  萧一剑始终对刚才九娘所说“你当我不晓得你的居心”那一句话,深怀不安,对现在
这句奇特的问话,尤觉难答,他皱了皱眉头,有心暂时拖延过去,手指着壁泉和水池说道

  “九娘,你问的这两名句话很好回答,咱们无妨等一下来谈,现在你先看点奇特的事
情吧。”
  “什么奇特的事情?”
  “九娘,你看地上有水没有?”
  九娘低头横扫了身前池下一眼说道:
  “你这算什么?有石池接着壁泉中的流水,又怎能流到地上?”
  萧一剑知道已经转换了九娘的注意,逐正色说道:
  “九娘,壁泉流水不会停竭的吧?”
  九娘瞟了他一眼,嗤声说道:
  “除非泉源起处水涸或中道被物阻碍,这壁泉又怎会停竭而断水呢?”
  “你说的对,九娘,大概这座石池满了!”
  九娘恼了,沉声说道:
  “萧,我明白你是因为不想答复我问的耶句话,故意顾左言右指东说西,这样并不见
得是高明的策略!”
  “九娘你惯会冤枉好人,这座石池真的……”
  九娘不等萧一剑把话说完,已怒声喝道:
  “你用不着捣鬼,一会儿是壁泉能不能停竭?一会儿又说地上有水了吧?再不就是石
池怪道!告诉你,壁泉永远不会停竭,下面有石池接着也不会流到地上,难道你没看见地
上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水痕吗?除非石池接满了水……咦!对啦,萧,你说得有理,确实怪
道……”
  九娘先还怒气冲冲,但她说到“除非石池接满了水”的时候,方始悟及一事,因之她
惊咦了一声,接着改变了语气,说萧一剑所讲奇特怪道的事情不假。
  萧一剑却越发郑重其事地说道:
  “九娘,这总该相信我了吧?”
  九娘蛾眉微蹙说道:
  “这件事诚然怪道,壁泉畅流不停,石池深度有限,就算水流极慢,石池深极,但是
也有水满而溢的一天呀?何况壁泉水流甚急,石池仅有数尺大小呢?按说石池早该满了,
那时……”
  她话未说完,萧一剑却有心地接口说道:
  “那时非但这间石室地上应该积有水迹,就是外面那同宽广的秘洞,迟早也必然被水
淹没,但她……”
  萧一剑话到这里,突然顿住,九娘自然扭头看他,他却微然一笑才接着说道:
  “但是那个娇美而多疑的姑娘,却就偏倔不信这种怪道的事情,九娘,你况这又有多
么怪道呀?”
  九娘这才听出萧一剑是成心调侃自己,不由得瞟给了萧一剑一个媚眼,矫嗲地嗯了一
声道:
  “你呀,你坏死了。”
  说着似羞含愧的把一头青丝,揉在萧一剑的怀中。
  虽然石池当满而不满,当溢而不溢,是属怪事,不过萧—剑却是有心拿它来掩饰无法
回答的话语罢了。
  此时他已经能够断定,九娘是绝对不会再下毒手了,因之非但已将悬心放下,并且暗
自决定仍照已经忖念好了的计划实行。
  但是萧一剑因为熟悉九娘的性格,又惧适才那个突然出现的人物,眼珠一转,故作慨
然的样子说道:
  “其实石池溢否,并不是目下切要的问题,刚刚九娘你误解我另有居心,我不愿反驳
,不过说实在的话,我求生之念却不如就死之心来得坚决!”
  九娘又上了他的大当,不由抬头惊嗯一声说道:
  “这……这又为什么?”
  萧一剑苦笑一声,他装得好像,幽幽说道:
  “我有三大原因愿意就死!”
  “哦?萧,说给我听听。”
  “不说也罢,说来徒惹人笑。”
  “萧,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你可是指着我说的?”
  萧一剑并未回答,九娘反面庄重而严肃地说道:
  “萧,你放心,我决不会笑你,说吧。”
  萧一剑似逼无奈,这才长吁了一声说道:
  “第一个原因,在适才你无法挪动的时候,我吐诉过心里的实话,那些话没有一句不
伤你的心,虽然我最后的目的是因为太爱你了才在失望之下说出那种话来,但是话已出口
不能收回,我不愿你今后不安!
  第二,我放走了你要杀的人,这个人也许就是我们未来的大患,我已不忠于你,生莫
若死!
  第三个原因是目下迫切的问题,秘洞已封,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开启,洞中存粮仅供一
人月半之用,设若你我两个来分食,你就会少活二十几天,也许就在这二十几天的当中,
机缘凑巧,秘洞重启,如此九娘你就能活……”
  他话刚说到这里,九娘突然神色感激而含情地接口说道:
  “萧,我不许你说下去了,我没想到你对我这样好,这么真,萧,我告诉你,第一第
二两个你所认为死胜于生的问题,从那位封闭秘洞甬道的前辈谕示之中,已不存在,你懂
吗?我曾经说过,那位前辈的话就是金科玉律,因此你应该不要再去为这两件事情不安而
烦心了。
  第三个问难看来严重,不过萧,我却敢保证那是你多余顾忌的事情,秘洞甬道是那位
前辈封闭的,她明知道我们在里面,她又谕示我应该和你结为夫妇一般的生活在一起,你
放心,她不会不想到粮食的问题而代我们解决的。
  退一步说,即便从现在开始真的没人再管我们,我们必须死在洞中的话,萧,我也老
老实实地告诉你一句真心话,从前我都是当人的替身,非但金玉不觉其贵重,情爱不知其
感受,反而认为那是世间最最痛苦的事情!
  如今,洞中只有你我,你我真心相爱,食尽则共死,食存则同生,我初次了解这种真
挚快乐的可贵,萧,真的,我愿意陪着你死,死并不可怕,和真爱自己的人儿一起死更不
可怕,可怕的是世间无人不爱我,实际却又无一真诚可托,假的欢乐!虚伪的言辞!真正
的寂寞和孤独!这才可怕,可怕到令人寒凛!
  生活在这种虚假欢乐而真正寂寞之中,有很多年了,容貌和年纪,使我仍然像一朵盛
开的蔷薇或是百合,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心,却已经是朵枯萎了的幽兰,我所以不死,根芽
所以尚未凋谢,是在等待有心人的灌溉,萧,粮尽食绝还早,二十几天的真正快乐,岂不
强过苟安偷活虚伪作假的百年千年?萧,抱紧我,抱紧我,我们生当同穴!”
  萧一剑的心,像被千把万把钢刀不停地刺扎着一样的痛疼,他不能自制地颤栗着,泪
珠夺眍而出,霍地,他猛力一推九娘,九娘不防,倒退不止碰到了石墙,但是九娘并没有
恼,星眸含着莹莹珠泪,双肩一抖,一抖,抖个不停,但却毫无悲声。
  萧一剑的双眼,叫泪水迷漫成了一片光幕,他激动地说道:
  “九……九娘!我……我怎……配……配你这样爱我,我……我……啊!九娘我的心
……心……”
  他在极端感愧之下,几乎要说出自己的卑恶念头,哪知九娘却不等他说完,已猛地扑
了过来,于是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萧一剑从甜吻中醒来,下了决心,那些鄙卑恶污的念头,他永远不再叫它们回来了,
他要真正地、诚坦地、一心一心地使九娘快乐。
  他们无路可退,无处可去,秘洞成了他们幸福温暖快乐的源地,他们根本不愿再离开
这里了,只有这里,他们才感觉到宁静与安适。
  世间多少男女,不是在祈求着能有这样一个地方供他们居留息止吗?
  为什么呢?到底为什么呢?
  其实说来简单,为别人活得太久了,自然会想到应该也为自己打算!
  怨偶分飞,正是彼此的快乐,有情人终成眷属,应乃无上的喜事,但是世间偏偏有那
些闲人,愿管闲事,善说闲话,结果,怨偶仍须假装下去,到永远水远,有情人也只好嗟
吁一声“奈何天?奈何天!”
  秘洞中,喜扬扬,欢乐乐,脸儿偎,胸儿靠,肩碰肩……
  一天——又一天——再一天——天天……
  但是还在“不归谷”外,“断魂桥”旁那悬崖绝壑之下,忘我方丈和明觉明恒明修,
却已踏上了必死的绝境!
  忘我方丈大师徒,以万年春藤为索,坚毅不拔自“断魂桥”头缓缓顺着绝壁崖壁下了
悬崖。
  崖下另有天地,明修不由吁叹出声,设非仰望可见对面插云的峭壁,明觉等人几异到
达无垠野林之中,忘我方丈不由问道:
  “明修,你叹息什么?”
  明修看了明觉一眼,明觉摇了摇头,明修这才答道:
  “仰望绝壁似将苍天一划为二,令人感叹!”
  忘我方丈残眉一皱又道:
  “我觉得已履平地,对吗?”
  明觉当先接口答道:
  “是的,方丈,咱们到了壑底的平地了。”
  “明觉,壑底宽阔吗?”
  “要穿林而过才能到达对岸悬崖的边沿山脚。”
  “我是问你一直前行要很久不要?”
  “方丈,大概不要太久吧。”
  忘我方丈残眉又是一皱,突然说道:
  “那何必穿林而过呢,咱们绕走林边就是。”
  明觉知道隐瞒不住了,这才说道:
  “方丈,壑下全是密林……”
  忘我方丈不待明觉把话说完,巳急促地接口说道:
  “看不见对岸山脚石岩对吗?”
  “是的,方丈。”
  “约计一下,明觉,有半里路宽?”
  “方丈,恐有数里路吧。”
  忘我方丈闻言一惊,他沉思有顷,才郑重地说道:
  “你们仔细听着,深壑而林茂,必然隐有奇特的虫兽,慢慢前行,小心戒备,注意地
上禽兽爪痕,若有发现立即回禀。”
  明觉等答应一声,这次由明觉和明修两人前导,平行而互隔丈远,没若遭遇袭击,他
俩当能彼此互应救援。
  忘我方丈居中,明恒在后,明恒已悄悄地取出来了一粒“碧绿火珠”,全神注意着前
后左右。
  行走已久,仍未有人开口,忘我方丈突然唤”停”,继之向明觉问道:
  “明觉,咱们早已进入林中了吧?”
  “是的,方丈,大约走了有半里路的林径了。”
  “什么?咱们深入密林已有半里多路啦吗,明觉?”
  “是,方丈。”
  “那……那你们还没有发现虫兽足迹爪痕?”
  “一点都没有,这儿好像从来就没有过鸟兽似的。”
  明修答上了一句,明恒又接话道:
  “何止像是从来没有鸟兽,竟然连一条蛇也看不见,这有多怪?”
  忘我方丈霍地问明觉道:
  “明觉,你也没看见虫兽爪痕?”
  “没有,方丈。”
  “这是座什么树林?”
  “是座长青松林,方丈。”
  “云松还是……”
  忘我方丈活还没有说完.明恒在身后已接口说道:
  “古松林,一株一株高插云天。”
  忘我方丈残眉横锁到了一处,半晌之后,他沉重地问道:
  “不会连一只松鼠都汉有吧?”
  这次三个弟子却一块答道:
  “别说松鼠了,从进松林到现在,说怪真怪,连只蚂蚁都没看见过!”
  忘我方丈心头一凛,立即吩咐道:
  “你们火速准备临敌之变!”
  明恒眨着眼睛说道:
  “方丈,弟子早巳全神戒备了,可是此间却连半个禽兽的影子都没有,怎会突然出现
敌者呢?”
  忘我方丈语调严肃的说道:
  “大凡反常的事情,必有其反常的道理,古野森林,设若毒虫猛兽交相出没,是正常
的,反之只有两大原因,一是被人群所占据而开辟,虫尽兽藏,但是却仍然间或发现一二
松鼠,蚁虫更是到处可见!
  再就是另有奇毒而厉害的怪物隐藏林中,其余虫兽为全性命不得不远避此林,但是鼠
蚁等物也能随时见到。
  如今林中非但不见禽兽毒虫,连爪痕行迹都没有,更无鼠蚁么小虫介,不但反常,而
且反常得令人难测高深,所以我要你们如临大敌般小心戒备,极可能不知在什么时候,会
有奇特的人物或毒物出现!”
  明觉不由心折,他们停了好久,仍然末见人物虫兽到来,明觉不由皱眉对忘我说道:

  “方丈,仍未发现可疑之物,是进是退?”
  忘我方丈沉思有顷,猛一咬牙说道:
  “此时后退,岂不前功尽弃,走!不过明觉你要注意,遇到奇特的地方,却要立刻告
诉老衲。”
  明觉答应一声,和明修双双迈步仍然朝前走去。
  第九十三章 怪人怪事  深谷绝壑,本来风势大过平川,但是这条广漠的深壑,因
为弧弯长极,偏巧风吹不到,因之茂林不见枝叶摆动。
  森林中,除掉忘我方丈师徒四人的步履声音外,不闻其他响声,是故显得寂悄得怕人

  忘我方丈因失双目,听觉特别灵敏,正行走间,他突然再次停步不前,因之明觉等也
仁立不动。
  久久之后,忘我方丈仍然静立无言,明觉等不由互望一眼,摇了摇头,他们不晓得老
方丈因何如此。
  忘我方丈神色极为凝重,双手不停地揉擦,可见他心中正在对一个问题难下决定,故
面有些焦烦。
  明觉不由退到方丈身前,低声问道:
  方丈,您想到什么困难的问题……”
  他活还没有说完,忘我方丈已接口说道:
  “明觉,自进此林,除不闻鸟虫鸣声和不见禽兽形影之外,你可还发觉其他异常的事
情了吗?”
  “弟子只觉得四外寂静得怪异,别无发现。-
  “明觉咱们大概走了有一里路了吧?”
  “是的,方丈,恐怕一里多了。”
  忘我方丈点了点头,残眉紧锁地说道:
  “前次停步的时候,我没有觉到地下有落叶堆散,但是从此大约三数丈的来路开始,
足下似乎踏着了松针落叶,对吗?”
  明觉闻言不由注意地上,明恒却已经答话说道:
  “方丈,您说得不错,弟子走在最后,为了戒备突如其来的强敌或猛兽,手里早巳握
着一粒“碧绿火珠”,不停注目四下,在来路上大约半箭的地方开始,才发觉有了松针和
落叶。”
  忘我方丈没接明恒的话语,却吩咐明觉说道:
  “明觉,你抓一把散落地上的松针瞧瞧,告诉我颜色和松针的长短。”
  明觉闻令即行,俯身抓起了一把松针,一边仔细地注目松针的颜色,一边对忘我方丈
说道:
  “方丈,松针看来并不应该脱落枝头,才寸半多长,颜色已经变成深褐色了,怪的是
并非全针脱离散落,像是突然从中间断掉的一样。”
  “你把松针给我!”
  明觉把手中的一束松针递绐了忘我方丈,忘我方丈轻轻用拇指和食中二指一揉,松针
竟然齐化成灰,散落地上!
  忘我方丈面色陡变,立刻间道:
  “明觉你们注意地上,不会没有绿色的松针。”
  明觉明修明恒同时仔细向外搜索,走出数丈之后,返身回转,明觉语调有些激动地说
道:
  方丈,地上一枝绿色松针都没有,真怪!”
  忘我方丈突然郑重地说道:
  “你们谁要愿意回去,我非常高兴,要不……”
  明觉跟随忘我方丈时日巳久,他立即接口说道:
  “除非方丈愿意回去,否则弟子誓不离开方丈一步!”
  明修明恒也继之说道:
  “弟子等决不弃置方丈于不顾,任何艰险甘愿身先!”
  忘我方丈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况道:
  “你们误解老衲的用心了,老衲自出江湖到双目失明,敢说步尽天下绝地,历遍宇内
山川,什么罕绝奇特的事情都遇上过,但是像此间这种特殊的异常事故,却还是生平第一
次身临其境,前途之险,令人无法想象。你们与老衲虽说份乃师徒,但却并无为老衲一己
之意而涉险的责任,如今你们假如有人愿意立即折返,老衲高兴之心情实在胜过其他,所
以……”
  明觉早已忍耐不下,此时贸然说道:
  “方丈,弟子和明修带路了,弟子等早巳抱定决心,宁死毋悔,决不后退!”
  说着他果然和明修并肩大步向前走去。
  忘我方丈慨叹一声说道:
  “你们意念如此,老衲复能何言,不过千万记住我的吩咐,莫急进,遇有奇特之处立
即禀知老衲。”
  明觉等齐应一声,师徒四人又步上了行程。
  走又半箭多远,明觉和明修蓦觉日光照射,抬头处,仍在松林之中,不过此处的古松
却无一针叶,光秃秃如遭火焚,他俩不由皱起了眉头,此时本应停步向忘我方丈禀陈才是
,不过明觉错当野火所肆,一时疏忽走了过去。
  忘我方丈虽然双目失明,但他行经秃松下时,也已觉到日光临身的温暖,不过忘我方
丈却错当已经渡过了松林,因之并末发问。
  又行半里,明觉霍地惊咦出声,忘我方丈立即问道:
  “有什么发现?”
  明觉声调含有欣欢地说道:
  “方丈,咱们刚刚渡过松林,想不到林外竟然另有天地,”
  忘我方丈残眉一皱,急声间道:
  “明觉,你说我们刚刚才渡过了这片松林?”
  “是呀,方丈,林边就在方丈您身后不足两丈的地方。”
  忘我方丈闻言不由惊哦出声问道:
  “我却觉得远在半里来路之上,已有日光下射,难道不是?”
  “方丈说得对,这半里多的来路上,松树尽秃,因此难蔽日光的透射。”
  忘我方丈声调急促地问道:
  “你说什么,明觉,松树尽秃可是真的?”
  明觉没有想到忘我方丈会如此焦急,立刻答道:
  “弟子认为大概是野烧而致,所以……”
  他话还没有既完,忘我方丈巳接口说道:
  “快些去轻轻拭摸一下秃了的树干,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赶紧告诉我。”
  明恒立处适正接近秃干边沿,闻言立即走到一株秃枯松树之下,轻轻用手一摸一推,
岂料秃干早巳枯朽,竟然随手而颓,化成了极细的木粉,缓缓地散飞飘落到地上,久久始
停!
  明觉和明修不禁目瞪口呆,明恒也傻傻地不知如何才好,忘我方丈听到些许奇异响声
,扬声问道:
  “是什么东西散落飘坠到地上了?”
  明觉等不由心佩老方丈听觉的灵敏,明恒答话道:
  “弟子摸推一株枯松秃干,不料全株秃下触之皆已颓散成粉!”
  忘我方丈立即吩咐明恒抓了一把木粉给他,他仔细地用手指揉搓了半晌,又举到鼻端
微嗅,立即扬散地上问道:
  “明觉,适才你说‘另有天地’,是不是看到了奇异的花朵?”
  明觉声音又转变为欣欢地说道:
  “方丈说得一丝不假,现在距离咱们两三丈外,就是一片无际的花丛,金色的,黄色
的、紫色的……”
  忘我方丈神情大变,猛一跺脚说道:
  “明觉,花放艳彩,怪道的是有茎无叶,似虚植在一片茫茫浮雾之中,日光映射其上
,现出无法形容的奇异彩霞,可对?”
  明觉连声应对不止,忘我方丈悲叹一声说道:
  “咱们生死尚且不知,你们听好,立将气穴自闭,不准喘息,火速由来路退下,最好
是解下扎带,彼此系于腕上,快!”
  明觉明修明恒虽不知忘我方丈何故突出这些言语,但却无不遵命而行,刹那彼此已成
串连的队列。
  忘我方丈上步俯身紧抓住了最后明恒的僧衣说道:
  “明觉带路,莫呼吸,莫停顿,快走!”
  明觉闻声飞身,明修明恒亦步亦趋,忘我方丈压后,师徒四人如一串飞蝶般,疾如流
星退驰回程。
  刚刚越过了秃干到达另有枝叶松针的古松时候,明恒突觉心头发慌,呼吸已然感到有
些窒息,
  再行片刻,他霍地想呕,不料嘴巴虚张几次之后,头顶如遭雷轰,嗡地一声耳鸣,立
即晕倒不醒人事。
  明觉明修才待停步,忘我方丈已俯身抱起来明恒,对明觉叱道:
  “闭口速行,不准换气!”
  明觉明修不敢不遵,仍然飞身疾纵前行。
  忘我方丈抱扶着明恒,身法仍比明觉明修快了不少,他们师徒风驰电掣般眨跟越过了
光秃的那片松林,身后却传来异常的声音,似潇湘夜雨,若泼喇水声,接连不断始终未停

  明觉明修也已发觉异声,不由回顾身后,只见那些峙立于他们疾纵飞行两旁的秃枯朽
干,一株株连接坍颓,是故发出奇异的声音。
  忘我方丈料知原委,那些秃枯了的松树,早巳被一种奇毒的东西触腐朽烂,只因此处
日夜无风无雨,故而株株仍能峙立不颓,如今自己师徒飞身疾行,四人所带出来的风势甚
大,致将枯树朽干摧毁,因而株株连接坍散。
  一口气疾纵出了这片广大的松林,回到了最初顺藤下壑之伫立的地方,再也无法闭住
气了,明修当先急吐猛吸,岂料一口气尚未吸完,身形一晃,摇摇向前走了两步,就昏死
过去。
  明觉继之换气呼吸,尚未到达平日自如的地步,巳觉心头涨闷,双目极端酸懒,不由
色变,急忙地对正在替明恒服药的忘我方丈说道:
  “方丈,弟子已中暗算……”
  他话未说完,忘我方丈已厉声叱道:
  “闭口静心,火速以玄门静功自疗奇毒,然后等我代你救治!”
  明觉竟末应声,立即强自按捺下所有的意念,摒除一切苦痛于不顾,趺坐地上用起功
来。
  忘我方丈替明恒明修服下随身所带的灵丹之后,立即点拿了他俩的穴道,这才走向明
觉。
  在走动的时候,他巳自己一连服下了三丸灵丹,所余只有两粒,全都放于明觉口中,
他就在明觉的身后跌坐,也用功疗起毒来。
  忘我方丈功力深厚,移时已觉心胸舒畅多多,立即缓缓站起走向一旁,手摸着了一块
巨大的岩石,逐蹲于石后净解。
  余毒下净,忘我方丈却已感到有些虚弱,不禁叹息一声,虽说他侥幸功深体强而所服
灵丹又具奇效,但却也须好好将养几天,才能恢复元气。
  明觉此时已用玄门心法逼出了一身臭汗,神智渐觉清朗,忘我方丈以手抚摸着他的额
头说道:
  “不碍事了,你觉得要想方便的时候,也就是余毒已下的时候,方便之后,只是体力
减退些许,然后再以玄功静坐,等周天自循之后即能恢复,明修和明恒却非好好疗治不可
……”
  他话刚说了一半,明觉已霍地站起步向远处,移时回转,果如忘我方丈所说,毒虽已
解却体弱至极。
  师徒只有先将体力恢复,然后救治明修明恒,遂仍然相背肤坐,不再言动。
  自晌午到傍黑,忘我方丈和明觉方始醒来,时节虽是暮春,但是山中仍然寒冽,所幸
绝壑无风,尚能耐得。
  忘我方丈嗟叹一声说道:
  “明觉,设若你要能在我们刚刚走到那些秃枯松干的时候就对我说明,那就不会遭受
这一场危厄子!”
  明觉含愧地答道:
  “方丈,这是什么毒物,如此厉害?”
  “瘴气之毒,这绝壑之中的瘴毒,并非普通可比,名为‘七彩蚀骨瘴’,所幸此间无
风,我们又末踏上瘴毒重地,否则就难望生存了。”
  明觉事后思忆,仍然难禁颤凛,低声说道:
  “方丈,明修和明恒怎么办?”
  “目下只有先找一个可供宿留的山洞,然后动手医治。”
  “那……明觉立刻四外探看一下,方丈您请休息片刻。”
  明觉说着才待站起,忘我方丈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侧耳仔细地听着,刹那,忘
我方丈低悄地说道:
  “明觉,事情太怪,此处竟然会有人来,我故作和明修明恒一样昏死卧地,你也减去
几成功力,像是受毒甚深似的,因为来者敌我难知,心性难测,没若我仍然假死,就是任
你自主去和来人周旋,否则我自会故作乍醒来应付对方,来人若问我等至此的原由,无妨
推在老衲身上,当心,人来了。”
  忘我方丈话说完了之后,果然故作昏沉不醒卧于地上。
  明觉亦暗自留心,双目敛去神光,静待变化。
  移时,两条瘦长的人影,脚不沾尘般飘到了明觉的身前。
  明觉无力地抬了抬眼皮,其实他却是在暗中打量这两个奇特而诡谲的人物。
  这两个人都是秃头而无须,因此很不容易看出年纪大小,但是从那千浪百纹的皱脸上
面,明觉知道他们年纪必然很高。
  左面那个一张吊客脸,残眉,薄而大的一张嘴,令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奸猾狡狯而贪
暴的人物。
  右面这一个,长着一张虚胖的肿脸,一对灵活而小的眼睛,远远分开的两道八字眉,
厚嘴唇,神色冷酷,望之不似恬人。
  这两个阴阳怪气的人物,都不开口,直愣愣地看着明觉。
  明觉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举起手来,指指明修明恒和身旁假作昏死的忘我方丈说
道:
  “贫僧等皆已中瘴毒,幸遇两位施主,恳祈两位施主行些方便。”
  这两个怪人动都不动,也不开口,仍然是直愣愣地呆看着。
  明觉衰弱地叹息了一声又说道:
  “贫僧带有疗毒的药物,已代其余的师兄弟们服了下去,只惜体力不支,又无休歇地
方,如今幸遇两位施主,请能恩赐一席之地……”
  这次那个吊客面孔的怪人开口了,他不等明觉把话说完,冷冷地像腊月的寒天,毫无
热气地说道:
  “这里地方不是很大吗,比一席大下不知道有多少倍呢!”
  明觉若非曾经忘我方丈严嘱,若非顾念明修明恒兄弟的安危,他真想跳起来给这个东
西吃只巴掌,这简直不是人话,哪个不知道旷野比一席大得太多:
  另外那个虚肿胖脸的怪人却接口说道:
  “和尚,你们一共来了四个?”
  明觉真想不去回答,这两个东西竟都不说人活,可是他却必须假装下去,只是虚弱地
点头说道:
  “不错。”
  吊客面孔的那个人又接口说道:
  “你们到过‘七彩蚀骨瘴’的边沿了?”
  “不错。”
  明觉不愿意多说废话,干脆用最简单的字句来回答他们。
  吊客面孔的这个人看了那个虚肿人物一眼,又道:
  “后来你们发现不对,又跑回来了是不?”
  “嗯!”明觉这次更简单子,就用了一个字来答复对方。
  虚肿胖脸的这一个突然开口说道:“你是和尚头吧?”
  和尚头有多难听,明觉强忍着怒火,指了指身旁的忘我方丈,并设有答话。谁知道那
个吊客脸的怪人却“哦”了一声说道:
  “那他怎么快要死了而你还活着呢?”
  明觉已经怒火冒到了头顶,不由脱口沉声说道:
  “施主们这是什么居心,他年纪大了,受毒深些,但是并没有死……”
  虚胖的怪人不等明觉话完,就冷冷地说道:
  “没人说他现在死了,不过也活不到天亮啦。”
  “施主们存的是什么心肠,设若不能怜悯贫僧等,就请远走,莫多言多语引人愤慨!

  他这句话却召来了吊客脸子的诮语道:“脾气不小,你也死定了!”
  明觉怒极,但他却更加小心,故意有气没力地颤抖着手臂,指着这两个三分人七分鬼
的东西况道:“生死天命,出家人更不把死放在心上,难道你们就能活上千年万年?”
  吊客脸子的那人冷哼—声叱道:
  “贼秃驴,你想死容易,不过我不会叫你舒舒服服的死!”
  “死就是死,舒服的死和很难过的死又有什么分别,莫不成你们两个人还能叫和尚我
死上两次?”
  明觉在说话的时候,已将内力提足,他准备万一这两个怪人突下杀手的时候,好还他
们个厉害的颜色。
  讵料这两个性格特殊的人物却闻言互望一眼之后,呵呵哈哈的大笑了起来,笑声乍止
,虚胖的那个人说道:“和尚你好胆量,哪儿来的?”
  明觉这次却乖巧多了,接口说道:“辽东‘铁佛寺’!”
  这两个怪人闻言一愣,神色立即和缓了下来。
  明觉目睹此情不由暗念了声佛,原来他从这两个怪人的话语声中,听出是白山黑水之
间的人氏,凑巧当年他去过辽东,在“铁佛寺”内作客甚久,熟悉铁佛寺中的一切,所以
才假言搪塞这两个怪人。
  哪知歪打正着,竟然悦对了路,明觉从这两个怪物的神色上看来,知道他们不会再对
自己和忘我方丈等人不利了,其实若非明修明恒生死不知,明觉才没有这大的耐心来和这
两个东西虚与委蛇呢。
  他正忖念之间,吊客脸的那个人又开口问道:“铁佛寺谁是主持?”
  “是‘五印僧’法禅大师!”
  明觉说的是实情,半点儿不假,虚胖的那个人一皱八字眉问道:
  “那‘金轮’大和尚呢?”
  这人突然提到“五印僧”法禅的师父“金轮”,明觉心头凛极,此时他已知晓对方是
何许人了,不敢迟延,故作怒忿地说道:
  “你们又是什么人,怎知我铁佛寺中大长老的法号?”这两个怪人闻言霍地再次狂笑
了起来,明觉却故作毫不理会的样子,静待对方答复。
  第九十四章 九死一生  这两个怪人好半天才止住了那种听来刺耳的狂笑之声,虚
胖的那个神色正经地问明觉况道:
  “法禅和尚是金轮大长老的什么人?”
  明觉却故意不答对方的这句问话,仍然像刚才一样说道:
  “你们又是什么人,怎知我们大长老的法号?”
  吊客脸子的那个怪人却接话说道:
  “金轮和尚是我们的……”
  他刚要说明内情,虚胖的那个怪人却急忙拦阻道:
  “慢点告诉他,谁知道他既的是真是假,咱们必须要先问明白一切,免得一时大意落
入别人的圈套之中。”
  吊客脸子的那一个摇头说道:
  “老二你太多心了,谁又认识咱们呢,就是金轮大师兄还不和别人一样想法,认定咱
两个早就死在不归谷了,哪知……”
  虚胖的怪人八字眉儿一皱说道:
  ”老大,你这不等于告诉和尚了吗,真是性子急。”
  说到这里,他却转对明觉道:
  “实话告诉你,我们弟兄和金轮大和尚是亲师兄弟,分手的年头可不少了,详情咱们
等会儿说,你先回答我们法禅是金轮大和尚的什么人,你又是铁佛寺里的什么人物?”
  明觉本巳料到这两个怪人是谁,此时更有了十成的把握,但他必须故作仍末理解,遂
缓缓地说道:
  “法禅是大长老的首徒……”
  他话还未完,吊客脸子的耶个怪人巳接口说道:
  “那你也是大长老金轮的门徒了?”
  明觉不愿吃这种窝囊亏,摇头答道:
  “不是,我是由大长老恭请出任铁佛寺护法的首座大师。”
  吊客脸闻言看了看虚浮胖肿的那个伙伴说道:
  “你是和金轮长老平辈称呼了?”
  “不错,但真按功力实学,大长老要比我高出不少。”
  这两个怪物再次互望一眼,虚浮胖肿的那一个才待开口,明觉大师却不待对方说出话
来已当先问道:
  “两位问的话不少了,可否先请助我一臂之力,将中毒昏死的师兄弟们找个地方安置
一下呢?”
  两个怪物闻言又互相示意了一次,吊客脸开口说道:
  “老二,给他们每人服下一粒‘神丸’。”
  “老大,好在‘神丸’药到病除,我看还是问明白……”
  “我叫你先给他们服药,你就先给他们去服,难道还怕他们跑上天去不成?万一有错
,顶多糟塌几粒神丸而已。”
  虚浮胖肿的这个怪人,八字眉一耸,从怀里取出来了一个小绿玉瓶,倾出四粒神丸,
将玉瓶放回之后说道:
  “老大,这玩意儿咱们有的固然不少,在此处也显不出特别珍贵来,可是你别忘了,
等‘七彩蚀骨瘴’所结精英奇果长成,咱们采合百瘴异花练成了那‘独一散’和‘飘魂香
’之后,神丸就成了价值连城的珍物了。”
  “老二,你真能罗唆,神丸在别人固是价值连城,但咱们却是要炼制多少就能炼制多
少,快老给他们服用吧。”
  虚浮胖肿的那个人,这才无可奈何地首先给明觉服了一粒,继之又喂服绐忘我方文一
粒,当他目睹忘我方丈耶奇丑怪绝貌像的时候,竟然吓了一跳,不由吸口凉气摇头对吊客
脸子的那人说道:
  “老大,你来瞧瞧这个和尚,咱两个加起来也比他强些。”
  他这句话并没有指明说的什么,因此吊客脸子的那个怪人闻言一愣,随即迈步走到忘
我方丈的身前。
  这时那个胖肿丑陋的人物,已经走向明修和明恒的旁边,每人喂服了一粒神丸之后又
说道:
  “老大,这个和尚够难看的了吧?”
  老大这时正紧锁眉头沉思什么,因之没有回答老二,明觉故作服药之后心中难过,双
手捂着肚皮,愁眉苦脸地哼叹不比。
  老二慢慢地又踱到了明觉和忘我方丈的身前,老大却突然转向明觉大师,声调奇特地
问道:
  “你怎么称呼呀?”
  明觉早已想妥对答的语句,闻言说道:
  “你是问俗家的名姓呀还是现在的法号呢?”
  老大接话快捷了当,他道:
  ”都要知道。”
  “俗家叫‘文三石’,出家之后,人称‘狂僧’!”
  明觉没有撒谎,就因为说的是实话,因此这两个聪明狡狯多疑而猾诈的怪人,才相信
了他的话。
  老二点点头道:
  “以你的岁数,和金轮大和尚平辈相称不太衬合吧?”
  明觉大师生心作弄这两个怪人,正色说道:
  “世间要是只论年纪而定长幼的话,还要辈份干吗?”
  老大和老二这两个怪人彼此看了一眼,老二继之又道:
  “其余的这三个和尚,都是‘铁佛寺’中的什么人?”
  明觉大师适才已经复原不少,吃下怪人所赠神丸之后,已和未中瘴毒之时无异,他又
明知道忘我方丈诈死,明修明恒亦不虑再生意外,闻言故意郑重其事地指着忘我方丈首先
说道:
  “这位别看双目失明相貌丑陋,连金轮大长老还要称呼他一声好听的呢,那旁两位是
……”
  老二字眉一扬,冷冷地接口说道:
  “那旁的两个是谁你先等会儿再说,我就不信这个瞎眼难看到了家的和尚会比金轮师
兄的辈份还高。”
  “你不信自管不信,事实却是事实,我狂僧用不着骗你们。”
  老二又要开口,老大却挥手示意说道:
  “那你就说说这个和尚的来头听听。”
  明觉大师面色一正道:
  “你们所赠的药丸很灵,此时我已觉到好得多子,按说蒙赐灵药解毒,应当无话不能
相告,只是你们问的这位,其来头其生平实在太大,我必须要首先知道你们到底是谁之后
,才能相告。”
  老大和老二神色不由一变,沉默半晌之后,他俩交换了一个眼色,老大方才缓慢地回
道:
  “你出道太晚,就是说出老夫兄弟的姓名你也不会知道,你既是江湖中人,对于昔日
的江湖中事或许你还能听到前辈们说过!
  昔日武林之中,有所谓‘武林三圣’,江湖之中却有与三圣齐名天下的六位前辈,人
称‘青城六友’,又名‘幽魂六大修罗’……”(事详本书正集第十册)
  明觉大师当年沦入绿林,在“铁佛寺”中作客之时,已知“幽魂六大修罗”与金轮长
老的渊源,故而适才这两个怪人称呼金轮师兄之时,明觉已然断定了对方是谁,如今他故
意在中途插口说道:
  “这些事情既然身为江湖中人,自然早巳知晓,说它作甚?”
  老大冷冷接着又道:
  “你急什么?听下去好了!”
  “并非我急,实在因为此地不能久停,为昏死之人着想……”
  老大也不容明觉把话况完,就接口道:
  “他们只不过是中了瘴毒,神丸服下之后,我保你巳然无事,顶多一顿饭的光景自然
就会醒来的。”
  “那我就放下心了,你请接着说下去吧。”
  老大瞪了明觉一眼才又说道:
  “很久很久以前,‘幽魂六大修罗’相串到达这绝壑上面的‘不归谷’前,和‘武林
三圣’约搏生死,结果六大修罗和武林三圣,一齐进入不归谷中,但却始终没有再能出谷

  那时六大修罗之中的首长,聂承天聂老前辈,在约搏武林三圣之时,曾派出门下年纪
最小但却功力最高的两个门下,从另一途径绕下绝壑采取一种奇异的花果,以备配制某种
药物……”
  明觉大师此时越发知道所料不虚,他冷眼旁观,明修兄弟仍无动静,有心拖延时刻,
接口插嘴问道:
  “你话语之中颇多矛盾。”
  老大面现怒容沉声问道:
  “矛盾何在?”
  明觉慢条斯理的说道:
  “那‘幽魂六大修罗’之中的聂承天,却又怎知不归谷前绝壑之下生有异花和奇果呢
?”
  胖肿的老二这时大脸绽破了一道血缝,黄牙由血缝中露了出来,似笑非笑地冷诮着说
道:
  “井蛙就是井蛙,聂老前辈曾在不归谷中居留甚久,何事不知?”
  明觉对不归谷中的事情却知之不多,但他仍然能够从老二话语中找出漏洞,于是也笑
着说道: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明明这一位说,六大修罗赴约不归谷另一人口之前,那当然是
并未居留在不归谷中喽?可是你却又说六大修罗居留在不归谷中很久,听来真是矛盾得怕
人,简直……”
  老二厉声接口叱道:
  “六大修罗和武林三圣约搏的原因,就是为了……”
  明觉大师故作恍然之态答道:
  “我这可明白了,原来是争回所居而引起的一场搏斗,先前我没有想到这些,请多恕
罪。”
  老二冷哼一声,老大却接着说道:
  “谁知彼时绝壑已经有人在暗中施弄了诡计,结果那奉令采取异果奇花的两个人,竟
然被困于瘴毒之中……”
  明觉大师神色故意一变,接口说道:
  “哎呀!那这两个人是死定了!”
  老二又忍耐不住,沉声说道:
  “要是那两个人死定了的话,今天你可是当真碰上鬼了!”
  明觉大师心中暗笑,但他却能肃色郑重地既道:
  “莫非两位就是当年下临绝壑采取异果的朋友?”
  老二余怒未熄,恨恨地说道:
  “不是我们难道还是你吗?”
  明觉大师霍地站起,不料他身形难稳,竟然晃晃摇摇地又坐在了地上,皱着眉头苦丧
着脸,似乎不耐晕痛一般。
  老大不知这是明觉故意矫作,立刻问道:
  “你可是觉得头沉而昏痛,腹部……”
  明觉大师不待老大把话说完,又摇头又颔首,手也舞,足也动,似是疼得能够要命一
样,老大话锋一顿对老二道:
  “快,再给他一粒神丸。”
  老二一愣激道:
  “一粒就够了,多给他吃干吗?”
  老大哼了一声道说:
  “他功力高过旁人,中毒最深,发作又最晚,多吃上一粒免掉好些痛楚,咱们也好早
知道点要紧的事情呀。”
  老二赌气又取出了一粒神丸,递给明觉大师说道:
  “拿去,自己吃,没人侍候你的。”
  明觉大师颤抖着右臂,伸手接过神丸,突然像是腹部陡地奇疼难禁似的,腰一哈身一
躬,急忙把神丸吞了下去。
  其实他却在躬身哈腰的当空,手一滑一松,把那粒神丸滑在了他那又肥又大的僧袍袖
中。
  这一手施得很绝,却也很够冒险,万一被这两个怪人发觉,非但是他,连忘我方丈等
人也将难以括命!
  所幸他矫作得极像,这两个怪人又都没有留意,才方始侥幸保留下了一粒奇特的神丸

  明觉深知瘴毒解去之时必须“方便”,适才他已经泻下了余毒,但是当着这两个怪人
,他不能不故作一番,于是片刻过后,他突然急急站起,身躯仍然又摇又晃的不能稳立,
略一顾盼,很快地跑向那块巨石后面去了。
  他趋彼此互难看到之际,悄悄地将那粒神丸放置于肋下的囊袋之中。
  那老二却冷嗤一声对老大说道:
  “老大怎么样,这种东西连一点微弱的痛疼都忍受不了,白白的又糟蹋了一粒神丸,
有多可惜。”
  老大并没有接话,明觉大师却暗中冷笑,他已认定老二要比老大阴损和狡狯得多,迟
早他要给老二点颜色看看。
  老二的话却并没有完,他才待开口,突然掩鼻不迭地说道:
  “隔开了这样远,还这么臭,老大,瘴花的力道比从前又大多了。”
  老大眉头一皱说道:
  “不对,这股臭气是从右面来的,很近很近……”
  他活还没有说完,老二业已发觉另外一件怪事,接口说道:
  “老丈,怎么那两个和尚服下药去这半天啦动都不动呢?”
  老二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明修明恒卧身的地方而去。
  他边走边嗅,一边又连连摇头,等到已经走在明修和明恒身前的时候,突然恨声对老
大说道:
  “老大,你看这群和尚有多大的出息,我说怎会这么臭呢,原来这两个东西不言不语
的已经拉啦!”
  说着他却已飘身避到两三丈外,老大惊哦一声,大步走向明修明恒身前,闭住气息仔
细看了一遍,面色一变也飘身到了老二旁边,悄声说道:
  “老二别喊,我说这两个和尚既然余毒已下,怎地还未回醒呢,原来他们已经被人点
封了穴道。”
  “老大,这是什么人干的,点在哪儿?”
  老二也悄声询问,老大低低地蜕道:
  “老二,这四个和尚之中,有位高手,点穴的手法竟然施的是‘云漫中天’的绝奇功
力!”
  “什么?那岂不是……”
  老大没让老二说完,己悄声接口道:
  “少发空论,多当心就是,万一不对咱们足能打发了他们四个。”
  老二点了点头,适时明觉回归,而忘我方丈也假作醒来,他用手东摸西摸地高声喊道

  “三石,三石,你在哪里,你在……”
  明觉大师急步上前说道:
  “老前辈我在这里。”
  忘我方丈急促地说道:
  “快,快扶起我来,肚子痛得很,大概要方便方便。”
  明觉答应连声,立即扶起忘我方丈又走向巨石后面去了。
  巨石后,明觉才待开口,忘我方丈立即摆手阻止,紧附在明觉耳旁蚊哼般说了几句话
,明觉闻言大喜,并轻嗯作答。
  蚊哼,轻嗯,仍难逃过老大老二以内力静视之功,可惜对方语不成句,不类对答,老
大老二错当是忘我方丈腹痛之下的呻吟之声。
  移时,明觉大师扶着忘我方丈缓缓回来,慢慢地又扶他坐好,忘我方丈才有气无力地
说道:
  “辛家兄弟呢,是死是活呀?”
  “您老人家放心吧,死不了的……”
  忘我方丈不待明觉把话说完,沉声喝道:
  “我是要你去看一看,你不看怎会知道!”
  明觉恭顺地答道:
  “他们已经服过药了,所以……”
  “服过药?什么药?谁给的药?我明明觉得仍然没有离开这片深壑。三石你休想骗我
!”
  “晚辈天胆也不敢欺骗您老人家,我们幸遇大长老的同门,蒙赐专解瘴毒的奇药,方
始死里逃生,晚辈就因为服过药物,才能泻下余毒平安无事,您老人家适才昏卧地上的时
候,也服下了这种奇药,所以晚辈敢说辛家兄弟死不了的。”
  忘我方丈似乎仍然不信,怀疑地问道:
  “你说幸遇大长老的同门,可是指咱们‘铁佛寺’金轮太长老说的?”
  “是的,老前辈。”
  忘我方丈突然沉哼一声叱道:
  “你明明欺我目无所见,金轮太长老师门兄弟,自昔日‘幽魂六修罗’同死‘不归谷
’中之后,早巳生散,如今仍然活在世上的恐怕只有金轮一个人了,你却大胆骗我说……

  老大和老二这时互望一眼之后,老大接口说道:
  “老和尚,狂僧的话并没有丝毫虚假,是我兄弟救了你们,我兄弟和金轮长老也确实
是亲师兄弟。”
  忘我方丈似是因为突然有人在身旁接话,吃了一惊,眨动了一下他那干瘪而失去了眼
珠的蠢厚眼帘,问道:
  “谁?你们是谁?”
  老二已经不耐烦地说道:
  “金轮长老的亲师兄弟,刚刚救你们脱身瘴毒死劫的朋友,老和尚,你是谁,怎么个
称呼呀?”
  忘我方丈的气派却并不因为对方曾经救过自己而稍乐,闻言反而毫无表情地淡然说道

  “要单说救命的这份德情,我和尚自然是应该感激,不过你们既然一再自承是金轮的
亲师兄弟,那话却又当别论了!
  金轮因为师门收徒不按授业师尊而定名位,那‘幽魂六大修罗’对门下一视同仁,故
而他虽是六修罗之首聂承天亲身授艺,排行却在第八名上,他们同堂师兄师弟一共三十三
个人,你们行几?
  此地乃不归谷秘径绝壑,六修罗门下,除当年曾随聂承天到达峨嵋后来渺无消息的‘
熊氏兄弟’之外,再无他人知晓或到达此处,你们骗不了我,说出你们的名姓咱们再淡别
的!”
  第九十五章 约搏一掌  老大和老二这两个怪人,闻言一愣,他俩梦想不到这个又
瞎又丑的老和尚对自己师门中事这样清楚,因之一时忘记了答话。
  明觉大师暗中窥笑,冷眼旁观来来的连台好戏。
  忘我方丈却因为老大老二未能立即答话有些恼了,他突然冷冷地哼了几声,继之低沉
地说道:
  “你们怎不答话,莫非对自己的名姓还要想一想才能记得起来?”
  老大闻言面色一变,才待开口,哪知忘我方丈却又冷笑了一声,缓慢地接着适才所说
有关六修罗的话锋又道:
  “其实你们现在就是想冒充熊氏兄弟都办不到了,当年事,距今已有数十年了,金轮
同门师兄师弟,几乎无人还活在世上。
  金轮若非我和尚破出死命救他不死,也早在二十年前断魂对头手中,其实你们救我们
不死于瘴毒之下,本来是件令人感恩的好事,何苦一定要冒顶他人的名谓呢?除非是三石
有口无心,适才说出了‘铁佛寺’的名称,而你们又恰和我‘铁佛寺’中有仇,才企图…
…”
  老二虽也惊凛忘我方丈的话浯,但他却比老大阴险得多,此时突然在中途哼了一声插
口说道:
  “我们要是和‘铁佛寺’有仇,现在难道不能陡下杀手?”
  忘我方丈哈哈一笑,说道:
  “你们认为‘铁佛寺’中的僧人,这般容易对付?”
  老二又要接话,老大却阻住了他,开口说道:
  “说来老和尚你可能不信,我俩正是适才你曾说过,跟随恩师聂承天前来峨嵋的‘熊
氏兄弟’:熊式文,熊式武。”
  忘我方丈呵呵哈哈的又大笑了起来,说道:
  “我早知道你们早晚会这么答复我的,好好好,就算你们是熊氏兄弟,老和尚我要问
你们三个问题,还有一个特别的要求!”
  老二却冷冷地接口问道:
  “说吧,你有什么问题?”
  忘我方丈也冷冷地答道:
  “三个问题能够证明尔兄弟的真假,不过为?这三个问题本身有种极端的机密分量,
所以你们必须先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仍然是老二开口,他道:
  “说说听!”
  “你们过来,让老和尚我摸摸脸!”
  老二又怒又恼,沉声说道:
  “你拿我们当成了什么?”
  忘我方丈也厉声答道:
  “我把你们当作熊氏兄弟!”
  老大接话问道:
  “老和尚,你这个要求令人英明其妙,难道……”
  忘我方丈不待老大话完,接口道:
  “真金不怕火炼,要是真是熊氏兄弟,自然会答应我老和尚,否则那就绝对不是熊氏
兄弟!”
  老大看看老二,他兄弟皱着双眉点了点头,老大说道:
  “老和尚,我们答应你了,不过事后你要还不出我们一个公道的话,哼哼!老和尚,
怕你想死都很难了!”
  忘我方丈昤嗤一声说道:
  “事后能否还尔等一个公道,那要看尔等是否真乃熊氏兄弟而定了,设若老和尚发觉
尔等并非熊氏兄弟,这‘公道’二字却还不定谁向谁来讨要呢!”
  忘我方丈言下之意,很明显地告诉老大老二,要是他两个并非熊氏兄弟,老方丈大概
想对付他们了。
  可是老大和老二却没有接话,大步行向忘我方丈身前,本来距离不足两丈,几步已经
到达:
  忘我方丈却点头指着左边的老大说道:
  “你是哪个?”
  “熊式文!”
  忘我方丈摇头问道:
  “你的左脚曾经受过伤吗?”
  这一问却吓得老大和老二变了脸色,神情立即恭顺了不少。
  忘我方丈因为老大没有答话,不由沉声又道: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呢?”
  老大这才如梦方醒急忙说道:
  “当年被困……”
  他刚说到这里,老二咳嗽一声,老大话锋一变又道:
  “不错,我左脚曾经折断,现在早巳好了。”
  忘我方丈冷嗤一声说道:
  “早巳好了?莫非你施展‘幽魂飘风’身法的时候,仍然能够发挥出全部的功力?”

  老大和老二又是一惊,老大呐呐地说道:
  “差半筹火候,不过已经……”
  忘我方丈不等他把话说完,哼了一声说道:
  “毫厘之差,谬之千里,半分之误,生命葬送,你今后必须会心思考出一朝万一之时
补此不足而护命的妙式来,否则迟早因此而丧命!”
  说到这里他不容老大答话,手指老二又道:
  “你现在心有不服,故而气浊而神浮,本来你的功力就差着你大哥些许,再要临敌气
躁,遇上高手焉有命在?”
  老二现在虽说对这个老残的和尚,已然另眼看待,不过他仍然疑念未去,闻言冷冷地
说道:
  “老和尚你先少吹胡子瞪跟睛的……”
  老大不待兄弟说出下面的话来,已接口叱道:
  “二弟住口!”
  忘我方丈这次却微然一笑说道:
  “不要紧,老大你不用管他,‘吹胡子瞪跟腈’是句俗话,说惯了自然就顺着溜出口
来,别看我眼瞎了,心却没瞎,有意和没意的话,我还听得出来,没有关系,老二你接着
说下去。”
  老二这才想起来忘我方丈是个瞎子,不由一皱眉头说道:
  “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摸脸就快一点。”
  “好,我就先摸摸你,过来。”
  老二忍着气叫忘我方丈摸了半天,老大继之完成了这个过程,忘我方丈却沉思有顷说
道:
  “我没有见过熊氏兄弟,几十年来他们当然也应该已经老了,不过听说他们兄弟貌相
非常英俊,你们两个,一位是虚浮肿胖,一位却又瘦得像个吊死鬼,要说就是熊氏兄弟,
实在叫人难信!”
  老大和者二这才明白忘我方丈摸脸的原故,不由又互望了一眼,老大慢吞吞地说道:

  “不瞒老和尚说,当年我们兄弟不是这个样子,因为无心被困瘴毒之中,所以才改变
了形貌!”
  忘我方丈闻言点头说道:
  “这句话有些道理,此间又恰有极为歹毒的‘七彩蚀瘴’,就像我老和尚一样,和当
年变得成了天上地下,好,这一关咱们算是过去了,不过我老和尚已说过,另外还有三个
问题要问你们呢,这三个问题说复杂,复杂到了家,说简单却又简单到极点,你们要是熊
氏兄弟的话,绝对能够回答得出来,反之任凭你们有多聪明,也休想能够答上半句!”
  说着他突然右手食指指着天上呼道:
  “天在人上!”
  老大和老二这次非但面色已变,神态也肃穆万分,两个人缓缓一起低声恭敬地答话道

  “人定胜天!”
  忘我方丈神色也庄严地又道:
  “人定虽能胜天,却贵在恒毅!”
  老大和老二又同声答道:
  “遵诚有恒!”
  忘我方上突然扬声喝道:
  “仁、义、忠、信,何者为先?”
  老大老二也高声答道:
  “天、地、君、亲,师命乃首。”
  忘我方丈哈哈一笑,欢颇说道:
  “好好,你们兄弟果然是熊家哥儿们,那是一家人了,你们既然在这里很久很久,不
会没有居所,走,别的话咱们到家里谈去。”
  老大老二竟然没有再发出疑问,明觉大师却有心地说道:
  “老人家,辛家兄弟还封着三处大穴呢,刚才服下熊家兄弟的神丸之后,又弄脏了衣
衫,这可怎么办呀?”
  忘我方丈残眉一皱说道:
  “我倒把这个忘了。”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顿,转对熊氏兄弟说道:
  “这里可有山泉?”
  熊式文接活回道:
  “行约半里有处小溪,可以涤物。”
  忘我方丈含笑点头,继之又对熊氏兄弟说道:
  “那辛家哥儿两个,被我用‘云漫中天’的功力点封了穴道,你们兄弟应当能够解开
,就去帮个忙吧。”
  熊氏兄弟闻言一愣,熊式武却道:
  “我们弟兄虽然看得出来这是‘云漫中天’的神功所封,可是却没有拍解这种功力的
技艺。”
  忘我方丈似是极感惊凛地说道:
  “你们六位前人都没有传过这种功力?”
  熊式文答道:
  “恩师等曾经详细解说过这种功力的奇绝之处,但却没有传授。”
  忘我方丈喟叹一声自语说道:
  “聂老大竟然不把这种功力传授给你们,想来真是令人不解!”
  说着他转对明觉道:
  “你去拍开辛家哥儿两个,叫他们随在后面走。”
  明觉大师答应一声,步向明修明恒卧身之处,忘我方丈这时却又转对熊氏兄弟说道:

  “有劳贤昆仲领路了,我自会相随身后的。”
  熊氏兄弟一边答应着,一边目光瞥向明觉大师,只见明觉大师五指一张一阖,明修与
明恒已双双醒来。
  熊氏兄弟面色微变,互望了一眼之后,立即转身带路走去。
  忘我方丈随行身后,不慌不忙,望之绝对不像双目失明之人。
  明觉和明修明恒走得慢了一些,那是因为辛家兄弟不能疾行的关系。
  其实明觉已受忘我方丈的指教,有心和明修等缓步留后,以便小心而详细地嘱咐他们
两个人,免得误出话语坏了大事。
  等明修明恒了然一切的时候,他们也正好走到耶小溪旁边,明修明恒立即洗衣沐体,
熊氏兄弟和忘我方丈仁步溪旁相候。
  熊老二熊式武,虽在忘我方丈的先知和气魄上面,默然自承输了一筹,不过心中总还
觉得有些疑虑不安,此时趁辛家弟兄沐体之暇,说道:
  “老和尚,这两位姓辛的朋友,似乎出家没有好久嘛,看他整理衣衫仍然有些别扭的
样子。”
  忘我方丈淡然说道:
  “你眼力很高,能注意到小的地方,要是再能遇事莫过多疑,对敌心静安然的话,就
是无敌的高手了。
  辛家兄弟非但当和尚不久,至今还不能就算是‘铁拂寺’的门下,他兄弟各有一处暗
穴被我封死,等回寺之后才能代其解开呢。”
  熊老二奇怪地问道:
  “这又是什么原因?”
  “前些日子他们兄弟到‘铁佛寺’寻仇,被老和尚我擒获,因为他两个还有些用处,
我才决定收归门下。”
  “不过他们却是当年‘火怪’寸飞的第三代掌门之人,暗器极端歹毒,功力也不错,
故而用绝门手法点其暗穴,设若他们兄弟此间事了仍能活命而忠诚的话,回寺之后就算是
‘铁佛寺’中的僧人了。”
  熊式武峨了一声,没再发问,他心中已经决定了一件事情的计划,忘我方丈早巳洞悉
熊老二的诡谋,却故作毫无所知。
  明修明恒沐浴完毕,只是衣衫无可更换,所幸僧袍足能蔽体,一行人遂在熊氏兄弟带
路之下,步向溪右面右。
  移时,到达一座天然的石洞,洞中洁净异常,共有三处通连着的石室,辛氏兄弟找到
木枝,生起火来烘烤衣衫。
  明觉大师扶着方丈坐于洞中木殿之上,熊老大这才开口说道:
  “老和尚,现在可否示下您的名姓和来历?”
  忘我方丈点头说道:
  “当年武林之中,有位人称‘玉潘安’的欧阳易,你们可听人况过?”
  熊式武接话问道:
  “你说的可是那曾经自承系‘飞龙山庄’庄主,江湖人称‘笑面银豺’的欧阳易?”

  “不错。”
  熊老二冷冷地况道:
  “听说过这个人,不过年头可不少了。”
  忘我方丈颔首接口说道:
  “嗯,是几十年前‘不归谷’尚未沉沦时候的事了。”
  熊老大轻轻地问道:
  “老和尚为什么突然提起此人来呢?”
  明觉大师一旁冷冷地说道:
  “你们两个不是问这位老人家的名姓吗,这位老人家就是当年名震天下的‘玉潘安’
欧阳易!”
  熊老二闻言忍不住嗤笑出声,明觉勃然说道:
  “熊式武,你笑什么?”
  熊式武冷冷地说道:“我笑欧阳易他还活在世上?”
  明觉怒叱一声道:“熊式武,这句话你要自负其责!”
  熊式武哈哈狂笑了一声,沉色说道:
  “若非念你是‘铁佛寺’僧,和尚,熊式武早就叫你知道对熊某兄弟出言无状的下场
了!”
  明觉又待接话,忘我方丈却挥手示止,转对熊式武道:
  “你是不信我就是欧阳易了?”
  熊式武瞥了他胞兄一眼,答道:“实难相信。”
  “那要怎样你才会相信呢?”
  熊式武又看了熊式文一眼,说道:“另无良策,只有接我一掌而试真假!”
  忘我方丈闻言微笑着说道:“熊式武,一举搏后,你怎能知晓真假呢?”
  熊式武冷冷地接话说道:
  “据说那欧阳易身怀罕绝之技,当年大约武林之中,除三圣及我兄弟之恩师而外,能
胜过他的怕再没有人了,数十年之隔,我兄弟在这绝壑之内潜修功力寸步未离,自认巳然
到达昔恩师的火候和境地,设若老和尚你果然是那欧阳易的话,今日的功力自然又胜过往
昔,因此一掌搏后,熊式武自命能够判断真假。”
  忘我方丈闻言爽朗地大笑起来,继又慨然说道:
  “你未免屯太看重我欧阳易了,昔日武林胜过我欧阳易的人物,多如牛毛,欧阳易实
不敢当你这般重视。
  不过我如今虽已老残,却雄心犹在,你既愿意以一掌之傅而定真假,欧阳易自当从命
,可是熊式武你要记住,欧阳易份属尊长,你目无尊长妄逞英豪,稍停一掌搏后,欧阳易
设若不胜,除自认老迈无能之外,再无话说,要是我掌力胜你,熊式武,你却要身受抗上
违上的重责了!”  熊式武再次和熊式文示意,然后答道:“敬如所命,设有不胜,任
凭责罚!”
  忘我方丈点头说道:“有信心总是好的,熊式武,怎样动手呀?”
  “互立三步,同时掌发,各凭内力相搏就是。”
  忘我方丈嗯了一声说道:“我双目失明难见百物,这座洞府有多宽阔?”
  熊式武冷冷地说道:“长约三丈,深够两丈有余,老和尚问这些作甚。”
  忘我方丈并未答话,缓缓站起对明觉大师说道:
  “三石扶我出去,我和熊式武在洞外较搏!”
  明觉答应一声,上前扶着忘我方丈,熊式武却嗤笑一声道:
  “莫非这座石洞不够宽敞?”
  忘我方丈仍然没有理他,明觉大师却一边扶着老方丈踱向洞外,一边冷冷地转对熊式
武道:
  “洞要够大,老人家不会到洞外去的,难道给你留下个歇宿的地方你还不满意?”
  熊式武接口说道:“满意与否要等一搏之后才能沦定呢。”
  熊式文一言不发,随在他弟弟的身后跟忘我方丈师徒鱼贯走出了山洞。
  洞外约妥,由熊式文高呼“动手”为令,继之双方发掌。
  忘我方丈立于右旁,熊式武让身左边,相距三步,提力相待。
  霍地听到熊式文高呼一声“动手”!熊式武已含蓄劲力施展独门的功法拍出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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