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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天蚕变27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Oct 29 21:49:04 1999), 转信
天蚕变
第二十七回 重建三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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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弘终于抬起头,立即就看到无敌眼睛中的恐惧。
那种恐惧别人也许看不出来,公孙弘却实在太熟悉无敌的性格,无敌的一喜一怒,
往往只一眼就能够看得出。
恐惧的经验他虽然不多,亦已足够。
观日峰独战天帝、傅玉书、风、雷、雨、电,此前在堂上目睹天帝倒在云飞扬、燕
冲天天蚕功之下,无敌的眼睛中都露出那种神色。
公孙弘在观日峰一战之前虽然从未见过无敌露出那种眼神,公孙弘仍然有一种感觉。
──在无敌,那就是恐惧的表示。
再看云飞扬,端坐在那里、眼帘垂低,表面上看来,出奇的平静。
公孙弘再看一眼,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
就这样看来无敌已经输了三分。
※ ※ ※
一盏盏灯笼先后亮起,整座院子被照耀得亮如白昼。
雨势这时候已经逐渐减弱,间歇有几下雷声,闪电划空,亦似乎没有那么炫目了。
云飞扬终于张开眼睛,表面上看来虽然平静,眼瞳中却仍然尽是悲愤之色。
他缓缓地站起身子,一步步走了出去。
无敌亦同时张开了眼睛,站起身子。
暴喝声中,云飞扬身形陡急,首先冲了过去,无敌一声不发,亦自迎前。
四只手掌迅速撞在一起,霹雳声响,无敌左右脚变换,双掌翻、挑、劈、截,眨眼
间,一连攻出了一百二十七掌,每一掌都是攻向云飞扬要害。
云飞扬双掌亦有迅速变化,连接无敌一百二十七掌,双掌车轮般滚转,一掌急似一
掌,回攻向独孤无敌。
武当六绝的霹雳掌威猛无俦,再加上天蚕功力,就更惊人。
无敌接云飞扬二百一十四掌,身形已被迫退了十六步。
云飞扬掌势更急,再来一百七十掌,将无敌迫到高墙之前,徒然一退,双掌一翻、
一抬、一合,运起十成功力疾击向前去!
无敌一身衣衫剎那间鼓起,灭绝魔功全运了起来,疾迎向击来的双掌。
“轰”的一串巨震,云飞扬倒退三步,无敌整个身子却倒嵌进那面墙壁内。
白 粉屑般飞扬,周围的墙壁蛛网一样裂开,无敌面如金纸,一缕鲜血从嘴角流下
来。他的一双手掌仍护住胸膛。
云飞扬双掌再翻,这两掌还未击出,身后风声急响,一股威猛的掌风凌空压下来。
他耳听燕冲天一声道:“无耻!”想也不想,双掌往后拍出。
“叭!”一声,云飞扬身形不动,暗袭他的那个人却被震得倒翻了出来。
那不是别人,就是公孙弘,双掌与云飞扬双掌接实,顿时被震得五脏翻腾,鲜血狂
喷。
他着地一个翻滚,又扑了过去,一面狂呼道:“师父快走!”
无敌都看在眼内,眼角的肌肉一下抽搐,一咬牙,当机立断,疾退了出去。
这绝不是他一向的行事作风,但现在的无敌,亦已不是往日的无敌。
无敌门已毁,这一个无敌门主,早已经没有门主的威风、门主的风度。
云飞扬方待追过去,公孙弘双掌已到,显然拚尽全身真力,若是击中,亦会重伤。
云飞扬不能不接下公孙弘的双掌,两下接实,公孙弘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他仍然
缠住了云飞扬,双掌拚命地攻上。
他的武功虽然远比不上云飞扬,但要摆脱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云飞扬掌势凌厉,变化迅速,几个照面下来,双掌又击在公孙弘身上。
公孙弘鲜血狂喷,五 肺腑都已被震得离位,实在已支持不住,烂泥般倒下去,可
是他的一双手仍然抱住了云飞扬的双脚。
云飞扬掌已举起,实在狠不起心肠击下,嘶声道:“你……这是干什么,他弃你不
顾,你还要为他拚命。”
“无论如何,他到底都是我的师……父……”公孙弘语声断断续续,水珠披面而下,
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云飞扬不由怔在那里。
“照……照顾我……我师妹──”语声一落,公孙弘终于松手,气亦绝。
云飞扬不觉蹲下身子,拉住了公孙弘,嘴唇颤动,但咽喉发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雨水不停落在他身上,他似乎一些感觉也没有,就呆在那里。
燕冲天已走了过来,目光落在公孙弘身上,不由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独孤无
敌竟然有一个这样的弟子。”
其它人全都没有作声,心里也没有一个认为燕冲天说得不对。
云飞扬终于开口,道:“他是一条好汉子!”
燕冲天目光一转,那边墙上裂出了一个人形的洞,无敌却已不知所踪。
“可惜他投错了独孤无敌做师父。”燕冲天目光再落在公孙弘身上,叹了一口气。
他说着抱起公孙弘的尸体,站起身,往大堂那边走去。
无敌不能再在江湖上立足,他云飞扬又如何能?
燕冲天没有叫住云飞扬,无言跟在云飞扬的身后,他知道,云飞扬的心情是怎样沉
重,也知道今日的事情对云飞扬是怎样的打击。
可是他又能够怎样?
傅香君扶着沉曼君的尸体,呆蹲在那边,看见云飞扬走过,呆望着云飞扬,也没有
话说。
云飞扬将公孙弘的尸体在大堂放下,又走了回来。抱起了沉曼君的尸体。
他好象没有发觉傅香君的存在。
“云大哥──”傅香君忍不住叫了一声。
云飞扬看了傅香君一眼,笑笑,这笑容看在傅香君眼内,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云飞扬笑得简直就像是一个白痴,随即抱着沉曼君的尸体向大堂那边走去。
傅香君呆望着云飞扬的背影,怔在那里,一直到燕冲天走到他身旁,伸手按在她肩
头,才醒过来。
“香君──”燕冲天叹息道:“你去劝劝小飞……”
“我?”傅香君苦笑。
“现在只有你还能劝得服他了。”燕冲天亦自苦笑道:“像我这样一个直心肠的人,
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劝他放开胸怀。”
“我尽量一试──”傅香君一点信心也没有,虽然她曾与云飞扬出生入死,但云飞
扬这一次所受的打击,却实在太大。
她看看燕冲天,终于移动脚步,燕冲天看着她走了几步,毕竟还是放心不下,跟了
过去,傅香君走到大堂的时候,大堂上只有沉曼君、公孙弘两具尸体放在地上,云飞扬
已经不在。
傅香君放目四顾,脱口呼道:“云大哥──”燕冲天应声加快脚步,急掠了进来,
忙问傅香君道:“小飞呢?”
傅香君摇头道:“不知他去了哪儿。”
“这时候他到处乱闯,很容易出事,一定要把他找回来──”燕冲天一顿足,急步
奔出。
傅香君追了上去。
才出大堂,迎面一人走来,正是武当弟子姚峰,一见燕冲天,加快脚步,一面道:
“师伯,飞扬往那边走了,叫也叫不住,你老人家……”
燕冲天截喝道:“往哪边?”
姚峰抬手一指,不待他开口,燕冲天已经奔马一样奔出。
傅香君急忙追前,但轻功到底还不如燕冲天,片刻便已被燕冲天远远地拋下。
※ ※ ※
山野中风更大,雨亦好象大了一些,闪电划过,万物齐皆突然一亮,那看来简直就
像是第二个世界。
豆大的雨点洒在树叶上,发出一阵阵簌簌的声响,听来令人更觉心寒。
云飞扬却一点感觉也没有,茫然扶立在一株大树前,任由风吹雨打。
“独孤凤是我的妹妹……”他喃喃自语的总是这样的一句话。
燕冲天来到了他身旁,云飞扬仍一无所觉。
他认识独孤凤,由斗气以至互相关心,种种情景此际都一一涌上心头。
本来是甜蜜的回忆,现在却变成穿肠毒酒一样,它的肝肠彷佛已为之寸断。
喃喃着,他终于忍不住嘶声大叫,挥拳痛击在那株大树上,左一拳右一拳,密如雨
点。
燕冲天没有阻止,看着却不禁老泪纵横。
云飞扬的遭遇,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若看在眼内,相信亦不免为之伤感。
“劈啪”一声,那株树终于被击断,倒下去,云飞扬仍然虚击一拳,才又怔住在那
里。
燕冲天这才伸手按住云飞扬肩头,道:“小飞,算了──”
云飞扬茫然回过身来,看看燕冲天,哑声道:“师伯──”语声一落,他“噗”地
跪倒,抱着燕冲天的双脚,痛哭起来。
风雨未绝,何时方歇?
※ ※ ※
独孤凤的难过绝不在云飞扬之下,她一身被雨水湿透,跄踉着不住往前走。
狂风暴雨黑夜中根本不容易辨别道路,她也根本没有去分辨。
天地苍茫,何去何从,她完全不知道,也不知道走着走着,竟又转回到无敌门的总
坛附近。
闪电亮处,在她的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她泪眼模糊,仍然认得出那个人是傅香君。
她的脚步不觉停下,傅香君脚步动作快,急奔到独孤凤身前。
“凤姊姊──”
“香君──”独孤凤呆应了一声。
傅香君伸手扶住独孤凤,道:“凤姊姊,这件事我全都知道了。”
独孤凤悲从中来,伏倒在傅香君的怀中。
傅香君悲叹着道:“我一路本来是为你们两人祝福,谁知道……”
说话未已,独孤凤已忍不住放声哭起来。
傅香君紧搂着独孤凤,没有劝止,她知道,能够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对于独孤凤,
反而是一件好事。
她只是搂着独孤凤,最后自己亦忍不住,痛哭出来。
两个女孩子就这样紧拥在一起,在风雨下哭成一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独孤凤才收住了哭声,从傅香君怀中挣出来,反捉着傅香君的
双臂道:“香君,你答应我一件事。”
傅香君道:“你说好了……”
“替我好好照顾小……照顾我大哥──”语声一落,独孤凤一松手,转身狂奔出去。
傅香君一怔,立即脱口大呼道:“凤姊姊──”独孤凤听若罔闻,眨眼间消失在黑
暗中。
傅香君追前几步,就停下来,望着独孤凤的去向,眼泪不禁又流下。
※ ※ ※
红烛烧残,蜡泪已干。
云飞扬亦无泪再流,仍然呆坐在案前,看着那一对已烧尽的龙凤烛发呆。
长夜已消逝,风雨亦歇,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正照在云飞扬的脸上。
云飞扬完全没有反应。
檐前间中仍然有几滴水珠滴下,映着阳光,晶莹发亮,犹如一颗颗的明珠,却更像
泪珠。
门开处,傅香君捧着一碗粥走进来。
“你醒来了?”傅香君口里这样问,叹息在心中,她又怎不知道云飞扬一夜未睡?
云飞扬完全没有反应,彷佛根本就没有发觉傅香君的进入,也没有听到傅香君的语
声。
傅香君将那碗粥放在桌上,再叹一声,道:“云大哥──”
云飞扬如梦初醒,看了傅香君一眼,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傅香君苦笑道:“才进来。”
云飞扬沉默了一下,倏地问道:“凤……我的妹妹呢?”
傅香君还是说了真话,道:“走了。”
“走了?”云飞扬欲言又止。
“她很好,你不用担心。”傅香君强装笑脸,道:“你还是趁热吃了这碗粥。”
云飞扬摇头。
“那──我放在这里,什么时候吃也好,却一定要吃的。”傅香君也不待云飞扬答
话,接着又道:“我出去了。”
云飞扬待要叫傅香君将那碗粥也拿出去的时候,傅香君已急步走出了房间。
才转过走廊,傅香君的眼泪已流下,她实在不忍看见云飞扬那种白痴一样的神态。
燕冲天从转角处走出,关心地问道:“他怎样了?”
“还是呆坐在那里。”
燕冲天看着傅香君叹息道:“香君,委屈你了。”
傅香君低声应道:“不委屈──”眼泪又流下。
※ ※ ※
三天过去,云飞扬还是那样子,滴水也不沾唇。
傅香君束手无策,她虽然明白云飞扬的心情,却担心这样下去,云飞扬的健康会大
受影响。
燕冲天一样担心,到第四天头上,看见傅香君捧着一碗冷了的粥走出来,灰白的双
眉立时结在一起。
他没有问,傅香君也没有说,苦笑摇头,从他身旁走过。
燕冲天不觉跟在傅香君身后,来到了内堂,看着傅香君将粥倒回锅里,一声长叹道:
“他到底打什么主意?”
傅香君摇头道:“只是伤心过度,现在我们唯一有希望他尽快将那天晚上的事情忘
记,离开这地方。”
燕冲天亦自摇头道:“我看他,是很难忘记的了。”
“云大哥实在命苦。”
“香君,你心地这样善良,人又漂亮,我真是不明白小飞──”说到一半,燕冲天
才想起这这时候不适宜说这些话,一顿,改口道:“不成,这样下去,害己害人,我一
定要当头棒喝,将他痛骂一顿,教他振奋做人。”
他说着转身奔了出去。
傅香君一把拉不住,忙追在他身后。
※ ※ ※
房门虚掩,燕冲天推门而入,看不见云飞扬,只见烛台之下压着一封信!燕冲天目
光一扫,急步奔到桌前,拿起那封信一看,眼睛鸽蛋般睁大。
傅香君追了进来,看在眼内,急忙问道:“云大哥他怎样了?”
燕冲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信递给傅香君道:“出关去了。”
傅香君一呆,将信接过,匆匆看了一遍,颓然坐下来。
燕冲天摇头,叹息道:“这样总好过郁死这里。”
傅香君呆呆领首。燕冲天转顾傅香君,强笑道:“小飞年纪已不小,武功又好,你
不必担心他有什么意外。”
傅香君只有领首。
燕冲天沉吟接道:“小飞既然出了关外,我们也不必留在这里。”
傅香君方待说什么,燕冲天已又道:“你反正没有地方可去,不若亦随我回武当,
反正小飞心情平静下来,一定会重返武当山的。”
傅香君考虑了一会,终于领首应允。
燕冲天缓步走出屋外,目光一扫,道:“无敌门名存实亡,这地方一直是无敌门荼
毒武林的根据地,留下来无用,还是一把火烧光算了。”
无敌门总坛的存亡也就决定在燕冲天这句话。
※ ※ ※
燕冲天一行于是在飞扬的烈焰照耀下离开了无敌门,风助火势,越发不可收拾,无
敌门的总坛迅速化为一片火海!
烈火烧了两天一夜,才在一场暴雨之下熄灭,无敌门的总坛已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放目望去,到处都是颓垣断壁,烧焦的梁木横七竖八,暴雨下更觉苍凉。
暴雨中,一个人幽灵似地出现在无敌门大门石阶之前。
石阶亦已被熏黑,往门内望去,已看不见一丁点的火光。
那个人的眼睛中彷佛有烈火在燃烧。
──怒火!
他的双拳紧握,头发、衣衫,由上至下,尽皆湿透,他的背脊彷佛亦已被雨水打得
直不起来。他的确已无当年的威势。
──独孤无敌!
他早就已经来了,看着烈火将无敌门的总坛吞噬,一点办法也没有。
无敌门败在 幸 谷之下的时候,他身边最少还有公孙弘,还有独孤凤,现在他什么
都已没有了,只是独孤一个人。
“无敌门,无敌门……”喃喃着,无敌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悲激的笑声传出很远很远,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的笑声。
无敌现在确实亦接近疯狂!
※ ※ ※
正午。
百家集这一天的正午与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青石板的长街上人来人往,还是像平
日那么的热闹。
百家集是一个老名字,本来也的确只有百家,现在却已逾千户。
地当要冲,过路客商自然也多得很,是促成这地方繁盛的其中一个原因。
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无论来了什么人也一样不会太惹人注目,何况那个人只是将头上
的草笠盖得比一般人低一些。
除非特别弯下身去看,否则实在不容易看见这草笠下的脸庞,还用一方黑布里起来。
这个人也是靠着墙壁走,尽量避免与路上的行人接触,每一步的距离竟然都一样,
彷佛量度过才走。
※ ※ ※
长街转角处,有一个算命先生,小桌子垂下来的白布上写着卜天机三字。
他的脸色不大好,苍白得一如那块白布,两眼亦翻白,竟还是一个瞎子。
戴着草笠的那个人也就在算命先生的小摊子之前停下来。
算命先生不停地弄着签筒,突然好象发觉有人走近来,停下手,半侧着脑袋,道:
“阁下来算命?”
“不错。”戴草笠的人语声很阴沉。
“算自己还是算别人?”
“一个好朋友!”
“什么时候出生的?”
“正月初三。”
“今年多大了?”
“六十出头。”
“要算他什么?”
“还能活多久?”
算命先生“哦”了一声,签筒一阵摇动,摇出了一根竹签来。
那竹签之上写着第三十八签,算命先生白眼向天,乌爪似的两根手指往下一拈,不
偏不倚拈起那根竹签,随又插回签筒内,突然摇头道:“他已经死了,还算来作甚?”
“那我该怎样?”
“还是去街头那间香烛店买七支蜡烛去拜祭一下你那位好朋友。”
戴着草笠的那个人一声不发,转身就走。算命先生也没有要他将钱留下,继续拨弄
签筒,那一双反白的眼睛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散发着一种邪恶至极的光芒。
有谁看得出?
※ ※ ※
香烛店并不大,戴着草笠的那个人走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其它的客人。
一个伙计上前招呼道:“客官要买些什么?”
“蜡烛──”
“多少支?”
“七支──”
“一般人买蜡烛都是成双成对,客官你……”
“只买七支。”
“好,一支一两,这就要你七两银子。”
七两银子买七支蜡烛,这若是别人听到一定会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戴着草笠的
那个人却是一点也嫌贵,拿出七两银子,放在柜台上。
那个伙计果然只数给他七支蜡烛!
戴草笠的人随即问道:“我要拜祭一个好朋友,这些蜡烛该怎样用才好?”
“人死入土为安,客官还是先去周家长生店买一副比较好的棺材。”
“周家长生店?”
※ ※ ※
长生店的门关闭,却一推即开。
虽然是白天,店内仍是一片阴森,窗户都遮上黑巾,气氛甚为恐怖。
戴草笠的人走了进去,反手将门掩上!道:“有人在吗?”
语声甫落,一阵格吱吱的声响突然从棺材中发出来,戴草笠的那个人若无其事,立
在原地。
火光闪处,一个驼子手掌油灯在一副棺材之后的暗影中走出来,道:“找谁?”
“来买棺材。”
“什么价钱的?”
“价钱不要紧,只要好!”戴草笠的那个人拿出那七支蜡烛迎前去一燃亮。
驼子这才问道:“客官要杀什么人?”
“燕冲天──”戴草笠的那个人一字一顿地说。
驼子呆了一呆,道:“武当燕冲天?”
“多少钱?”
驼子反问道:“你能出多少钱?”
“十万两银子!”戴草笠的那个人的出手亦不可谓不阔绰了。
驼子又一呆,道:“这个价钱我们同意,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戴草笠的那个人没有动。
驼子嘿嘿冷笑道:“你既然找得到这里来,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燕冲天死后一个
月之内,你将钱送到这里来,一两也绝不能少。”
戴草笠的那个人沉声道:“一定。”
驼子道:“蜡烛既然已经在那里燃烧,也就是说这宗生意我们已经决定接下来,你
若是身上根本就没有十万两银子,由现在开始,赶快去筹备了。”
“你们放心──”
驼子干笑道:“我们从来没有为这种事担心过,相信客官比我们更明白。”
戴草笠的那个人一声冷笑道:“希望你们也不会令我失望。”
“十万两银子的生意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亏本的生意,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务求不
致于辜负客人对我们的祈望。”
戴草笠的那个人只是冷笑。
驼子移前一步,伸出一只手指,道:“一个月只有三十天,很快会过去。”
戴草笠的那个人冷笑道:“这不是担心是什么?”
驼子将油灯挑亮了一些,道:“杀一个燕冲天若是赚不到钱,再要被一个独孤无敌
那样的高手,势必会令我们元气大伤。”
戴草笠的那个人毫无反应。
驼子接着又道:“可惜客官并不是独孤无敌,否则我们怎会不放心?”
“哦。”那个人好象有些诧异。
“无敌门虽然毁了,独孤无敌若是听到这句话,一定会痛尽三杯。”语声一落,戴
草笠的那个人转身走了出去。
驼子目送那人走出门外,阴森森地一笑,将油 吹灭!
长生店内并没有暗下来,那七支蜡烛继续在燃烧。
※ ※ ※
百家集东面三里之外有一座小松岗,戴草笠的那个人离开了百家集,一直走到这座
松岗之上才停下脚步。
他的手中多了一壶酒,三只杯子。
在一方大石之上坐下,他随即斟满了三杯酒,然后将草笠取下,再将蒙面的那块黑
布也拉下来。
──独孤无敌!
连饮三杯,他就将 杯掷下 山岗。
这三杯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痛饮,只有他才知道,他的脸上虽然露出一丝冷笑,眼瞳
里却一线笑意也没有。
“天杀”是一个杀人组织,存在江湖上已经多年,很庞大,却也很神秘。
这个组织的成员没有私仇,眼中只有钱,也只是认钱,从来不认人。
无敌早就想并吞这个组织,可是一直都没有成功,他虽然摸不透这个组织的老巢,
对于这个组织的严密与行事的迅速、功效一直都很欣赏。
而这个组织的联络方法,他也很清楚,可是他怎也想不到,竟然有这样的一天,会
求到这个组织去替他杀人。
喝下了那三杯酒,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无敌门已真的不可能再出现。
山岗上风急,松涛一阵又一阵,风吹乱了无敌的须发,也吹乱了他的心。
──身为一门之主,一代枭雄,应否采取这种报复手段?
他开始考虑到这个问题。
只是蜡烛这时候必定已经燃尽,就是他改变初衷,也没有用的了。
燕冲天当然没有忘记独孤无敌,却没有派人去打听独孤无敌的下落,在他的心目中,
独孤无敌已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实在不想再把精力浪费在这个人的身上,又
何况武当山上百废待举。
毁坏不堪的三清殿在重新修筑,负责这工作的都是附近叫来的匠人,武当派的弟子
虽然都很想出一份力气,燕冲天却更希望他们多练一刻武功。
连遭浩劫,武当派人材凋零,云飞扬若是此去不返,后继之人,燕冲天不由得大伤
脑筋,有谁看得出他心中的忧虑?
※ ※ ※
也是正午,燕冲天传了一套拳术,着各人去苦练,又向三清殿这边走来。
在他这已成了习惯。
一个个工匠忙着工作,年纪较大的两个看见燕冲天走来,停下手,各打了一个招呼。
燕冲天信口问道:“差不多了?”
那两个工匠点点头,一个道:“最多还要十天就可以完工。”
他只顾着回答燕冲天,冷不防一步踏错,从竹架上跌了下来。
“小心──”燕冲天急掠了过去,一伸手,及时将那个工匠接住。
一接实,他就发觉不妥,那个工匠的身子分明远比一般人轻灵!
那个工匠的袖中实时射出了两筒袖箭,左右齐射在燕冲天的胸腹之上!
两筒十四支袖箭,强劲非常,燕冲天虽然真气立即运行,仍然让那些袖箭射进了肌
肉内一寸,燕冲天完全不感觉刺痛,只是一阵麻木。
“毒箭!”燕冲天心头一凛,那个工匠的手中已各多了一支锋笔,左右插向燕冲天
的太阳穴。
燕冲天更快,他双手才举起,已被燕冲天掷出去,撞在墙壁上,烂泥般倒下。
在燕冲天身外周围的地面同时裂开了五个大洞,泥土飞扬中,五个黑衣人急拔而起,
五柄狭长的利剑还急取燕冲天五处要害!
燕冲天暴喝挥掌,断两剑,震飞两剑,连环三掌,将三个黑衣人击得断线纸鸢一样
飞开,他身形再转,抓住了那个黑衣人的右脚足踝,竟就将那个黑衣人当作锤子一样,
痛击在另一个黑衣人的头上。
“叭”的一声,两个黑衣人鲜血横飞,当场毙命,在下的那一个双脚陷入地面几近
半尺。
一张奇大的金属网旋即从滴水飞檐上洒下,将燕冲天网起来。
燕冲天双掌急振,那张金属网被震得往上飞起来,千百点闪亮的寒星接向燕冲天射
至!
那些工匠竟然全都是“天杀”组织的人,暗器一射出,亦扑了下去,十一个人,十
一种兵器,每一种都是专破内家气功,而且蓝汪汪的全都淬上剧毒。
燕冲天双袖急扫,将暗器卷落,那张巨网又落下,在地上的四个工匠同时分从四个
方向窜出,各抓住一角,团团疾转。
燕冲天连发两掌都被振开,眨眼间,已被那张巨网里起来。
他当机立断,双掌一插一分,“ oo! 一阵乱响,那张巨网竟被他硬生生撕破,
那些人这时候亦已扑到了,其中几个竟然猿猴一样爬在燕冲天的身上。
燕冲天双掌疾翻,喝叱声中,骨碎声连响,一个黑衣人被他震得五脏离位,命丧当
场,可是他的身上亦中了五支奇怪的兵器。
鲜血“哧哧”地从兵器的血槽射出,眨眼间,燕冲天已变成一个血人似的!
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势,连发数掌,又有几个黑衣人被他击杀在掌下,可是他的双手
亦被四个黑衣人锁住,闪电一剑实时纵滴水飞檐上射下来。
燕冲天眼见剑光,暴喝一声,双臂一振,那四个黑衣人的经脉齐皆被他震碎,可是
那一剑亦刺进他的心胸。
这一剑才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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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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