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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蜀山剑侠传第八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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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蜀山剑侠传第八集-3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Mon Nov 8 19:51:11 1999)
第九六回 力辟仙源 欣逢旧雨 眷言伦好 情切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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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芷仙和袁星从石坪过去,又见迎面现出一所石室,两扇石门半开半掩。芷仙跟
着袁星侧身而入,见里面像是一条石甬道,不透天光,甚是黑暗。芷仙便将霜蛟剑拔出
试了试,剑才出手,好似一道电闪一样,黑暗之中,比适才外面所见还要显得光亮。心
中大喜,借着剑上光芒,觅路又往前走,越走路越显得狭窄。走到后来,也不知走了多
少里路。忽然走到尽头,迎面好似被山石堵死,到处一找,并无出路。不禁大为失望,
便埋怨袁星道:“都是你这猴子得了这样好的宝剑还贪心不足,白走了多少冤枉路,害
得外面几个人在那里死等。还不快些往回走呢!”说罢,正要停步回身,忽见有一丝青
光从对面石头缝里一闪。芷仙知自己剑光是白的,先怀疑是袁星也将剑拔出。及见袁星
夹着双剑站在那里,口中直喊奇怪,不住朝那尽头山石上看视,才觉出有些奇怪。此时
那一丝青光已从石缝中连闪了好几下,芷仙也学袁星往那发光之处看时,并看不出所以
然来,那一丝青光也不再现了。正想问袁星可知什么缘故,袁星已经轻声说道:“姑娘,
据我看,这洞我们并未走完,这尽头处的山石和洞中石头并不一样,定是被人将去路用
山石堵死。适才见那一丝青光来得奇怪,我们何不将这山石打开看个明白?说不定里面
还藏着宝物呢!”芷仙闻言,贪心又起,便道:“虽然这尽头处山石是此洞出路,但是
这是一块整石头,又看不出它有多深多大,我们两个又不会法术,岂能容易打通,还不
是空想么?”袁星道:“我还有点蛮力,只要这石头没有被人用法术封锁,我就能弄开
它。好在打不通我们再回去,也还不晚。”
说罢,将手中长剑交与芷仙,用两只长臂按在石头上面,奋起神力,狂啸一声,朝
前推去,连推几下,并无动静。芷仙仍将长剑交它道:“我说白费牛力不是?这大山石
如何能推得动?我们还是回去吧。”袁星道:“姑娘别忙,我末后一次用力,好似觉得
这山石稍微动了动,定然没有法术封锁。据我猜测,这石至多有二三丈方圆,推它不动,
想是被这洞口夹住。等我想个法子弄开它。”芷仙总觉有些徒劳,不住叫袁星接剑回去。
袁星猛见芷仙手中剑光直闪,忽然心中一动,跳起身来,喜叫道:“有了!我们有这么
好的开山利器,怎么不会用哩!”说罢,接过长剑一抽,一青一黄两道剑光同时出匣。
手一抬,直向山石上刺去,只听嚓嚓几声,剑到石开,磨盘大的石块纷纷往下坠落。喜
得袁星越发起劲,运动一双长剑,上下左右乱刺起来。不消一会,早将山石穿通了一个
三四尺方圆、丈许深的孔洞。芷仙见它时而用剑连斫带刺,时而又腾出手来去搬那石头,
有时海碗大的石头迸落到它身上,也不在意,仍是兴高采烈,猛力进行,只激得大小碎
石满洞飞迸。自己恐被碎石打着,也不敢上前相助。似这样又过了顿饭时间,猛听坠石
纷飞中袁星欢呼起来。近前一看,它已将这两三丈深的石壁洞穿,洞外面天光直射进来,
便听到洞外涛声震耳。袁星接连又是几剑,竟开辟出一个可以过人的小洞了。
芷仙自是喜欢,便随着袁星从这新辟的石穴中走了出去。到了外面一看,哪里有什
么宝物,自己存身之处却是一片伸出的平崖,有数亩方圆地方。一面是孤峰插云,白云
如带,横亘峰腰,将峰断成两载。虽在夏日,峰顶上面积雪犹未消融,映着余霞,幻成
异彩。白云以下,却又是碧树红花,满山如绣。一面是广崖耸立,宽有数十百丈。高山
上面的积雪受了阳光照射,融化成洪涛骇浪,夹着剩雪残冰,激荡起伏,如万马奔腾,
汹涌而下。中间遇着崖石凸凹之处,不时激起丈许高的白花,随起随落。直到崖脚尽处,
才幻作一片银光,笼罩着一团水雾,直往百丈深渊泻落下去,澎湃呼号,声如雷轰,滔
滔不绝。再往对面一看,正对着这面洞门,也是一片平崖,与这边一般无二。平崖当中,
现出一座洞府,洞门石壁,有丈许大的朱书“飞雷”二字。原来自己已经到了洞外,对
面飞雷洞伤佛听灵云等说过似的。
正算计过崖与否,忽听碧霄中一声鹤唳。抬头一看,一只仙鹤在斜日阳光下闪动着
两片银羽盘空摩云而来,眨眼工夫,落到对崖上。这才看出仙鹤背上还爬着一个白衣道
童,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身子半骑半躺在仙鹤背上,一只手攀定仙鹤背颈,一只手抓
紧仙鹤的左翼,仙鹤降地,兀自还不下来。那仙鹤忽地朝着对面洞里长鸣了两声,不多
一会,便从洞里又跑出一个青衣道童,年纪和先前道童不差上下,口中直说:“师兄,
你怎么受伤了?”一面忙着将那道童从仙鹤背上扶了下来,正要往洞里走去。芷仙猛听
背后一声娇喊道:“燕哥哥慢走一步,我来了。”言还未了,早从芷仙身后飞起一团黑
影,纵向对崖,把芷仙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见是英琼,便猜若兰也来了,再回身一
看,果然若兰也站在身后。
原来芷仙同了袁星入洞之后,好半天不见出来,南姑等四人在崖前等得心焦,依了
于、杨二人,便要跟踪寻了去。南姑道:“漫说这样又高又陡的山崖不好走,就是能走,
裘仙姑并没有叫我们跟去,岂不叫她见怪?莫如还在这里等着吧。”四人正在议论不定
之际。英琼与若兰本是中毒以后,精神疲倦,才回洞去打坐养息。及至按着峨眉真传用
了一回内功以后,二人彼此互问真气运行如何。若兰首先说气不归元,非常吃力。英琼
虽然稍好一些,也说没有往日自然。若兰便对英琼道:“这次若没秦家姊妹相救,我两
人还不知要吃多大的亏呢!”英琼忿怒道:“这些妖僧妖道真是可恶!我平生还没吃过
这种亏呢。只要有那一天,若不把这些异派妖人斩尽杀绝,我便不是人!”若兰笑道:
“不羞,一来就说生平如何,你总共今年才多大岁数?打量都像你似的,小小年纪,一
出世便遇见许多仙缘,自然凑合?你以为修成仙人容易吗?修内功,积外功,吃尽辛苦
不必说,哪一个不经过许多灾难?像我们吃了一点亏苦,不但有多少人解救,还有人替
我们报仇出气,总算便宜而又便宜的了。那些不但吃了别人的亏,并且因而送命的,还
不知有多少呢。”英琼笑道:“算了吧,这种丢脸又吃亏的便宜,你下次多捡几回吧,
我是不想再捡的了。”若兰道:“你倒会打如意算盘,劫数到来,由得你吗?况祸兮福
所倚,福兮祸所伏。我二人遭此一难,焉知不是我二人心狂气盛,自恃本领,不听大师
姊嘱咐,教祖想玉我们于成,特意警戒警戒我们,想教我们异日不奉师命,不准轻举妄
动吗?这都不说。我两人身体还未复原,用不得功,真急死人。适才因为急于进来用功,
也没顾得招呼远客。看神气,那来的四人不一定将来便和我们一样,但是我们到底是主
人,不该怠慢人家,免得叫人家以为我们逞能,看不起人才是。”英琼道:“我也并不
是看不起他们,也不是怕羞,向来我不大爱理生男人,从小就是如此。我同他们不熟,
又加人没有复原,不知不觉就变成不和人家投缘了。好在芷仙姊姊也是主人,有她代我
们款待,不是一样么?”若兰说道:“说起芷仙姊姊,真是可怜。人极向上,偏她本领
又低,根行又比别人稍浅,直到如今,除我送她一面护身的小幡外,连剑都没有一口。
最难得她又自己事事都甘居退让,从不上前,只把大师姊教她一点初入门的本领拼命练
习。有时教得难点,她练不上来,便去背人哭泣,越发苦练。对于众同门,更是无论哪
一位,她都一样诚心结交,从没丝毫大意。你别看她资质不如我们,孔夫子说得好:
‘参也以鲁得之。’我看她将来成就还不一定在你我之下呢。就拿这次到青螺去说吧,
大家都想立外功,人前显耀,独独把她一人丢在山中看家,当然是又害怕,又不愿意,
可怜她连你都不敢当面说,还托我讲情。我已几乎被她感动,想不去了。偏你这位小姊
姑娘执意不肯,一定要去,白受了许多罪回来,才真冤哩。”英琼闻言,秀眉一耸,推
了若兰一下,笑说道:“我顶恨你专一爱做好人。照你一说,仿佛我好欺负老实人似的。
去青螺不是你头一个愿意的吗?芷仙姊姊跟你商量,你不愿做恶人,却推到我的头上。
我又不会作假,只好和她实话实说。这会又是我不对了。还有这位芷仙姊姊,同门姊妹
在一起,大家又情投意合,比骨肉还要亲切,有什么话不可说,用得着什么客套?心里
头有什么事就说出来,能办就办,不能办放过一旁,也不会有人怪你。老那么谦恭,虽
不作假,倒显得不亲热了,这是何苦!”
二人正在谈笑辩难之际,忽见芝仙从外面捧着两片其红如火的草叶进来。自从芝仙
被移植之后,英琼、若兰、金蝉三人无事时,都爱抱着它玩。灵云因这样要妨害它的道
行,时常劝阻,三人仍是不听。芝仙也最爱三人抱它。这时它高高兴兴跑了进来,若兰
先和它道谢舍血相救之德,英琼已抢着将它抱在膝上。还未及张口逗弄,芝仙已将一片
朱草直往英琼口中便塞,嘴里咿咿呀呀说个不住。英琼见那朱草通体透明,其红如火,
一叶二歧,尖上结着珊瑚似的一粒红豆,清香透鼻,知道是一片仙草。见它往自己口里
乱塞,便问道:“这是一片仙草,你想给我吃是不是?”芝仙呀呀两声,点了点头。英
琼先将那叶上红豆吃进嘴里,觉得又甜又香,索性连叶子也吃下去,竟是甘芳满颊,甜
香袭人,顿时神清气爽。正在咀嚼余味,芝仙已挣脱了英琼的手,跑回若兰身旁,将那
一片也递给若兰。若兰见英琼吃了朱草之后,满口通红,正要笑她,忽见芝仙来教自己
也吃,便笑道:“你还是请她吃吧。这草吃下去,把嘴闹成个猴儿屁股,不擦胭脂自来
红,才羞死人呢。”英琼笑道:“你休要辜负芝仙好意。这不知是什么仙草,我吃了下
去,觉得神清气爽,身子复原了一大半哩。”若兰也闻得朱草香味,再听英琼一说,不
由也学了英琼的样,将朱草吃了下去,果然芳腾齿颊。英琼见她赞美,正要取笑,那芝
仙倏地挣脱了手,跳下地去,往门外便跑。英琼直喊回来,那芝仙回头朝二人将小手招
了招,仍往外头跑去。若兰道:“芝仙朝我们招手,想必是领我们去采那仙草呢。”英
琼闻言,一面点头,便同了若兰,跟在芝仙后面追去。那芝仙跑得甚快,放开其白如雪
的两条嫩腿,出了大元洞,便往西面崖旁飞也似跑去。
南姑姊弟与于、杨二人正在崖前等得心焦,忽见远远跑来一个精赤条条尺许高的小
人,其疾如飞,后面追的又是英琼、若兰,杨成志喜事,便迎着小人拦了上去。偏偏那
里是一条窄径,那小人跑得正疾,猛不防前面有人兜拦,口里呀呀直叫,一时收不住势,
又无处避让,眼看要被杨成志擒获。英琼、若兰二人本是和芝仙追赶着玩,一眼看见有
人拦住芝仙去路,眼看就要将它捉住,头一个英琼就不愿意,娇叱道:“快些闪开!不
许拦它!”接着脚一点,飞身纵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芝仙早一纵丈许高下,从杨
成志头上纵过,往崖上一跳,晃眼之间不见踪迹。同时英琼也飞到杨成志跟前,埋怨道:
“你这人怎么这般不知轻重?这就是我们的芝仙,大师姊费了多少事,当初说了多少好
话,才从九华将它移植到此,救过好些同门的命,又是我们的恩人。你初来到此,什么
都不知道,也该问一声。实对你说,连大师姊和全体同门都极爱它,虽然常和它跑着玩,
谁也不敢动它一根寒毛,你倒冒冒失失地拦他。它最怕生人,你要吓着了它,小师兄回
来,看他饶你哩!”若兰也从后面赶到,看得清楚。见英琼粉脸通红,指着杨成志没头
没脸地乱说。杨成志被她说得颊红脸涨,一句也不敢作声。觉得怪僵的,便劝解道:
“这也是他远来初到不知就里,好在芝仙现在也不怕人吓了,算了吧,不要说了。我们
找芷仙姊姊去吧。”英琼道:“真怪,芷仙姊姊不是带这四位远客出来游玩吗?她跑到
哪里去了呢?差点没闯出祸来。”
这时南姑姊弟同于建也走了过来,因为同来的人出了乱子,都吓得不敢言语。这时
见问,虎儿到底年纪还轻,便指着西崖上说道:“适才那个大猴仙跑到崖上,把裘仙姑
也叫了去,他们钻到山里面去有半天了。”若兰道:“这事休怨这几位远客,都是芷仙
姊姊同袁星把他们丢在这里不管,也不知到崖上去有什么好玩。这崖我们都去过,崖顶
也没什么出奇之处,他们到哪里去了呢?”南姑才接口道:“裘仙姑同袁星并未到顶上
去。先是袁星上了崖半腰,后来喊裘仙姑去看,裘仙姑才上去。袁星便将上面藤草一分,
想必是现出什么洞穴,她二位进去就没出来。”英琼、若兰闻言,都动了好奇之心。英
琼便对四人道:“你们都守在这里,先不要走动。再见那芝仙出来,千万不可再去吓它。
我们去找她两个出来。”四人自是一一点头遵命。英琼、若兰又问明了芷仙、袁星去处,
双双将脚一点,便到了上面。洞口藤草已被袁星分开,那洞显得明明白白,二人便相随
入内。过了瀑布、石梁,到那石室中一看,空空洞洞,什么也没有。出室寻路,上下曲
折,又走了不少路。二人借着剑光,一路在洞中飞行,一路观察,顷刻间便走完那通飞
雷洞的甬道。忽听潮音盈耳,声如雷轰。出洞一看,见了四外奇景,不禁惊异。同时见
芷仙、袁星向着对崖眺望。顺眼一看,正遇那道童从洞内跑出来,扶那鹤背上的同伴。
英琼见是熟人,不由心中大喜,忙不择地一面喊着,早飞身过去,和那道童相见。
那道童也认得英琼,连笑带说道:“李世姊怎得到此?师伯呢?我师父不在家,师
兄前些日与一个小女贼交手,是我帮他将女贼打走。今天师兄一人出洞闲游,好久没回
来。适才听得鹤师兄叫唤,他已受了伤回来。幸而师父还有丹药,我们扶他进洞再说吧。”
英琼闻言,便喊若兰、芷仙、袁星都过崖来,先引见那道童道:“这是我从前和你们说
过的周师伯的门人赵燕儿世兄,不知怎地会做了仙人的徒弟。我们有好多话要说,我同
若兰姊姊得晚些回去,芷仙姊姊同袁星先回家去吧。都是你们要走开,新来的四个淘气
鬼差点把我们芝仙吓坏了呢。”说罢,便请芷仙和袁星快回。这时若兰已略听芷仙说起
她得剑大概。英琼忽然看见芷仙、袁星各捧宝剑,因为急欲要和燕儿述说别后之事,顾
不得细问,只略略介绍了姓名,便催芷仙、袁星回去。芷仙因听英琼说,因自己走开,
新来四人生了事,早着了慌,忙不迭地同了袁星回洞去了。
芷仙走后,赵燕儿便扶着先前道童,请英琼、若兰进洞。英琼、若兰一看这座飞雷
洞,又和别处洞府不同。洞门像是人工制就的两扇石门,入门便踏着数十层石级往下走。
到了洞底,便见迎面八根钟乳凝成的石柱直撑洞顶,分两行对面排列,如同水晶柱一般
通体透明。尤其难得的是,八根水晶柱都是大小匀圆,粗细如一,位置齐整。当中一座
丹炉。迎着丹炉,放着五个蒲垫,估量是燕儿师徒用功之所。穿过水晶柱走几步,又是
大小粗细不等的百千根钟乳,自顶下垂数十丈,凝成一座水晶屏,恰好将前后隔断,只
两旁留出大小如一,宽约三尺,高约八尺的门户。再由门中进去,便见无数根钟乳结成
的水晶墙隔成大小十数间屋子。从洞顶到下面,高有三十余丈。也不知哪里来的光亮,
射在晶墙、晶屏、晶柱上面,照得合洞光明,到处都是冰花幻彩,照眼生缬。再加上洞
中石床、石几之类似晶似玉,莹滑朗润,越显得气象庄严,宝光四射,明洁无尘,气象
万千。燕儿将那道童扶到尽里面石室中石床上面卧倒,便请英琼、若兰随意稍坐,急匆
匆去寻丹药去了。英琼、若兰见那道童身上并无血迹,只是牙关紧闭,面如金纸,瞪着
双眼,不住流动,好似要说什么话说不出口似的。一会工夫,燕儿取来丹药和一片莲叶
相似的草,若兰认得那药草正是福仙潭的乌风草,忍不住问道:“赵世兄拿的这乌风草,
乃先师红花姥姥福仙潭之物。当初齐灵云师姊取到此草,同我行至中途,正要往衡山复
命,遇见一位骑鹤的前辈师叔将此草要去,齐师姊曾说那位真人便是峨眉门中的髯仙李
师叔。今见此草,莫非这里便是李师叔的洞府么?”燕儿一面忙着救那道童,一面口中
答道:“家师正是髯仙李真人。当初将此草送到衡山,交与白师伯转交金姥姥,救了顽
石大师。白师伯说,此草乃并世难寻的灵药,如今各派劫数到临,异教中妖术邪法甚多,
异日大有用它之处。可惜除福仙潭外,没有地火之处俱都不能栽植。再三算计,只有东
海天风窟和九华掌教真人的别府,同这飞雷洞三处可以移植。便将那数十株乌风草分了
一半与东海三仙送去,将余下的一半亲自送往九华移植,又从中分了二株与家师,吩咐
好好护持。家师自得此灵药,曾救过不少的人,所以我知道用法。”
说时那道童经燕儿给他服了髯仙李元化炼就的仙丹,又用乌风草在浑身拂试,面色
业已逐渐好转。燕儿知道无有妨碍,便说道:“我虽不知我师兄被什么妖法所伤,他既
能骑鹤归来,必然受毒还浅。家师在洞时常常嘱咐,说此草以毒攻毒,非常厉害,不到
万分危急,不可妄服,所以不敢造次。此草既是这位仙师姊仙山所产,想必知道功效,
请看我师兄有无妨碍呢?”若兰道:“我看令师兄服了仙丹,脸色虽然渐好,还不见醒,
恐怕不是中毒,也许被什么妖法所迷吧?当初先师对于各派妖法均极精通,妹子也学得
一二。看他神气,好似中了敌人的香雾迷魂砂似的。我也拿不准是不是,待我来试试看。
好在若是救不转,还有别的法子可想。只是赵世兄休得见笑。”英琼道:“你几时也学
会这些罗唣?赵世兄又不是外人,适才既认出这位师兄被妖法所伤,就该当时下手才对,
偏要挨到这时,白叫人等着心急,一肚皮的话没法先说。”若兰道:“我没见你这急性
子。各异派中妖法千头万绪,我的学历又浅,将才我也没看出来。后来见乌风草在他身
上连拂,闻见一股子邪香,才猜是香雾迷魂砂。对不对,还要救醒转来才知道呢。你就
爱埋怨人,真讨厌!”英琼还要再说时,若兰已将头发披散,从身上取出一个羊脂白玉
瓶儿,说一声:“赵世兄休得见笑。”将瓶口对准道童,口中念念有词,一阵奇香过处,
那道童脸上倏地飘起几丝粉雾。燕儿见那香黛人欲醉,正在惊异,若兰手中瓶口早闪出
一两丝五色火花,射向道童脸上。刚把那几丝粉雾吸进玉瓶之内,便听那道童口中喊得
一声:“好香!”立刻醒了转来,一眼看见旁边站定两个绝色少女,大喝一声:“贱婢
竟敢到此!”便要上前动手。言还未了,燕儿知道误会,忙喊:“师兄休要莽撞!这两
位是我世姊,来救你的。”说罢,忙与二人介绍见礼,匆匆又各说了一些来历。那道童
名叫石奇,乃是人家一个弃儿,从小就被髯仙救到山中收为弟子,本领资禀都不在燕儿
以下。一听英琼、若兰是妙一夫人门下,本是同门,又加二人英姿飒爽,秀骨如仙,想
起适才冒昧,好生过意不去。
大家坐定之后,英琼忙与燕儿细谈经过,才知李宁出家,英琼遇见许多仙缘,众同
门凝碧崖练剑;以及燕儿随周淳到成都路上,因叫门投宿不应,周淳纵身入内,遇见七
星手施林;燕儿一人在门外等候,险些葬身蛇口,多蒙髯仙救度上山,收归门下学习剑
术;后来髯仙等破了慈云寺,从成都回来,才知周淳已被嵩山二老中的追云叟收归门下
等情节。彼此听了,都十分感叹欣幸。英琼久闻髯仙之名,便问燕儿:“师叔哪里去了?”
燕儿道:“师父是往九华去的,曾说过了年才回来。如今离过年还早。”
言还未了,忽听一声鹤唳。燕儿猛然想起,向石奇道:“我只顾和李世姊说别后之
事,还忘了问师兄,师父未回,你被女贼所害,鹤师弟怎得将你救了回来?”石奇道:
“说也惭愧。我自那日在洞前见那女贼来偷飞雷涧瀑布中的逆鱼,因为是个女子,只要
她有本领从千百丈洪涛中将鱼取去,先并没有和她计较。因她不时拿眼看我,我被她看
得脸红,便躲进洞来。第二天,那女贼又带来了一个小的,还是明目张胆地偷鱼,我也
没管她。谁知那小女孩竟趁着大女贼飞落水中取鱼之际,忽然偷偷纵过崖来向我说:
‘这位哥哥在这峨眉山后居住,你看见过一只大的黑金眼雕么?”说时满脸惊慌愁苦,
好似怕那女贼听见似的。我还未及和她说话,那大女贼已偷了十几条金眼细鳞的逆鱼上
来,看那小女孩和我说话,便骂着纵了过来。忽然又对我打量了两眼,笑了笑,也不再
骂那个小女孩了。想是要在我面前卖弄,一手夹着她的同伴,驾一道青色剑光飞去。我
也没有在意。第三天,女贼一人又来同我纠缠,我气她不过,和她动手,多亏你出来相
助,才将她赶走。今早我又到洞外去观瀑,看那金眼逆鱼力争上游,偶尔有一条侥幸冲
瀑而上,便化成翠鸟飞去。正想修道人也和它一样,只要心专不怕难,早晚有成就的一
天。想着想着,忽然闻见脑后一股子奇香,回头一看,正是那女贼笑嘻嘻掩在我的身后。
我还未及放出剑去,便已晕倒,只觉身子被人夹在空中,好一会才落地。又仿佛有人扶
着我到了一个地方放下。不多一会,便听得鹤师兄在耳边叫了两声。我心中虽然明白,
叵耐身如火焚,软绵绵地动转不得。又一会,便觉鹤师兄将我背起。彼时我已越来越昏
迷,心中又痒又麻,两手恨不能拼命抓紧一样东西,一会便不省人事了。醒来已回了家,
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英琼听那女孩问人可曾见过一只金眼大黑雕,不禁心中一动。原来英琼从莽苍山得
剑回来,得着余英男留书,说她师父广慧师太圆寂以后,原打算搬到后崖来,和她同居
作伴。不想遇见已经脱离昆仑派的女剑仙阴素棠,将她逼走,带往枣花崖而去。不知怎
么的,她总觉阴素棠太厉害,同她不甚投缘,希望英琼回来,千万请神雕佛奴到枣花崖
阴素棠那里将她背回。当时英琼本想开辟了凝碧崖之后,就派神雕前去接她。偏巧灵云
深知阴素棠根柢,又知她自从脱离昆仑派后,常和异派勾结,助纣为虐,新近炼了两样
法宝甚是厉害,难得有这么一个人在她门下,正好窥探她一些虚实。英男本是三英之一,
异日峨眉门下的健者,因缘早已注定,更不愁她会由此被外人网罗了去。阴素棠虽然外
行不义,剑术已得昆仑真传。她对英男定是看出她资禀过人,才执意强迫收她为徒,并
无恶意,乐得借此让她学些本领。有了这几层原因,便主张英琼不要忙着去接。英琼素
来极敬服这位大师姊,虽然心中不无恋恋,经灵云一再开导,又加与众同门住在这种洞
天福地,日常用功习剑,乐事甚多,日久也就淡然若忘。这会听石奇说了这一番话,再
一问容貌装扮,越发断定那小女孩定是英男无疑,越想越觉自己对不起人。起初以为她
学剑倒还不怎样,现知英男在那里受人欺负,想必盼自己如望岁一般,岂可再袖手不管?
但是枣花崖地方从未去过,石奇被那女贼擒去时,因在昏迷之中,并未认明路径,到底
是不是枣花崖也还不一定。石奇初交,又非对方敌手,自是不便相烦。燕儿虽系世交,
听他语气,虽比自己得师早,本领还未必有自己大。自己在青螺吃了苦头,长了点阅历,
知道凡事不可冒昧。想起昔日金蝉曾同朱文骑着神雕追寻英男,到过一个所在,不知是
那枣花崖不是。现在既然用石奇、燕儿两人不着,不如先回洞去与芷仙、若兰二人商量,
等神雕回来,再邀若兰同去,见机行事。当下便和燕儿道:“我们要回去了,本想约二
位师兄到凝碧崖去游玩一回,因为我还有点事须要与这位申师姊商量办理,好在如今飞
雷捷径打通,彼此均可常来常往,过了一二日后,我再来邀请二位师兄过那边去吧。”
说罢,便起身告辞。
若兰先前听到石奇之言,因和英琼常谈,也早疑那小女孩是余英男,当着生人亦未
及多问。一见英琼沉思了一会,忽然起身说要回去有事与她商量,更猜料中八九。刚张
口要问时,见英琼朝她看了一眼,知她不愿当着多人说出,便不再问。及至石、赵二人
款留不住,彼此定了后会,二人往回路走时,若兰忍不住问英琼,那小女孩到底是不是
英男,为何当着人不肯说出?英琼便将自己的心思说了。若兰道:“我当你有什么高明
心思呢,你真聪明得糊涂。我因没去过枣花崖,便想等神雕回来,我们一块去。你却把
眼面前认得路的忽略了去。”英琼忙问何故。若兰道:“李师叔那只仙鹤不是把石师兄
背回来的么?从前英男信上说她在枣花崖,焉知现在还在那里不在?神雕去的地方到底
对不对?以前既未再三追寻,如今怎能便一定?我看去是定去接她,省得跟异派人在一
起落不出好来。不过那阴素棠我曾听先师说过,总算是有名人物。石师兄说那女贼绝非
本分人,我们也不可轻敌。最好查清楚了地点,算准了日期,悄悄前去将她背回。阴素
棠如果不服寻上门来,那时端阳已过,我们的人全都回来,便不怕她反上天去。”英琼
闻言,喜欢道:“你说的话真对。不过总得在大师姊未回时去接,省得她和上次一般又
来拦阻。”若兰道:“你可错了。大师姊当初因为要知阴素棠虚实和让英男学点外人本
领,所以才命暂缓去接。如今英男既然盼你相见甚切,石师兄又说她受女贼责骂神气害
怕,平日虐待可知。大师姊如知她遭遇不好,岂有袖手之理?你难道还不知你们这几个
号称三英、二云的,与本教昌明所关甚大么?”英琼闻言,虽觉若兰言之有理,到底还
是快去接回才放心。当下站定略微商量,仍回身返回飞雷洞,去向燕儿说,最好借髯仙
仙鹤一骑,先去认明路径,再作计较。
谁知才出洞门,便见一青二白三道剑光斗在一起,难解难分。再一细看,那使白光
的正是石奇和燕儿两人。使青光的是一个女子,装束鲜艳,容态妖烧,眉目间隐含荡意,
口口声声要石奇和她回去。要论这三道剑光,都差不了多少,只因是两打一,所以占了
上风。那女子见不能取胜,一面指挥剑光迎敌,一面将长发披散,从身后取出一个尺许
长的拂尘,口中念咒,正要施展妖法,恰好英琼、若兰二人赶到。英琼一见,便要动手。
若兰忙道:“你须等一等。这女贼又施展妖雾迷人,虽是邪法,收将来异日与人取笑也
是好的。你只须如此如此,我们便可抢过它来。”英琼依言行事,看若兰如何。若兰早
将那白玉瓶儿取出,仍和先前一样披发念咒。那女子并未留意身后来了两个劲敌,刚刚
将拂尘转动,飞起一团彩雾,猛听身后一声娇叱道:“不识羞的贱婢,敢用妖术迷人!”
急忙偏身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身材容貌和自己师妹余英男不相上
下,不过比英男还要来得英朗,佩着一柄长剑站在那里,指着自己辱骂。就在这一转瞬
间,还未及张口,猛觉手上一动。再一回头,一道青光闪处,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孩手
中拿着一个白玉瓶子,瓶口发出五色火花,收自己发出去的香雾,另一只手却将自己的
拂尘抢了逃走。也不知她用什么法术隐身,竟飞到自己面前,俱未觉察,直到她将自己
宝贝抢走,才行看清。不由又惊又怒,正要另施妖法报仇,这时又听先见的小女孩喝道:
“石、赵二位师兄收剑回去,待妹子取这无耻贱婢!”那女子正愁敌人太多,双拳难敌
四手,一见石奇、赵燕儿真个将剑收回,正待指挥飞剑去追若兰,忽见一道紫巍巍剑光
如同神龙一般飞到。先前抢宝女子却收了剑光,站在前面,拿着自己拂尘,笑嘻嘻观阵,
并不上前助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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