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dir (骗子),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蜀山剑侠传22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Apr 14 10:45:20 2000), 转信

第二二二回    一叟运玄功 电转飙轮穿地肺
              群仙怜浩劫 无形弭祸上天心
    原来那小沙弥正是阿童。因在白犀潭危崖石上见双方斗法正酣,先因踪迹被乙休看
破,心中害怕,隐在一旁。正打主意,是否避开正路,绕道前往峨眉,嗣见天痴师徒快
要挫败,神驼乙休忽然飞去。暗道:“不好!只顾在此看热闹,天痴师徒回去路上,还
有一处最厉害的埋伏。如不前往相助,头次奉命,耽误了事,不特师兄埋怨,师父也必
怪罪。就行藏被人识破,此去不免吃亏,师命在身,也不能畏惧违背。”明知乙休发言,
是暗中告诫,不令参与此事,迫令改道行走,免得又去暗助天痴师徒脱险。阿童初生之
犊不怕虎,当时不无疑惧,但念头一转,胆子立壮,并还恐追不上,径把师父所赐以备
万一将来遇险,借以脱身遁走的本门心光遁符暗中施为,居然先赶到一步。乙休已知他
是白眉和尚所差,也只虚声恫吓,如何肯与为难。走时,见阿童潜伏在旁未动,方暗笑
他年轻胆小,果然中计。此举大出意外,料定天痴师徒纵能脱出,也必受伤挫折。急欲
与老妻重逢叙阔,说完了话便自回去。却没料到,阿童这次先赶向前,惟恐又被乙休看
破,格外小心,藏处极隐,人在禁地以外,隐身法又极神妙。乙休只当已把阿童吓退,
没有跟来。阿童却候到他走远,才照师命行事,取出灵符,上前救助。天痴师徒遁走,
乙休才自警觉,知道此是几位良友维护双方的盛意。天痴为人,不过刚愎自恃,并无过
恶,此来折辱已够,也就听之,不再追赶了。
    阿童一心还在留神那矮胖少年,惟恐途中埋伏和他为难。行时,故显遁光,给天痴
师徒看了一眼,买上个好。飞出十来里路,便隐去身形,沿途查看,并未见有矮胖少年
踪迹。峨眉仙府上空彩云层已经在望,一会飞到。自以为对头定被隐身法瞒过,没误师
命,又大看热闹,还免一场苦吃,心中高兴。因已到达仙府,更无可虑,便把隐身法收
去。正要按师兄所说,由云层中穿入仙府,猛听背后有人说道:“小师父刚来?”心疑
是仙府中人,回头一看,却是那矮胖少年,不禁吃了一惊。一面暗中戒备,没好气问道:
“你是谁?我到凝碧仙府去见掌教真人,素不相识,问我作甚?”少年似知他误会,笑
道:“小师父,疑心乙师伯要对你有什么举动吗?那只防你多事,故意说说罢了。那白
眉老禅师是他老友,如何肯对你过不去呢?他知我有点事,暂时无人可托,又知你要来
仙府,可以就便奉托。正好借着授我机宜,取瑟而歌,想你绕道来此,以免从中作梗。
我受了指教,便来相候。适在空中遥望,你仍暗助天痴师徒脱身,别的不说,单这胆识
已足令人佩服。嗣见你御遁飞来,正拟迎上,忽然隐去身形,惟恐相左,先来守候。小
师父误会我有恶意,那就错了。”阿童见他人极和气,话颇中听,喜道:“原来如此。
我们师门都有渊源,不是外人,这里仙府想必常来,请先领我进去。有什事用我,只要
我力所能及,无不应命。”少年道:“这下面仙府,虽然有我师长在座,但我乃本门待
罪之人,如能进去拜见各位师长,也不来求你了。”
    阿童惊问何故。少年笑道:“话说起来大长,一时也说不完。我所奉托的事不难,
只请小师父向家师掌教真人说,弟子申屠宏待罪七十八年,已历三劫两世,所差不过三
年之限。每日怀念师门厚恩,又闻开府在即,亟于自效,情甘异日为道殉身,多受险难,
敬乞提前三年,早赐拜谒,重返门下,以便追随众同门师兄弟下山行道,将功折罪。如
蒙恩允,只向诸葛师弟一说,他自会有法子传给我知道。明早家师和各位师长起身以前,
我便可以进府拜见,相随同行了。”阿童道:“就这样带几句话,有什用处?我还代你
力求就是。”少年喜道:“昔年我随家师往谒老禅师,小师父大约尚未转世,想是度入
佛门年尚不多,竟有这样高的神通法力,如非福缘根骨俱极深厚,向道坚诚,修为精进,
哪能到此?家师最喜这样后进之人,老禅师又是前辈圣僧,又是两世至交,小师父一言
九鼎,此事十九可望如愿了。”阿童闻言,越发喜他。忍不住问道:“乙真人和诸位令
师长也是至交,情面甚大,道友既是转劫两三世的旧门人,掌教真人对门下素来恩厚,
能得此老一言,当无不允之理。你既和乙真人常见,对你又好,日前峨眉开府,各方多
有引进,重返师门,最是良机,怎不当时托他代为求情呢?”
    申屠宏叹道:“前事荒谬,本不想提,既承殷殷下问,我且略说一二好了。家师对
门人恩如山海,但家法至严,毫无通融。那时长眉师祖飞升未久,家师门下只得两人,
因仗家师钟爱,得有师门心法,未免狂妄。加以年幼无知,一味疾恶好事,不明大体,
平日杀孽已重。家师虽常告诫,到时仍是疏忽过去。那年不合听一新交散仙挟嫌怂恿,
去与海外隐居的一个旁门修士为难,乘着家师和苦行、玄真子二位师伯初炼九转大还灵
药,有八九个月闲空,没向家师禀告,偷偷前往践约。
    “家师因海外各岛仙境灵域,何止千数,到处都有散仙修士之流隐居,既不欲门人
无故招惹,多结嫌怨;又恐法力不济,为师门丢脸。每次奉命海外采药,全都预示时限,
并将所去何岛、沿途经过地点和各当地主人善恶邪正,法力高下,一一示知。非真妖邪
淫凶,不许稍微失礼;未奉师命,更是不许轻往。我和师弟背师前往,已犯家规。行前
又以所寻旁门在南极有名五大恶岛之东,地最僻远,为首一男一女夜郎自大,法力颇高,
门下弟子无一弱者,我们年少好胜,惟恐失败丢脸,粗心大胆,恃爱忘形,一意曲解,
以为所杀乃旁门左道中人,杀之不在,就犯了家规,不致受什重罚。既为朋友报仇,受
一场责罚,也无大不了事。莫如把人情做到底,索性再约上两个好帮手同去,免得徒劳
无功,负人重托。这时二位师伯门下,备有一个得力高弟,法力均不在我二人以下,尤
其各有一件极好的飞剑法宝,如能约其同往,对方决非敌手。那两人,一个便是诸葛警
我,另一个便是苦行师伯门下已转世多年、现在东海面壁虔修的笑和尚。大家全是修为
年浅,精进太速,好事操切,不识利害,又都交厚,能共荣辱患难的同门至好,自然一
说都去。
    “谁知那岛主夫妻,早年虽然出身旁门,只是性情孤僻刚傲,以前时喜树敌,是他
短处,也是他致祸之由而外,从未做过恶事。并且自从由中土移居海外,便一意闭户清
修,仅前在本门的老辈屠龙大师师徒二人,还有三四位正教中长老,偶然往来;以前同
道,休说合污同流,直连面都不见。只为岛上产有一种驻颜不老的灵药,我那新交朋友
曾往求取,始而上门明言,被女的婉言相拒,闹个无趣,尚未破脸。偏他不肯死心,复
又纠结好些同道,前去强索,斗法大败,中有两人还受了重伤,几乎送命。仇恨难消,
跟着潜踪入岛,想把那出生药草之地的灵脉切断,尽泄灵气,给他来个绝户之计。正在
下手,吃男的擒住,大受折磨羞辱,然后放走。仇恨越积越深,无如自知力薄。这人虽
然量小心贪,竟颇自爱,虽然恨极仇人,却不肯去和一干邪魔外道勾结,也是一个专一
闭户清修,不常与人交往的正教中人。我二人因在他岛洞左近采药才相识。他问出我二
人的来历,便生了心,一意结纳。等到交厚,成了莫逆,才露出求助复仇之意。我二人
为友心热,又听对头是个左道,行径如此骄狂,也没细加查询,慨然应诺。也是那岛主
夫妻该遭劫数,他们事前本有警兆,又早算出劫运不久将临,心还忧疑。其实只要避开
当日,便可无事。偏是举棋不定,踌躇不决,以为近数十年天产灵药已被人知,传说日
广,又为此树下不少强敌,惟恐离去以后,门人难胜守护之任,被人乘隙赶来夺去,因
而迟疑不决。
    “两年前,屠龙大师往访,曾说那散仙面上晦纹已现,劫运应在三年以内。为此留
下一面告急的符,日后如有凶险,可即如法施为。虽然相隔数万里外,不是当时可以赶
到,但是修道多年,这是关系自身安危成败之事,何况每日又有常课入定,并未犯什贪
嗔,在外为恶,神智未昏,期前必有警兆,只要在临难二日以前发出,决可赶到。此与
道家四九重劫不同,不是出外遇事逢凶,便有仇敌来岛寻仇,凭着法力,必能相助。但
是成败利钝,未必如人逆料。万一发难在先,或是求救太迟,未能如期赶来,无论仇敌
是什么路数,能敌得过,逐走便止,不可穷追;如觉对方不弱,便应反攻为守,专一防
护,以待救援。只要不轻率,不骄敌狂妄,自可无害。他如早日发符求救,大师虽为祖
师逐出,与各位师长交情尚在,性又刚直,爱管闲事,后辈都颇怕她,只要遇上一说,
我们就知对方真是十恶不赦,有她出头,也不敢惹。他偏到大难临身的头一天,才想起
将符发出。大师也是为友心热,接到警信,立即急驶赶来,但依然晚了些时,仍是无及。
双方对敌之际,他如平常行径,我们见那所居之岛景物那样灵秀,师徒八人无一个有邪
气,也不至于轻举妄动,杀伤多人。他既以切身利害忧虑太过,心中惶惶,百计求保,
但觉不妥,越想越左,终于把他昔年所习左道邪法施展出来,在所居洞府,连同灵药产
地,布下一个极恶毒的大阵。老远望去,邪云隐隐笼罩,稍有目力的修道人便可看出。
谁都当他极恶穷凶,是妖邪一流,决不肯于宽恕。他有了这样严密退守之法,索性不出,
一意防守,也未始不能挨到大师赶来救援。偏又首鼠两端,一面设阵布防,仇人见面,
依旧眼红,犯了刚愎倨傲素性,仍出接战。
    “笑和尚师弟前生名叫贺萍子,落地便是孤儿。与苦行师伯有夙世因缘,由血胞中
度去,尽心传授,在同门中法力最高。他知道那阵一被逃回运用,便非短时所能破去,
是否漏网,尚属难知。觉出时机不可失去,首先隐形入阵,用师传佛家法力,将阵中主
要枢机,暗中全给破去。又擒他一个徒弟,禁在主台之上,欲使少时作法自毙。我们法
宝又多,下手又快,途中又遇见元元、白云二位师伯叔门下的几位女同门加入助战。法
宝不说,单飞剑就十一口。内有四剑,更是古仙人所用降魔奇珍,威力仅比师祖紫青二
剑略次。还加上贺师弟的无形剑。那岛主夫妻如何能敌。最该死是他们起初那样胆小戒
备,及见我们人多势众,不特没有戒心,反倒骄妄轻敌。男的火气更旺,才一照面,不
容人开口发间,首先破口大骂那朋友昧良无耻。又说:‘几次饶你不死,竟敢勾引一些
小贼竖子来此寻死。少时擒到你们,定用法力化炼成灰,却将你们元神附在上面,禁制
前岛石礁,永受无量苦难,做一榜样,使各方鼠辈望而胆寒知畏,免再擅入本岛,又来
窥伺。’随说随和妻子、门徒一齐放出飞刀飞剑和各种法宝、法术。我们见他这等强横
凶焰,又听他不问青红皂白,恶口毒骂,便他不动手,也容不下,何况又是话未说完,
便先发动,益发认定他们凶顽邪恶,平日不知造孽多少,罪无可赦。一面飞剑迎敌,一
面各显神通。先以邪阵神妙隐秘,如被遁入阵内,除他更须费事。贺师弟和石生师弟一
样,素喜游戏,隐现无常,谁也没见他隐身先入阵内。我们看出敌人见我等俱有来历,
不可轻侮,盛气已馁,表面尚在强撑,施展法力。防他率众退逃,正要分人断他归路,
贺师弟忽然手发太乙神雷,由阵中喝骂飞出。
    “岛主夫妇情知不妙,赶紧率众退保入阵。无如法物全破,设施尽毁,这才想起大
师行时易攻为守之言。除去两个受伤见机先逃,一个被禁台上外,师徒尚有五人,用尽
方法,各以全力拼死抵御,勉强挨了多半日,男岛主首先为我所杀,三个徒弟也都重伤,
先后死去。我们还在认定为妖邪,除恶务尽,不肯停手。我那朋友却见状大惨,许是自
觉惭愧,又因以前两次被擒,俱是女岛主向男的缓颊释放,总算是有恩于他,说她素无
恶迹,力劝我们停手,勿为太甚,容她逃命自去。贺师弟和诸葛师弟的心更软,也不喜
杀女人,正停手喝令速遁。女岛主性极刚烈,忍着痛泪,假意哭诉,说些好话,哀求我
们许她埋葬亡夫与门人尸首。我们见她哭得可怜,都动恻隐,当即应允。不知她怎会看
出我们是受了朋友蛊惑,葬完尸首以后,放声大哭,竟把她夫妻隐居修道的经过,及怀
宝亡身,因那灵药树敌招祸之事,一一哭诉出来,我那朋友想不到她有此一着,已然应
诺在先,当着我们,其势不便喝禁。我们见他一任女岛主哭诉,借词咒骂,不曾反唇相
讥,面上倒有愧悔之色,才知事太鲁莽,铸成大错,个个心惊,面面相觑,后悔无及。
    “贺师弟心最仁慈,永不妄杀无辜,性情却也较急,苦行师祖戒规又严。越听越悔
恨气忿,忍不住转身向那朋友质问:‘为何怂恿旁人,滥杀无辜,以快私意?’话未说
完,女的探出我等本心,知道不会再对她为难,骂得越凶。忽然假作去劝贺师弟,说:
‘此事固是这厮忘我昔日不杀之恩,昧却天良所致,但也运数使然。前年屠龙大师曾有
预告,昨日还曾向她求救,可惜时机已晚,不然也不至此。这类害人陷友不义的活猪狗,
埋怨他于事何补!’贺师弟和两女同门正以好言劝慰,哪知她早蓄杀机,舌尖早已咬破,
冷不防用她本门最恶辣的毒法,扬手一阴雷,张口一片血光,竟将我那朋友活活烧死。
众人怜她为夫报仇,那朋友本应遭报,见状只自戒备,也未与她为难。她也不逃,只惨
笑道:‘我杀了这厮,诸位拦阻不及,并未再向我还手,可见适才实是受愚,非出本心。
得报夫仇,心愿已足。不过先夫因我误放匪人而死,实在无颜偷生。如蒙垂怜,赐我兵
解,以便追随先夫,足感盛情。’众人自是不肯,还在交相劝勉,我知此女死志已决,
见我们不肯下手,狞笑说道:‘诸位当我自己就不会死吗?不过多受点苦,有何希罕?’
说完未容再劝,已是震破天灵,惨死地上。刚刚毙命,一片金红光华,自天直降,屠龙
大师已至。她见岛主夫妇门人多半死亡,我们又是峨眉弟子,也没有细问肇事根由,勃
然大怒。只贺、诸葛师弟二人,见她师徒到来,知道不妙,未等见面,先驾无形剑遁溜
走。其余的人谁敢和她相强,不由分说,全被她法力禁制,装入乾坤布袋,写了一信,
历述我们罪状,命门人瞎眼小尼眇姑押送东海。
    “到时,师父丹未炼成,洞门未开,只好照她师父的话,跪在洞外待罪。几个女同
门多和小瞎尼眇姑相识,平日相对冷冰冰的,这时竟会好心照应。跪到第二天,问明情
由,便说她们本心只是为本门师兄弟出力诛邪,无心相遇,因而同往,并非有意从恶,
情有可原。只要送往云灵山、罗浮山各人师父洞中,略加告诫即可。竟擅专作主,全数
释放,令其回山自行举发。对于我们众人,却认作罪魁祸首,不可轻恕。始而置之不理,
在旁打坐,等候师父开门交信重责。一晃二十来日,我们虽有法力,也觉不耐。贺师弟
又不时隐身在侧,说这小瞎秃可恶。她并非本门尊长,无非各位师弟念着一点旧交情面,
她竟如此作威作福。反正是福不是祸,重责难免,何苦受这小瞎秃的恶气?我们被他说
动,但又怕那布袋厉害。正与贺师弟示意,令他先盗布袋,然后反抗。谁知小瞎秃法力
颇高,竟然觉察,忽然睁眼冷笑说:‘我是奉命来此,你们不服气,只反躬自省所行当
否?我师父此举,是否恶意,日后自知。既不愿长跪,我守着你们这些蠢人还觉无趣呢。
跪守与否在你们,我不相强,我这弥勒布袋却偷不得。一切听便,我自回山复命去了。’
说罢飞走。我们商量了一阵,以为徒跪无益,便同往钓鳌矶,用功守候,也未再出门去。
    “到了开洞前三日,才去洞外跪下求恩待罪。三日后,三位师尊同出。先时便要追
去灵光,押入轮回。我等再三苦求,复经师母妙一夫人力为求情解劝,才按轻重,分别
处罚。我和师弟是祸首,处罚最重,定了八十一年期限,在此期内应经三劫,还须努力
修为,夙根不昧,始允重返师门。诸葛师弟去由强劝,情不可却,斗法时又未伤人,罚
处最轻。贺师弟只历一劫,仍是出生便即引度,也不算重。独我一个,两次轮回,又历
尽艰危,勉强挨到今日。我实不知乙师伯和家师交厚,但他在二十年前,我二次转世时,
为我说情,被家师婉言拒绝。此老性刚,虽以家师与别人不同,未曾十分不快,也决不
肯再为此事开口。可是这些年来,如非乙师伯垂怜恩助,随时照拂,早为仇敌所伤,也
不能有今日了。”
    阿童听出了神,方觉这人正是初出茅庐的前车之鉴,以后遇事,务要慎重,少开杀
戒。忽见一道光华穿破云层飞来,落地现出一位道长。申屠宏见是醉道人,喜出望外,
急忙跪倒行礼,口称师叔。醉道人道:“你莫高兴,还有难题你做呢。你师父说,姑看
乙真人与小神僧的情面,许以立功自效。此时要入仙府拜见师长,尚不能够。必须看你
百日之内,能否勉为其难,再作定夺。铜椰岛之行幸非明朝,大约还有三数日一同起身,
你自照书行事吧。”说罢,递过一封柬帖。申屠宏见是师父亲笔,益发欣慰,喜溢眉宇。
先向仙府恭恭敬敬拜了九拜,口中默说了一阵。重又向醉道人、阿童分别拜谢。阿童笑
道:“我话并未给你带到,谢我则甚?”申屠宏道:“家师神目如电,心动即知,小师
父盛意,早知道了。你没听醉师叔传述,师父也看小师父情面吗?异日如见老禅师,能
再为我致意谢恩,益发感激不尽。”阿童随和醉道人互相见礼。醉道人说另有事,请阿
童先下。阿童料他要向申屠宏叙阔,并示机宜,自己也亟欲进府,便即举手作别,穿云
直下。到了殿中见着妙一真人夫妇和在座众仙,说完白犀潭斗法之事,随同落座。
    这时众弟子刚奉命往左右二洞,通行火宅严关和十三限,诸葛警我等为首的四弟子,
方在当先试行给众同门观看,尚无一人去往前殿,恰是空闲时候。阿童心实,觉着受人
之托,一句话尚未带到,于心不安。又以众仙初见,一则佛道殊途,不相统属,师父并
不肯以尊长自居,主人尊礼师父,半属谦虚。二则自己年幼,不比师兄朱由穆得道年久,
与主人两世交情,又曾共过患难,算起来,终是末学新进,如何敢齿于平辈,冒昧启齿?
心方盘算如何说法得体,朱由穆先问道:“小师弟,你在上面遇见申屠宏时,他脸上有
一片红光,可曾见否?”阿童答说未见。髯仙李元化笑对妙一真人道:“无怪乎此子敢
来求恩,那重冤孽居然被他化去,并还历劫两世,始终元灵不昧,受尽邪魔诱惑,冤孽
纠缠,竟未堕落迷途,再蹈覆辙。这等艰苦卓绝,向道诚毅,委实是难得呢。”顽石大
师道:“如论掌教师兄前收这两弟子,当初本是无心之过,这多年来任他独自转劫再世,
受尽诸般的苦厄,从来不曾加以援手。年限不满,冤孽未消,以前更连面都不许见。上
次遇那奇险,眼看形神皆丧,如非大方真人垂怜援手,决难幸免。而他们一意修省,只
仗前生根基扎得坚强,修为勤奋,法力不曾尽失,誓遵师命,各自以孤身微力,独排万
难,于邪魔仇敌日常侵害之下,一意勤苦修为,毫无怨尤。今已化去孽冤,依恋师门,
前来求恩,只差三年光阴,仍是不允所请,未免处治太过。要是我的徒弟,早不忍心
了。”
    妙一夫人插口笑答道:“如论这两门人的根骨,实不在现时英、云诸弟子以下。两
生艰苦精诚,终于转祸为福,尤属不易。外子并非不念师徒之情,只缘爱之深,望之切,
平日期许太殷,无端铸出那等大错,自然痛心,也就愈恨。总算他二人居然勇于改过,
努力奋勉,得有今日,总算难得。可见世间无不可解的冤孽,全仗自身修为如何罢了。
至于适才拒他人见,不曾速允所请,乃是另有一种用意,命他往办一事,于他大有益处
呢。”顽石大师大笑道:“我岂不知齐师兄故使备受折磨,实欲玉成。我是说他师兄弟
二人,依恋师门太切,第二次转劫时,为想以血诚感动师心,托我代为求情,分明会许
多法术,故意不用,一步一拜,拜上天台山,四日五夜水米不沾,口气不缓,一直拜到
我的洞前。再四哀求,为之关说,情愿多受别的责罚,只求能见师父一面。我见他年才
十岁左右,几天劳乏饥渴,血肉模糊,泪眼欲枯,光景实是可怜。明知齐师兄外和内刚,
言出法随,平日对门下弟子虽然爱胜亲生,一旦犯过,向无轻恕,说出来的事,必须做
到。恐求不下这人情,又去约了三位同门师兄弟同往东海求恩,哪知费尽唇舌,仍然坚
执不允。他得信之后,只是愧悔痛苦,毫无一丝怨尤。好容易千灾百难,熬得冤清孽尽,
也未再有一丝过错。除去这三年短时光外,师父所说,全都做到,怀着满腔热诚来此跪
求恩免,既已心许,何必吝此一面,辜负他这两生八十年的渴望呢?”
    妙一真人笑道:“师妹休为此子所愚。他二人全都机智绝伦,深知利害,对我夫妻
固然感恩依恋,一半也是知道此举关系终古成败。前番不合恃恩尝试,铸了大错,再稍
失足,便即堕落,永劫沉沦,求为常人转世皆所不能,为此终日战战兢兢,如履如临。
又以头世受尽冤孽纠缠,终于抵御不住魔孽,身遭惨杀,心胆已寒,惟恐道浅魔高,自
身无力解免,只有早归师门,可以免祸。料我素来宽厚,年久恨消,再有诸位师伯叔好
好关说,十九可以应允,这才想下一条苦肉计,欲以至诚感动。他算计虽想得好,却瞒
我不过。我既安心借此成全,早算出他二世能够因祸得福,异日仙业有望,怎肯中途罢
休,作那姑息之爱?他二人看出我心志已决,无可挽回,知道不践前言,只有堕落灭亡,
这才心惊胆寒,绝了侥幸之心,重鼓勇气,立志奋勉,全以自身之力,度此灾厄险难。
他对我的心意全都雪亮了然,见我没等阿童道友前来说情,便令醉师弟出去传命授简,
自然我意已回,所命必是于他有益之事,早已欢欣鼓舞,喜出望外。事情一完,便去与
他师弟送信,宿愿已遂,不久即返师门,何在这暂时一面呢!”顽石大师闻言笑道:
“话虽如此,就说他半为己谋,居然一见望绝,益自奋勉,向道坚诚,始终如一,也是
难能可贵的了。”元元大师道:“这还用说?如非这样,照他二人所犯之过,早已不能
宽容。就加恩免,也必逐出门墙,任其自生自灭,决不会用这许多心思,成全他们了。”
    阿童闻言,才知申屠宏府外言动,众仙俱如亲见,已经蒙恩宽免,不久重返师门,
好生代他欣慰,便未再提。跟着众门人相继由左右两关飞到,因爱金、石二人年岁和己
差不多,人又天真,一见投缘,有意结纳,同到鱼乐潭,把前事谈了一个大概。
    灵云听完,喜问道:“小神僧与申屠师兄相遇前后,可曾见有一个年约十五六岁,
面相清秀,重瞳凤眼,目光极亮,着青罗衣,腰悬长剑,左手戴有两枚指环的少年吗?”
阿童答说:“无有。”灵云笑道:“申屠师兄幸得免孽,重返师门。阮师兄比他人还要
好,两位师兄又极交厚。家父虽有各自清修,自消冤孽,不令二人一起之言,我和诸葛
师兄料他们纵不敢故违师命,合力御害,彼此总要设法通信,各告近况;有时甚或遥遥
晤对,都在意中。偏是这多年来,音信全无。那年拜山求情,也只申屠一人。家父和诸
位师长从未提过阮师兄的近况,不知光景如何呢?”阿童见灵云意颇关切,便告以适才
听了顽石大师和掌教真人对答的话,好似此人尚在,口气也还不恶,因未见过,不知姓
名,故未询问。
    灵云道:“当初家父门下只传二人,一是申屠宏师兄,还有一位姓阮名征。彼时我
刚转劫人间,尚未度上山来。家父母仇敌颇多,俱是左道妖邪,不知怎地访明我是仇人
之女,竟在家母引度以前,将我摄往五台山中,意欲取炼生魂。家母早到一日原可无事,
因在途中救了两人,略微耽延,到时,我已被摄走,急切间查不出所去方向,是何方妖
人所为。正在忧急,路遇阮师兄采药归来,说起途中曾见妖人遁光飞驶。家母也刚成道,
不知是否,便令阮师兄跟踪追蹑。一面赶紧回山告知家父和苦行、玄真二位大师伯施展
法力,查看下落,以免无知乱闯,反而误事。嗣经算出,是五台派妖人所为,与阮师兄
所遇正对。忙同赶去,中途又遇见阮师兄已冒奇险,九死一生,将我救出,差一点没有
同在五台遇害,仍被众妖人随后赶上,将他围困,眼看危急万分。家父母和二位师伯若
稍迟片刻,我和他便无生理。后来妖人伤亡败逃,把我和阮师兄救回山去。问起情由,
才知阮师兄寻到妖窟时,妖人法台已设,待下毒手。他本非妖人敌手,为感师恩,竟不
顾利害,拼了性命,以身尝试。仗他机智绝伦,心思灵巧,动作尤为神速,长于审度形
势,临机应变,避重就轻,冷不防猛然下击,飞剑先伤行法的妖人,更不恋战,抢了台
上所供法物和摄魂妖幡,连我一齐抱起,往回急飞。一任妖人恫吓喝止,身已重伤,依
然咬牙强忍,奋力前驶,才得将我性命保住。等与家父母相遇,阮师兄人已伤重不支。
救回东海,连用灵丹医治,经时三月,始得复原。他于我有救命之恩,心中感激。自他
犯过,逐出师门,在外待罪,曾经拼受家父责罚,和霞儿妹子一同寻访他的踪迹,前后
多次。别的爱莫能助,只想赠他一件防身法宝和数十粒灵丹,防备万一。头次闻说他在
大渡河畔一个荒僻的山人土洞之中隐修避祸,往访扑了个空,反与土人怄了一些闲气。
二次探明真实下落再往,经一山人传言,才知他既恐愚姊妹为他受责,又恐违背师命,
故此不见。并说藏身之处己泄,即日前往江南觅一深山,隐居修炼,以待灾孽到来,抵
御化解。我知他是有心不见,空自感激难过,无可如何,只得回来。至今更无下落。我
想如今年限将近,申屠师兄已可重返师门,他比申屠还要坚诚虔谨,照理额上血花孽痕
必已化除,不久定要归来。不过事难逆料,也许冤孽未解,故不敢来见家父,也说不定。
日后再遇申屠师兄,请代转告一声:他二人冤孽未去以前,平日身受甚是痛苦,万一有
朋友相助,只要不是本门中同道,未经二人请求,相助出于自愿,便不算是违背师命。
我知小神僧法力高强,得有佛门降魔真传,尚望助他们一臂之力,俾仗佛法慈悲,解去
夙冤旧孽,便感同身受了。”
    阿童一一应允。又问出阮征素来爱好,本身法力尚在;因不舍前生形貌,尽管转劫
两世,仍是当年美少年身材面目;又是一双重瞳,极容易认出。便记在心里。灵云出来
时久,说完便即辞别,回殿侍立去讫。
    众人饮食言笑了一阵,又陪阿童把全景游了一遍,除却左右两洞和太元洞门人用功
之所三处禁地,十九踏遍。最后又去灵桂仙馆小坐赏桂。
    仙府无日月,到处游玩迁延,三数日光阴一晃即过。这日金、石诸人因仙府之中所
有珍禽奇兽,瑶草琪花,及一切飞潜动植灵异之物,阿童全都见到。惟独芝仙自从五府
开建,灵峰飞回,群仙盛会之后,自知灾劫已完,一心向上,欲谋正果,径自同了那匹
芝马,藏入红玉坊、飞虹桥中间的灵翠腹洞穴之内,一意修炼,不再出现,尚未见过。
金、石二人连去峰前,呼之出见,没有应声。起初众仙为防开府时水火风雷猛烈难当,
又防妖邪乘虚暗算,将它本根由太元洞暂行移植在凝碧崖前灵楠树腹以内,并命二灵猿
和神鸠、神雕、神鹫等诸仙禽防卫,以备不虞。会后,本要将它移回太元洞内,妙一夫
人前往行法移根时,芝仙跪地恳求,自请移入灵峰腹内。妙一夫人知它心意,点头笑允,
并还传以道法,喜得二芝欢欣欲狂。
    金、石二人知道此事,料它连日用功正紧,决不会走向别处,曾和阿童说过芝仙最
信自己,一呼即至。不料连唤不应,觉着不好意思,忽动稚气。金蝉首将身剑合一,化
成一道光华,向峰腰一个较大的孔穴穿出,欲待往里面捉它出来。哪知这座灵翠峰乃长
眉真人所留异宝,昔日两仪微尘阵发挥妙用便由于此。内中并还藏有道书、灵丹、法宝
之类,妙一真人尚未往取,峰腹宝库禁制犹存。若不知底细门户,略微深入,便被困住。
芝仙通灵变化,在灵峰还未飞走以前,便把内中门户机密探明,知所隐避,看似随意出
入,实则生根藏伏之所,并无禁制。不过外人不似它身小通灵变化,决进不去,稍微走
差,误入宝库左近,立被摄住,不经妙一真人解救,休想脱身。芝仙择此隐居,原有深
意。金蝉只当师祖禁制已撤,芝仙尚敢入居,自无妨害。进才丈许,见里面孔窍甚多,
密如蛛网,大小全可相通,时见霞光隐现无常。正在踌躇观察,口中唤着芝仙,试探寻
找它的藏处,啪地一声,背上被小手打了一掌。平日常和芝仙打闹,觉着那是芝仙小手。
心想:“身剑合一,如何敢于近身来打?”好生奇怪,念头略动,忙即回看,果是芝仙,
面上带着又害怕、又生气的神色,站在身后不远,好似打了一下,刚纵回去情景。金蝉
不知身已入了禁地,飞剑早已离身坠落,失了灵效。再前数尺,便即失陷昏迷。还想佯
怒诘问时,忽见芝仙不住地招手,状甚惶急。本要过去,还未开口,猛觉着脚在实地,
飞剑不知何往。方在惊疑,芝仙面上忧急神色已敛,手指自己,不住连说带比。芝仙近
来人语渐佳,二人又是久处相习,金蝉一听,才知自己刚刚脱险,飞剑便在前边离身不
远坠落,因已入禁地,灵智渐昏,故无所觉。休说再进,便是适才立处,相去不过三四
尺,芝仙曾经大声疾呼告警,居然听不出。芝仙感他恩义,惟恐误陷在内,冒险纵入,
打了他一掌,觉出不好,赶紧逃回。金蝉被打,惊觉回顾,仗着一双神目,方得看出,
因而脱险。否则就是妙一真人在此,不久仍能出困,到底不免一场苦吃了。金蝉闻言,
一寻飞剑,果在两交界的地上,已复原形,忙即探手捡起,且喜并无损伤。便叫芝仙同
出。芝仙说自己蒙掌教夫人开恩传授,连日修炼正紧。怪金蝉不该唤他,更不该入内相
寻,身入险地,逼得他不能不丢了日课出救,白费数日苦功。外面小和尚更于他有损无
益,说什么也不愿出见。金蝉虽有稚气,但极疼爱芝仙,不肯强迫。但又夸了口,无法
交代。再三婉言劝说,芝仙才答应明日申初,课完出见。金蝉不知是计,出来推说芝仙
因奉家母之命,在内入定用功,暂时不能出来,须到明日申初始出。阿童本不愿搅他清
修,但金蝉必欲证实芝仙如何灵异可爱,到时仍约前往。唤了一声,芝仙便应声出现,
仅向峰腰小洞探出头来,未现全身。阿童见他生得粉滴搓酥,身白如玉,身材那么小巧,
相貌那么灵秀,神采奕奕,一身仙气。只是鼓着腮帮子,面带不快之色,看去可爱已极。
方想接它下来,抱在怀中,亲热一阵,猛听殿内传呼,击磐撞钟,集众起身。芝仙立现
喜容,往峰内缩退回去。
    金、石二人闻命,不敢停留,忙和阿童、米、刘、沙、米诸人赶往。到时,两朵云
幢正往上升,金、石二人飞身上去,先将钟、磐撞动,凡是奉命下山男女众弟子,闻声
齐集前殿平台之上,分班排列。石生又将玉磐连敲。妙一真人升座,命众人入见,说道:
“大方真人已到铜椰岛三日,先颇获胜。后来天痴上人情急心横,竟拼造孽堕劫,不顾
利害轻重,七施毒计,发动先天元磁大阵,引使入网。大方真人刚强任气,明知敌人激
将,阵法厉害,自恃玄功变化,法力高强,炼就不坏之身,无所畏忌,故意叫明之后再
去犯险。不料天痴上人暗中还有木精、桑姥姥之助,利用本身乙木,混乱先天五行方位。
大方真人受其愚惑,不能推算详细,入阵稍一疏忽,误走死户。等到觉察,身已陷入地
肺之中,上有本岛磁峰镇压。当年遇难被困时,便是受人暗算,神山压顶,多年不能脱
出。只觉强仇已早伏诛,仍认作是生平奇耻大辱。天痴上人此举,大犯其恶,心中怒极,
竟也拼着甘冒大罪,豁出酿成大祸,把地下面地火勾动,并以法力会合,烧毁磁峰,同
时攻穿地肺,脱身而去。
    “此举虽非容易,以大方真人近来道行法力,也没有多少耽延。现在双方都是道强
气冲,棋逢对手,两不相下。天痴上人不知大方真人昔年只是一时大意,骤出不防,为
敌暗算。一晃多年,满拟袭人故智,仍用神山压顶之法,克敌报仇。并没设想危机已伏,
益发便不可收拾。即或自身得脱,门下几辈弟子,连同铜椰岛仙山福地,必然同化劫灰,
一无保全。我们前往解围,去早了,天痴上人还当我们与大方真人交厚,有意压他。必
须让他觉出一点危险厉害,再去方是时候。日前已各指示机宜,到后各按方位立定,不
许另生枝节。事完,无须同归,除易、李诸徒须在百日之内前往南疆,去见红发老祖致
歉,便宜行事,已经指示者外,余人各按道书、柬帖所示日期、地点行事便了。”说罢,
真人起身,又指示众弟子铜椰岛事完,便须换装,分赴各地积修外功,早些备下应用衣
物,带在身上。去时,仍是一律穿着开府时所赐仙衣。
    妙一真人夫妇和玄真子三人,率领长一辈众仙,连同采薇僧朱由穆、李宁、姜雪君、
玉清大师、杨瑾、阿童、嵩山二老等众仙宾,一同去至殿外平台。众弟子仍然排列两旁,
只金、石二人仍在云幢上等候。妙一真人笑对众仙道:“各位道友,遁光快慢不一,众
弟子中无多人能够追上我们。力求先声夺人,必须一同赶到。不如由大师兄和贫道两个
主人略施小技,用玄门灵光遁法送了去吧。”朱由穆笑道:“我们俱为主人出力,自然
应由主人送往。别位料也无此神通。就请施为吧。”妙一真人、玄真子同说:“道友何
必太谦?贫道兄弟献丑就是。”说罢,同将袍袖一展,立时满台俱是金霞,簇拥着长幼
群仙数十余人,连同金蝉、石生,一齐向空飞起,晃眼越过飞虹桥、红玉坊,破空直上。
刚刚穿出凝碧崖上节七层云封,升上高空,妙一真人把手一指,一声轻雷响处,金霞连
闪,比电还疾,流星过渡,径直往铜椰岛飞去。飞遁迅速,瞬息千里,没有多时,便到
了铜椰岛附近海上。众仙在云空中运用慧目,遥望海空辽阔,沧波浩荡,水天一色,渺
无涯际。铜椰岛方圆千里,偌大一片地方,还有那么高直一座磁峰,直似一枚翠螺,中
间插上一根碧玉簪子,静静地浮沉于滔天巨浸之中,并无丝毫异状。令人见了,也不由
得不感叹造物神奇,吾身直似恒沙仓粟,过于渺小了。晃眼工夫,便自飞近岛上,自然
越现越大,仍无动静。岛上峰岭回环,形势奇秀,到处嘉木成林,郁郁苍苍,加上万千
株独有的铜椰灵木参天排云,一株株笔也似直矗立于海岸和宫前盆地之上,显得景物越
发庄严雄丽。全海上静荡荡的,休说不似有猛恶阵势,竟看不见一个人影。
    众弟子正觉情景不类,忽听追云叟白谷逸笑道:“想不到天痴老儿还会弄此狡滑。
这类障眼法儿,也能欺瞒我们耳目吗?”妙一真人老远便把遁光隐去,说时,众仙也已
飞到铜椰岛的上空。妙一真人把手一挥,众仙便照预拟机宜,各按方位列开,各隐身形,
分停空中等候。众弟子随在妙一真人身后,先听追云叟一说,才知敌人已然行法,将阵
势隐蔽。几个目力好的,正运慧眼四处观望,忽见中央妙一真人把手一扬,一声轻雷响
处,发出千百丈金光,照耀天地,连附近海水都映成了金色,天宇霞绮,齐闪奇光,绚
丽无俦。跟着金光敛去,众仙仍隐,只妙一真人与众弟子一同现身。再看下面,已非适
才景象,只见全岛面到处都是残破火烧痕迹。天痴上人所居洞府已然崩裂,洞顶也被揭
去。铜椰灵木也没先见的多了,只东面洞后,有十来株较小的,尚还健在;余者全都断
的断,烧的烧,不是化为劫灰,便是连根斩断,横七竖八,东倒西歪,狼藉满地。仿佛
一片繁华风景之区,经过一场极大的兵灾火害,景物调丧,满目荒凉。那磁峰连同附近
四五十里方圆以内,由峰尖起,斜射向下,直连四外地面,撑起一片五色烟幕。环着烟
幕,分列着数十个着青白半臂短装的天痴门人,各持长剑、小幡,指定峰上,一个个满
面愤激之色。有的衣饰不整,身还负伤。峰前不远,有一玉石法台,大只方丈。天痴上
人站在当中,手持长剑、宝幡,主持阵法,面上神色益发愤怒吃紧。台前有一圆光,青
芒闪闪,四下斜照,频频转动。离台三十丈高下,在三十六丈方圆以内,按九官方位,
分列着九个门人,各有一片青云托足,手中各持一面形如古镜的法宝,看去非金非玉,
色作深灰。
    天痴上人目注台前圆光所照之处,如觉有异,立即行法,倒转阵图,手中长剑一指。
空中门人随将手中宝镜一晃,镜面上便有一道由小而大的五色烟光,朝那所照之处射去。
不照时,却是暗无光华。此外离地丈许,全岛都是一片灰檬漾的烟雾布满。神驼乙休已
踪迹不见。天痴上人运用全力,行法正紧,忽听雷声有异,忙即回顾,只见金光万道,
上烛云衢。既防有人空中路过,看出下面挫败情景;又防来人与乙休交好,觉出有异,
下来盘诘,或是当时动手助敌,或是另约能手来此力敌应援。所设迷景竟然被人破去,
知道来了劲敌,不禁又急又怒。强仇现被禁压地底,已然用尽心力,仍然禁制不住,只
在地底到处穿行,往复乱蹿。稍有疏忽,一个照顾不到,立被脱出。便当时败逃不再拼
斗,也留下一个极大的祸害,日后卷土重来,必有准备,更是敌他不了。就这样师徒多
人合力防范,尚恐有失,怎再经得起添一个强敌,来此分心?同时地底仇人闻得雷声,
料知必有救援到来,不愿假手外人才得出困,也在下面全力施为。天痴上人见状,益发
手忙脚乱,不敢大意。也不顾观察敌人是谁,急欲先发制人,把心一横,慌不迭先把左
肩一摇,由肩头葫芦内飞出一道极强烈的青光,晃眼展布空中,先将众门人连法台一齐
笼罩。接着急倒转阵图,将手中长剑向空连指,九面宝镜齐放光华,朝一处地面射去,
更不再向别处转照,才略放心,自觉防备甚严。二次方欲回顾,忽听身后有人说道:
“天痴上人,别来无恙?”定睛一看,满地金光已敛,一片祥光簇拥着老少三数十位羽
衣星冠,霞被云裳,周身珠光宝气,道骨仙风,霞辉四映的男女仙人,缓缓飞近前来。
为首一人,正是一别数十年,新奉长眉仙敕,开辟碧凝仙府继道统的峨眉派教祖妙一真
人。知是敌人乙休患难至交,不禁心里着忙,又急又怒。
    天痴上人因见对方似是先礼后兵,面色和善,不便遽然发作,也不出位相迎,径在
法台上把首微点,强笑答道:“闻得道友新承大任,开府建业之始,必甚辛劳,今日缘
何有此清暇光阴光降荒居?贫道旁门下士,自审行能无似,道力浅薄,神仙位业,自问
无福;更不敢仰承交游,谬窃荣光。遁藏辽海,僻处穷丘,不过妄冀长生,苟延岁月。
君子小人,云泥分隔;荒服野岛,难款嘉宾。今蒙宠临,岂不有渎教祖尊严吗?”妙一
真人听他口气,知是上次开府不曾邀请,心有芥蒂;又疑自己来助乙休,与他为难,心
怀疑忌。不觉暗中好笑。心想:“此人好胜量狭,与乙休一样,各有一种古怪脾气。反
正不应也得应,转不如给他来个开门见山倒好。”任他发完了一大套牢骚,才笑答道:
“道友高卧灵山福地,千秋清福,便天上神仙,也未必有此自在。何事谦逊,自抑乃尔?
道友也无须对我疑忌,贫道等此来,并非为己,实则为人。现有两事敬以奉闻:一则前
奉家师长眉真人玉箧,敕令贫道谬承道统,开建凝碧故居,猥以菲材,德薄道浅,恐有
陨越,继位之日,小治杯觞,恭请各教前辈、海内外群仙莅临观礼,俾有匡益。道友道
法高深,群伦仰望,属在交未。本拟恭迎鹤驾,临贶指教,以为光宠。不意请柬将发,
贫道新收顽徒易鼎、易震兄弟,因在紫云宫与令高足巴延相遇,匆匆应敌,未暇通名,
初出无知,以为既与众妖邪一党,当是同流。而令高足始则用法宝、飞剑暗算伤人;继
知不敌,又不甘挫败,起意诱敌,欲将小徒引来此地,藉师长同门之力,报仇雪恨。小
徒年轻,不免气盛,吃那逗引忒急,罔识利害,致有冒犯。粗心之咎,原无可辞。乙道
友因和小徒祖父深交,性情豪爽,以为道友与易道友分属朋好,打狗看主,即有开罪,
亦应谅其年幼无知,或是训斥几句,怒其初犯;至多送往乃祖那里,令其严加训管。就
说误伤神木,必须赔偿,孺子何知,也无如此法力,仍须取偿乃祖。况且九天十地辟魔
神梭已吃道友扣留在此,足可为质。无论是交情或道理,均不应以严刑相加。何况乃姑
易静已然闻讯登门,代为负荆,请领回去惩责,而道友仍不见容。乙道友乃认道友处治
稍过,不近人情,方始下手救去。彼此各执一理,对道友自然不无开罪之处,乙道友既
是贫道等患难至交,易道友女、孙皆在贫道门下,本人又是至好,柬如未发,开府庆典
或可俟诸异日。一则请柬恰先发出,未便改约;二则,易氏姑侄三人均是小徒,又曾得
罪道友高足,道友驾临,见此老少数人,心中自不能无所芥蒂。况乙道友爽快绝伦,双
方倘有争执,或是语言失检,贫道主人岂不难处?再四思维,迫不得已,只得将道友请
柬暂停发出。日前因念双方生嫌之日,易氏姑侄三人虽还不曾拜我之门,现终在我门下,
兹值亲身奉请之便,恭率长幼三辈门人,前来负荆请罪。此是一事。
    “还有一事。前读家师仙敕,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元会运世,中间每万二千九百六十
年必有一次大劫,虽不至于天地混沌,重返鸿蒙,但也能使万千里方圆地域海啸山崩,
洪水横流,煞焰腾空,化为火海。纵以天心仁爱,发生灾祸之处多在辽海极边荒寒隐僻
之所,终仍要伤亡矩万生灵,造孽无穷。而引起此劫的祸首罪魁,也必膺天戮,终古沉
沦。所幸这类大劫虽是定数,却可凭前知此事的福德深厚有道之士,以精诚感召穹苍,
以毅力胆识预拟成竹,设法挽回。照着家师仙敕所示,劫难今日已临,正应在此岛。最
厉害的是,此劫因是定数,大祸伏于无形,一触即发。应劫肇祸的局中人,不论有多高
法力,事前一意孤行,决不知悉;即有知者,如非自身具有神通,先识玄机,深悉机宜,
布置应付恰是时候,分毫不差,到时仍须集合好些大力之人相助,始能于一发千钧之中
挽回来。事机瞬息,稍纵即逝,微有疏忽,便成画饼,白费心力,甚或殃及池鱼,均说
不定。此次肇事远因,由于小徒无礼,乙道友仗义救危而起。近因便是日前道友轻敌,
远离仙岛,率领门人去往白犀潭斗法,中了乙道友的埋伏,略受挫折,心中愤恨,仇怨
相循,设下此阵,诱他来此入伏而起。再有片时,大劫便要发动。此劫浩大,仅比洪荒
之始稍逊。一旦发生,不但山崩地裂,全岛陆沉,而地火一起,烈焰上冲霄汉,熔石流
金,万里汪洋齐化沸水。不但所有生物无一幸免,全世悉受波及,到处地震为灾。而热
气上蒸,布散宇内,沸流狂溢,通海之处多受波及。奇热所被,瘟疫流行,草木枯焦,
鸟兽绝迹,不知要有多少万万生灵葬送在内。为此奉命来此,挽回这场浩劫,使二位道
友休要各走极端,致令浩劫一成,不可收拾。我想二位道友俱都得道年久,能有今日,
煞非容易。自来无不可解之冤,何况道家四九重劫不日降临,这回料比上回还要厉害。
本是同道,正好同心合力,到时一起抵御。何苦为此一时意气之争,遭此亘古难见,万
劫不复的空前巨灾,误人误己,自取灭亡呢?如谓乙道友于道友曾有件犯,恶气难消,
那他此时被道友压入地底已一日夜,也足相抵了。如能上体天心,下从鄙意,酌情推爱,
就此交出阵图,由贫道等遵照家师所示,使双方释嫌,言归于好,岂非快事?贫道自知
道力浅薄,大劫即行发动,惟恐力微,难胜重任,除本门师兄弟外,并还请有好几位法
力高强的道友同来,按家师仙法妙用,散在空中。如今地底灾劫将要发动,吉凶祸福实
系于道友一念转移之间,尚望卓裁,功德无量!”
    天痴听对方所说,倒是情理兼尽,又是诚诚恳恳,毫无挟持之言,无什可驳。无奈
连日和乙休斗法,又连吃了许多大亏。岛上所有洞府灵宫,泉石树木,几乎全被毁灭;
门下弟子又连重伤了好几十个,伤轻的还未在内。端的仇深恨重,百世不改。好容易费
尽心力,诱敌激将,还是仇敌骄狂大意,自行投入,才将他困入地底。能否如愿,永禁
在内,尚无把握。擒虎不易,放虎更难。如何肯为对方几句话,自留永久后患?至于为
此引起空前浩劫一层,初听虽颇动心,继一想:“此岛地底情形,原所深知,磁峰正压
地肺之上,人不能遁。并且现时乙休已吃那洞中九宫宝镜所发五行真气,射入地底,将
他紧紧困住,通往峰底地肺之路,又被行法隔断,被困入已一日夜,现查阵图光影,不
见行动,当已力竭神疲,如何还能兴起什么巨灾浩劫?再者,自己修道多年,似此关系
成败吉凶大事,期前无论如何该有警兆,怎丝毫无所觉察?听对方之言,除峨眉长幼诸
同门外,并还约有别派有力外人同来,隐身伺侧,不曾现出。分明和仇敌交深,约人同
来救援,为避以势欺人之嫌,故意编造这些说词,意欲先礼后兵,等话说不通,再把来
人一齐现出,恃强硬来。你既设词愚弄,软硬兼施,表面论交情道理,实则想我放出仇
人,我便将机就计,也和你来软的,看你用什方法证实前言?你身是一教宗主,决不能
说了不算,平白和我翻脸。”
    主意想好,先朝空中注视,果有好几处云影不能透视,分明有人隐身在彼。因是隐
形神妙,不用力留心察看,决看不出。心中有气,冷笑一声,故意问道:“贫道法力浅
薄,不能前知。想不到这万二千年小元大劫,竟应在此。如非道友惠然相告,预示先机,
贫道和驼鬼罪魁祸首,都是万劫难赎的了。本来今日道友宠临,又是专为救我师徒危亡
而来,驼鬼虽然万恶,仇恨如山,看在道友金面,命我放却,我也不敢违背。不过我闻
这类天劫,大抵凶煞之气日积月累,千万年来蕴蓄一处,犹如强弓张机,引满待人,一
触即发;又如脓疮高肿,蓄毒已多,终须有个溃裂。大劫之源,当在地底。贫道便将驼
鬼释放,不过免其挺而走险,不去引发,但是隐患仍存,发作愈晚,为害尤烈,迟早终
是为祸生灵。我意道友神通广大,法力回天,又同来许多位道友,虽然隐身空中,相机
而作,不屑赐教,到底人多势众。既来此挽回劫运,想必有个通盘打算。与其只图苟安,
贻祸未来,何不传声告知驼鬼,索性指明祸源,令其引发,诸位道友施展法力禁制,使
其缓缓宣泄出来,不致蔓延为灾,流毒生灵,岂不比先放驼鬼,祸源仍在强得多么?”
    妙一真人知他用意,笑答道:“道友之意,以为乙道友真个被困地底,必须道友放
他,才得脱出吗?乙道友的性情,贫道深知,决不假手外人之力出险。故请道友看我众
人薄面,交出阵图,并非就此放人和解,内中尚有文章。一是诚如尊意,这类千万年蕴
积地下的凶煞毒火,必须假手引发人,使其宣泄;一是道友已为乙道友化身所愚,五行
真气全指一处,以为压困在下,不能行动脱出,却不知他此时正用极大法力,玄功变化,
已然攻入元磁神峰之下,地肺之上,再穿通下去千三百丈,便是毒火发源的火眼。非借
此图一观,不能引他舍却险路。否则必由火穴横穿过去,地肺中包孕毒火的元胎便猛然
爆炸,乙道友随以玄功变化,借着火遁上升,全岛立即粉碎,崩裂陆沉。上半揭向天空,
万里方圆内外,沙石泥土满空飞舞,毒火上冲霄汉,劫云烈焰,布满宇内。全海成为沸
汤,腾涌如山,毒热之气,中人立死。除却我辈有限几人,稍差一点修道之士,便难禁
受,令高足们恐不免于难。灾区蔓延达三万里以上。此外较远之地,亿万生灵虽不至于
当时死亡,而热浪毒气流播所及,天时必要发生剧变,水、旱、瘟疫、酷热、奇寒,种
种灾祸相次袭来。只有极边辽远之区,或者不被波及。大劫一成,再有多大法力,也无
可挽回了。
    “乙道友只因被激,入阵之初,不曾想到道友此阵得有桑精之助,先天乙木戊土,
具有无边妙用。加以地利天然,不是仅谙五行生克之妙所能克制。道友又是怨重恨深,
欲罢不能,必欲杀之为快,防备既极周密,逼迫又复太甚。他一时忿恨难遏,恰在磁峰
下面,悟彻以火制火玄机,亟思脱困复仇,以为此岛远居辽海,相隔最近的岛屿也有四
五千里之遥,并还无什人烟,只有鸟兽生物栖息其上。劫运所关,和道友一样,那么高
道力的人,竟只知先天元磁精气凝聚之处,下面地肺深处伏有前古太火,足可将先天乙
木戊土之气,连同道友这混元九宫阵一齐破去,自身可以脱脸。却没算出地肺之中,会
由混沌初开以来,蕴伏着这么一个绝大的祸胎。不去惹它,日积月累,越长越大,到了
时期,尚且难免破裂,况且以法力攻穿,空前浩劫一触即发。照他此时胸有成算,志在
泄忿,你若开放阵中门户请他出来,也未必肯答应。贫道索取此图,并非为了故友关心,
助他脱险,实为这场浩劫由于定数。家师在日,为此曾拜绿章,通诚默祷四十九日,发
下无边宏愿,遗命贫道等门人弟子,勉斯重任。那纯阴凝积的前古太火,奇毒无比,蓄
怒已千万年,势最猛烈。休说乙道友尚不知它为祸如此之烈,不肯罢手出来,即使肯重
朋友情面,与道友消嫌释怨,不去攻穿它,好好出来,暂时虽可无事,祸根留存,到时
仍要胀裂,揭地而出,并且发作愈晚,其势愈猛。
    “此火深藏于地肺之中,有前古地层隔断,微妙隐秘。人想不到,也非寻常占算所
能推详;就是法力高深的有心人细加占算,也不能深悉。如欲入地查探,地肺之中水、
火、风、雷,无不厉害难当。前古地层数共十三,不是坚逾钢铁,便是奇热无比的沸浆
层泥,一层比一层难。即使乙道友这等法力,还须遇上今日局面,为敌所激,不得不下
到地底,又连经过诸般险难,受尽艰危,最终迫于处境,方始悟出玄机。试问谁敢下去?
即便深入其中,也只略知大概,仍是徒劳,莫知所措。又必须似贫道今日上邀天眷,恭
承家师预示机宜,复得好些位有极高法力的人以全力相助,始能勉强应付,防患未然。
事之艰险,莫大于此。如欲消饵这场隐患,这祸胎必须去掉。乙道友现时正以全力攻穿
地肺,我们也不把详情告知,即仗他之力,成就这场大业,仍任他自行发难。道友只须
将阵图倒转,使其本末倒置,向那祸胎的尾梢开上一孔,容毒火喷出,缓缓宣泄,再将
阵法撤去。贫道我再传声地底,使其立即飞出险地,便可化险为夷了。贫道等此举,固
是不无微功。而二位道友本是应劫之人,一念转移,感召祥和,自然功德无量。天仙位
业,全仗各人修为,虽难预测,不久道家四九重劫,必可平安渡过了。”
    天痴上人先颇心惊胆寒,留神静听,默然不语。继一想到以前仇人种种欺凌侮辱,
又复恶气难消。虽见妙一真人词庄色重,渐渐有些相信,终觉未必如此厉害。暗忖:
“既要假手仇人去引发毒火,使之宣泄,仍可将计就计,报仇泄恨,何不假意应诺?推
说事可允从,阵法外人不能运用,只请示知如何施为,无不唯命。等到仇人将火引发,
出土之际,冷不防猛下毒手,暗将阵图转动,乘其疲敝,仍用先天乙木戊土真气,将他
压入地底火穴之中,欲取姑与,彼必不防。这样纵令不死,也必重伤。对方诸人奉了长
眉真人之命,来此消弭空前浩劫,事未收功,尚有用我之处,权衡利害轻重,必不肯当
时反颜成仇。并且对方道法高深,一派宗主,好友遇难,临机不能防御,事后再对自己
报复,也必不好意思。再将仇人许多令人难堪、不可忍受的可恶之事一一告知,本来都
是朋友,不过交有厚薄,想也不致过于偏袒。好歹出了这口恶气再说。”方在寻思恶计,
沉吟未答,妙一真人早已知他心意,且不说破,又笑道:“那地肺中所蕴玄阴毒火,又
名太火,本是元始以前一团玄阴之气,终年疾转不休。混沌之初,这类元气凝成的球团
遍布宇宙,为数以亿万计。多半阴阳相为表里,满空飞舞流转,吸收元气,永无停歇。
此时天地混沌,元气浓厚,天宇甚低。经千万年后,混元之气俱为这类气团吸去,日益
长大。不久乾坤位定,天宇日高,这类气团飞升天上,齐化列宿星辰,以本身阴阳二气
吸力牵引,不停飞转,各从其类,以时运行,终古不变。内中独有几团阴恶之气,质既
重浊,不能飞升天宇,当开辟前天地大混沌时,便被包入地肺之中。千万年来地质日益
加厚,一层层长上去,而地肺之中倒是空的。地气没它恶毒厉害,为质更比它重,于是
它们终古以来,紧贴地肺上层,日益孕育膨胀,越来越大。只是上有元磁真气所结磁峰,
紧紧吸住,不再流转,因此上半独厚。日久年深,只往四边横长,无复球形。如往横面
穿通,必在地肺之中四下飞舞流转,狂喷毒火,这全岛连同附近数千里方圆海底,全被
爆裂,猛揭了去。这座磁峰也必焚毁,化为乌有。只有由上层正中心极厚之处穿破一孔,
方能紧附地壳,不稍移动。现在乙道友已快攻到紧要所在,再有个把时辰,便即发动。
还有这座磁峰,天生至宝,用处甚大,毁了可惜,也须早为移开,以免阻碍。此时必须
着手准备,贫道等期前赶来,也是为此。圆光中所现景象,乃是乙道友所弄狡猾,真身
早已深入地层之下。那先天乙木戊土之气,不过暂时在上层禁制内,阻他脱出,并伤害
他不得,此时深入下层,更无所施。道友不信,我请同来诸道友略一施为,便可见出真
相了。”
    天痴上人一半也是因为适才明见乙休在地底阵图内行法抵御,四处乱窜逃遁,后来
好容易照着宝镜圆光所现形影,师徒多人合用全力,用极厉害的禁法,才将他困在西南
方死门上。以自己法眼观察,所见决无差谬,幻影化身,哪有这等神通?妙一真人偏说
是已快将地肺攻穿,如非偷觑台前圆光,地底所禁仇人形影迟滞,直似作伪,与初禁时
活跃情景不同,有些可疑,几乎认作虚语。闻言方欲回答,倏地金光耀眼,全岛大放光
明。同时九道金光霞彩,以自己法台为中心,分九面直射下来。空中辅佐行法诸弟子,
连那磁峰法网,全在金光笼罩之下。天痴上人忙抬头一看,空中四方八面,俱有法力高
强之士现身,齐朝自己含笑,点头为礼。除却九官方位外,那全阵机枢中央三元主位上,
也有浮空三片祥光,上拥三人,更是厉害:一是峨眉派中第一位名宿长老东海三仙中的
玄真子,一是掌教夫人妙一夫人,还有一位是唇红齿白,相貌俊美,气度安详的小和尚。
这小和尚虽然初遇,却与前听同道和几个大弟子由外归来提说过的采薇僧朱由穆相貌神
情装束一般无二。既与玄真子、妙一夫人并立中央主位重地,自然定是此人无疑。久闻
他乃前明天潢贵胄,生具仙根仙骨。幼即好道,被白眉神僧度去,授以真传。因他来自
皇室,生具异禀,小时读书过目成诵,喜爱文学词章,绮思未退,出家以后,几堕情关。
为此还转过一劫,从小皈依,再入空门,戒律益发谨严,已成了白眉衣钵传人,法力高
强,几乎无人能敌,异派妖邪多半闻风丧胆。又听说是驼鬼好友,今既来此,其意可知。
再看那九官方位上,有的不止一人,共有十二三人。见过的只有一半,已无一个是好惹
的,不相识的尚不在内。才知来人实是为此大举,先礼后兵。连九官方位和中枢要地,
早已暗中被人制住。好便罢,不好便即反颜相向,合力夹攻。凭自己师徒,如何能是对
手?不禁心中着起急来。
    天痴上人始而又急又气。继一想:“照敌人如此大举,分明所说浩劫不是虚言。如
为专救乙休,决不致如此劳师动众。多年修为,又经走火人魔,费了许多心力,今始修
复原身,煞非容易。明明强弱相差颇远,何苦为此一时意气,闯此惨祸?异日和仇人同
遭天戮,岂非不值?何况这驼鬼实在法力高强,玄功变化,有鬼神莫测之机,先前已然
尝到他的厉害。反正制不了他死命,就无这些帮手,也未必能够将他永禁地底。仇怨已
深,一旦脱出,决不甘休,也是难斗。平心而论,自己委实也过于刚愎自大,任性行事,
才招出这多没趣。与其敬酒不吃吃罚酒,转不如向这些人卖个情面,就势收科。既可化
灾害为祥和,拉上交情,结识好些高明有道之士;还可剩此时机与驼鬼释嫌修好,免去
未来隐患;更可将来借他与众人之力,同御四九天劫。省得仇怨相寻,纠缠不清,难于
应付。反正亏已吃过,索性放大方些,连那九天十地辟魔神梭连同路过玄龟殿所收的几
件飞剑、法宝,一齐交由妙一真人带还。好在是对方以礼请托,并未恶语相加,露出强
制之意;自己又未现出丝毫怯敌词色,题目又极光明正大。以前虽然吃有不少亏苦,岛
宫、灵木也尽残毁,一则仇人总算被自己压入地底,又经大力之人出来化解,方始冰释;
二则事关无量生灵百年惨祸,不能以个人私怨,遂走极端,生斯浩劫。真个怎么都讲得
过去,不失体面。”念头一转,心气立即平和。天痴上人也不查看地底,立即哈哈笑道:
“道友一言九鼎,何况又有诸位道友光临,便不闯此空前浩劫,也无不遵命之理。道友
一派宗主,领袖群伦,道妙通玄,无隐弗瞩,焉有虚语。适才沉吟未报,并非迟疑。只
因与乙道友斗法两次,末次在此苦斗,经时数昼夜,彼时为意气之争,各以全力相持,
互有伤害,乙道友脱身以后,难保不仍修旧怨;同时又须随诸道友挽回这场劫运,权衡
轻重,本不应与之计较,而乙道友每喜逼人过甚,又所难堪,为此踌躇罢了。”妙一真
人知已屈服,此系饰词,正要敷衍几句。矮叟朱梅见妙一真人耐心耐意,一再开导,天
痴上人已知事关重大,意仍首鼠,又说出这些遁词,便在空中喝道:“痴老儿,齐道兄
已然对你情至义尽,只管扭捏则甚?你不想,当初驼子寻你要人,是我请他来的。本不
想惹你烦恼,只因驼子天性,向不喜说软话装假,才有这场是非。我早知你有这些鬼门
道,本要同来会你,因齐道兄说,非驼子到地底去走一遭,不能免去此劫,我才未来;
不然,我别的不如驼子,破你这鬼门道却是拿手,你困得住他吗?你看你,受点闲气,
为此挽回一场浩劫,你也功德不小;否则将来四九天劫,谁来助你脱难?驼子比你爽快
知机得多,只要点头,决不再难为你。还不快把你那鬼画符献出来,尽说闲话则甚?要
被驼子知道,他也不要积什功德,不闯这祸,另想法子一走,也不毁这铜椰岛,给你留
下一个祸包在地底,早晚发作,你才糟呢。”
    天痴上人被他说得满面羞惭,知一回话更是难听,只得强笑道:“朱矮子惯一巧使
别人上当,自己却置身事外,说便宜话。当着诸位道友,谁来理你?”随将手一指,身
外烟光尽敛。请妙一真人入内,指着面前台上阵图说道:“道友既明九宫三才妙用,区
区末技,料已早在算中。贫道暂且退过,敬请道友施为如何?”妙一真人拦道:“道友
且慢,此阵虽然略知大概,但这乙木戊土真气,外人不能运用,须我二人合力,一面倒
转阵法,反下为上;一面仍借土木之气阻住四侧,好使乙道友专攻中央。还有大阴毒火
由地底上升,虽然防御周密,不致成灾,声势威力也极浩大,稍有疏忽,仍是可虑。更
不可使其散布空中。必须与诸位道友合力禁制,一面少遏上升之势,一面将它送入灵空
交界之处,由乾天罡风化去毒质,再以法力化为沙土,由天空倒灌下来,沉入海底,受
潮汐冲刷,去其恶性,死灰永不重燃,方保无害。但这千里方圆以内,上自穹苍,下极
海底,始如火柱撑空,继如灰山天堕,成为亘古不见之奇,所有大小生物当之立死。所
以事前必须将空中、海底鱼鸟生物,用法力驱散。凡此种种,来时均与空中请位道友商
定,已有安排。兹事体大,诸位道友各有专任,虽然也按九宫三才方位施行,与道友一
样,实则专为对付升空毒焰劫火,不能兼顾下面。所以此阵运用,仍须借重道友和贵高
徒之力相助,与同来诸道友无干。”
    天痴上人闻言,知道妙一真人借着禁制毒火为由,除本人外,不令同来诸人代庖,
干预阵中之事,极力免露以势相挟,保全自己面子,设想既很周详,对于人情更是体贴
入微。无怪乎他人多谓其岳负海涵,渊淳岳峙,玄功奥妙,道法高深,智计周详,有鬼
神不测之机,领袖群伦,万流景仰。寻常修道之士,如何能与比拟?心中敬佩感服,连
声应诺,便请施行。妙一真人仔细朝阵图一看,禁制神奇,五遁循环相生,果是厉害。
故此连神驼乙休那么高深法力,急切间亦为所困,不能脱身。随即行法,使对面圆光大
放光明。一面手指地下,运用慧目,透视地底;一面将阵图倒转,查见神驼乙休面容深
紫,想因被困怒极,气得眉发皆张,须髯如戟。遍体金光,包没在风雷环绕之下。左手
掐着诀印,右手上发出一朵金花,正朝地底冲去。金花万瓣,大约亩许,宛如钊轮电驭,
急旋飞转。所到之处,地层下那么坚厚的地壳,全成粉碎,化成溶汁沸浆,四下飞溅,
看去猛烈已极。便向天痴上人笑说:“此方是乙道友的真身,替身现在那旁,道友且看,
有无分别?”天痴上人朝那指处一看,又是一个神驼乙休,照样金光护体,在适才自己
师徒合力用阵法禁制的地下,东驰西窜,好似为法所困,走投无路,神气稍微板滞,远
不如真身激烈。如不两相对比,细心观察,却看不出。自愧弗如,好生暗佩。笑问:
“还有多少时刻,始行发难?”妙一真人道:“道友已能上体天心,转祸为福,时甚从
容,决可无害。不过乙道友玄机灵妙,动烛隐微,他正忿极,拼命施为正急,此时如将
元磁神峰移去,恐被觉察,一被推算出来,就许延误,别生枝节,再想下去便非容易。
好在至少还有半个时辰,道友只看我把手一招,即将神峰移去,我自有法开通地穴,引
那毒火上升,并接应乙道友上来好了。”
    妙一真人又照预定手势,向空连挥。空中九官方位十余位男女仙人,各发出千百丈
金光祥霞,联合一起,作成一个十顷方圆的光筒,由存身之处,笔也似直矗立高空,将
下面的一片地域凌空罩住,却比天痴众门人所存身之处略高,并不往下落来。又隔一会,
妙一真人手朝禅峰一挥。天痴上人隐闻地啸之声渐渐洪厉,便早有了戒备,一见手势发
出,忙即行法,向峰一指。说也真巧,那么参天排云的神峰,连间环峰守伺的众门人,
刚刚拔地飞起,猛听峰脚原址震天价一声爆响,当中十亩方圆一片地皮,首先揭起,直
上天空,地面上陷一大洞。碎石惊沙,宛如雨雹一般,四处飞洒之中,一股极浓厚的黑
烟,撑天黑峰一般由那陷洞中突涌上来,见风立化成深紫暗赤色的毒焰,诡幻百变,五
光十色,比箭还疾,直往当空射去。声如轰雷,洪洪发发,震撼天地,全岛都在摇动,
大有震塌之势。这时正值斜阳衔山,余霞散绮,晴云片片,簇拥天心,吃毒火烈焰往上
一冲,首当其锋,立似残雪投火,一见即消。正中心云层,先被冲破一个大洞,以外环
云立即滚滚翻花,往四外散荡开去。晃眼工夫,云洞越大,四外惊云也由厚而薄,由聚
而散,化作残丝剩缕,消灭净尽,天色立被映成紫血颜色。煞气弥漫,声势惊人,端的
古今罕见!
    天痴上人师徒已在磁峰移去时避过一旁。空中九宫方位上,十余位仙人也早有准备,
一听地啸之声,毒火裂地而出,便把先发出来的大圈步光往上一合,随着上长数百丈,
恰似一个光城,由地面齐火穴往上三百余丈,将那太火毒焰紧束在内,使其直射遥空,
不致波及四处。当中三元阵位上,三位仙人立得最近,责任也极重大。地穴一陷,玄真
子和妙一夫人立照预计,施展玄门最大法力。同在祥霞护身之下,一个由侧面指定一团
青霞,抢出毒焰之上;一个手持一柄宝扇,往上扇去。一前一后,随着焰头,电一般往
空中飞升上去。同时,采薇僧朱由穆放出一圈佛光,环绕全身,冲烟逆火而下,直往火
穴之中投去。刚刚飞入火穴,便听霹雳连声。神驼乙休披头散发,_自扬眉,须髯猬立,
周身俱是金紫光华围绕,两手往外连扬,震天价霹雳连珠也似往上乱打,凶神恶煞一般,
正由地穴浓烟之中冲将上来,两下里恰巧撞上。朱由穆知乙休还不知道此举关系定数,
几乎发生空前浩劫;更不知众人在上施为,只容他攻穿一个百亩大小火穴,以次宣泄,
四外地皮俱被法力禁制,坚逾精钢。只因被困时久,怒火中烧,尚嫌火未成灾,未将全
岛陆沉,炎天沸海,还在连发神雷为毒火助威。此老性情古怪,急切间也无法劝止。便
不由分说,手指处佛光迎将上去,连他一齐圈住,一同往上升起。神雷立时无功,乙休
通体也觉清凉。晃眼之间,二人飞出毒焰金光之中。
    乙休本和朱由穆交好,见他这样行径,先还以为他知道自己在地底被困,误为阴毒
之气所伤,特意赶来相助。一出地面,瞥见烟外有数百丈金光环立如城。等再上升,飞
出金光圈外,又看出妙一真人以次,峨眉师徒长幼两辈,还有嵩山二老、李宁、杨瑾、
姜雪君、玉清大师等好友,总共竟有数十人之多,俱都在场,并还列阵相待,各以全力
施为。而仇敌师徒,却是一个也无踪迹。又疑天痴师徒已为众人挫败逃走,因恐殃及生
灵,故将火毒制住,不令成灾。虽然出困由于己力,不曾假手于人,但不能亲手报仇,
终是憾事。在地底发难,已觉此火有异,出于意料,如非真个厉害,怎会兴师动众,以
至如此?乙休道法高深,原有识见。起初被困怒极,又是应劫之人,本是定数,该他发
难。只顾复仇心甚,挺而走险,一意孤行,嗔念太重,神智已昏,罔计利害。这时,浩
劫已经众仙之力挽回,化为祥和,灾星已过,身又不在困中,灵智已复,自然一望即知。
心念一动,立运慧目抬头仰望,不禁看出凶危,省悟过来。这一惊真个非同小可,暗中
直道侥幸,满腔怒火立即冰消。忙请朱由穆撤去佛光,去寻妙一真人询问。朱由穆答说:
“道兄身中阴毒,虽仗你道力高深,不致大害,到底不免苦痛,暂时你还出去不得。”
话还未了,妙一真人已经飞来,刚说了句:“乙道兄,请随我来。”猛瞥见一道金光,
宛如长虹刺天,疾愈电射,由东南方暗云红雾之中破空而来。朱由穆笑道:“乙道兄,
仙福无量,来得正是时候,请随齐真人去吧。”要知乙休后事如何,请候下文分解。


--

--
来如流水兮逝如风,
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

--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twl.bbs@smth.org]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6.579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