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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蜀山剑侠传24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Apr 14 10:51:35 2000), 转信
第二四○回
华日丽仙山 花放水流入独立
灵潭追魅影 星驰电射燕飞来
妖尸一味打着如意算盘,却不知前数月妄动圣姑所遗玉牒,将预设的禁法触发,受
了佛法反应,一面禁她肆意横行,一面又将她引向自趋灭亡之途。外表功力大进,渐成
气候,法力日高,眼看脱困在即;实则心灵已然受制,机智灵敏转不如初。强敌近在肘
腋之间,危机隐伏,她却一点不知,还自以为得计,不特未命洞中妖党前往探看,反禁
妖党外出。众妖党虽有几个见后洞寝宫仇敌虽然除去,此时前洞明明还有好些警兆,苦
心搜查并未寻见,不是还有仇敌隐伏,便是今日来的不止一人,入而复出,已然得了一
些虚实遁走,劝令小心。妖尸力说那是后洞所杀仇敌,用声东击西之计故弄狡狯,所以
仇敌一死,便无迹象,无须多虑,如有人来,只是送死而已。众妖党因问出后洞仇敌为
五遁神雷所困时,前洞还有响动,妖尸偏要固执成见,与往日多疑善虑谨慎情景迥乎不
同,虽觉她胜后骄敌,自恃法力埋伏,一意孤行,早晚不免失计,好意劝告,反遭呵斥,
心中不满。无如为妖尸媚惑侮弄已惯,妖尸又惯于擒纵诱逗,看出对方神情不对,稍使
出一点柔声媚态,浅笑轻颦,一个个重又心神 秀保 惟恐不得她的欢心,哪还敢有二意。
因此之故,易静等师徒多人在静琼谷中日夕修炼,并无妖党前来生事。
光阴易过,倏又经年,众人功力自是大进。妖尸的气候也逐渐成长,除尚不能出洞
一步外,元神已早复体,与生前无异,法力更加高强。只苦了一般天性淫恶的妖党,日
常对着这么一个美胜天仙,妖艳绝伦,媚人肌骨的尤物活宝,不能染指。妖尸又喜挑逗,
引人情狂为乐,不时现出许多活色生香,加上好些柔情媚态,引得众妖党一个个神魂颠
倒,智迷心昏,直如疯狂。无如为邪法媚术所制,奉命为谨。每当兴发欲狂之际,为求
一亲妖尸艳肌,博得片刻之欢,虽以污秽仙府,为五遁神雷所击,形消神灭,均非所计。
然而尽管色胆包天,对于妖尸却是爱极恨极而又怕极,不敢丝毫件意。哪怕满腹热爱,
狂血欲喷,准备好拼却性命不要,强求一尝异味,见了妖尸,未曾出口,心先害怕。实
在按捺不住欲火,刚现出一点词色,吃妖尸把花容微微一冰,一双媚眼微微一瞪,再加
上一点薄怒轻嗔,几句轻言细语,立即不敢再有表示。往往欲火攻心,热血沸腾,百脉
一齐偾张,终于无从发泄,中心痒不可搔,无可奈何。
妖尸因是想起以前所习淫 男 毒之法,迷惑这些妖人,使其本性昏乱,到了脱困危
急之时,均为她出力效命,故意如此。实则久旷之身刚刚复体,淫心欲念也是奇旺,只
因深知圣姑天性好洁,平生厌恶男子,遗言本禁男子入洞,犯者必死。自己啸聚了这些
同党俱是男子,当初原为复体期近,好些事均须人相助,急病投医,姑且一试。好在死
的是别人,于己有益无损,本心没打算这等太平,不料竟会安然无事。除却几次自己嫌
人太多,高下不齐,起了两次火并,死伤多人外,凡是认作将来有用的几个能手,至今
无恙。固然自己深悉洞中微妙,与众合力,在各层夹壁之间开了甬道秘径和好些小洞室,
以供行住,避开禁地,并各指明趋避之法,不致触网犯禁。但是圣姑既能凡事前知,早
有安排算计,今日之事断无不知之理,哪有如此便宜,安然到底?心疑还有危机隐伏,
圣姑遗言必要应验,这班妖人决无好结果,不是应于现时,便是应于未来,连自己也是
如此。到日安危系于一发,不能脱出,便必毁灭。平日背人一想,便觉心寒,觉着不再
犯大禁忌,到日尚且难保必生,如何还敢再犯圣姑平生大忌,污秽仙府?便是毁尸报仇,
好歹也等脱险雄飞,莫我予毒;或是看出不行,拼与同尽之际,再作道理。此时仍置身
在仇人网中,乱来不得。总算这两甲子元神苦修没有白费,尚有定力,又不似众妖人淫
欲蒙心,元灵已失主宰。每当狂欲将起,立想到切身安危利害,强行按捺,也是苦极。
有时因此恨极圣姑,几番想要强行出洞,与众妖党合力施展极恶毒的邪法,拼着藏珍不
要,倒反仙府,将全洞连同圣姑法体元神一齐葬入地府之中毁灭。然而终究无此大胆,
咬牙切齿一阵,也就拉倒。
这一年中,池底也时有妖人来访,但与妖尸勾结上引作同党的只有一人,余者不是
不甘为妖尸诱入洞内送终,便是知难先退。每来一妖人,均难逃神雕法眼,有时癞姑等
人也多撞见,因守李宁之诫,视如无睹。又因隐身窥伺,谷口设有禁法,潜形幻景,来
的妖人不曾发觉,众人也不出面。
易静自从第二次幻波池受挫归来,因觉洞中最厉害的是灵前五宫和五行法物,而师
传道书正有一章专论此法,但非短岁月中所能炼成。心想:“自己前炼过五行五遁,本
有根柢,只是不能穷极精微,生应变化。何不多下苦功,以年余光阴炼成,三入幻波池,
不俟时至,何时炼成何时便去,亲手除去妖尸,雪耻报仇?”因而终日在洞炼法,连每
日必修的定功也放在一旁,轻易不出一步。偶闻池中妖人来去,只付之一笑,这样自然
无事。
这日易静觉着所炼五行五遁已然穷极变化,意欲一试法力深浅。知道上官红近炼乙
木遁法大为精进,已能不假林木随意施为。起初因所学由圣姑传授,从未诘问。后来上
官红日益精进,也未令其演习来看。这时令上官红如法一施为,满拟自己学有根源,又
得师门传授,虽然功候尚差,上官红初拜师时曾见她演习过,虽不似旁门左道之术,威
力也颇神妙,毕竟不能与自己同日而语。哪知师徒二人互相一演习防御,竟成了功力悉
敌。易静先以乙木反制乙木,几为所败,已觉奇怪;忙又改用反五行,以为金土化生,
可克乙木,不料也只仅仅将上官红乙木所发的青色烟光勉强压住,不能继续增高而已,
一毫也奈何不得。不禁大为惊异,收了遁法,细一盘诘,才知圣姑所传先天乙木遁法,
乍看与自己所炼无什分别,实则另具极大威力妙用。想是圣姑防到上官红独处空山,受
妖人欺侮,又其天资甚高,故一开始便传以最上乘的法力,中有许多精微奥妙之处,不
是可以口笔传授,必须炼法人久自通悟。虽是初学,已得元珠,加以天资颖悟,用功又
勤,自然进境神速。这还是年岁还浅,若照此勤习,再要把全部道书得到,威力神妙,
更要登峰造极,不可思议。自己所习虽也神妙,一则以前所习只是皮相,而妙一真人传
授乃是玄门正宗,尽管殊途同归,到达极处,威力一样,或许还要加甚,但须先固根基,
循序渐进。功力不到,灵效便差,不可以后先倒置,勉强得来。易静累世修为,今生又
是劫后元婴,自是灵悟,略加考询,便明真相,料定圣姑那部道书,乃是天府仙篆,道
法神奇。师父命己习此遁法,只为异日入 从 之用,并非以此破 ,这一年勤炼也必
早在算中。照着日前功候,炼到诛戮妖尸之日,恰巧合用。按理不应勉强,应俟时机成
熟再去,才是正理,无如这口气不出,中心不甘。好在师父不曾明令禁止入池涉险,只
是示意警戒,况且已然去过一次。身是众人表率,就不能一举成功,除去妖尸,好歹也
把上次颜面争回,再作计较。想到这里,夸奖勉励了上官红一阵,一同回洞。
过了数日,易静忽向众说:“此时离除去妖尸还早,意欲趁此闲空,往玄龟殿一行,
归省父母,顺便带上官红同去参拜师祖,求赐两件法宝,就便见识,略开眼界。”众人
先疑她又要入池犯险,嗣听带上官红同去,又知她心高好胜,两受挫折,如无必胜之望,
决不轻率从事。省亲孝思,又值山中无事,来去耽延不多日子,故只请早归,均未劝阻。
易静行时,还嘱众人:“池中埋伏委实厉害非常,我去以后,最好谁也不要出谷。琼妹
眉间煞气日透,虽不一定主凶,必有争杀之事,尤须小心在意,不可轻举妄动。我此行
往返至多半月,少则十日以内,就有什事发生,最好等我回来再议。如真非应付不可,
必须全听二师妹主持。神雕喜往池上空窥伺,我们既不想与妖人争斗,并此亦可无须。”
众人自是应诺。易静即刻作别,带了上官红,往南海玄龟殿飞去。
易静带了上官红走后,癞姑笑问英琼道:“琼妹,你可知易师姊的心意么?”英琼
道:“我看不出。莫非她还瞒了我们,借着省亲为由,又去池中涉险不成?”癞姑道:
“你说得差不多。我看她简直非去不可,只是如何去法:或是背了我们独行其是,或是
回来大家商量好了去,尚还难定罢了。”英琼道:“那么她带上官红去作什?”癞姑道:
“那却是另一件事。因她上次和你去探幻波池,盗取毒龙丸与宝鼎藏珍,受了圣姑一点
气,彼时不知前生夙缘,至今介介。这次去又被困在内,如非伯父驾到相救,直难脱身,
引为大辱。你看她以前提起圣姑,多存鄙薄之意。自来谷中修炼,时常议论异日除妖之
事。二次受挫回来,表面一字不提,实则心中气极,立意要在期前入洞,一雪两次之耻。
但她为人性刚好胜,见识又高,连挫之余,知道洞中厉害,不是单凭血气之勇可以强为
其难。因觉洞中最神妙难敌的,便是先天五宫禁制与五行神雷,恰巧掌教师尊所赐道书
载有此法,并还备极精微。她本学过,功候还浅,所以这一年中苦心勤习,终日研求,
连每日入定功课均行荒置。初意以她天资学力,总可如愿以偿,没想到本门之学首重根
基,循序渐进,此法尤甚,功候不到,决难登峰造极。她虽好胜,毕竟久经大敌,行事
却不肯粗率妄举,何况又上过当来。她因上官红所习先天乙木遁法正是圣姑传授,初收
徒时,虽曾略微指点,因非本门心法,是由外人所传,不曾详考。以为自己近日所学,
必能将她制服。哪知圣姑五遁禁法别具神妙,学的人本可速成。上官红仙根深厚,颖悟
灵慧,用功又勤,虽然乙木之遁不能变化五行并用,偏具极大威力。易师姊这才知道,
前番往探妖窟,尽管被陷些时,因未临到危机便被伯父救出,还没有尽窥她的妙用。除
非将来按照师传,炼到炉火纯青之境,如就现时所学前往,终不免重蹈去年覆辙。去的
念头虽然暂歇,心终不忿,于是想到易老伯神通广大,法力高深,故借着归省,想得一
点入洞除妖之策。她初收门人,开头便收了上官红这样好徒弟,心爱已极。平日尽心指
点,百计成全,就着此行,令其拜见师祖和各位尊长,得赏赐些法宝,以为异日行道防
身之用,自是一举两得。此女不特根骨禀赋可以追步本门诸秀,天性又极温良纯厚,相
貌又那么美丽清淑,休说易师姊不枉爱他,便我也爱极。闻说玄龟殿法宝最多,易老伯
母、两位林夫人和绿鬓仙娘均爱上官红这样少女,此女必有许多好处可得无疑。我说易
师姊也许回来见了我们再去,便因带她同行之故。易家二老往时喜以人定胜天,逆数行
事,近多年来虽未听说有这类事,对易师姊却甚钟爱。如因易师姊磨着二老为她雪耻,
本人虽不会来,易师姊也不会有此一请,但赐上两件法宝,传授一些机宜,助其勉为其
难,却说不定。再加上上官红依恋乃师,而所精乙木遁法又很有用,更可能犯险同往妖
窟。”
英琼叹道:“易师姊常说我眉间煞气太重,以过刚则折之言诫勉,却不想她自己比
我还胜。上次我和她、周轻云师姊同探幻波池,由宝鼎中得来的那小宝匣中有一本百宝
珍诀和两道灵符、三把玉钥。那道灵符已在脱险出洞时用去。另外珍诀第一页上便有一
道通行全洞的灵符,只须预先准备,用绢纸之类将符画好,照所传法术炼过,到了洞中,
无论遇何险难,将此符用本身真火焚化,往上一掷,立生妙用。只为她当时匆匆,心又
生气,没有将灵符记下。回山便值开府,献与师长。这次奉命下山时,恩师掌教夫人将
符赐我,未曾传授二位师姊,也并未禁我转授同门。此符连画带用,均极容易,但在画
符以前,必须先将符法炼得精熟,以她法力,不过一日光阴便可运用。那日我三人谈起
妖尸可恶,我看她面有疾恶之容,跃跃欲试;师父仙示又有预言,知她早晚必往,便请
二位师姊先炼此符,以防万一。你已学会。她却因炼法时须向圣姑默祷通诚;又以那符
虽能通行全洞,仍要避开灵寝前五宫中枢和北洞禁闭妖尸的两处重地:执意不习此法。
不然,这次何致几为妖尸所算呢?”
癞姑道:“易师姊此次乃是她前生因果,命中磨难,圣姑必须假手于她,完此夙孽。
所以事事相左,阴错阳差,必须经过。她已历劫多生,前后修炼数百年,皆是童贞入道。
直到今生元婴修成,方得寻求正果,为本门这一代女弟子中有数人物。夙根缘福,道法
功行,何等深厚。心志灵明,具大智慧,岂是容易到此境地?如当她平日行事也如此动
犯嗔戒,一意孤行,不特看浅了她,掌教师尊也不会命她掌领幻波池仙府,做我们的表
率了。”英琼道:“我并非说她短处,只因她极厚爱我和师姊,我两人也极爱她,这次
明明前面是座火山,偏生非往上跳之不已,直与平日谨慎持重大不相同,劝又不肯听,
由不得叫人代她忧急。就说她法力高强,只是受点虚惊,不会受什伤害,但师尊仙示已
然点醒,几乎明言不可前往,刚下山开辟别府,她是我等表率,首先违了师命,这场责
罚怎能免呢?”
癞姑道:“琼妹只是同门义重,关切太过,却没悟出师尊仙示明似诫她,实为你我
二人而设。自从伯父去年救她出险,略示机宜走后,我又详译仙示,分明掌教师尊早已
洞悉前因后果,知道此事只她一人关系全局最重。如若明令严禁,易师姊自然不敢违忤,
诛戮妖尸便许贻误时机,成功更难。如不稍加告诫,大家看得太容易,势必全数同去,
不是一到便往攻洞,便是日常去往池上下窥伺动静,见有妖人到来,决放不过。不等时
机到来,先闹得河翻水转,把轩辕老怪师徒这一类的厉害妖人全引了来,各位师长闭洞
未出,请想我们如何抵敌?所以尽管警戒我们,不到日期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必有险难,
却无违命责罚之言。只是指示洞中厉害,不可轻看而已。这等说法,易师姊定数所关,
见师命不严,自然仍要前往;而我们不该受此无妄之灾的,自以师命为诫,不敢妄动了。
我如料得不对,师父法力何等高深,凡事无不前知,易师姊既要违命偾事,决不会命她
主持全局,更不会令我们在三年以前老早便跑来此地居住了。”
英琼闻言,仔细一想,不禁恍然大悟,连赞师姊推断真是有理。癞姑又笑道:“话
虽如此,你近日眉间煞气日显,只恐期前也不免入池一行呢。”英琼道:“这个却未必
呢。妹子临敌虽不免粗心胆大,容易犯险,对于二位恩师却是奉命惟谨,决不敢丝毫违
背。除非易师姊危急,非我不能解救。但有师姊在前,法力均比我高,二位师姊尚且不
行,我更无用。师姊不去,而我独往,绝无其事。”癞姑微笑道:“我也是主人之一,
自然迟早进去,但决不会和你同去犯险。未来之事难知,且等到时再看。琼妹诸事留心,
万一入洞,只守不攻,方为上策。好在你煞气虽高,而无晦纹,尚是幸事,也许此行不
虚,还有大成呢。”
英琼闻言,暗忖:“自己近来功力甚是精进,下山时掌教师尊将初探幻波池圣姑留
赐的异宝赐了九件;恩师妙一夫人又将我初入道前误走莽苍山玉灵崖,由妖物木魃脑中
取得的青灵髓,炼成一件降魔至宝相赐:按说幻波池之行实可去得。只因恩师期爱太厚,
上次在南疆心粗躁妄,误伤红发老祖,如非定数,又是妖妇巧弄,孽徒进谗,稍还有理
可说,几乎惹下乱子。掌教师尊虽未责罚,恩师妙一夫人行时背人诫勉,却曾提到此事。
并说自己虽然根骨仙福特厚,为光大本门十七高弟中秀出之人,可惜杀机太重,任重道
远,稍一不慎,纵非堕落,也不免误却天仙位业,前路艰难,务要谨慎自爱,不可轻率、
嗜杀、喜事。自来依还岭静修,每忆师言,便自警惕,丝毫不敢怠忽违命,致负师门深
恩与期许之厚。前以道书上仙示,大意有幻波池洞中禁制重重,不到时机妄动,必贻后
悔之言,因此从未动念。二位师姊道行法力原差不多。不过易师姊定数有点险难经历,
人又尚气,当局者迷,故尔不肯听人谏劝,连师父暗示也敢拼受责罚,不去遵守。癞师
姊机智灵慧,凡事均能逆料,每有论断,均极扼要,适才所说,果然有理。否则还有一
年,池中艳尸和老妖孽便该伏诛,而长一辈的师长均紧闭洞修炼,各位同门除周轻云到
时似要来此一行外,其余诸同门下山时未奉师命,别前背人私询,到时均各有各的要事,
决不能分身来此相助。分明将此事责成我和二师姊三人身上,如不能负此重任,怎会那
等吩咐?去年老父来救易师姊,也并未叮嘱不可入池犯险,反倒指示好些机宜应付与法
宝的用法;又说开府以后,奉命下山诸同门出外行道,遇到危急之际,像乙、凌、白、
朱、公冶各位前辈师伯叔们和玉清大师,均曾受过掌教师尊之托,多半应时而至,为之
援救。惟独幻波池诛戮妖尸时,他们都有要事,或有别的耽延,同辈友好中或有三两人
来助一臂,老辈均不能来援。并且此事全仗机缘凑巧,圣姑在百年前早有成算,安排绝
妙,时至自然成功,也实无须诸老前辈相助。自己虽然只仗飞剑法宝,有的非人所及,
入门年浅,功候尚差,如论法力,平辈中哪还有再比二位师姊还强得多的?可见事须自
了,别人无关轻重。既然如此,不特自己,恐癞姑也必须往池洞中走上两回。自己本定
到时始行前往,既然如此,也不必无故轻举,只等有事,相机而行便了。”
英琼本是疾恶好事天性,只因师命尊严,初膺重任,不敢轻举。这时心念一动,便
想起第一次至幻波池的情景,其中的通道及物事也还依稀记得。近一二年道法加增,洞
中虚实趋避,道书仙示虽未指明,却传有好些应付之法。只要发动时不与强抗,相机趋
避,便不至于受什大害,怕它何来?想到这里,不由改了初念,也未答话,只笑了笑。
癞姑近日因易静违命孤行,忽然想到易静既非浅薄躁妄之流,师父如真不许期前擅
自入内,理应明令禁诫,不会只说去必有险,却未严禁。尤可怪的是当地。密迩妖窟,
时有妖邪往来,在此久住,断无无事之理。如说为收上官红并诛谷中妖人,只要半日便
可毕事,哪里不可暂住修炼,何必守在这里?先期入池涉险,又似只对易静而发,仔细
推详,加上李宁行前的语意,已多可疑。昨日偶然无意之间独往谷外高崖上闲眺,忽然
心灵一动,知道恩师屠龙师太佛法心通感应,疑有机密要事,立循崖顶飞往昔日妖徒漆
章所居崖顶石洞内,运用禅功一入定,才知是眇姑的心声传意,指示未来幻波池除妖建
立仙府的机宜。大意是说:明日易静要回南海玄龟殿省亲。英琼、易静日后均要入池涉
险,但二人此行正是将来破洞除妖关键。二人被困日期,久暂不同,均无大害。如以易、
李等师徒诸人之力尚不能竟全功,而诸师执长老到日恰都有事,不能前来,只有两个助
手关系重要,可往延请。但这两人均有师长约束,不能随便下山,必须设法行事,始能
请到。内中并须一件灭魔至宝,在另一前辈师执手中,但向不借人,人也不能随意动用,
因此也须由此两帮手自往求借,而且明言未必肯与,也须授以方略。
癞姑听完,立对全局有了成算,好生欣喜。方欲以心灵感应回叩恩师屠龙师太近况,
以及易静此行何日归来,是否借口省亲归时径往妖窟,易、李二人之事何日始行应验,
不料竟无回应。知道眇姑是奉师命转告,传完意旨便罢。自己已然改投玄门,许久不见,
而师姊不曾忘却自己,心甚关切期爱,表面上偏是那等冷法。故意闹气激她回答,仍以
心灵感应默念了十几声瞎姊姊,终无回应。心想:“你最不喜人说你瞎,如不回应,偏
要怄你。”还待念时,猛觉左脸上着了一掌。癞姑知已激恼师姊,不禁得意。笑念道:
“瞎姊姊,莫打我,听我道来。我好心求教你,如有思虑,风行水动,便应自在答我。
如无眼耳鼻舌身意,便无牵累墨碍,我自骂人,与你何干?因何着恼,却来打我,犯此
嗔怒恶戒?你虽面冷,只此便热。以我佛法,只此一掌,便又打了诳语,着了相也。”
说完,以为眇姑必被激出回应,哪知任怎激刺,更无动静,也不知师徒二人现在何处。
赌气起立,想起恩师,心方一酸,忽自叹道:“我自己也犯了贪痴,还笑瞎子呢。”随
即回洞,以为是未来之事,也没告知易、李二人。及至易静一走,因平素最爱英琼,偶
然闲谈,随便议论了几句,只详情不宜先泄,眇姑指示之事并未说出。英琼当时虽是心
动,终想等易静回来再作计较,无事仍不打算轻举妄动。二人谈了一阵,便率门人同做
日课,勤习道法,各自放开,未再谈起。
光阴易过,一晃竟过了两个多月,易静、上官红终未回转。癞姑知道易静未到入险
之时,此时必和上官红在玄龟殿学什法术法宝,所以迟不归来。英琼却生了疑虑,以为
易静飞遁神速,上官红本具仙根仙骨,身轻如叶,近又学会飞遁之术,带了同飞,并无
耽延。就说易静父母兄嫂留住,但她是众人之长,负有除妖建府大任,妖尸气候将成,
正值此间多事之秋,断无在家中久留之理。越想心越不安。这日正和癞姑商议,要命神
钢羽飞往南海玄龟殿探看易静在未。英琼以前本和癞姑说了不止一次,癞姑因知易静
此时必定平安无事,就说不在玄龟殿,也必为了除妖之事去往别处耽延,此时决无他虑。
眇姑虽未指明时日,但说易静被困之期,与英琼乃是同时,而英琼被困为时不久,等易
静平安脱困出来,妖尸已将伏诛。并且与英琼同往妖窟还有一个女同门,尚还未到。现
离除妖只剩多半年,日期越来越近,眇姑所说只是全局提要,语焉不详。妖尸气候既已
成功十之八九,大难将临,成败关头,在此一举,图谋必定更急。去年易静脱险,妖尸
虽被瞒过,一直无事,但以妖尸的神通机智,加上妖党不时来往静 戎庖钢洌托
窥测出一点形迹,又命妖党来此窥探。事机迫近,尽管李伯父说是无妨,到底谨慎为上。
神雕脱胎换骨以后,道行大进,日益通灵变化,应变临敌比米、刘诸弟子还要得用。易
静又复归宁未回,少了一个最得力的主持人,如何可以再去掉一个帮手?事情早有定数,
易、李二人全是先凶而后大吉,只要小心应付,必竟全功。神雕刚直好胜,此去南海路
程遥远,沿途妖人众多,遇上这等神物,不知来历底细,就许生事,又引出别的枝节,
岂不更是烦难?
癞姑一听英琼又申前请,便再四譬解,说易静决无凶险,必是到家后易老伯因妖尸
厉害,伏诛之日未至,恐其归来涉险,强留在家,等候时至再复前来。否则便是炼什法
术法宝,准备事前雪耻。此间行即有事,神雕在外,易启妖人觊觎。虽然神通变化,真
要遇见几个最有名的妖人,事情也是难说,何必多此一举,英琼仍是半信半疑,平素又
不肯与同门姊妹们争执,心却放不下去。
夜课完后,英琼见癞姑仍在打坐,便独自走出洞外,一看星躔,正是丑末时分,暮
春日长,东方已略现曙色。依还岭自从圣姑禁法满了时限,去了法力掩蔽,现出庐山真
面,四围仍是本来的穷山恶水、危崖大壑环绕,外观仍看不出它的妙处。内里却是灵山
仙境,迥绝凡间。静琼谷本是全山奥区,一早一晚之间气象万千,尤为绝胜。英琼觉着
连日勤于用功,久已不曾选胜登临,一时兴起,飞升崖顶,想观日出佳景。刚到顶上,
便见残月西斜,犹挂遥山,尚未全坠;疏星三五,犹吐明光。满山花露溟濛,春烟杳霭
中,大半轮红日已自东方天际吐射万道光芒,徐徐往上升起。最妙的是东方遥空更无片
云,那青苍苍的碧天吃日光一射,黄红相映,幻出半天异彩虹辉。近处却有稀落落几片
白云,在碧空中自然舒卷,随时变幻出奇峰怪石、仙人异兽等等形状。一会,又有两片
忽然凑在一起,又复展开,渐伸渐婉蜒如带,浮沉空中。日光一照上去,中心比雪还白,
边上却幻印层层彩晕。时有二三巨禽,成行雁阵, 岫 碧空,飞鸣而过。又待 会,朝
旭渐高,转成白阳曙天,满山大地,齐现光明。天空浮云,也不知何时化去。晴霄万里,
苍苍一碧,越显得天宇空旷,无际无涯,比起往日红霞半天,浮纨散绮,又是一种光景。
低头俯视,花树中时有翠羽仙禽,沐着阳光,在枝头上飞鸣跳踯,嘤鸣不已,音韵娱耳,
如奏笙簧。零露未晞,晓雾渐敛,到处香光浮泛,五色缤纷。远望东南 脱裔叮焐
肥鲜,更无杂色。时有飞瀑流泉,玉龙倒卧,界破青山,自上飞堕,雪洒珠喷,鸣声浩
浩。更有松杉之属,千奇百态,盘拿倒置,飞舞其间。再看近崖谷外一带,危崖高耸,
势欲排云,苔痕深浅,石色苍秀。无数花林之外,更有万竿修篁,干霄蔽日。清溪映带,
正涨春波。谷径曲折,中 赜木常说脑媚可托模 观之不尽,令人置身其间,胸襟开朗,
顿生灵悟。
英琼暗忖:“自来此山已近三年,因是仙山,花开不谢,四季长青,灵奇秀美之景
观赏已多。似今日这等空中不见片云,晴美淑清的天色晨光,却还第一次见到。莫非有
什佳兆不成?”正寻思间,遥望东南天际起了破空之声,晃眼邻近,当头一道暗赤色光
华疾驰而来,到了幻波池上空,忽似飞星下坠,直往池中射去。英琼看出暗赤色光华邪
气甚重,知是妖党无疑。因已和癞姑议定,只要妖党不寻上门来,时机未到以前,任其
往来池底,无故绝不前往招惹,何况己落池底,追去也是无用。时已不早,米、刘、袁
三弟子由昨夜起在洞中修炼,均未出来。神雕原在洞外守候,此时不见,料又喜事,隐
身空中了望。正想下去唤米、刘、袁三弟子出洞比剑,考验各人功力,就这一转念间,
猛又瞥见一道青光随在暗赤光华之后,电驰追来,到了池上,更不停留,往下射落。先
觉妖光异样,近于红发老祖的化血神刀,却又有好些不同之处,威力也相差甚多,而且
光色暗淡,好似主人斗败负伤逃遁之状。后来那道青光来势特疾,由远处追来,飞得更
高,与天色相混,远望稍不留意便看不出。加以破空之声甚微,为赤光所掩,先后仅只
瞬息工夫。英琼不想生事,只顾看那妖光下落,心又在想别的,所以不曾发觉。晃眼青
光迫近妖人,飞到池上,流星赶月般尾追飞堕。刚觉出那是本门家数,青光已刺波而下。
方在惊诧,猛又瞥见一点银星,由碧霄之上朝崖前斜射下来,晃眼放大,风声劲疾,其
速如箭。定睛一看,正是那心爱神 窀 羽,离地还有老高,便急鸣了两声,英琼听出是
在唤袁星速出。知它自从转劫以来,横骨业已化尽,用功精勤,虽然学习人语,终以天
生钩舌,咬字尚不真切,遇到急时,仍然用原来鸟语。因袁星和它相处日久,情分深厚,
又能通晓它的语言,可以向人代达,所以每一遇事,首寻袁星为作舌人。见它来势如此
急骤,分明见自己在崖上,不曾招呼,先唤袁星速出,非有紧急之事,不会如此。心方
一动,神 窀 羽已自飞下,口吐人言,朝英琼叫唤。
袁星和米、刘二人正在洞中做完早课,闻得雕鸣甚急,俱料有警。袁星首纵遁光飞
出,也到了洞外,后面跟着米、刘二人。初意神雕必有话说,哪知朝自己叫了一声,便
即飞落。英琼随由崖上飞下,见袁星连问何事。神雕竟似急躁,只不回答,与自高空飞
落急遽情景,迥乎不类,却连看了自己两眼,益发奇怪。英琼虽奉师命与白眉师祖传谕,
令神雕归到自己门下,神雕平日也把自己当作主人,终以他与白雕同在白眉门下,论起
来,辈分比己还高。就说人与禽类不能并论,得道终究多年,并且自从老父出家,便全
仗它照护,平日多呼之为兄,不愿忘本。众弟子中,独对它未肯以师礼自居,从来未加
斥责。这时见它迟疑不言,料定必有顾虑,便走过去,抚摩着它身上雪羽,笑问道:
“你在空中巡视,发觉追赶那驾暗赤色遁光的一道青光,是本门中人么?有话只管明说,
吞吞吐吐作甚?”
神雕对英琼最是忠心,无论如何倔强,只要英琼略加抚慰,立即温驯异常,无不惟
命。闻言睁着一双金光四射的神目,又朝英琼仔细看了一眼,忽朝袁星用鸟语连声鸣啸
起来。袁星闻声,面上立现惊愤之色,不等神雕叫完,便朝英琼道:“师父,前在飞雷
洞与石师伯同在一起的赵师叔,适才在东南方紧追一妖人到此,大约不知那是幻波池,
径投池中去了。”英琼闻言大惊。神雕忽然怒视袁星,啸声顿厉。袁星道:“你怪我作
什?这事岂是瞒得住的?师父早看见了,你不是说不妨事么?”神雕闻言愈怒,扬爪作
势欲抓,袁星连忙避开。英琼喝住,问是何故。
袁星答说:自从那年史南溪、施龙姑、孙凌波诸妖邪火攻凝碧仙府,诡谋未遂,死
伤逃亡,瓦解以后,石奇、赵燕儿均爱神雕灵慧,雕、猿又时往飞雷径游行,时常相见,
彼此甚熟。以神雕的目力,适才燕儿飞来时,本可以现身阻住,告以易、李诸人在此,
引来相见。因妖人遁光极快,燕儿别才二年多,功力竟大非昔比,来势比妖人还要神速。
想是先未曾见,发觉妖人,再行穷追时,已吃逃远,不久必被追上无疑。神雕也和英琼
一样,先见妖人飞入池中,只顾看了一面;又以这类事常见无奇,后面就还有人,也是
妖人同类,没想到会有正教中人追来,更没料到还是本门中人;加以当时正往西北方空
中回翔,飞得既高,相隔又远。燕儿所用飞剑并非旧有,不曾见过,功力又那么精强,
由远方数百里空中飞星过渡而来,眨眼到达,不近前不易看出,再一疏忽,就此错过。
容到闻声见影,看出是他,业已下落。本心池底洞门紧闭,也许和往日为妖尸所拒的妖
人一样,与前追妖人一同闭洞不纳。意欲飞身下去警告,忙飞到池上空,运用神目往下
透视一看,所追妖人已为燕儿飞剑所斩,横尸就地。只此瞬息之间,燕儿也没了影子,
同时洞门正由开而闭,知道燕儿已被妖尸诱进洞去。神雕知燕儿与英琼总角之交,前在
仙府一同修道时情分甚厚。当时又惊又怒,未敢冒失下去,未暇思索,忙即飞回告急。
刚急唤袁星出洞,准备告知,一眼瞥见英琼在崖上,眉间煞气益发透露。忽想起二人至
交,闻报断无不往救援之理。但是英琼煞气已冲华盖,应在顷刻,去必无幸,深悔冒失。
本不想说,方在心中盘算,吃英琼一抚弄,不肯违忤,事已目睹,业被道破。再一注视,
煞气虽然明显,并无晦色,不过虚惊在所不免,只得告知袁星,欲令设词回答,止住英
琼暂勿前往,等告知癞姑,从长计议,再相机行事。袁星因在仙府时燕儿相待甚厚,不
在神雕以下,不特背了众人随时指点,并还怂恿金蝉、石生等几个年轻而法力高的师伯
叔,瞒着灵云,暗中传以师门心法,所以得了双剑不久,便能飞行绝迹,随心运用。平
常问答尤极谦和,不似别位小师叔们喜欢嘲骂轻侮,从没叫过一声猴子。因此对于燕儿
又是感恩,又是亲切。一听警报,急怒交加,冲口便说了出来。神雕怪他不该快口,故
尔发怒。
哪知英琼本来震于池洞禁制神奇厉害,犹有一两分顾忌,及听神雕说是并无大碍,
反更心定。燕儿既是穷途总角之交,同门相处又是莫逆,闻其被陷妖窟,便真有险也应
勉为其难,何况无碍。闻言,惟恐癞姑拦阻,假意对众说道:“二师伯最重同门之谊,
法力又高。但她和大师伯一样,都还未到除妖的时候,去必有险。钢羽鸣声,她在洞中
想已听到,许是功课未完,故未出来。少时你们不可说出真话,她如同时,只说见有妖
人飞入池底,来势猛恶,现已飞走。赵师叔为人正直,仙福颇厚,至多被困些时,必无
他虑。我此时须在洞中入定,你们可仍照往日练剑便了。”说罢,刚要返身入洞,去取
那末带在身旁的法宝,就便暗中写一字帖留与癞姑,立即赶往,将赵燕儿救了出来。忽
见米、刘、袁三人都望着自己发笑,心中不快,也无心诸问。猛一回头,原来癞姑正站
身后扮着鬼脸,神态甚是滑稽,料知先说的话已被听去。
英琼直性,不善诳语,关切燕儿,心又忧急,不禁脸上一红。未及张口,癞姑已先
说道:“琼妹,不必瞒我,你那心意我已尽知。去只管去,但须稍微商量,不必忙此一
时。钢羽可仍去空中隐身了望,对你师父也无庸担心,我保她去,也保她回好了。”神
雕闻言,意似欣喜,一声长啸,便自崖前冲空而起,晃眼出了谷上禁网,身便隐去,不
见形影。
英琼急道:“师姊,赵师弟法力飞剑均不甚高,虽然近得师门心法,到底年幼学浅,
必非妖尸之敌,尤其洞中禁忌男子。易师姊不在,师姊须留此主持。妹子虽比他强不许
多,一则旧日去过,二则还有几件法宝防身。妖尸狠毒异常,事不宜迟,师姊如无什吩
咐,妹子取了法宝便走如何?”癞姑一把拉住道:“不要忙。赵师弟不过略受妖尸纠缠,
数中注定该有这场困顿。救他出险的人也该是你,但此时还有一人未到,等她到时便可
同去。不到日期,你们决出不来;不去,又是不行。你忘了那开府后二日,我们在小天
香榭座上,玉清大师偶然走来,向赵师弟和你所说的话么?这里的事,日前我和那瞎师
兄已曾用佛家心声传语,略泄先机。因未详言,只知你要在事前走上一回,先也不知何
事,必往犯险。适才听说误入池中的是赵师弟,忽然想起玉清大师说是师弟仙福颇厚,
此后只有一次魔难,犯数日桃花煞,过此便即一帆风顺,更无凶险。你随口问她应在何
时,她答应在三年之内,全仗你往相救,方得脱险。并说对头是古今少有妖艳绝世的女
子。金、石诸师弟因赵师弟面嫩好羞,上次吃施龙姑的亏,几遭不测,也是一个美貌妖
女,还着实拿他取笑了一阵。今算时日,正是三年将近。我这才明白,前言已应,自然
非你前往不能解救。不过,洞中禁制,妖尸近日几能全数运用,琼妹一人势单,如不等
帮手到来同往,内里门户众多,途径歧出,千变万化,彼此如若相失,不特容易吃亏,
弄巧连赵师弟的面都见不到,岂非失算?”
英琼闻言,也想起前事,往援之心更切,急道:“既应妹子往救,那帮手等到几时?
除却易师姊,别位法力纵高,不曾经历,恐未必能有助益吧?”话还未完,忽听神雕鸣
声,袁星首先喜道:“帮手来了!”语声才住,神雕已自空中飞下。众人仰望,雕背上
还坐有一个青衣道装女子,刚过禁层,便离开雕背,化作一道青虹电射而下。众人见那
少女正是二云中的周轻云,不由大喜。神雕见人已飞落,重又冲霄飞去。原来谷上封蔽,
于本门禁制之外,为求缜密,易静、癞姑各凭自身法力,另又加了两重禁制,变化神妙,
威力加大,除却原往谷中的师徒七人和白雕之外,便是本门中人到此,也难随便穿入。
再者,易静仙法设在头层,全谷真形已然隐去,不知底细的人,外观真难看出一点形迹。
周轻云原是闻说赵燕儿追赶妖妇,匆匆赶来,路上遥望前面正是旧游之地依还岭,
心已生疑。又遇见青囊仙子华瑶崧,得知燕儿误入幻波池,必为妖尸所困,本心来寻易、
李诸人一同往援。神雕因先前在空中飞巡,一时疏忽,不及阻止燕儿入阱,自觉失职,
心颇惭忿,格外加了小心,惟恐不止燕儿一个前来。正隐身高空了望,忽然瞥见老远飞
来一道青虹,认出是本门青索剑,忙迎上去。轻云见神雕迎来,忙住剑遁,未及询问,
神雕已先开口,说赵师叔已然失陷,师父正和二师伯商量,即往救援。轻云听它一别不
到三年,居然零零落落,能以人语问答,好生欣慰。神雕请隐身上背,引了飞回。众人
见面叙礼,英琼匆匆说了两句,又欲起身。癞姑笑道:“琼妹早去无益,周师姊新来,
略谈一会,再走不晚。”轻云已得青囊仙子指点,也说事决无碍,尚有计议之事,无须
如此急急。英琼无奈,只得随同癞姑将轻云陪进洞内,一面听轻云述说来意,一面把所
有法宝一齐带在身上,等候起身。
原来轻云先和灵云、紫玲一起,自铜椰岛别后,因仙府暂时不许众弟子回去,将来
又有紫云官那么好的珠宫贝阙作为仙府,便无心再寻好地方。归途在五岭中的骑田岭深
山之中,随意择了一个清静偏僻的崖洞居住。灵云素来行事整齐有序,紫玲、轻云又爱
清洁,爱好风景,觉着虽是暂居,无须作什长久之计,至少也有十年以上的岁月。每日
用功之暇,便在当地府花种竹,就着形势建了几处茅亭竹舍,又把当地叫作停云崖。山
景本好,一加点缀,越发清丽。中间也常轮流去往各地行道,积修外功。三人本是水宫
旧侣,情分日厚,不喜久离,每出行道,在外均无多耽延,又以勤于修炼,居山日多。
第三年上,先是灵云、紫玲无意中同往黄河,救了一次大水灾,回山谈说。轻云忽然想
起,祖籍山东汶上,母死多年,从小便随父亲流转江湖,一直不曾扫墓。虽托族人照管
祭田,大乱之后,事隔多年,不知是何光景,意欲归返故乡扫墓。灵云、紫玲因值初回,
不曾同往。轻云到了汶上故乡,见先莹封树甚是整齐,一同看坟族人,才知乃父周淳已
在数月前来过。哭奠亡母之后,又动思亲之念,便往衡山寻父未遇,只得回转骑田。归
途想寻两件功德事做,绕道往闽浙两省转了一转,途中只救了十多个贫病垂死的人,觉
得无什佳遇。
这日行经仙都,忽遇石奇、赵燕儿。轻云知石、赵二人根骨甚厚,为本门长老髯仙
李元化得意弟子。师父餐霞大师也曾说二人在一班男弟子中,虽还不逮金、石等七矮弟
兄,也可算是上中之材。三次 朊级方 以前,还要同建一大奇功。赵燕儿的成就,尤为
远大。这次奉命下山众弟子,日后修道的别府仙居,十九各自物色。就是事前指明时地,
也须各仗己力,寻求开辟,多半要费心力。独他二人所居洞府,是由掌教师尊恩命赐与,
地在巫山神女峰北不远,地名老楠岭风火崖,乃本门长老风火道人吴元智的故居。昔年
长眉师祖也曾在当地住过数年,为三峡附近景物最灵秀之区。洞壁之上,还留有好些灵
迹图记。当时有好几位先进同门,具觉此乃异数,缘福不浅,齐向二人称贺。不过壁上
图记与白阳洞壁仙迹不同,不是一年半年所得领会。照理二人应在洞中勤习,到此何事?
便问南来之意。赵燕儿心直口快,气忿忿说出经过。
原来巫山名为十二峰,实则千山万壑,峰岭杂沓,崖谷参差,胜景甚多,均在人迹
不到之区。往往外观危崖重山,高险插天,猿猱不渡,内中却藏有大片奥区灵景。这等
地方,多半俱有散仙修士、左道旁门隐居盘踞。只老捕岭风火崖因有长眉真人昔年所留
风雷之禁,风火道人吴元智初成道时,只在内住过一甲子,先后二百年间,外人没有本
门启闭之法,决难入内。自来也无人敢生心觊觎,去往洞前走动。石、赵二人天资灵悟,
用功更勤,总共两年光阴,竟将两壁图记一齐悟透,只功候还不到而已。二人本和众同
门一样,领有道书,并加图记之助,道法剑术俱都大进。
这日谈起师恩深厚,方在互相庆慰,忽在洞顶之上发现两口仙剑。取下一看,剑匣
之外还有一个锦囊,内贮两粒灵丹,一张长眉真人所留仙示。两剑一名天慧,一名乙光,
功效威力仅比紫郢、青索略次,不在七修之下。令二人各取其一,速以本门心法,先使
与身相合,再加勤习。两丹药也各留一粒,谨藏身旁,异日如为邪法所惑,心神摇动,
即服此丹,便生妙用。二人读罢大喜,立即依言勤习,不消多日,居然神化。每次做完
功课,便去洞外练剑,从未往远方走动,按说本可无事。
也是燕儿童心未退,前在仙府,见英琼所收雕、猿神通灵慧,心生喜爱,早想学样。
及来风火崖隐修,巫山猿猴本多,三三两两时在前一带出没,久想收伏两个,以供役使。
俱吃石奇劝阻,说:“此时用功要紧,无此闲心;况且英琼所收雕、猿,均早得道通灵,
颇有法力,本山这些寻常猴子如何能与比拟?纵令物色到一两个岁久通灵的加以教导,
这类东西多是野性难驯,万一日后学有神通,背了我们行凶作恶,师长怪罪,怎当得起?
再者,我们一上来便先收猴子,异日再收弟子,难叙班行,且易引人笑话。真要功行精
进,何患收不到好徒弟?此洞原有禁制,外人不能擅入,又无须乎照管,你忙作什,没
的还为一个猴子操心?”赵燕儿不便相强,但心终不死。
事有凑巧。这日偶然离洞出游,采取首乌、黄精、花果之类回洞酿酒,无意之间走
入岭西幽谷之中,忽然发现一只通臂小猿,被两只极猛恶的野兽追逐,迎面逃来,见了
燕儿,哀啼求救。等把野兽杀死,欢跃了一阵,便随定燕儿,紧拉衣角不去,状似感恩。
燕儿见那小猿长才二尺,通体雪也似白,似颇解意,便抱了回来。石奇见小猿小巧好看,
已然抱回,又不肯走,也就听之。过了几天,觉出小猿竟解人语,灵慧非常,二人俱都
喜爱。燕儿闲中无事,背了石奇,传以吐纳,又削木为剑,教以击刺之术,居然一学便
会。对于主人,更是恭顺忠心,二人话出,永无违背。燕儿越发高兴。
过了两月,燕儿又往岭西采药,小猿连打手势,坚欲随往,燕儿便带了去。仍到幽
谷左近落下,正欲令其相助采掘山果黄精,小猿忽又用手示意,趋前引导,走入谷中。
在前斩怪兽之地左近,发现满 继 蔓 硬莸 崖壁中间,有一极隐秘的山夹缝。小猿先由
藤草隙里钻进,待有顿饭光景,才行探头出来,招燕儿进去,并把爪连摇带比,意似请
燕儿小心戒备,不要出声。燕儿随进一看,内里逼狭,尘封已久,蛇径弯环,仅可容身,
只中间有两三丈长一段直裂到顶,略有一线天光。长有十余里,尽头处只有两三个可供
小猿进出的石窍,似燕儿那么小的身量,都须裂石开洞,始能出去。方欲喝问此来是何
用意,小猿忽然面现惊惧之容,爪指石窍,欲令窥探。燕儿情知有异,往外一看,原来
外面是一广坪,对面有一座高只数十丈, 徵 剔透的危崖。就着形势 有十余座楼台高
阁,红栏碧谢,高下参差。坪上繁花乱开,重光浮映,景物甚是华丽清幽。当中却建有
一座法台,上站一个相貌丑恶的中年道姑。另有两个男女幼童,分站左右,貌俱灵秀,
玉雪可爱,只是面色庄谨,眉宇之间愁容可掬,不时互使眼色,偷觑道姑动作,看去似
甚害怕,神情却甚机警。环台四角,幡幢林立。道姑面前,放有尺许大小一个玉钵。燕
儿经历尚浅,没看出道姑炼的是什邪法,只觉不是良善纯正一流。忽见道姑面对玉钵,
口中喃喃念了几句咒语,手向钵中一指,立即冒出一片暗赤色的光华。刚飞高丈许,便
自展开,化为一蓬极淡薄的烟雾,往上蓬勃而起。到了空中,再由外边倒折下来,法台
立被笼罩在内,宛如山瀑间瘴气一般,停在坪上。烟中人物全被隐蔽,不见形影。
燕儿好奇,又看出道姑是个妖邪,男女二童必是好人家的子女,被她掳来,纵不被
害,也必陷身在此。意欲救出陷阱,只拿不定妖法深浅,想窥探明了虚实再作计较。又
守伺了一会,妖烟忽又上升,化作一片天幕,连危崖一带广坪一齐盖住。道姑起立,戟
指男女二童喝道:“我现在出门寻人,多则十日,少则三两日,也许机缘凑巧,当日便
把我喜欢的人带了回来。你二人可守在法台之上,不许离开。如值腹饥,只许分班,轮
流入洞饮食,不许同往,吃完便须回来。再似那日引逗小猿,擅自离开,我回来休想活
命。万一有人惹厌,上面神光被他看破,可先照我传授,用神弩射他。如若不能取胜,
便即退守法台,将第四面神幡展动,便能自保。等我回来,自会除害。”说罢,二童正
在诺诺连声,道姑已目闪凶光,一声狞笑,化作一道暗赤光华,破空飞去,到了烟幕左
近,一闪不见,再看已无踪影。二童向上凝望了一会,忽然满面泪流,互相呼唤得一声
“哥哥”、“妹妹”,对扑过去,抱头痛哭起来。
燕儿越料二童由外摄回,为妖妇所胁,处境必定危险。难得道姑离去,正打算用飞
剑裂石而出,乘机将这二童救去。忽见小猿由身侧另一石窍中挤钻出去,到了法台前面
立定,叫啸了两声。二童似与小猿相熟,闻声瞥见,略一迟疑,双双赶将下来,一人拉
了小猿一条长臂,一边拭泪。男童说道:“你没被那守洞的妖畜咬死么?怎胆子这大,
又偷偷跑了前来?要被丑鬼撞见,怎能再活?趁她刚走,我到洞中取来果子与你吃了,
玩上一会就走吧。”女童拦道:“哥哥,怎的性急?它那日打手势,原教我们随它逃走,
只为壁上几个洞太小,没法钻进,又不知内里多深,有无出口,守洞孽畜也还尚在,未
敢造次。后来被那不知好歹的死鬼告了一状,说我们私自下了台,和猴子玩,又背人偷
哭,吃丑鬼毒打了一顿。自从守洞孽畜被人杀死,每日忧急。丑鬼才走,它便到来,好
像预先知道一样,也许真如丑鬼所说,是她对头手下有灵性的猴子,前来救我兄妹二人
出险,也说不定。难得丑鬼远走,就快也要三五日才回;孽畜被杀;那两个该死的,夜
晚又被丑鬼用些怪药把命送掉;这里只我二人。莫听丑鬼说得那凶,既然上有天罗,下
有地网,无论逃到何处,只要她回山一算,立即追擒处死,那么这猴子是怎么进来的?
它既能来,必有出路。我们前回对它说时,它已点头,什话都懂。反正难活,与其在此
天天见那丑怪作恶等人宰杀,转不如随了它走,拼上一拼。丑鬼前些日那么穷搜,并未
将它寻到,可见前言是吓我们。只要它和上次一样肯引我们出去,多半能够求得生路。
何不再叫它打手势,向上一问?”话未说完,小猿已两次用爪拉二童要走。男童道:
“你莫非还要我们走你的来路么?”小猿点了点头。男童道:“那洞太小,我们没法钻
进,里面又深又黑,不知是什光景。就说能够开大,万一洞内也是那么小,不能通行。
莫说中途遇阻再回,吃丑鬼看出逃意,不能活命,就是陷在中间,进退不能,也是不了。
你如真是仙人门下神猿,特意来救我们,好歹且给我们一个凭信,才敢随你逃走呢。”
女童说:“哥哥,我们死在眼前,除逃更无生望,好歹也须一试,怎还这等胆小?”
燕儿在壁洞内看得逼真,见二童胆小迟疑,心想:“此时正好下手,还等什么?”
手指处,一道青光闪过,面前石窍立即劈裂,碎石纷飞中,人随纵身飞出。二童闻声惊
看,见一道装少年飞身破壁而出,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比已大不了多少,不禁大惊。
忙各戒备,同声喝问:“你是何人?因何到此?可知洞主夏仙娘的厉害?”燕儿笑道:
“我是来救你们的,那丑鬼如来,正好送死。”说时,小猿已作手势,令二童学样,向
燕儿跪拜。二童甚是机智,见状大悟,忙即趋前跪拜道:“仙人真是来救我兄妹的么?”
燕儿点头道:“这里不能再留,我自不妨,恐妖妇回来,救你二人难于兼顾。到我那里
再说吧。”说完,拟由原路退出。继一想:“此山只十余里之隔,相去不远,上空现有
禁网,妖女深浅难知,乘其不在,何不用新学会的本门太乙神雷试上一试,就便将这法
台破去?如若不行,再走原路。”便命小猿领二童先往裂口内暂行退避,以防波及。跟
着施展本门心法,扬手一团雷火打向空中,一声雷震,上空烟幕立被震散,现出青天。
燕儿大喜,跟着又是一雷打向法台之上。这次却不见全效,雷火横飞中,只将那法台震
塌了一大片。幡幢、玉钵虽被震碎,幡上却飞起无数黑烟,钵中也冒出大股暗赤色光华,
蓬勃高涌,奇腥之味,中人欲呕,眼看弥漫全坪。耳听二童高呼:“仙人小心,这是丑
鬼用生魂恶鬼所炼妖幡。血光乃是瘴气炼成,人一上身就死,不要被它挨上。”燕儿好
胜,闻言一时性起,忙将身剑合一,手中神雷连珠爆发。峨眉心法果然不同,只见青虹
电舞,雷火星飞,霹雳连声,天惊地撼。不消半盏茶时,妖光尽扫,邪光齐消,连崖洞
带上面的楼阁亭台,全数震塌,方始住手。因先听二童说只他兄妹二人,既未询问详情,
也未入洞查看,两手各夹一童,令小猿搂紧肩膀,匆匆驾了遁光,便往回飞。
石奇因燕儿出外时久,遥闻远方雷声,恐有差池,赶往相助,恰在中途相遇,一同
回到风火崖前落下。到了洞内行礼落座,石、赵二人间二童经过。才知那丑道姑生相奇
丑,天性却是淫毒无比。又精邪教采补之术,工于狐媚,无论什人,一与交合,便把她
视若西子、南威,如获至宝,任其搜精吸髓,至死不悟。有时连同道中人,也二样为她
所迷恋。人更狡猾,法力稍比她高的,决不轻惹;法力稍次的,一落她手,便死而后己。
更长于隐形遁迹之术,妖窟僻静,地方不大,常年用邪法遮蔽,由上空下视,只是一片
赤黄色的童山,地又不当往来孔道。所摄壮男多在远方,近处极少。每次出外,必要物
色到好几个童身壮男,方肯回来,轮流供她采补。每吸取一次元精,必以各种灵药使被
害人养息复原,再与交合。日久生厌,始下绝情。等把所摄的人一齐送上死路,方始再
举。从不轻易出去走动。除当中的石洞妖窟是妖妇卧处,以及修炼邪法之地外,崖上那
些台树楼阁,全是面首分居之所。因是行径隐秘谨慎,知她底细的人极少。真名夏三娘,
同道妖人俱称她为美嫫母,又叫作四妙仙娘。虽然为恶年数不多,被她害死的已在百数
以上。
两小兄妹姓简,男名清华,女名瑶华;一年十五,一年十三。自小父母双亡,寄养
姑父家中。姑父母无子,本来爱如亲生。不料三年前,两老夫妻相继病殁。姑父有一少
年堂弟王子章,将家业占去。虽幸姑父工于心计,死前向着众族安排了后事,将家业分
作四份:一份给那堂弟之子,算继承人;一份祭田;一份分给族众;一份分与两小兄妹,
却交族中长老代为保管。两小兄妹如死,仍将所有归长老所管。立得有案。但是子章贪
狡,见家业无法侵占,便将人害死,这一份也到不了手,恨之刺骨,日常相待甚苛。被
族中长老知道,照着遗嘱,将两小兄妹接去教养。子章越发愧忿,想将两小兄妹暗害,
诬陷族长,百计图谋,未能得手。
这日清明上坟,双方都去哭奠。子章始而乘隙将两小兄妹诱往坟后山谷僻处,想要
暗算。又想自己与两小兄妹同时离开坟地,难保不被人识破奸谋,恐怕弄巧成拙,正在
迟疑不决。简清华生小多力,去时本就生疑,因是年幼好奇,闻说谷中出了仙蝶,自信
凭力气也打得过,方始应诺随往。瑶华劝阻不听,也跟了同去。一到便看出子章心意不
善,立即发怒叫破。子章心中有病,见被识破,如与同回,奸谋定被泄露,不特以后难
于下手,反招众怒。两小兄妹话更说得难堪。不禁恼羞成怒,顿忘以前顾忌,猛拔身藏
小刀,欲下毒手。不知两小兄妹均有天生神力,以前受欺,只因尊敬长辈。后来受气受
苦太甚,被族长接去。小孩心性最重恩怨,便改了常态,已早把他认为仇敌,只未公然
反目而已。这时见他拔刀行凶,自是不让,一个纵身,抱着持刀凶手,连咬带打,将刀
先行夺去,掷向远处。然后一同合力,将他拖倒,拳足交加。子章人本壮健,吃亏原出
不意,也甚情急,大小三人一同倒地。正在扭结不开,魔头照命,忽被妖妇无心中走来
撞见,将三人解开。一见子章,首对心思;再一注视,两小兄妹的相貌骨格更是难得遇
到;便用妖法一齐摄走。本意是把子章收为面首,两小兄妹为徒。不料两小聪明机智,
看出妖妇淫凶恶毒,又见许多淫秽不堪之事,心中又急又怕,欲逃不敢,表面顺服,背
人愁虑悲泣。强挨过了两年,日常留心查看,并向妖妇设词乘机探询,已然得知好些底
细。妖妇先对两小尚无恶意,只是性情凶暴,喜怒无常,稍有不合,便遭毒打。
这日妖妇他出,坪前崖壁石窍中忽钻出一只小白猿。两小知道当地除却时常替换的
一些壮男和二只守洞恶兽外,永不见有人或禽兽走近。又见小猿毛白如霜,火眼金睛,
一双长臂可以伸缩,不由童心大动,便往洞内取些果品出来,引逗小猿为乐。恰值妖妇
这次出门日久,人猿相处越熟。小猿本明人语,渐能以手示意应对,便劝逃走。两小年
幼,却知利害轻重,尽管动念,不敢冒失行事,没有听从。事后谈起,便自流泪。这时
子章精髓渐枯,人还未死,不特不知凶危,反更迷恋日深。因记前仇,日常进谗,害两
小兄妹受责。日子一多,竟被撞见,妖妇回山,立即告发,说两小私下法台,引逗小猿。
妖妇因当地妖法禁制,人兽均不能到,闻言大惊,立唤拷问,两小又挨了一顿毒打。因
恐小猿受害,好在子章也未看出来路,又见妖妇疑心仇人所使,颇有戒心,未说真实来
路。妖妇次日隐伏台上守候,哪知小猿机警非常,自从妖妇一回山,便未再来。妖妇终
不放心,又令恶兽四出物色,连寻三日不遇。第四日,忽然不见回转,亲往寻找,已为
飞剑所斩,不禁又急又怒。本恨两小,回时子章又说两小偷泣欲逃,妖妇更加忿怒,几
欲当下处死。两小固不免刑责,子章也遭了恶报,当晚便吃妖妇给他服了壮药,将余髓
一齐吸尽,精竭而死。总算恶兽先毙,免了葬身兽腹。由此起,两小多了许多折磨。不
久,便被燕儿救出,幸脱罗网。
简氏兄妹一到洞内,问完了姓名,便即跪下拜师,请求收录。二人见两小聪明灵慧,
骨秀神清,大是怜爱。只觉初次收徒,不敢冒昧,内有一人又是女子,欲等异日见师请
命,或向几位先进同门师兄请示,商议之后,才行定局。无奈两小苦求不已,只得姑允
简清华为记名弟子,遇便可代乃妹向别位女同门引进。
那小猿自从回洞略停,便即出走,石、赵二人只当是出外采药。这时忽然跑了进来,
伸爪向外连指,要二人出去。二人见状,知道有事,赶出洞外去看。时正黄昏,暮霭苍
茫,四山寥寂,更无一毫动静。方问小猿何事如此张皇,燕儿忽然瞥见岭西半天空中一
道暗赤色光华,直向崖前驶来,势甚急骤。知是妖妇回山,发现妖窟已毁,人被救走,
赶来报仇。依了燕儿,便要迎上前去。石奇因洞中现有风雷之禁,攻守皆宜,意欲以逸
待劳,便同退入禁地以内,等候妖妇自来入阱。妖妇飞行神速,晃眼飞到,先未下降,
只在附近半空飞翔,竟似拿不定对头所在,又似知道风雷厉害,心存顾忌,迟疑不敢遽
下之状。飞翔了一阵,把左近几处 逖律焦纫黄敕 遍,忽似看准仇敌所在,往崖前直射
下来。身落到地,面上仍带惊疑之色,略微沉吟,向洞说道:“洞中主人请出,贫道有
事请教。”
石、赵二人见这道姑生得身材肥大,阔额广颧,浓眉巨目,隐蕴着一派凶威杀气;
狮鼻虎口,一嘴黄牙;两腮帮肥肉下垂,恰似垂着大片猪肝,色作油紫;自颈以下,皮
肉却极肥白,腿臂均有尺许粗细。偏穿一身极华丽的装束,虽作道家打扮,却是珠围翠
裹,罗绮缠身,色彩尤为鲜艳,衬得形貌越发丑怪。最难奈是脸上擦有许多脂粉,身带
狐腋臭气,异常浓烈,与粉香混合成一种从来未有的怪臭味,老远便能闻到。方在暗骂:
“丑妖狐怎生得如此怪状?”妖妇连唤两声,不听答应,因不知洞中是否有人在内,改
口喝道:“我在妙仙崖修炼多年,一向与人无争无怨。适才外出,因事折回,忽见洞府、
法台为人所毁,两徒弟也被人擒去,算出这里有人与我作对,一路寻踪到此。我知,此
洞曾经前人封禁,但是附近更无别的洞府;此事如是洞中主人所为,既敢无故生事,便
应有个担承,无须怯敌隐避:如非主人所为,也请出面明白答话。再如置之不理,我夏
三娘也不是好惹的,那就休怪冒犯了。”
二人见妖妇说时颈红脸涨,强忍忿怒,颇有色厉内茬之状,越觉丑怪无与伦比。燕
儿又要出去,吃石奇一把拉住。妖妇见洞中仍无回音,颇疑洞中本无人住,又不敢冒失
前进。已然转身要走,猛一转念,重又立定,两道紫黑色的浓眉往上一竖,目射凶光,
将手一指,立有几枝箭一般的血光朝洞中射去。一下触动禁制,洞中所伏风雷立即爆发,
栲栳大一团团的雷火随着罡风,雨雹一般当空爆散,火焰横飞,霹雳之声 鸷 山岳,声
势猛恶异常。妖妇原有戒心,见状大惊,慌不迭飞身遁起,方幸未被神雷打中。石、赵
二人先见她转身欲去,已待追出;及见遁走,如何能容,同纵遁光赶将出去。妖妇正在
凌空下视,忽见雷火光中射出一青一白两道长虹,其疾如电,朝上飞来。洞口风雷先声
夺人,已然气馁,料定是劲敌,本有逃意。及至定睛一看,来人乃两个道装美少年,都
是仙骨仙根,上等美质,不禁欲心大动,不特去了退志,反想用妖法媚术,将二人摄去
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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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如流水兮逝如风,
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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