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ocatelli (梵天明王),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荡魔志(5)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Apr 10 09:18:23 1999), 转信

第5章 拯红颜试金刀




    正午的阳光被层层的乌云遮盖,北风又起,那一丝儿可怜的温暖也刹时消失一空,太行
山脉中的紫芦山直是显得如此灰沉舆萧条,延绵的山峦连着远近的枯枝积雪,空荡的寒山近
岭皆是这般寂寞,找不着鸟踪兽迹,更枉说人影了。

    在一条蜿蜒崎岖的山道上,龙尊吾穿着全身雪白的狐毛裘袍,头扎白色丝巾,牵着一匹
贯膘骏马????独行,他双手之上各戴着一枚紫红宝石的“普渡”指环,栓着马辑的右手
显得有些苍白,指节突出,这些日来,他必是经过了一番劳累,无论是体力上的抑是心灵上
的。

    一路探寻过来,关於“双双人狼”的消息却是那般稀少,甚至连金罗汉告诉他的一些片
断鸿爪也是变得那麽重要与深沉,倘询查的结果,并不比自己原先所知道的稍多一点,更莫
说发现新的线索了。

    马儿喷着鼻,不奈的刨刨蹄,龙尊吾苦笑了一下,喃喃的道:“别丧气,总会找到他们
的,我还不灰心,难道你这不知事的畜生就先气馁了?”

    转过一个山坳,这条山道越发不好走了,傍边是一条积着云的深沟,想是春夏之时山水
冲流的痕迹,远处,极目所见只是一片相连的起伏山脉模模糊糊的,似被泼上了淡淡的墨
汁。

    风,吹得更紧了,呼啸的打旋着,龙尊吾皱皱眉,却突地征了一下,在风里,他似是听
到点什麽声音?像是一个女人的尖号,这种尖号,像带着血,但是,又那麽快的一下子便消
失了。

    止住了马,倘再侧耳静听,过了片刻,那种令人毛发栋然的尖号垂又传了过来,这次不
错了,它猛的扯紧了龙尊吾的心腔,龙尊吾全身一抖,他知道,他明白,在一种什麽样的情
况下才会发出这种号叫!

    没有犹豫,他一拉马??偏身而上,泼刺刺的直朝山坡奔去,声音是从这片山坡之後传
来,很惨厉,而现在,马儿每奔上一段,这声音就越发得清晰得刺耳。

    咬着唇,龙尊吾伸手入鞍傍的革囊内,待他的手缩回,已多了一张缀着红色浓密毛发的
薄薄金壳面具面具後连着一层同是金色的丝罩,龙尊吾熟练的将面具套上,现在看去,老
天,他已在瞬息间变成一个形容挣猝恐怖的厉鬼了。

    金壳面具上的五官是如此硬冷,纵然雕镂得这般端正,这般精致,却更显示出一鄙特异
的残忍与超情感的意味,那虽然挺拔,却像绿阴沉的耳梁,那虽然均匀,却毫无喜怒的嘴
唇,那雕成竖刀似的双眉,高挑的眼睛,再衬看血红的毛发披肩,整个面具综合成了极端尖
厉恐怖形像,似地狱来的索魂者,生死殿上的创子手。

    微微抚摸着面具四沿的精细花纹--这些花纹属於暗雕,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那是连
付的“因果报应图说”,龙尊吾的双手拉得死紧,他希望不要像他所猜测的那样,否则,这
会太残酷,无论对他的心头旧事还是对那些做此事的人。

    白色狐裘被风扬起,他策骑登上山坡,猩红的长发披拂,在他勒??四望的时候,山坡
的斜脊处,几株巨大的松树之间又传出一声号叫,龙尊吾已看见了叁匹配着黑色鞍镫的骏马
栓在林外,正在低垂着头在地下闻嗅,畜生到底不会识得人世间的悲苦啊。

    抖??驰去,马儿未停,龙尊吾已腾身??鞍,似一头白色的大鸟,那麽美妙而轻悄的
掠入林中,林中,有一栋简陋的木板小屋。

    伸手一拉斜伸出来的一条枝丫,他的身躯“呼”的打了个转子站在这株高大的松树盘扎
枝干上,轻微得甚至连一片积雪也未抖落,小木屋里的人似是听到了什麽声息,里面起了一
阵忙乱之声,跟着那扇七拚八凑的破烂木门“吱吱”有盘的打开了,伸出一个面孔红通通的
脑袋来,他睁着眼往四面搜视,口中嘀咕着道:“妈的巴子,连蚌鬼影也没有,小癞皮硬要
说听到了什麽,疑神疑鬼的………”

    他刚说到这里,却猛将尚未说完的语尾??了回去,目光楞楞的瞪看前面,前面龙尊吾
的黄骠马是悠闲的在踱着步子。

    ??了口垂沫,那人像着了魔似的怪叫起来:“小癞皮呀,不好了,有奸细摸进来
了………”

    木屋里再起了一阵粗鲁的吼骂声,破门“碰”的被踢开,一个身穿紫色衣衫的癞头大漠
怒冲而出,一只手提看一柄雪亮的短矛,另一只手还在拉着裤带。

    这癞头大漠身後跟看那同一打扮的红脸汉子,两人一出来已迅速跃开,癞头大汉脸上的
横肉一扯,正待责骂他那位同伴,却也同时看见了前面的那匹黄马!

    猛的退了一步,他半张着嘴巴,又醒悟了什麽似的一探手上铁矛,大吼道:“那一个王
八羔子瞎了眼的混账也不看看地头就乱撞乱闯?他妈的这也是你能随意游荡的地方麽?给你
家癞大爷滚出来,让老子好好教训你!”

    松树外,山坡上都是静沉沉的去没有一丁点回应,木屋内又钻出一个活像害了十年痰病
的枯瘦汉子,他翻了一双打着黄眼犀的鼠眼,呼啦呼啦的带着痰音叫道:“小癞皮唷,你他
妈的穷嚷瞎叫个什麽玩意?这娘们再不上她就没有时间了,宗香主交待要在西时之前??回
去,你们还在磨她妈什麽时光吗………”癞头大汉舔舔嘴巴,谨慎的道:“你少说风凉话,
情形不大对头,怎麽会无缘无笔钻出来这匹鸟马?不要有奸细混了进来………”

    那枯瘦汉子打了个哈欠,不盛兴趣的道:“一准是有什麽走远路的客户商贾失足坠马或
是路上被剪径的做掉了,宗香主的狗熊脾气你们知道,老子惹不起………”

    这时“”从树梢子上,龙尊吾展开了大神叟传给他的“九絮擒鹏”身法,飘忽得像一个
有实无形的幽灵,掠落在这栋小木屋之上,扯开了屋顶上的腐蚀木板,他忍住一阵扑鼻的霉
温气息,静悄悄的掠身而下。

    木屋之内,??整者一些半枯的松针腐草,屋中挖了一个浅坑,浅坑内还生着一堆半燃
的火,火堆傍没有两把锡酒壶,几包花生,离着火堆不远,有一个长发披散的女人被困得像
一只棕子般躺在地下,这女人衣裳碎裂,裸露的细嫩肌肤上纵布着斑斑瘀紫血痕,这时,她
正埋着头,混身在不停的抽搐抖索,看不出她有多大年纪,但是,看得出是个年轻的女人。

    轻轻一拂衣袖,龙尊吾静静的道:“你是谁?”

    那女人只是一个劲的抽搐着,哭泣声清晰可闻,她没有回答,仍就埋看头不做声,龙黛
吾有点烦燥的道:“我在问你,你是谁?”缓缓地,那女人仰起头来,老天,那是一张如何
美丽而明艳的脸庞,她微张着嘴,目光刚刚瞥及龙尊吾,已不由惊叫一声,恐怖之极的倒吸
了一口气,整个面孔在刹时间扭曲,彷佛呆了一样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龙尊吾摇摇头,正想上前解开她的束缚,背後,已传来一个惊怒的,带着痰音的叫声:
“你,你是谁?”

    龙尊吾没有回头,冷冷的道:“滚出去!”

    那人似是愣了一下,忽地大叫道:“小癞片,赤脸儿,快来啊,有他妈的奸细摸进来
了………”

    一阵急促的步履声响,癞皮大汉的语声粗厉的吼了起来:“妈个巴子,你小子是谁?竟
敢混入我”铁矛帮“的地盘……”

    霍的转过身来,龙尊吾阴森森的注视着房门口的叁人,他那冷酷而恐怖的面具形景甫始
映入这六双瞳孔里,已吓得叁个人“喉”的叫了一声,那痨病表似的枯瘦汉子用手指着龙尊
吾,抖索着道:“妈呀,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龙尊吾静静的道:“你们叁个人通通跪下,用你们手中的铁矛自裁谢罪!”

    癞头大汉楞了楞,硬着头皮大叫道:“你他妈反了,大约你搞不清楚这是什麽地方吧?
紫芦山区这一亩叁分地岂是你小子发威的所在?老子要活剥你的皮………”

    “皮”字还在舌头上跳跃,龙尊吾只掌一展蓦合,似雨片血刀猝发,癞头大汉怪叫跳
开,却在身体刚刚跃起的刹那猛然一抖,似被一只无形的巨锤击中一般,哗啦啦的撞碎了木
板墙摔出,一头栽在雪地上便不动了,殷红的鲜血汨汨流淌,凭空洁白的地面染上一片朱
赤!

    这一下子,??得那两个汉子面色泛灰,死呆呆的挺在那里不知所措,不但他们两个傻
了,连出手的龙尊吾也窒得半晌作声不得,这是他??开九成宫以後第一次与人交手,但却
做梦也料不到出手之下竟是这种结果,他甚至连意念尚未兴起,敌人就已??横命断,对方
是泥土捏成的麽?仰是自已是铁铐的?他以为最少也有一阵子架好打,谁知只一动招就已分
了生死胜负?

    方才,他施展的一式,乃是金罗汉所授的“流红掌”法中“大五绝”首招:“双雷殛
心”,当年初遇金罗汉,在蜀山湖边,金罗汉即曾以此式试探过他!

    在金色面具的掩遮下,对方自然看不见他的怔忡之色,於是,他悚然??悟,轻轻吸了
口气,尽量使言调保持平匀“铁矛帮在你们头顶上顶着?”

    那枯瘦汉子大大的哆嗉了一下,“噗通”跪了下去,嗓子里的痰声已变成了哭声:“好
汉饶命………啊!小的们在铁矛帮里只是小角色……也不过混口饭………饭吃………好汉有
仇有冤,也报不到小的们头上………”

    红脸孔的汉子也跟看跪下,抖生生的道:“这………这……妞儿,不………这姑娘不是
小的们要害他………是宗香主的谕令………小的们做不得主………”

    龙尊吾蓦然血气上冲,他厉烈的道:“调戏她,凌辱她你们可做得主?”

    矮了半戳的两个人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枯乾汉子更是骇得涕涎纵流,他也不敢抹擦,颤
着声音道:“不………不,好好汉千万莫误会………这全是小癞皮的主意……

    …打人是宗香主叫他打的……调戏那姑娘也也也是他干的………”

    冷冷一笑,龙尊吾道:“你们已经污辱过她了?”

    两人同时双手乱摇,红脸孔的汉子惶急的道:“没有………没有,还还来不及做……那
事。好好汉已经来了………小的们只只只是帮衬小癞皮办事而已…”

    龙尊吾转过身去,双手扯紧了缚在那女人“”不,那少女身上的细牛皮索,略一用力,
两声细微的“崩”“崩”之响传出,如此柔轫的牛皮索已然折断,那少女畏缩的将麻痹了的
四肢缓缓拳曲,睁着一双带着惊悸馀韵的明媚大眼瞧看龙尊吾,龙尊吾淡淡的道:“你自已
将手脚搓揉一会,以便使缚束之处血液畅通。”

    说看,他走了开去,向地下的两个人道:“铁矛帮内,有没有四个外来江湖客投奔?他
们号称“双双人狼”。”

    拭去口涎,枯瘦汉子苦着脸道:“回禀好汉,小的们只是帮里提壶迎门的苦哈哈,帮里
有什麽大事,小的们根本就不会知道,入帮快叁年了,连帮主他老人家也没有见上两面…”

    龙尊吾的金色面具映过一片寒酷的光彩,他生硬的道:“铁矛帮的苦哈哈欺凌一蚌弱女
都是这般老道,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怕更高明了,现在,你们两个可以上了。”

    彬在地下的两个角色想不到对方会这麽轻易的放过他们,彼此极快的对望一眼,朝着龙
尊吾叩了个头“谢谢好汉饶命之恩!”

    说着,两人已匆匆爬起,转身就跑,但是,他们尚未奔出门口,龙尊吾已猝然掠出,一
溜耀眼的金芒骤??,当破空的厉啸声甫始响起,那两个想匆忙逃命的汉子已连叫也来不及
的软软瘫下,每人的脖颈至左胁,都翻卷开一条可怖的血口子,泉水似的热血噗噗冒涌,景
像好不惨厉!

    一声突然的??叫起自身後,龙尊吾静静凝视着平平伸出的“阿眉”刀,金光绚灿的刀
身上莹洁如昔,只是几滴滚珠般的血粒,正沿成一线自刀尖坠落。

    心里有一种空洞若失的感觉,他摔摔头,左手食指一抹刀沿,熟练的插回裘袍内的刀鞘
里,一声清脆的哑簧声传来,他缓缓回身,目注那瑟缩地下的美丽少女,好一阵,冷漠的
道:“你可以走了。”

    那少女猛的抬起头来,憔悴萎顿的面庞上赫然布满了斑斑泪痕,她望着龙尊吾良久,幽
幽的道:“走?叫我到那儿去?”

    这是一口软脆得发腻的京片子,虽然语气里有着无比的空茫,??悸与落寞,但却仍然
俏美得诱人。

    龙尊吾炯然盯着她,这少女也在畏怯中包含了倔强的凝视着龙尊吾,於是,龙尊吾发觉
这少女竟然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飘逸神韵,似一朵白莲,莹洁而静谧,像一片红叶,娇美而
孤伶,又如远天的云彩,挺拔的翠竹,散发着清雅脱尘的悠悠之美,综合起来,是一种特别
的意味,这意味,原不该是此情此景之下可以看出来,可以表达出来的,但是,却在一刹,
龙尊吾已感觉到了。

    他一把扯开狐皮裘袍的侧里铜扣,反手将裘袍脱下,抡起一个弧度摔到那少女面前道:
“穿上吧。”

    女孩子双手环抱胸前,怔怔的瞧着龙尊吾,龙尊吾里面也是一袭纯白色钉着两排雪亮铜
扣的紧身衣,他的配刀方法非常特异,不似一般使刀者背在背後或悬在跨边,而是斜斜套贴
在左胸之上,刀鞘是黑色泛灰的老熊皮所制,内衬硬革,洁白滑腻的象牙刀柄,??他的下
颔只有两寸左右,鞘尾伸出大半尺在左胁之外,看上去又是骠悍又是狠厉,矫健已极。

    迟疑着,但那少女终于??是将那件带着微温的狐皮裘穿上了,这使她看起来有些好
笑,狐皮裘对她的身材来说是大了点,但如此却更衬托出她躯体的娇小与纤细。

    龙尊吾也没有问她,上去一把将她抱起,大步向外面走去,那少女似是一震,稍微挣扎
了一下,苍白的脸庞上浮起一抹红云道:“你,你放下我,我自已可以走……”


    龙尊吾闷声不响,走到坐骑之傍将她放到鞍前,自已也纵身而上,掉转马头顺着坡脊的
起伏行去。

    天色暗的很快,这时已经阴昏沉沉的了,骑在马上,龙尊吾极目四眺,但是,除了远近
山连着山外,岭接着岭,就简直找不出一点别的什麽来了;云层低压,北风更紧,群山环孢
中的单骑踽踽,更见凄凉。

    坐在鞍前的少女不知不觉将身体缩靠向後面,於是,就等於藏进龙尊吾的怀里了,过了
一会,她忍不住半仰起头来道:“讲问,你的目的地是那儿?”

    龙尊吾沉沉的道:“铁矛帮总舵。”

    少女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抖索着道:“你与他们该不会是朋友?”

    隐在金色面具後的瞳孔闪了一下,龙尊吾道:“你应该看得出来。”

    那少女沉默了片刻,低低的道:“那麽,你今天不宜前去,那儿隔着这里很远,至少还
有四十多里山路,再说,那儿也没有刚才你问过的那几个人。”

    龙尊吾镇定的道:“你听见了?”

    少女点点头,道:“或者我见过而不认识他们也难说,你知道,铁矛帮的巢穴设在紫芦
山区的“七斗谷”里,那儿时常有些陌生而神秘的江湖人物来往,有很多我见饼也不知道他
们的名号,帮里的上下人等也从不提及………马匹颠踬了一下,龙尊吾扶了扶前面的少女,
少女又用力掩紧了狐裘,轻轻的道:“你不问我是谁?不问我的出身来历?”

    龙尊吾冷冷的道:“假如你愿说,你会自已说出来,否则,你便是不愿提;我从来不勉
强别人,也无须勉强别人,就像方才我救你一样也没有丝毫勉强。”

    少女诧异的转过脸来。注视者龙尊吾好一阵子,喃喃的道:“我是感激你的,真的感激
你,从内心的最深处……”

    金色面具突响起一阵淡涩涩的笑声,龙尊吾道:“无庸如此,这只不遇是一种巧合,我
们彼此没有牵连,没有恩怨,你该感激的是你自已的运气好,运气往往很重要,而我,就往
往缺少了这个运。”

    少女默默垂下头去,良久,悠悠地道。嗑坏慕唷岸倭艘幌拢值溃骸拔?BR>的
父亲在铁矛帮里的地位很高,他是”长河“堂的堂主,你或者知道他的名号,江湖上都称他
老人家为”??狮“唐良,父亲为人十分慈祥宽厚,因此他??帮里”浩江堂“堂主古颜时
有冲突,古颜也是铁矛帮的执法红旗,心性残酷而险诈,对人为事尤其心胸狭窄,动辄行走
极端,凶狠暴戾得吓人,只要帮里的人犯下过失。交到他的手中不论罪过轻重他都会刑加二
等,整得人家死去活来,父亲看不过,老是出来劝阻,两人常常发生争执,古颜恨我父亲也
恨得入骨………”

    龙尊青淡淡的“嗯”了一声,唐洁的语声变得有些哽咽的道:“两年前,由我父亲作
主,把我许配给堂下首堂香主“玉龙”尚明,尚明是我父亲从小带大的,在铁矛帮里他能爬
到香主的位置也是我父亲全力提拔的,结果,尚明也早就看不过古颜的作风与为人,他的个
性十分倔强固执,而且也十分冲动,他一直瞒着父亲暗中计划着罢黜古颜或除掉他,因此他
就和铁矛帮的死对头“黑巾堂”联系好了,在一次由古颜率领的暗盘生意进行中,尚明偕同
黑巾堂的杀手埋伏在半路截击他们,那一次双方拚斗得异常惨烈,铁矛帮浩江堂田去的随行
人马几乎全军覆没,但是,却端端逃走了个古颜,他一回来却向帮主说出经过,并且猜疑到
尚明头上,哦,尚明截杀他的时候是?

    ?着面的,帮主当时曾经很严厉的盘问了父亲和尚明,父亲并不知情,而尚明当然不会
承认,可是,不幸的事来了,在遭受伏击时以为完全死掉的铁矛帮所属,竟然有两蚌人带着
重伤行了回来,他们……他们在斗场上拾着了尚明的一条红玛瑙的腕环,这条腕环,是尚明
从小就带在身边上的东西,而且,是父亲送给他的………”

    龙尊吾在面具後的眸子眨了眨,道:“那麽,你的未婚夫婿只怕就危险了?”

    唐洁抽噎了一声,幽幽的道:“当时就由帮主下令浩江堂扣押了尚明,尚明进了虎口那
里还会再有生望?他也明白不能续命了,他把什麽话都说了出来,更坚决否认案亲也参与此
事,白天他招了供,晚上即被凌迟处死,而父亲也免去了长河堂的位置被监禁起来,叁天後
的一个夜晚,父亲被监禁的那栋房子就突然失火了,那夜,我清楚记得火警是如何凶猛,当
大家救熄了火,只找着了一具烧焦的??体,我晓得,那是父亲的遗体,他嘴里上排第叁个
牙齿缺了一半。不会错,那是他!我同时发现的,还有深陷在父亲咽喉的七枝两寸长的毒
针!那七根毒针已变成紫乌的了…”

    说到这里,唐洁已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双肩耸动着,身躯在难以察觉的微微抖索,龙
尊吾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说什麽,却又终於无言。

    抽噎了一阵。唐洁又幽幽的道:“我没有查问,没有喊冤,因为我心里明白这是谁干的
事,我把满腔的仇怨积在胸里,把满肚子苦硬硬的压着,浩江堂里的人还装模作样的搜寻凶
手,天知道他们暗里是如何满足而得意………从那时起,我变得孑然一身。无亲无故,帮里
的好人再不敢接近我,恶人更越发趾高气昂;昨天………我独自在七斗谷一处山崖上看雪,
古颜把一个名叫谭大友的把弟忽然跟了过来,他,他竟然想欺辱我,我知道挣不过他,便假
做答允,在他不备的时候用我的发簪玉钗刺瞎了他一只眼睛,我还没有回到家,浩江堂的人
已赶来将我抓住,我被解到浩江堂的刑房里遭了一顿毒打,连见见帮主喊冤的机会也没有,
就被古颜判处死罪,交给他手下一个姓宗的香主执行,那姓宗的香主就要刚才在小木屋里的
叁个人带我出来,以後的情形,你都知道了…”

    沉默了好一会,龙尊吾道:“铁矛帮里,就没有一个敢挺身而出的人?”

    唐洁凄苦的一笑,道:“谁敢把生命当儿戏?”

    龙尊吾冷笑一声,道:“义之所在,命有何惜?铁矛帮仁义不存。覆灭之期当不在远
了!”

    轻轻地,唐洁道:“还没请问侠士贵姓?”

    报了名,龙尊吾道:“龙尊吾。”

    唐洁跟着念了一遍,道:“龙侠士……我,我可否知道你与铁矛帮里跟谁结下仇?”

    龙尊吾目注暮霭沉沉,四野渺渺的山景,静静的道:“铁矛帮无人与我有仇。”

    唐洁又怯怯的道:“那麽,可是那叫什麽“双双人狼”的人与你有仇?”

    金色面具後的眼睛突然射出一片暴凌冷厉的光芒,龙尊吾显得有些粗野的道:“不要提
这几个字!”

    唐洁吓得一抖索,没有再说话,默默地,马儿又走了一阵,唐洁才畏缩的道:
“龙………龙侠士,我知道有一个山洞在这附近,你可愿意去休息一会?顺便生个火挡挡
寒?”

    龙尊吾冷冷的道:“从那儿走?”

    唐洁抽噎了一声,接过了马??,由她驾驭着坐骑往右边行去,在经过了几处起伏的山
陵与枯木之後,前面,已显出一片横耸的岭脊来。

    马儿缓缓往前面的岭脊行去,爬上了一条斜陟的樵道,已可看到在悄耸的山壁中间有一
个??地约有两丈高下的洞口,洞口外生着倏条纠缠而枯乾的??蔓,一片常青的大柏树生
在洞口的左下方,这山洞的位置十分良好,可以俯瞰出很远,而且,假如不知道,要找这地
方也十分不易。

    近了,唐洁轻轻的道:“洞里??着乾草,还有两截未烧完的腊烛,在春夏,我常一个
人来这里玩,那是父亲尚未去世的时候………”

    龙尊吾翻身下马,将唐洁也抱了下来,他取下马身上的物件,一拍马臀,这一匹黄骠马
已低嘶一声。

    泼刺刺奔向那片柏树林内。

    朝山洞看看,又望望龙尊吾,唐洁道:“这地方,你还喜欢?”

    龙尊吾淡淡点头,道:“出门在外,一切也只好将就。”

    唐??的眼圈一红,强忍住目眶中已在打着转儿的泪水,幽幽垂下头去,龙尊吾彷佛没
有看见,他打量了一下地形,再看君山洞,将手中的两个皮??及一只水壶抗在肩上,左手
一挟唐洁,也末弓身作势,他猛吸一口气,身躯已霍然直飘而起,在他吐气的当儿,人已飘
进了洞口之内!

    罢刚放下唐洁,龙尊吾已突地转过身去,双目冷冷盯着洞中,唐洁一理鬓发,轻轻的
道:“有什麽不对吗?”

    他的话语尚未说完,洞中已响起了一阵扑翼之声,五六只硕大的黑鸟怪叫着飞冲而出,
龙尊吾双目倏睁,口中“唷叭”一声,上身半斜,手臂猝翻,金光刹时纵横掠舞,满空的鸟
毛鸟血蓦而暴飞,吱吱怪叫之声像要撕裂人们耳??一般激荡洞内,宛如这阵阵的呜叫声刚
才响起,龙尊吾的阿眉刀已插回销内,他的左手闪电般拉着唐洁的手腕将她扯向一边。

    唐洁抚着胸口,??悸的道:“这些黑鸟真吓人一跳…龙侠士,你出手好快啊……”

    龙尊吾没有回答,仍炯炯盯着洞内,半晌,他冷峻的道:“朋友,你出来吧,躲着也不
是办法!”

    一阵“??”“??”狂笑像是夜枭号叫般粗哑的响了起来,山洞的深处,缓缓走出个
独耳、独目的丑怪大汉来,这大汉年约四旬,虽然是个残缺之人,体格却是异常魁梧,满脸
的横肉重重相叠,巨大的狮鼻下面却有一张唇薄如刀的嘴,他大笑着在五步之外站住,龙尊
吾没有说话,依旧一动不动的凝视着这怪客,於是,他们互相盯着,慢慢的,大汉的笑声变
小了,变低了,终於凝结在他薄薄的唇边。他瞪着龙尊吾,面色逐渐的沉重与肃穆起来。

    饼了好一会,这怪客声音粗厉的道:“你是谁?”

    龙尊吾的眸子精芒闪射,似两股冷电一样贯注在对方脸上,怪客竟奇异的感到一阵从未
感受过的束缚及失措的??惶感,他咬牙,怒叫道:“老子问你,你是谁?”

    龙尊吾冷森森的道:“你是谁?”

    敝客哼了一声,不自觉的答道:“老子“魅鹰”朋叁省!”

    龙尊吾生硬的道:“报了名,你可以离开了。”

    敝叫了一声,那人愤怒的道:“什麽?这山洞是你家的?老子不叫你滚出去已是莫大的
客气了,你竟然还敢教老子离开?你是吃了狼心豹子胆不成?”

    龙尊吾肃煞的道:“朋叁省,你是要见见真章?”

    叫朋叁省的怪客一跺脚,大骂道:“正是此意,他娘的这还成什麽天下,老子成天不讲
理却碰见你这更浑的小子,老子宁肯让你打死也不能被你吓死!”

    龙尊吾站在中间,背对着洞口,他上身微微略向右斜、双手食指上的普渡指环闪闪发出
两抹淡淡的紫色光晕,语声显得如此狠辣与冷漠道:“来吧,朋友,你我同样明白,江湖生
涯原就离不得血腥!”

    魅鹰朋叁省一掀他的灰色长袍,拔出一柄微微弯曲的锋利的宽刃短刀来,刀背轻轻侧贴
在左肘之上,右手往後一探,“哗啦啦”一阵声响,老天,他背後敢情还背着一条五节九菱
鞭,五个铁菱角皆有刀尖突出,每枚大小若小儿头颅,看去又粗又重,闪泛着黑乌乌的光
彩,实在??人!

    龙尊吾双目在金色面具後亮灼灼的盯着对方,身形纹风不动,二人对持了很久,朋叁省
蓦地大吼一声侧身扑进,双足闪电般宝施,九菱鞭锵锵骤响,直追敌人脑袋,左肘“呼”的
一掠,锋利的刀刃已抹向对方肚腹。

    猝的大倒仰,龙尊吾叱喝一声,右臂斜探,阿眉刀“削”的飞起,立见金光扬射,刀锋
又金蛇似的倏忽左右闪斩,一口气已砍劈了叁十叁刀!

    魅鹰朋叁省暴吼如雷,却在瞬然间被逼退了六步,在这时,他的九菱鞭根本伸不出去,
只有左肘间的短刀挥舞拦击,却是捉襟见肘,十分尴尬了。

    眼看龙尊吾身形向左,却在往左边一移之隙暴闪至右,锐风在金芒里如飞猝闪,“削”
“削”之声彷佛魔鬼的嘲笑,冤魂的哭泣。

    魅鹰朋叁省骤觉眼前金光耀目,他右手九菱鞭急??,左肘一弯突侧,“削”的一声已
掠过他的肩头,同时,一阵冰凉刺骨的感觉也撩过他的肌肤一沾而去。

    一声轻微而脆弱的“克察”之声传来,龙尊吾仍在五步之外,正冷森森的注视者他,猩
红的长发散乱披拂,一双眸子却如此清莹炯烈。

    大吼一声,朋叁省丢掉了手上的九菱鞭与短刀。一屁股坐到地下,恨得双手猛扯自已头
发,又疯枉的掴打着自己的脸颊。

    冷沉沉的,龙尊吾道:“够了。”

    朋叁省“呸”了一声,怒叫道:“别他妈猫哭耗子假慈悲,老子不领这个鸟情!

    龙尊吾默默注视着他,静静的道:“你与铁矛帮有什麽关系?”

    楞了一下,朋叁省气咻咻的道:“他铁矛帮和老子有什麽鸟牵连?老子走累了发现这山
洞,便进来宿一宵,却不想遇见了你这浑小子!”

    龙尊吾想了想,道:“你留下来吧,反正这山洞够大。”

    朋叁省摇摇头站起来,大大不以为然的道:“用不着,老子走路便是,谁叫老子不争气
打输了你?活该挨冷受,他妈的老子这就走!”

    龙尊吾的金色面具毫无情的对着他,冷冷的声音自脸具内传出:“不要赌这区区之气,
朋叁省,夜寒雪冻,这里正好留宿。”

    迟疑了片刻,朋叁省叹了口气,伸出手来道:“好吧,算我姓朋的阴沟里翻大船,八十
老娘倒绷孩儿,老子交你这个朋友,我叫朋叁省……”

    龙尊吾伸出手去与他相握,语声缓和的道:“我已知道你叫朋叁省了。”

    朋叁省满脸的横肉一热,独目中有一股讪讪的表情,他浓黑的眉毛一扬,粗亚的道:
“那麽,你叫什麽?”

    龙尊吾道:“龙尊吾。”

    “龙尊吾?”朋叁省摇摇头道:“这名字生的很,以你这一身铁铮铮的武功,在武林中
不该没有名气,但是。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龙尊吾一拂披散的红发,回头道:“唐姑娘,
烦你去点好腊烛。”

    贴壁屏息的唐洁低低答应了一声,轻轻走进洞内,隔了一会,有擦打火石的声音,随着
一团浑黄的烛光已亮了起来,腊烛嵌插在山壁石缝之中,光亮虽然微弱摇毕。

    却也难得可贵了。

    龙尊吾过去盘膝坐下,朋叁省拿过他的兵器放在一边,又到壁根拖出一大困乾枝来,他
大声道:“我就怕晚上冷。所以事先费了好大劲弄了这一困柴火。还没烧着,呃,你们就来
了,现在正好用上……”

    说着,他将木柴堆在中间,打了火石用枯草引着了火,洞中被点点的火光一映,顿时温
暖起来,用火光映着唐洁美艳的面庞,龙尊吾闪泛着冷酷光芒的金色面具,朋叁省丑陋却直
率粗犷的脸孔,红红的,幻迷的,摇蔽的,有着一股特????古怪的意味。

    烤烤火,朋叁省搓搓手道:“啊,龙…干脆我就托个打,称你一声龙老弟吧,龙老弟,
你该不是也来挖草药的吧?”

    龙尊吾点点头,注视着伸缩的火苗,金色脸具上绚丽的光芒,他悠悠的道:“我是来办
一件事的,一件刻骨铭心,魂系梦牵的事…”

    朋叁省显然是个大老粗,他有些迷茫的半张着嘴,像是未曾十分听懂对方的言中之意。

    一侧,唐洁瑟缩在龙尊吾的皮裘里,她眨着眼,怯生生的道:“龙侠士………可是来找
一个人?除了白天你问的那几个人之外?”

    龙尊吾摇摇头,沉沉的道:“你以后会知道的,现在,不说也罢……”

    说到这里,他将身旁的皮囊解开,拿出一大包油纸包着的乾肉,涵鸡及乾饼来,分别递
给了唐洁及对方的朋叁省,又顺手将水壶也放在唐洁跟前。

    唐洁感??的接过,望着他,道:“你不吃一点?我可以替你热一下。”

    龙尊吾彷佛十分倦乏,他古怪的看了唐洁淡淡的道:“你吃吧,我不饿?”

    ??开火堆远一些,龙尊吾又从皮囊内扯出几条毛毡,丢给唐洁与朋叁省一人一条。他
自已也和衣裹着翻身过去躺下。

    朋叁省迷茫的搔接头发?朝着唐洁磁牙一笑道:“你这位朋友真怪。真怪……呃,我已
吃过一顿了。不过,呃,还可以再吃一些,再吃一些…”

    他说着,开始大口吃起手中的熏肉与乾饼来。啧啧有声。

    唐洁食不知味的轻轻咬着一块乾饼,目光却一直在背向着这边的龙尊吾身上打转,她不
明白这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是,她却知道他一定有着太多的隐痛、悲哀、以及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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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    淡
      静    泊
      致    明
      远    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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