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ocatelli (梵天明王),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荡魔志(28)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Apr 10 10:08:18 1999), 转信

28 训娇女 折玄鹤




    绿衣少女的目光投注在龙尊吾的脸上,仍然是那么冷冷的,没有一丁点除了憎嫌以外的
表情,一条精巧的黑色小马鞭在她手上玩弄着,她微侧着头,嘴角轻轻掀动,那模样,骄傲
而冷艳,彷佛什么人全比她矮了一头似的。

    龙尊吾淡淡的一挥衣袖,道:“方才我那两位兄弟冒犯了姑娘,实在不该,旅途之上,
姑娘便当增加一些情趣好了,现在,姑娘且请。”

    绿衣少女鼻子里哼了一声,漠然道:“你说得倒很轻松,姑娘我平白受到这种羞辱,就
这么几句话便算了?末免也太简单!”

    毫不愠怒的笑笑,龙尊吾平静的道:“然则,姑娘你欲待如何?”

    绿衣少女双手将小马鞭扳弯,又突然松手,马鞭“刷”的弹直,鞭稍子在不停的抖动
着,她冷冰冰的道:“说来十分容易,那两个粗汉每人由我鞭鞑百下,躬腰自去,你么……
你也得自己掌嘴十次,以为管束不严之惩。”

    龙尊吾双瞳微张,面孔生硬,一边的朱大业与焦桐都宛如一下子被蛇咬了一口似的跳了
起来,朱大业气得一张胖脸全涨成了朱红,他翻着小眼,手指对方,口沫横飞的叫:
“你……你你,你这胆上生毛的贱婢,你他妈是吃了狼心豹子胆啦?还是你自以为皇帝老儿
做了你的姐夫?他妈的也不看看自己是干什么的,竟敢如此口出狂言,真是混帐之至!”

    绿衣少女不屑的看着朱大业,待朱大业叫完了,她始道:“与你这无学无德的粗人争
执,姑娘也自觉失了身份,如今你须鞭鞑两百下始能赎惩了!朱大业额上青筋暴起,两眼发
赤,他跳着脚大吼:“滚你个贱人的蛋,老子今天不活劈了你,老子便算是你养的!”

    “嗤”了一声,绿衣少女冷然道:“如果我有了你这种不肖之后,也必将羞愤自绝!”

    朱大业闻言之下,几乎一口气蹩晕了过去,他手指着绿衣少女,嘴巴嗡合着,却说不出
一句话来!

    轻轻地,龙尊吾拍了拍朱大业的肩头,朝那绿衣少女阴沉的道:“姑娘,一个女孩子似
你这样利牙利嘴,我姓龙的还真是头一遭遇上,你刚才所提的那些谬论,我不愿再令你难
堪,现在你可以立即去,免得再受羞辱。”

    绿衣少女的城府确是够得上深沉了,她仍旧面无表情,脸上的肌肉毫不见牵动,冷硬得
就像是一张塑的面具!

    “如此说来,你是不答允我的话了?”

    龙尊吾断然道:“你应该知道结果如此。”

    忽然,绿衣少女竟奇异的展颜笑了,那笑,有如一朵清丽的兰花迎着晨,那两粒浅浅的
酒涡就犹如兰花瓣上滚动晶艳的露珠,美极了,艳极了,也惑人极了,在这抹微笑的魅力
下,令人的神智也变得那么朦朦胧胧的了。

    在微笑中,绿衣少女轻柔的道:“姓龙的朋友,你上来。”

    龙尊吾丝毫未为眼前这迷人的笑靥所动,他心如古井,纹漪不波,灵台方寸之间,清澄
冷静无比,但是,他明知对方有诡诈,却仍然大步走向前去。

    绿衣少女的目光此刻妩媚极了,似有缕缕无形的柔丝缠了过来,以有千万声娇怯而深挚
的呼唤在用心倾送,那么荡人魂魄。

    于是,龙尊吾靠得更近了,只有三步。展浮在绿衣少女脸上的微笑蓦地收敛,就宛如突
然冻结了一样,而就在这抹微笑冻结的一刹,她手中那条黑色的精巧小马鞭己快如蛇信伸
缩,“刷”的抽向龙尊吾的面颊!

    “呼”的暴旋半尺,龙尊吾侧身向左,连眼皮子也没有撩一下,右臂倏翻猝扬,只见金
芒溜溜,纵横交织,却又像极西的电闪,一亮又熄,彷佛他方才出手就已收式,只这瞬息,
绿衣少女手上的黑皮小马鞭已断做七截,她的手上,只留着一段缠以紫色丝带的鞭柄了!

    绿衣少女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面色苍白,怔怔的瞪着手上紧握的鞭柄,地下,
整齐的平摆着那条断为七截的鞭身,好像这条马鞭不是凌空被削,而是放在地下被小心切断
的一样!

    不仅绿衣少女楞了,连傍边的焦桐与朱大业也傻了眼,他们只知道龙尊吾的功力极强,
却不料竟高明到此等地步,方才,人家在这般近迫的距离反手出刀,更没有加以目视,不说
别的,光论这份准,这份快,就算武林中的一流刀手,也要差上三千里了。

    阿眉刀早已入了鞘,谁也没有看清是什么时候入的鞘,龙尊吾面对着绿衣少女,冷冷的
道:“本该将你这只执鞭之手斩落以为薄惩,姑念你年幼无知,不识礼仪,暂且放你离去,
记住『山外更有一重山』的话,收敛你可笑的狂妄,虚心学习谦怀,天下没有可以独尊的
人!”

    绿衣少女机伶伶的一颤,抖手将残留的鞭柄抛落,她仍然在竭力保持平静与从容,但
是,自她隐隐抽搐的唇角,自她波动的眸子里,可以觉出她是在如何忍受这奚落与羞愤,语
声幽幽,她道:“记着你的每一句话,记着你每一个侮人的动作,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今天
所受,要你们再加十成偿还!”

    龙尊吾冷硬的一笑,道:“我龙尊吾等着,看看有谁能流我满腔鲜血!”

    绿衣少女死死的盯了龙尊吾一会,彷佛她要在这短促的时刻里永辽将龙尊吾的影像摄入
脑海,终于,她那一双弯弯的眉儿一扬,抖策马奔去!

    骑影与蹄声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而夜色迷蒙,寂静沉幽得有如一泓清洌而寒冷的潭
水,夜空中有星光数点,眨着孤伶含泪的眼,有凄冷的风吹扬着,是夜了,好一个淡淡清清
的夜。

    搓揉手,朱大业踅了上来,有些嗫嚅的道:“龙大哥……吭,真不好意思,我们俩一时
犯了毛病,逗这个妞儿玩玩,料不到却险些出了岔子……龙大哥,你可得包涵着啊……”

    龙尊吾和熙的笑了,他道:“朱兄不要如此言重,区区小事算不得什么,江湖男儿大多
磊落豪迈,稍为浪漫一点只是更坦率,直爽,这比起一些凡事尽蕴于胸的蛇鼠小人又不知高
明了多少,二位释怀吧。”

    朱大业窘呵呵一笑,老脸微微发热的道:“龙大哥,在你面前出丑,可真有点叫我们下
不得台,万祈龙大哥不要在我们瓢把子面前提起,否则这一顿熊骂是挨定了。”

    龙尊吾一笑道:“当然。”

    焦桐殷勤的跑了上来,双手捧上半只炸鸡,奉承的道:“请吃点东西填填饥吧,龙大
哥,方才可辛苦了你,喝!那刀法可真叫快,映得眼花纷乱的。”

    接过炸鸡,。龙尊吾道:“我们一起吃吧,也不用找别的地方了,干脆就在这里将肚子
填饱,渗着从风,观着夜景,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朱大业早已拿起一大块薰肉啃了起来,焦桐更不甘落后,右手烙饼,左手抓着另半只炸
鸡,狼吞虎,就好似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似的。

    嘴里嚼着东西,朱大业又将一个大皮囊递了过来,龙尊吾试着就囊口一吸,唔,竟是一
囊醇厚香洌的美酒。

    朱大业期待的望着龙尊吾,笑道:“味道如何?这酒是自n酸的,名字叫『砸舌』。”

    龙尊吾又连接喝了两大口,赞许道:“好极了,香醇皆备,入口芬芳,且无辛辣之味,
劲道足,喝得令人心旷神怡,啧……”

    他果然砸砸舌头,朱大业颇有荣焉的接过皮囊,就着囊口也狠命灌了起来,焦桐亦急着
抢过去喝,一大皮囊的酒,没有轮上几次,已是空空如也了。

    朱大业微醺的抹抹嘴巴,藉着酒兴,他道:“龙大哥,先前你那手刀法我们哥俩都己见
识了,在刀法上,我朱大业自来不大服气别人,刚才这一见,才知道我这两手三脚猫的把式
实在差得太远,在刀法上,我有几桩疑问请教龙大哥一下,尚请龙大哥不吝指正。”

    龙尊吾谦的道:“我也不算入流,指正不敢当,朱兄,我们大家琢磨一番当然极好。

    ”朱大业将手上剩下的一大块薰肉一下子全塞进口中,他脸红脖子粗的咀嚼了好一阵才
了下去,搓搓手,他嗨嗨笑着道:“武学之中,以剑为正宗上品,剑能以意使,以气使,以
力使,不知刀这玩意能不能也用意或气去用?”

    龙尊吾颔首道:“可以。剑为兵刃之祖,刀却为兵器之圣,但这只是说刀剑的普遍性与
一般使用方法而已;并非指用刀剑的人也必是绝对的强者,而各种兵刃俱各有其特性,武功
到达超凡入圣,登峰造极之境时,吹气可以伤人,出声能以残敌,在意念之间即可完成动
作,到了那个地步,除了他惯用的,有特异习性的兵刃,其他各种武器到了这种人手里,功
效差不多都一样了,各般兵器有各般兵器的用途,剑伶俐,刀猛辣,戟雄伟,钩诡奇,但
是,最终目地却都是杀人,习武之人在学艺之初固须慎选兵器,勤修武功,不过,最重要
的,却在于心性与品德的磨砺,杀人的事实无异,但其根末原因却迥异,换句话说,便是在
出手残命之前,有明确的善恶之分。”

    顿了顿,龙尊吾又道:“我把话扯远了,朱兄,我们使刀之人,也有我们的入化之境,
这入化之境与其他兵器包括剑术等的最高境界是大同小异的,但要练到此等火候却十分艰
辛,而且并非人人皆可达到这极端,因为除了靠自己苦练之外,还多少须要几分灵性,也就
是天份。”

    朱大业用心的聆听着,他点点头,道:“那么,龙大哥的刀法是已达到以『意』运用的
地步了?”

    龙尊吾不置可否的笑笑,道:“我还在尽力朝这方面学习,如今我运刀之技,实在说,
还不够列入上流,该回炉的地方多着呢!”

    呵呵一笑,朱大业抬头道:“龙大哥太谦了,如若你那刀法尚不能列入顶尖之流,我们
这两把刷子便坑啦,呵呵呵……”

    龙尊吾藉着将一只鸡腿塞进嘴里的动作避开了回答,朱大业喝了两口酒之下胆子也变大
了,他一拍手,弯腰在地下捡起一块鹅卵大小的石头来,在手上掂了掂,尖着嗓子道:“龙
大哥,请你坦坦实实告诉我这两手玩意儿的功力到了什么地步,我,这就现丑啦。”

    说着,朱大业抖手将石块抛起老高,就在石块急速往下坠落的时候,他一个上步,身躯
倏转,转身之际背后的一柄“双环刀”已拔在手中,寒光突闪,在一片“呼”“呼”的劲风
中带着“呛郎郎”的环震之声抖的如三个圆弧,而那块自空坠落的石头已被准确无比的削为
三段!

    收刀旋身,朱大业面不红气不喘的道:“龙大哥见笑了,且请赐予评断。”

    “哈”的笑了一声,焦桐道:“朱兄,你这正合了一句俗话: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又
合了一句俗话,叫鲁班门前卖大斧,真他奶奶贻笑大方了。朱大业”呸”了一声,道:“老
子又不是耍给你看的,要你放他娘什么狗臭屁?你那几下子抓屎的把式也不比我姓朱的强到
那里去,方才就算明拢着了,连那个妞儿的衣角也沾不上一下,连我都替你害臊,你却还有
脸在这里放他娘这等轻巧屁。”

    双眼一瞪,焦桐哇哇怪叫道:“我是一片好心,告诉你不要灌下两口马尿就迷了心,在
人家高手面前显眼,你这冷剥皮泼赖却还吓得着我呀?他妈的疯狗过街乱咬人嘛……”

    龙尊吾淡淡一笑道:“二位也别争了,好在大家都不是外人,我便直说了,不过,这只
是我个人的意思,是否准对也不一定。”

    朱大业急切的道:“没有关系,龙大哥,你且请直断。”

    沉吟了一下,龙尊吾道:“朱兄的刀法十分奇妙,而且更带一股成形的凌厉之气,路数
刚猛狠练,是一套好刀法,美中不足的乃是朱兄运气匀力的火候尚不够纯青之境,以至有些
巧妙之处尚未能发挥尽致,朱兄,方才你出手之下,刀芒映幻三圈,如若你一口气力贯手
肩,劲道布于指节,则定可多舞一圈或两圈,那么,这块石头将能切成五段及六段了,是
么?

    ”朱大业一拍大腿,连连点头,满面钦服之色道:“有理有理,正是这样,龙大哥,你
可真叫行,龙大哥,你千万多留在这里,闲时我朱大业可以讨教几招不传之秘……”

    龙尊吾安详的道:“事乃人为,武学更是脉结相连的东西,又有什么不传之处呢?只是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功夫可得深下才行。”

    朱大业忙道:“当然,吭,当然……”

    懒懒的伸了个腰,龙尊吾将手上的鸡骨丢了,朱大业急急奉过来一张绸巾给龙尊吾擦
手,谢了一声接过,龙尊吾道:“冬夜寒,二位可觉得冷?”

    焦桐与朱大业齐齐摇头道:“不冷不冷,这种情景也蛮有意恩……”

    悠悠的不知来自何处,一缕哀怨环绕有如游丝般的箫声接在他们两人的语尾之后恍恍惚
惚的飘来,这缕箫声来得如此飘渺,如此高远,又如此自然,似是与空气夜风融为一,当他
们觉得,已经响起很久了。

    龙尊吾心头一跳,他静静的道:“听!”

    朱大业与焦桐连忙住口聆听,朱大业低声道:“是箫音。”

    瞪着眼朝四处探视,焦桐疑惑的道:“是什么时候有这箫音的?怎么一点也不觉得?”

    神色有些凝重,龙尊吾深沉的道:“这吹箫之人好深的修为,箫声圆润而恻,悠远却清
亮,难得的是那般自然与明澈,像是深山流水,绝松涛,清雅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之气。”

    朱大业目注周遭的黑暗,道:“龙大哥,这吹箫的朋友会不会有什么邪门?我是说,冲
着我们来的!”

    龙尊吾缓缓的道:“极有可能。”

    忽然一笑,他又道:“箫声不是移近了么!正朝我们这边移来。”。

    朱大业与焦桐细细一听,可不是,那缕缕的丝竹之音,在无形中更清晰,更明澈了宛如
就在耳边,就在左近……有些低促,龙尊吾道:“朱兄,你与焦兄二人立即隐藏起来,以为
我之策应,对方来意不明,我等又有要务在身,势不能稍陷窘境,二位快请。”

    朱大业犹豫的道:“但是,龙大哥,你孤身一人……”

    龙尊吾忙道:“放心,至少我还可以自保。”

    朱大业与焦桐也明白当前的情势及己身所负责的重大,他们没有再争论,双双躬身急
退,隐藏到路边的洼地里去。

    箫声越来越近了,但却一直是那么幽幽的,一直是那么凄凄切切的,没有一丁点杀伐之
气,也没有一丁点激亢的韵律,平和极了,柔媚极了,就像是一个明艳美丽的少女在春夜里
向人轻诉着心头衷曲,星眸迷漾,脸儿漾酡,似在一个泓漫着薄雾的梦幻里,带着几丝儿哀
怨,还有几丝儿如真如假的空茫……深深吸了一口气,龙尊吾将思维与心绪蕴含入极度的冷
静中,他半闭着眼,澄心静虑,抱元守一,不让一丝杂念灌人脑海,于是,他觉得灵智空
明,纤尘不染,像退立在烦嚣的大千世界之外了。

    又是那么悠然而平淡地,箫声像一根绳,抛升入空的轻丝,留着一段无形的余韵,回荡
着消失了,消失得好平静,它响着的时候与明月清风相应合,它寂静下来,却也像仍旧绕于
人耳,娱绕于人心……假如换了别人,便一定听不出这声细碎得有如树叶落地的轻响,那只
是毫无出奇的“悉嗦”一声,但龙尊吾却听到了,他慢吞吞的回转身来,在那赤红色的山壁
之下,赫然挺立着一个五旬左右,面色淡清的儒雅文士,那文士一身灰衣长衫,正随着夜风
飘拂飞舞,形韵洒逸超脱,几有乘风而去的模样。

    龙尊吾照面之间,已经发觉那文士手中握着的一只斑竹古箫,箫身长约两尺,通体泛着
隐隐光华,顶端还以白色丝带缚连着一块晶莹透剔的心形翡翠,那心形翡翠正垂悬向下,在
微微的扬幌着。

    轻轻一抬步,中年文士好像飘浮在空气里一样冉冉掠来,看去似是不快,但眨眼之间已
到了面前。

    这一手轻身术的显露,虽然多少含有几分卖弄意味,可是却也实在人,龙尊吾知道,此
种名叫“踏云步”的轻功,不是“任”“督”二脉贯通之人绝然无法练成,只凭这一端,对
方的艺业修为已是可见一班了。

    依旧没有任何表示,龙尊吾淡漠的注现着来人,两手已微微提起,斜飞的双眉也在无意
间扬起。

    中年文士儒雅的一笑,清晰的道:“蓝湖海银城野人牟迟德幸见少兄,于此荒崖恶沼之
处,越觉有缘,少兄请了。”

    龙尊吾淡然拱手道:“岂敢,在下龙尊吾能在今夜会晤高人,并聆洞箫之声,宠悦之
情,更感惶恐,先生请了。”

    中年文士似对龙尊吾称他为先生而感到十分有趣,淡青的面庞又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
他道:“少兄深夜独立荒野,可是有甚不可告人之秘么?”

    他这和善的笑容与口中单刀直入的隼厉话十分不衬,但他却仍然笑着,一如他是在和一
位朋友殷殷寒喧。

    龙尊吾也微笑着,缓缓地道:“先生既知在下独立荒野乃是因为不可告人之秘,先生若
再盘诘,岂非是明知而故问了么?”

    中年文士笑着道:“少兄,你的口舌颇利。”

    龙尊吾一哂道:“先生,你的词锋亦尖。”

    轻轻摆弄了一下手上的斑竹箫,中年文士和熙的道:“约在顿饭时刻之间,少兄,你可
在此折辱了一位姑娘?”

    心头微微一跳,龙尊吾忖道:“喝,走上正题了,那妮子找帮手却是找得好快!”

    想着,他淡淡的道:“先生说差了,那并非折辱,仅是教训而已。”

    “教训?”中年文士第一次神色沉下,但却又迅速堆上笑颜:“少兄口气好狂,你可知
道你所教训的那位姑娘是谁么?嗯?”

    龙尊吾老实的摇摇头,道:“不晓得。”

    摇动了一下手上的洞箫,那块心形翡翠也跟着轻轻幌动,中年文士仰首向天,沉缓的
道:“那是蓝湖海的一颗明珠,银城的花。”

    龙夺吾冷冷的道:“也只是你们那蓝湖海的人自己认为而己。”

    叫矣迟德的中年文士并不发怒,他笑吟吟的道:“不论少兄你如何评断,这却都不是问
题的结!”

    龙尊吾沉静的道:“那么,先生以为问题的结何在?”

    牟迟德又笑了,他道:“很简单,只是要少兄补偿回那位少女!哦,我们银城主大小姐
的声望而已,只是补偿一点点。”

    龙尊吾知道情况就要变了,他冷静的道:“先生之意,该要如何补偿呢?”

    牟迟德文雅的一笑,道:“说出来算不得一回事,只要少兄将你的项上脑袋割下来交于
我带将回去便结了,只是,恐怕少兄不肯呢?”

    谈到生命的取舍,那牟迟德就宛如在述说一件小小不言的儿戏之事一样,口气是那么轻
松自然,丝毫不带一丁点严慎的味道,就好像对方的一条命仅是一株花,一根草,一只蚂
蚁……龙尊吾笑了笑,缓缓将面具取出戴上,牟迟德一见那付金幌幌的面具不由微微怔了
怔,道:“少兄这是何意?”

    龙尊吾淡淡的道:“意思极为明显,先生,不才在下等着你来取首级了。”

    牟迟德一拂衣袖,笑道:“少兄莫不成还要等着我亲自动手?”

    吃吃一笑,龙尊吾道:“并非我难以割舍,只是不忍自己向自己下那毒手罢了。”

    牟迟德忽然收起他那有着特殊的笑容,语声也变得冷厉起来。

    “龙尊吾,我乃蓝湖海银城『玄鹤』牟迟德。”

    龙尊吾平静的道:“孤立世外太久,难怪你这只玄鹤的眼光也短视了。”

    玄鹤牟迟德微微侧身,好像要说什么,却在侧身的一刹已到了龙尊吾眼前,左手拇指平
伸,四指蜷曲,快得难以言喻的倏缩倏伸,一个时间,一个动作,已戮向龙尊吾上盘十二大
穴!

    双脚交互错移,龙尊吾闪幻不定的在眨眼间躲了过去,敌人的左臂尚未收回,他的阿眉
刀己“削”声尖啸,在一片金芒暴现中砍向对方左胁!

    猝退又进,“呜”的一声荡心怪向传来,斑竹箫已连颤连点的罩到龙尊吾胸前,顶端的
心形翡翠,已准确无比的飞砸到龙尊吾下颌!

    这叫牟迟德的中年文士,不仅应变迅速,反击及时,其功力之精湛,招式之诡异,只伸
手之下,龙尊吾已经知道遭遇了劲敌!

    阿眉刀倏起急掠,映出金芒千溜,蓬散四射,布成了一面伞形的金网,而对方却不待有
所结果,又已抽身退后。

    “先生好学问!”

    龙尊吾口中叫着,阿眉刀纵飞如狂暴倒悬,在一片片光彩,一股股流芒,一波波金彩的
渗合下迅捷无匹的快攻而上,抖手之间,便是三十三刀!

    牟迟德显然也有些吃惊了,他那一双焖亮的眸子射着寒光,一只斑竹洞箫起如幼龙凌
霄,落似短虹地,戮如毒蛇窜舞,点若星飞砂走,千变万化,令人莫测端倪!

    极快的,只在贬眼间,双方已电光石火般互相较斗了九招十七式,两边的动作俱是快速
无比,稍沾即出,每在攻拒前速,换招攻式,每在猝分后欲断还结,令人目眩神迷,拍案叫
绝!

    “削”“削”的金刃破空之声与“呜”“呜”的洞箫锐响混成一片,而人影起落似电,
进退奇幻,宛如一卷缠得紧紧的丝,分不开,离不开,那么离分难舍,又那么千头万绪!

    很快的,又是二十招了。

    牟迟德的玄灰长衫蓬涨飞扬,起落有如鹤翔九天,旋闪如经空之鸿,但是,牟迟德自己
明白,他的鬓角鼻洼,己经微微见汗了。

    阿眉刀彷佛在一刹那幻成了千百柄,自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位置,砍斩紧
截,一面阻击着对方的攻势,一面像吸血的鬼影一样倏翻倏抹追踪着对方的身影。

    龙尊吾没有觉得疲乏,他的潜力雄深而绵长,现在,他深深的体悟出在大成宫之际,他
的两位恩师为什么要那么苛严的要求他,为什么要那么不厌其烦的磨励他了,是的,平时多
流了汗,在搏命之际便可少流而啊……一个大侧身,反手十八刀,左掌抖翻闪电般斩出,龙
尊吾在对方迅速后掠之下淡淡的道:“先生,你是要分生死?”

    牟迟德的洞箫波波涌来,小形翡翠旋舞跳动有如一点来自虚渺,不可捉摸的幽灵之眸,
他沉沉的道:“少兄,你以为我在与你玩笑么?”

    阿眉刀一抖倏颤抖,“叮”“叮”“叮”一连三次将对方的飞来的心形翡翠点了出去,
那份准确,那份美快,简直就不用提了,龙尊吾低沉的道:“先生,你将生命看得太淡。”

    牟迟德右肩奇异的一圈反出,闪电般的十七箫中,他缓缓的道:“银城传统,即是如
此。”

    龙尊吾蓦退五步,冷然道:“那么,龙尊吾便成全于你!”

    “你”字出口,一招“九泉水”猝然疾展,九溜金芒有如烈阳的豪光突然暴射,一圈一
绕之下另一招“凝红”亦紧接施出!

    在漫天的光彩交织回卷中,牟迟德的斑竹箫突起的狂夙骤雨,成点、成线、成条、成片
的倏迎而上,心形翡翠幻为千星万缕映出一圈美丽而奇目的景像反扣敌人的攻势!

    于是——快速得只有人们眨眼间的千分之一时间里,两条人影骤合骤分,龙尊吾的赤发
蓬抖如派,玄鹤牟迟德抢了六步,他的左臂,正有大量殷红的鲜血骨突突涌冒!

    阿眉刀在手腕上一转,龙尊吾毫不留情的紧逼上去,口中冷酷的道:“先生,以杀止
杀,乃是善行!”

    牟迟德的淡青色面孔突然泛起一片湛明得出奇的异彩,他不顾左臂涌流的鲜血,斑竹箫
笔直指向逼来的龙尊吾,而当箫孔刚刚始指之际,一蓬青芒j激喷而出!

    青芒布成了一个尺许方圆的光弧,来势强劲而急速,待到龙尊吾察觉,几乎已经罩到他
的头面!

    阿眉刀在这生死一发的关头猛然“嗡”的长鸣,刀身然颤舞,只见成千上万个金线翻撞
浮沉,眩目的金光映得四野一片烁亮,像漫天燃起了怒火,像宇宙的豪光紧集在此一焦点,
而风啸如泣,空气排荡如浪……龙尊吾“飞流九刀”法中最为歹毒的一招“金轮渺”已然展
出!

    射来的青芒有如一群飞虫骤而遇见了一场猝起的风暴,简直连一丁点声息也没有发出便
立即散落失踪,显得那般软弱,又是那般渺小!

    满空纵掠的金蛇突地收敛,龙尊吾冷冷卓立,阿眉刀倒提手上,平淡的注视着已经半仆
于地的敌人。

    牟迟德用左臂肘撑着地面,以使他的身躯不至完全躺下,他那袭玄灰色的长衫裂开了十
几条长短不一的缝口,而鲜血便自缝口中汨汨淌出,将入地下泥土染成猩赤一片。

    古拙清逸的五官仍旧是那付超脱又安详的意味,斑竹箫还是握在他的手中,他一双眸子
冷沉的还注着龙尊吾,就这样,两人互相凝视了好一会,终于,牟迟德开口了,语声却是沙
亚的:“龙少兄,观你尚未逾而立之年,你的武学却已精进如斯,实令人大出预料,我估差
了……”

--
      宁    淡
      静    泊
      致    明
      远    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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