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zcm (西门吹雪),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起解山庄(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6月08日12:01:59 星期四), 站内信件
第叁章 落红
对方一共是四个人,其中叁名直逼叁员铁捕,另一个在奋力开枷--开的是「独
一棍」严良的枷锁。
攻击叁名铁捕的汉子,每一个的武功显然都在他们的对手之上,招式凌厉又凶
猛,探取的完全是狂风暴风般的打法,无论是钱锐,窦黄陂、佟仁和,任谁都落了
下风,休说戒护囚犯的任务难以达到,甚至连自家的安危皆成了问题。
那正挥动手中月牙斧,劈斩严良木伽的仁兄,生得五短身材,偏偏顶了一张青
渗渗的马脸,他全视贯注,一心一意要裂枷断锁,救出严良,但见斧刃起落,木屑
纷飞,光景快要水到渠成了。
庄翼的身形有如鹰隼驭云,掠空而至,白袍蓬张下,木色剑青芒骤闪,连连叁
度翻滚,剑华大盛,凝为光柱如桶,暴射那马脸仁兄。
只要稍具武学根基的练家子,便不会亲眼见过,亦大多有个耳闻,这手剑法,
即乃「身剑合一」的至高功力显示了,修剑修到这个境界,巳属炉火纯青的上乘剑
术,一般习武者,根本就没有脱身的机会!
马脸仁兄的本领大概也抗不住庄翼这长虹贯日似的一剑,他条觉警兆,口里一
声怪吼,人已贴地窜出,慌乱中不及选择退路,竟一头撞上了那边的半截树椿,「
咚」声闷响,身子又再反弹回来。
照情形看,马脸仁兄该已死定了,庄翼也如此认为,光辉璀灿的柱形剑华霍然
以斜角下旋,直射那反弹回来的五短身躯!
斜刺里,一条银蛇般的冷焰骤映,眩掣之快,彷佛阴霾间的电光闪现,只是人
们不及眨眼的倾刻,已经重重扫击上矫舞盘射的光柱,而密集脆亮的磕撞声即盈耳
四溢,各形各状的芒彩莹辉,便碎玉溅珠一样流走飞过,明灭隐现,景像极其诡异
夺目!
光柱立 ,庄翼的身形偏出丈外,歪歪扭扭的绕掠成一个弯弧,才在猛力振臂
倒翻之下踉跟跄落地--他心头明白,这一下遇到真正的硬把子了!
那个人,叁旬左右的年纪,一双叁角眼,尖鼻削腮,两颊无肉,脸孔上没有丁
点表情,尤其那双叁角眼中神色阴鸷冷硬,寒凛如刃,全身上下透露出来的气息,
正合着「狠酷寡绝」四个字了。
他手里执着一条软鞭,一条银芒塞雪,亮丽光洁的软鞭,鞭身长可及丈,前细
若钓竿,後粗约儿臂,这条软鞭极有轫度,颇富弹性,握在他手中,像煞一条银蛇
,不停波颤蠕动,其形恶 十分!
一看到对方所使的兵器,庄翼马上就知道碰着的主儿是谁了--「无心」花落红
,江湖上鼎鼎大名,亦是恶誉昭张的「叁魔四毒」之一,姓花的便是那叁魔里的头
号魔星,他那条软鞭,亦有名堂,称做「飞瀑」,是用极纯的缅钢炼铸,软硬由心
,百坚不摧,绝对是一件便於远攻近袭的利器!
庄翼凝视着花落红那条闪闪生寒的软鞭,立时已可肯定苟寿祥是死在谁的手里
,不错,苟寿祥是老江湖,也有相当的武功基础,但一朝放单遇上花落红,则绝无
幸理,如果姓花的再狙下杀手,苟寿祥的机会便更渺茫了。
双目不眨,花落红的声音低沉沙亚:「你猜得很正确,那狗腿子是我杀的,他
号称」铁捕「,却名不符实,这种吃冤枉粮的角色,只会丢人现眼,所以,便没有
混世面的必要!」
吸一口气,庄翼忍住心叶的抽痛,淡淡的道:「「无心」花落红?」
花落红颔首:「到底是六扇门的头儿,见识不少。」
庄翼道:「看来,你们劫夺的目标是严良,以你的名气和份量,严良竟能搭上
线,未免令人纳罕,花落杠,莫非你交往的层次降低了?」
微微昂起面孔,花落红冷硬的道:「天下事,有些是不能拿常情论断的,人与
人之间的关系群连,亦非有一定的准则,布衣王侯,谁敢说其中绝对不俱渊源?」
庄翼望着横在胸前,宛若一泓秋水莹映的木色剑,腔调平静:「你犯下大错,
花落红,苟寿祥的一条命不能白搭!」
花落红哼了哼:「我知道我来此是做什麽,我也知道做了以後将要面对的形势
,同时,我亦早有解决的办法,庄翼,我所宰杀的鹰爪孙,你的手下并不是第一个!」
庄翼道:「你不会再有下一次的机会,花落红。」
一丝残酷的笑意浮上花落红的唇角,他道:「让我们试试,更明白点说,我这
趟来,就是专程为了对付你而来的!」
庄翼没有答话,回应的是他那一泓秋水也似的木色剑。
剑锋是一蓬灯闪的星点,是人把流灿的光束,是黏卷的溯潮,是翻滚的霭雾,
而软鞭「飞瀑」「咻」声扬起,有若一条净亮的银蛇腾绕掣掠,於青辉交织中穿射
浮沉,双方这一较上手,便是个缠斗的局面了。
另一头,「白面煞」佟仁和的肩膀蓦地被削脱一块人肉,肉有碗口般大,血糊
糊的还沾黏着小块白骨,他痛得整张面孔骤然纽曲,多油脂的两腮往上抽紧,脚步
歪斜的一刹,他的对手--那个中等身材,满脸精悍之气的汉子倏往侧走,一柄反握
左手的鬼头刀抖出七朵刀花,连串追罩向佟仁和。
忍住肩头上火炙般的剧痛,佟仁和正面仆地,就在快要触及地面的须臾,他突
兀一个半旋回转,两手紧握着短山叉,死力反刺敌人。
那人冷冷一笑,右手飞推左肘,腰身猛塌,斜挥的鬼头刀闪电般下沉,「当」
声击开双叉,镝刃所过,佟仁和的右耳连着面颊上的大片腮肉业已颤生的切落!
这时,窦黄陂顾不得自身的险况,他「咯登」挫牙,拼着背脊上结结赏赏重挨
他的对手一记 杖,猛往前冲,缅刀暴挥,鲜血溅处,那使鬼头刀的汉子半个脑袋
已飞抛而起,带着两只鼓瞪眼球的半个脑袋洒沥着乳白色的脑浆与腥赤的血水,还
未落向它该落的定点,窦黄陂的左胁咯崩有声,肋骨竟吃那追蹑而至的敌人敲断叁
根!
眼前已是一头脸鲜血浸染的佟仁和,视线早已被淋漓的血渍沾糊得迷蒙不清,
他只估量着大概的方向,整个身子横撞出去,这一撞之力,活比怒牛闯栏,固然当
胸挨了一记,但那使 杖的敌人亦被他兜头撞了个四仰八叉。
窦黄陂缅刀猝斩,「嗤」的一声轻响,那人不及挺身跃起,肚腹问已经开了膛
,两尺多长的血口子,由胸骨起直划到丹田下,於走,五脏六肺便如同挤,之时的
眠蛇,猛一下全从翻卷的裂口处涌冒而出,瘰沥纠缠,四溢流 !
正逼得钱锐气喘吁吁,步步後退的另一个麻脸仁兄,见状之下不禁又惊又怒,
他虎吼风生,手上一根铁勾扁担猛挥疾扫,迫使钱锐狼狈躲闪,随即抽身横扑,照
面间,冲着窦黄陂便是力可断碑的十七扁担!
如今的窦黄陂,除了背脊上挨的一枚之外,肋骨也断了叁根,面对人家那排山
倒海似的狂攻,休说十七扁担:即使七扁担怕亦抗不过,他人在拼命躲闪,缅刀才
起,已被击震得大开大荡,而钱锐隔得又远,根本便来不及适时救援,眼啾着这位
「毒弥勒」就要遭殃遇险了 闪动掣掠的青锋倏然抖显,九剑汇成一朵碧莲,莲
瓣嗡张,硬是咬住银鞭斜扭四尺,庄翼整个身躯暴施而出,顿时又幻光柱如桶,划
破空气,在恁般刺耳的锐啸中凌虚穿刺,刹那间,铁勾扁担崩折碎断,四散飞坠,
麻脸汉子双手乱挥乱舞,连速跳动,身上的鲜血分从十一处伤口齐涌同标,不用再
加细察,谁都知道这位仁兄已不会是个活人了。
银鞭的尾梢彷若流星的曳尾,含着厉烈的怨气长扫而至,庄翼剑刃倒贴上肩,
「铿」的一声金铁交击随带火花串并,他姿势前仆,上半身从两腿当中翻穿而过,
人便贴地猝升,木色剑是一溜横跨天际的青虹,透肩将花落红顶了一个踉跄!
刚刚站稳脚步的花落红,左肩已是一片殷赤,他手握银鞭,脸色僵寒,双瞳中
依然毫无表情,像是天地间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与他完全不生关连。
庄翼长剑斜指,一滴滴的血珠子顺着剑尖滚落,他的左肩白袍绽裂,露出肌肤
上一条瘀肿的痕印,他这一剑之得,显然亦非全无代价。
慢慢的移动脚步,花落红调匀呼吸,目光不瞬,照形势看,他并未打算即此罢
休,临阵对仗的意义,在他来说,决不是点到为止。
於是,银鞭只在微微一抖之下,便以惊人的快速居中直戮庄翼,鞭身笔挺,宛
同枪矛!
等到鞭尖刺至自己胸口之前叁寸,庄翼才猛然後仰,这一仰之势,人已倒射空
中两丈,锋刃旋飞,「霍」声微颤,一道蒙蒙剑气已将他全身卷裹,花落红暴起寻
丈,软鞭洒出流光如暴,似玉泉重叠,又若悬河垂挂,全力攻击过去。
青蒙蒙的剑气还掩覆着庄翼的身子回绕,另一抹冷电已以些微偏斜的角度折转
疾射 情况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花落红的银鞭碰上庄翼护身的剑气,在刹那的
撞击後长剑折射,姓花的遇上的是同一柄剑,剑的蜕变分离仅乃时间的分厘之差,
差隙竟细密至此,看起来便恍若两剑齐现,一剑庄翼凭以自卫,另一剑则直飞对方
。
花落红不曾料到庄翼的手法诡异至此,等他强攻无果,剑已飞来,仓惶中,他
只好以连串的 斗倒翻回腾,但却迟了一步,木色剑擦过他的腹部深钉入土,这擦
割之力,巳足令花落红的左手不敢稍离伤口,他紧捂腹腔,软鞭反点於地,几度跃
闪,人已踪影杏然!
庄翼的形容十分疲惫,他步履满跚的先过去拾回长剑,举目四顾,叁名囚徒业
已一个不见,窦黄陂半跪地上,痛得哼哼喘息,佟仁和血染头脸,状如厉鬼,却少
了钱锐,另外,那五短身材的马脸朋友亦不知何时走了活人。
归剑入鞘,庄翼来到两员手下跟前,平静不波的道:「你们还撑得住麽?」
窦黄陂裂裂声巴,额头上黄豆般大的汗粒直往下淌,他努力挤出一丝比哭还难
看的笑容:「成……老总,挺得住……」
佟仁和伸手抹一把血,哑着声道:「我也只是皮肉之告,老总,操他的娘的是
怕就此破了相……」
嘿嘿乾笑,窦黄陂犹不忘苦中逗乐:「老佟……好在你原本亦不够俊俏,脸上
加块疤,少只耳朵,更显得有性格……」
佟仁和瞪大眼睛骂道:「死肥头,我叫你幸灾乐祸,那使 杖的王八蛋怎不多
敲断你几根肋骨!」
庄翼泠泠的道:「你们两个扯蛋怎的也不看看时候?我问你们,人呢?」
窦黄陂忙道:「回老总的话,那叁个狗娘养的囚犯约模是乘乱溜了,我忙着拼
命,也没看清他们是什麽辰光跑的,倒是钱锐巳经追人去啦……」
佟仁和接着道:「老总,我看见严良是被一个马脸短身的家伙拉走,那家伙撞
在树桩上先晕迷了一阵,醒过来就跑去招呼严良开溜!」
略一沉吟,庄翼道:「只这片刻前後,谅他们也跑不多远,你两个就地歇息,
等我抓人回来。」
窦黄陂叹着气道:「老总,我从来就不装扮熊,但这一次,可真帮不上忙了…
…」
庄翼转身自去,轻飘飘丢下一句话:「把你们自己照顾好就行。」
首先,庄翼研判叁名囚徒必然是分成叁个不同的方向逃窜,这是逃犯们一向的
惯例,以免同伙结伴,一网成擒,而无论他们是怎麽个逃法,照如今的时间计算,
都不可能逸出山区十五里的范围之外 六扇门的捕快们亦有他们传统的经验,地
形、天候、时辰,逃犯的体能状况加上负载的刑具轻重,就可以大略推测出逃逸者
的距离远近,要伤脑筋的地方,只在於方向的决定。
庄翼选择的方向,是背朝押解目地的来时路。
人们都有一种共同心态 排拒他所不想去的地方,而且,隔得越远越好,叁
名囚犯当然不想去「靖名府」,因为那将是他们生命的终点,背道而驰,潜意识里
也就觉得生机在望了。
庄翼掠走的身法极快,似一股淡淡的白雾卷荡於旷野之中,他四处游闪,倏现
倏隐,晨光熹微里,有形似鬼魅般的妖异。
忽然,庄翼听到一声轻响,仅只轻微的一响,有如枯枝折断的声音。
身形成一个倒弧往声响传来的方向飘去,庄翼落地时的轻悄宛若棉絮,在那堆
萎黄的草丛里,首先入眼的是一颗疙瘩遍布的癞痢头。
似乎是刚摔了一跤,何小癞子正十分狼狈的自杂草中挣扎站起,他混身满脸的
泥秽脏污,衣衫更形破烂,看样子,只这短短的一时半刻逃亡生涯,业已给这位采
花大盗吃了不少苦头。
好不容易喘吁吁的站直身躯,何小癞子抬眼之下,赫然见到庄翼当面而立,犹
冲着自家颔首微笑,状若老友重逢,还透着一股子热切。
呆窒片刻,何小癞子长叹一声,凄凄哀哀的露出一抹苦笑:「我就料到逃不掉
,老总,果然就遇上了你,唉,恶梦成真啦……」
庄翼微微一笑,道:「即知逃不掉,为什麽还要逃?岂不是自找罪受?」
何小癞子冻得直打哆嗉:「老总,为了活命,好歹总得试一试,但有一线希望
,又怎甘心放弃?」
庄党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回吧,何恨。」
何小癞子相当光棍,不再多话,垂头丧气的转身便走,两足足踝间拖着那条镣
,仍然一步一哗啦 真难为他是如何逃过这一段路的。
庄翼跟在何小癞子後面,木色剑连着雕镂莲花图纹的青铜剑鞘斜插腰间,他根
本就没有拔剑警戒的意思,对他而言,单一个何小癞子,构不成多大的威胁。
两人一前一後,才要接近一处山坳,庄翼已先听到山坳子里传来隐隐的金铁敲
击声,那声音像是用什麽钝器在相对敲打,时断时续,带几分谨慎又鬼崇的味道。
他抢先几步,低声喝道:「停下来,何恨。」
何小癞子站住脚步,喃喃的道:「又叫在劫难逃,那严良该躲不躲,能藏不藏
,这一番敲打岂非引鬼上门,白寻死路?」
庄翼注视着何小癞子,七情不动的道:「何恨,你遗词用句,最好留神,否则
白吃一顿生活,何苦来哉?」
低下头,何小癞子瑟缩着道:「我只是替姓严的不值,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偏
偏又把机会砸了……」
庄翼道:「用不着替他操心,何恨,记住你自己已然自身难保!」
何小癞子刚想开口说什麽,骤觉腰眼一麻,人已双腿发软,颓然倒地 他神
智依旧清醒就是不能动弹,而且无法出声,他明白乃被庄翼制住穴道,而且,人家
只一个动作便同时制住了他的哑穴与软麻穴!
没有再瞥何小癞子一眼,庄翼身若惊鸿,飞掠而去;山坳子里,断续的敲打声
仍在隐隐传响。
初来的一场雪业已融化,山区里雾气极重,呼吸间都感受得到那股浓郁的潮湿
,地面不但崎岖,而且泥泞不堪,坳子外的枯林参差於白蒙蒙的氲氤之中,特别显
得狰狞阴森,有似一个个出没无常的妖魔鬼怪……
庄翼很快就找到了敲打声的来处 在山坳最靠进里的一 土壁之下,两块木
枷早已散抛左右,严良双手撑地而坐,两脚前伸,把足踝中间的镣 平摆在一块石
头上,那五短身材的马脸汉子手擎月牙斧,正叮叮当当的在砍劈 环,忙得挺带劲
哩。
何小癞子反应不差,当他也听到这阵阵的敲击声响之际,便已判定是严良在做
破除镣 的工作,因为单只严良有人接应,而干这种活儿必须两个人才能配合,他
猜得没错,和庄翼的想法完全一样。
缓步走到近前,庄翼斜斜倚在一棵树干上,颇为有趣的看着两位仁兄进行中的
把戏,由於敲打声的影响,他们二位一时皆未发觉庄翼业已摸来身边。马脸汉子大
口喘气,暂且停手抹汗,此刻,庄翼才轻轻开口 这样生恐 了对方:「累了吧
?这玩意挺结实的。」
双手後撑於地的严良猛一机伶,「唬」声跳起,大概势子过急,脚间的镣 扳
得他身子打横,歪出几步,又一屁股跌坐回去!
那位马脸仁兄则顿然张口结舌,呆乌似的僵楞不动,他望向庄翼,神情活像活
见鬼亳无二致。
庄翼不带丁点笑意的笑了笑:「徒劳无功的事最为恼人,二位这一趟算是白费
心思了。」
严良头脸上的鞭痕尚未消褪,他挣赤了面孔,气急败坏的咆哮:「你你你……
你个阴魂不散的杀胚,你是怎麽追来这里的?」
庄翼形色安详的道:「我是凭两条腿走来的,当然,还承蒙二位的一番敲打才
导引了正确方向。」
严良咬牙切齿的道:「花落红呢?花落红人在那里?」
随手一指,庄翼闲闲的道:「他走了,现在只怕已经走得很远。」
怔了怔,严良不禁又惊又怒:「花落红不是有头无尾的人,从来不是,他也从
不轻易退却 」讲到这里,严良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杀了花落红?」
庄翼摇头道:「我没有如此幸运,而且我得承认,姓花的武功一流。」
严良叫道:「如此说来,你至少伤了他 花落红不在万不得已的信况下,决
不背弃他的承诺!」
庄翼的眼神冷了下来:「严良,我清楚你为什麽这样关切花落红,因为他是你
唯一的指望,也是你求生图存的最後机会,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花落红救不了你,
你认了命吧!」
严良转脸冲着那五短身材的仁兄急吼:「雷昌,咱们不受他的唬,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并肩子向他豁上再说!」
叫雷昌的这一位不但没有严良的昂扬斗志,甚且早就 尽了气,他苦着一张马
脸,呐呐的道:「严老大,不是小弟我含糊什麽,事情恐怕不若你想像中那麽简单
,你合计一下,如果连花无心都胜不了他,你我便加在一起亦包准落个丢盔曳甲,
姓庄的那几下子,我们笃定接不住………」
不曾料到和自己搭配多年,平素里吃香喝辣,秤金分银的老伙计,临到紧要关
头居然是这麽个孬法,严良忍不住勃然大怒,红着两眼叫骂:「我操你的老娘亲,
雷昌,亏你也是黑道上打滚的老混混,亏你扛着那块」过山熊「的招牌闯了这些年
,没想到你他娘全身上下竟没有一根硬骨头,你说说,你还算个人物,像个男子汉
、大丈夫麽?」
所谓男子汉、大丈夫、仅乃徒托虚幻的溢美之词,如何比得活生生的性命重要
?而生死之事,最为现实不过,人只一口气不来,任是什麽慷慨激烈,九天风云,
便全化烟尘,既使聚世间赞颂於一身,又管鸟用?
这个道理,雷昌极是心领神会,他也知道,庄翼的目标不是他,但要退让一步
、就极可能海阔天空,固然与严良是老伴当,然则事到如今,自保为重,其他的再
也顾不得了;欠欠身,他的形色十分凄惶:「严老大务请宽涵,对老大你来说,小
弟我并非未尽棉薄,该做的小弟都已做了,无奈人算不如天算,大势如此,夫复何
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有死路一条,老大高明,好歹看开一步吧……」
几乎一口气没喘上来,严良凸瞪双眼,额暴青筋,手如戟指,直着嗓门嗥号:
「我瞎了眼……我失了心……雷昌,你这个窝囊废,狗杂碎,邪荩龟孙,我怎麽早
没看清你?早没把你揪出来?我操你娘,你说的还算是人说的话麽?临难苟免,遇
危思变,你你你,你竟把老子的性命当儿戏?」
雷昌仍是一脸凄惶,表露着那样的不得已:「请莫见怪,严老大,形势比人强
啊,小弟我心馀力绌,只有向老人告罪了……」
严良胸口起伏剧烈,已经激愤得说不出话来,雷昌趁机走前几步,同庄翼恭恭
敬敬的弯下腰去:「小的雷昌,匪号」过山熊「,只因一时昧於情感,碍在颜面,
未能审查时势,贸然参予劫囚之举,自知罪孽深重,惶疚之极,有犯总提调虎威之
处,千乞总提调看在小的深知痛悔份上,高抬贵手,大度恕过 」目睹这一场窝
里反的把戏,庄翼早将雷昌心态摸得一清二楚,他正乐得少费手脚,因而从从容容
,顺水推舟的道:「就一句话,雷昌,只要退去,我决不追究便是。」
雷昌立即深深一躬,二话不说,转身疾去,乖乖,走得可真快。
严良膛目望着昔日的老伙伴弃己而去,一阵莫名奇妙的悲愤之後,情绪大为沮
丧,那股子「与汝偕亡」的激 亦不禁消散殆净,他楞呵呵坐在地下,满脸茫然失
措,光景活脱像个失散了爹娘的孩子。
庄翼招招手,道:「用不着伤感了,严良,人与人之间的聚离分合,恩怨缠连
,原本就是这麽回事,当真能以舍生取义的角儿你以为还有多少?走吧,你尚有一
段路哩。」
吃力的爬起身来,严良犹在哺哺咒骂:「给我等看瞧……我要是逃不出去,算
他运气,只要老天有眼,让我重获生机,且看我怎麽剥他的皮,吃他的肉……」
庄翼莞 道:「你的机会不大,严良,实在不大。」
重重一哼,严良道:「别那麽有自信,姓庄的!」
庄翼道:「你先请,严老大。」
拖着脚镣,严良刚刚朝前跨行两步,庄翼已另指了一个方向:「这一边,严老
大。」
惊恐的睁大眼睛,严良骇声道:「为什麽要走这一边?应该朝直走才能回到你
的手下那裹,姓庄的,你想干什麽?公报私仇,未经过堂结案便杀人灭口?」
庄翼笑道:「你过於紧张,也过於错估我了,我并不想现在杀你,从这边走,
是因为你还有一个难友,得一起押回去。」
了口唾液,严良的反应居然有几分幸灾乐祸:「谁?是那一个倒霉鬼?」
庄翼道:「何恨。」
严良突兀笑出声来,手抚肚皮,笑得混身打颤:「他奶奶的,连我都回了笼,
这个采花贼还想逃?个王八羔子不思谋求外援,端想混水摸鱼,靠别人卖命的辰光
来占便宜,活该他撞正大板!」
庄翼拉着严良往前走,几乎是并肩而行:「你们心里怎麽想,我都明白,个个
打算逃,却又不甘人家逃,若脱走的行动失败被逮回来,更巴望每一个逃脱的同伙
全抓回来,意思是有祸不能独当,要死,也该大伙死做一堆,豁达大度的道理,在
囚犯群中是行不通的!」
严良怒道:「姓庄的,你是坐着说话腰不痛,等待杀头的人不是你,你又如何
知道我们现下的心情?感应得到我们那一股怨气?」
庄翼笑笑,道:「在这等情况下,心境白然不佳,至於怨气,你们不该存有什
麽怨气,严良,当列位杀人越货,奸淫掳掠之际,可也曾顾及那些受害者的怨气?
」
翻一翻白眼,严良闷不做声。
庄翼道:「违法犯罪之徒,往往都有一个歪理,所以他们最後多会聚集到同一
个地方,得到同样的下场 」严良嘿嘿冷笑:「不要太有自信,姓庄的,好戏还
在後头。」
庄翼道:「严良,你知不知道一件事?」
严良粗声道:「什麽事?」
庄翼语气十分平静,就若在请老友谈心:「我根本不在乎你有什麽打算,或者
你还有什麽其他预谋,我所须求的,只是一点时间,一点极短暂的时间,譬喻说,
眨眨眼的功夫就足够了。」
严良悻悻的道:「什麽意思?」
庄翼道:「对於我所押解的犯人,在遭遇特殊情况时,我俱有先斩後奏的权力
,换句话说,一旦形势危急,我可以就地执法,你大概晓得,我拔剑的速度非常快
,快到瞬息之间,即能完成执法任务。」
猛一咬牙,严良恨声道:「原来你所说的须要一点时间,就是这个意思,娘的
皮,你们六扇门光指我们杀人越货,其实比起心狠手辣,单你庄某一个便犹胜我们
十分!」
庄翼露齿一笑:「有两句俗词儿,不知你听过没有?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
点灯?身在公门,多少有点权限,为的也只是维护王法,保障良民,所谓州官放火
,仅乃执法的手段罢了!」
严良一时语塞,不知拿什麽话来辩驳,只好不甘不服的道:「姓庄的,想不到
你剑利之外,口唇也利,我不和你扯谈,但要换个场面,你就知道谁有理了;如今
我人在矮 下,你说什麽就是什麽,我还能争论个乌?」
庄翼拍拍严良的肩膀,表示他总算开了窍,然後,他找到何小癞子,过去解开
小癞子的穴道,一人押着两囚走向回程。
天已大亮,林野山壑间的雾气消散了大半,但气温还是低,地面仍然泥泞滑湿
,庄翼行来轻松,严良与何恨两个可就够苦了,刑具的负荷,令他们移动艰难,数
次跌跤,弄得狼狈不堪,这时他们才回想到,怎先前逃亡的辰光,竟不觉如此累赘
辛劳?
http://hey.to/kf
OCRed by wei
--
爱你够不够多,对你够不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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