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zcm (西门吹雪),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起解山庄(1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6月08日12:16:42 星期四), 站内信件
第十一章 诡变
缺痕斑斑的粗瓷海碗每个人手上都捧了一只,也不管碗里的面疙瘩火热滚烫
,就那麽唏咿呼噜的啜食起来.只庄翼还斯文些,好歹仍用一双竹筷进餐,其他
各位,连这一道手续都免啦!
叁名人犯脖子颈上的木枷,早在客栈起解前业已卸置下来,沿路只以手铐脚
镣为戒具,庄翼之所以如此施之,一则何小癞子、艾青禾的枷套已失,并无存备
可抵,二则不戴枷套,行动起来比较轻便,尚有一利是他先时未曾想及的 囚
犯吃更西亦不必那麽费事了。
庄翼随身携带着一种 物,名叫「大凉黄」,此 呈粉未状的淡黄色,这玩
意是六扇门里的人专家拿来测毒用的,只要撒少许「大凉黄」粉末至任何怀疑含
毒的物体上,如果俱毒性,在「大凉黄」撒下之後,就会立起泡沫反应,设若无
毒,则没有反应,功效颇为灵验,庄翼固然同样饿得慌,却仍在进食之前,悄悄
做过试验了,正如钱锐所言,公门饭吃得久,经巳养成他「处处起疑,事事存心
」的习惯啦。
当然,面疙瘩是无毒的。
钱锐巳添了第二碗面疙瘩,叁名人犯却已叁碗下肚,个个举起空碗,还待加
续第四碗,老妇人里外忙活掏补,模样竟十分带劲。
临到庄翼吃完,歪脖子老头蹙进门来,冻得连鼻尖都红了,他用力搓揉双手
,呵白气,一扭头见到庄翼的空碗,赶忙趋前欲接: "
「差爷,来,我去替你添!」
庄翼摇头道:
「谢了,这一大碗已经足饱。」
歪脖子老人转身端茶,双手奉上:
「那,来盅热茶消食,茶不是好茶,在我们家,可也只能拿来敬客……」
庄翼接过茶杯,顺势递出海碗,啜茶之前,少不得又暗做测试,他望着波纹
不兴的茶液,深深喝了一大口。
老妇人钻了出来.笑容可掬的问钱锐:
「怎麽样,吃得还对胃吧?」
钱锐嘿嘿一笑:
「这可是白花花的五两银子哩,老大娘,不对胃,行麽?」
那婆娘不以为忤的裂着嘴道:
「差爷厚赏?我怎麽不明白?难就难在我们这种寒家小户,委实拿不出什麽
好东西待客,就以疙瘩汤里那一斤五花肉来说吧,原是我们老两口留着祭灶用的
,如今也全孝敬各位啦,往下去,只能吃窝头喝稀粥喽……」
钱锐眼睛一翻,道:
「老大娘,你不用哭穷,五两银子买一口大肥猪都够了,还怕这一冬没有油
荤进补?祭灶那天,供上个大猪头,不比一斤五花肉能封灶王爷的嘴?」
老妇人笑道:
「不能这麽 排呀,差爷,朝後还得活哩……」
钱锐哼了哼,懒得再说。
等大伙吃饱.老俩口收拾妥当,叁名人犯先已歪做一堆,钱锐亦受命休歇,
他仰坐椅上,不片刻已打起呼噜,唯一睁着眼不能寻梦的,就单数庄翼了。
歪脖子老头行经一旁,看到正襟危坐的庄翼,有些不解的问:
「你怎麽不盹一盹呀?差爷。」
庄翼揉揉面颊.道:
「我在轮值警卫。」
歪脖子老人观楞楞的道:
「警卫?警什麽卫?」
指指叁个鼾声大作的囚犯,庄翼道:
「怕他们跑了。」
歪脖子老人大大摇头:
「你是小心过度了,差爷,别说他们叁个戴着手铐脚镣动弹不得,就以外头
的天气来说,冰天雪地,风吹得像锥子,人到了旷野,耗不过两叁个时辰包管冻
僵,跑,往那里跑上?」
庄翼笑了笑:
「话是这麽说,不过谨慎点好,这叁块料一个比一个来得刁钻,多防着总没
有错。」
歪脖子老人倒不走了,拖了只小扳凳坐在近庄翼椅前,看光景,是有陪着庄
翼长聊的意思。
厨房那边传来哗哗的洗涤声,老妇人大概正在清理锅碗,处置善後吧。
庄翼喝一口茶,闲闲的道:
「这屋里,就只你们老夫妻两个?」
歪脖子老者叹着气道:
「房子是又破又旧了,不过却是祖业,凑合着尚能遮风避两,强似住在窝棚
,倒也生有两男两女,女儿早出嫁啦,一个儿子十五年前下了关东,这一去就再
无音信稍回来,另一个儿子在镇上当学徒,叁两月才能返转一趟,唉,有儿有女
,倒和没有一样……」
庄翼同情的道:
「老来孤寒,最是堪怜,你们出嫁的闺女,莫非不会回来探视麽?」
歪脖子老人笑得凄惨: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女儿一上轿,就成别人家的人喽,那还顾
得到娘家?如果嫁得好,犹多少有个补贴,嫁不好,自己日子都难过,老爹
老娘,就更帮衬不上啦……」
庄翼颔首道:
「说得也是,清穷日子,该在年轻辰光消磨,到老来,若还为了隔宿之粮发
愁,委实是一种悲哀。」
眨动着一双赤漓漓、烂糊糊的风火眼,歪脖子老人道:
「唉,所以这世道里,就有太多饱汉不知饿与 的景况啦!譬如说,差爷你
们出手赏的五两银子吧,五两白花银,在你们看来不算什麽,我们寒家小户却足
够数月吃食,买不得一口大肥猪,光诸杂诸零碎亦堪堪油嘴油上他个小半载……
」
庄翼笑道:
「你也犯不着借题发挥,老丈,我叫我那伙计再补你五两银子就是。」
歪脖子老人顿时眉开眼笑:
「差爷此话,可是当真?」
庄翼道:
「区区几两银子,难道我还会言而无信?」
歪脖子老者忙道:
「我不是说你,差爷,我是指你那位伙计,看样子,他不似个慷慨大方的人
,只原先拿五两纹银.已经嘀咕老半天啦……」
庄翼道:
「公家发放的差旅费用,有一定的数目,用卯了,便得自掏腰包填补,所以
他也不得不看紧点,可是你放心,再加你五两银子决无问题。」
歪脖子老人笑呵呵的道:
「那,我就先谢了!」
庄翼有些疲倦的微微合上双眼,漫应道:
「一点心意罢了,不足言谢!」
歪脖子老者勾腰站起,殷勤的道:
「茶凉了,差爷,我去替你换盅热的。」
庄翼无可无不可的递出茶杯,而就在他右手伸展的一刹,腕脉部位骤起刺痛
,好像被什麽尖细之物札了一下,犹带着火灼灼的炙热感。
双目暴睁,庄翼握杯跃起,同一时间,歪脖子老人已经闪退叁尺之外,身法
之快,完全迥异於原来的龙踵之态!
不错,那是一根针,一根乌黑又泛着紫芒的两寸短针,短针便捏在歪脖子老
人右手的拇指与食指中间,针尖上,还凝聚着一滴鲜血。
这肘腋之变.大出庄翼的预 ,他目注对方,厉声喝问:
「你这是干什麽?你到底是什麽人?」
歪脖子老者眨巴着那双风火眼,形色怪异的道:
「稍安毋燥,我说总提调,打了一辈子雁的人,也不敢说那天不被雁啄了眼
,夜路走多了,迟早会遇上鬼;老朽姓赵名六,没什麽赫赫名声,江湖同道都混
称我一句『赵歪脖儿』,至於那老帮子,倒真是我的浑家,人皆叫她『赛二娘』
,多少年来,她的本名孙银凤竟反默默无闻了……」
庄翼暗里喊糟,他决未想到眼前这对村夫拙妇,居然就是北地鼎鼎有名的赵
六夫妻,这对夫妻在道上素以行径古怪.办事奇诡见称,只要代价有值,任什麽
勾当都能干得,夫妇搭配,尤其花招百出,无懈可击,真是冤家路窄,偏偏被他
遇到了!
黏黏嘴唇,庄翼力持镇静,沉缓的道:
「赵六,原来竟是你们俩口子在此乔扮猪吃老虎的把戏,说吧,你的目地何
在?」
赵六好整以暇的道:
「当然是你押解的这叁个犯人.总提调,很对不住,我要留他们下来。」
庄翼冷冷的道:
「你和其中那一个有渊源?又是受谁之托?」
赵六嘿嘿一笑:
「老实说,总提调,我和这叁个杂碎那一个也没有渊源,在此之前,甚至连
他们的面也不曾见过,所以,他们之中无人托我劫囚,这个行动,完全由我们夫
妻自动自发来干的。」
庄翼满头雾水的道: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受人之托,是你自己主动来救他们?主动来救这叁个
你素不相识、又毫无关连的人?」
赵六满意的道:
「不错,总提调,你对情况的了解很快。」
庄翼摇头道:
「不,我还不了解,你这样做,到底是个什麽用意?」
赵六扭了扭脖颈,道:
「什麽用意?总提调,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除了要愠一票银子,
还会有什麽用意?」
庄翼不解的道:
「既不是有人请你出马,谁又会给你银子?」
轻轻转动着拈在两指之中的乌针,赵六极有耐心的为庄翼解释:
「这叁个他娘的死囚,本身便是叁座金山银矿,总提调,我来说予你听
姓严的劫财害命了半辈子,算得上是大小通吃,死活全收,他干了几十年无本生
意,身家能说不富厚?何小癞子固然一个色鬼,一条淫虫,坏事做多了,自然会
晓得如何找钱替自己廷年益寿;至於艾青禾这王八羔子,专门讨债索欠,居中抽
取重利,他逼得多少人上吊,荷包里便相对的有多少银两,说明白点,这叁个人
都有赎命的本钱,只要身价付够,他们就海阔天空了,我这主意该不坏吧?」
庄翼道:
「赵六,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事实是否如你所料,恐难断言?」
赵六不慌不忙的道:
「总提调,我今年六十一岁,人情世事看得多了,江湖路走了这麽长远的一
大截,还有什麽场面没经过、什麽邪崇没碰过?对於人心人性,我可摸得太清楚
啦,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尤莫是恶人,最具苟活之念,呵呵,如死不如赖
活,这句话,就是他娘的残暴凶淫之徒,越能体会 中之味!」
庄翼怒道:
「就算你说得对,过不了我这一关,仍属空谈!」
摇摇头,赵六的神态竟泛现着悲悯之色:
「我的总提调,十州八府的大捕头.这个道理莫非我还想不透?要是摆不平
你,我那能带这叁个人走?第一步当然就是要除去你才是正办,否则其馀的计划
根本都是放屁,所以,我早已完成第一步的行动了。」
庄翼重重的道:
「不要自我陶醉戚A赵六,我人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赵六阴恻恻的一笑:
「总提调,现在这一刻,不错你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只是再过柱香时辰,
恐怕你就要横着躺下了,先前那一针,你该不会忘记吧!」
望一眼自己右腕上的小小针眼,针眼上浮现一点紫红,除了有微微灼热的感
觉外,并无其他异状;庄翼吸一口气,语声转为平静:
「单凭刺了我一针,你以为就能达到目地?」
赵六信心十足的道:
「这一针,总提调,可不是寻常的一针,我这根针.叫做『断脉封喉针』,
针本为银质,熬在八种剧毒树草及八种剧毒虫蛇的汁液里计时十叁天完成,银针
喂饱毒汁,已由白变黑,只要执针破肤见血,两柱香倒人,叁柱香便断脉封喉,
百试百验,从无侥幸,总提调,你且等着瞧吧!」
不自觉的有些口乾舌燥起来,庄翼一面飞快转动脑筋,边从容如常的道:
「你是在危言耸听,赵六,小小的一根针,不可能有那麽大的威力。」
赵六七情不动的道:
「多少年来,我看过许多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总提调,你并非第一个,也
不会是最後一个,似你们这一类人,必须要真正受过教训之後才顿悟事实的可怕
,但往往却来不及了!」
庄翼眼角一飘,突兀暴叱:
「钱锐掠阵!」
仰头靠在椅背上打呼噜的钱锐,在这一声暴叱过後,依然酣睡如死,鼾声不
歇,竟半点反应都没有,这那里还像一个有着武功底子,且警觉性素强的公门捕
快?更不似平时的钱锐了。
赵六语带揶揄的道:
「你不妨再吆喝两声试试,总提调,你这位手下早已入黑甜之乡,任凭在他
耳边响雷,约模也惊他不醒了。」
钱锐沉睡如死,只有一个可能,那我是,他一定中了蒙汗 物,否则,断不
会有这样的反常情况!」
庄翼盯着赵六,声音僵硬:
「你在他身上动了什麽手脚?」
歪斜的脖子似乎板直了些,赵六双日生辉:
「六扇门的人,惯用『大凉黄』来测毒,这个小秘密,你我都知道,『大凉
黄』不错是一种相当灵验的测毒 物,但却要看使用者本身的仔细与否方能发挥
它的功效总提调,头一道疙瘩里乾乾净净,我们没有添加任何迷 ,头一 茶水
里亦然,不过,在给他们斟第二杯茶的时候,则已暗中渗入迷 除了你的杯
子以外;那叁个人犯固然不须警觉,因为他们本来就没什麽好警觉的,而你的伙
计钱锐则未免疏忽了,从头到尾,我就不曾见他测试过任何吃喝的东西,可能他
太劳累,也或许我们摆出的姿态令他无可置疑,再怎麽说,他都不该和他的人犯
一样缺乏戒 之心。」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
「而你就完全不同了,总提调,巨灵公子不愧是巨灵公子,你的谨慎与练达
堪称一流,我没有在你饮食中动手脚,证明我的判断不错,如果早先被你看出破
绽,一切计划势必付诸东流,至少,我想近身暗算你的目地就难以得逞!」
庄翼面无表情的道:
「那叁名囚犯,也被你一遭迷倒了?」
赵六道:
「当然,这样可省很多事,半晕半死的人,总比活蹦乱跳的容易摆布。」
接着他的语尾,「赛二娘」孙银凤从厨房後绕现,她的模样仍和方才相同,
唯一有异的,是手上多了一件家伙 黑漆漆的又老粗老粗的一根行者棍。
瞄了浑家一眼,赵六道:
「小心庄翼,隔他远点。」
孙银凤咯咯笑道:
「时辰差不多啦,他要敢动,血脉里的毒性就流转得更快,不用叁柱香,说
不定人就断气喽。」
赵六凝重的道:
「姓庄的并非浪得虚名之辈,这一路缀下来,你该明白他的厉害,不到最後
一刻,决不可稍有松懈!」
别看孙银凤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对赵六倒挺驯服的,她点着头道:
「听你的就是了,老头子。」
庄翼忽然扑向赵六,单掌如刃,暴劈姓赵的歪脖儿。
赵六自是早有防备,人往侧闪,右手倏翻,一把极沉极利的双锋阔刃短刀已
挑截庄翼双腕,斜刺里,孙银凤臂长棍猛,搂颈一棍砸过来。
庄翼一脚踢起椅子迎撞来棍,手上握着的茶杯飞掷赵六,在那张残旧的太师
椅一阵碎裂声中,赵六正好敲落茶杯,就趁着这瞬息的空隙,木色剑脱鞘如雷,
湛青的光华像骤溢的湖水,「波」声扩展全室,映得人须眉俱碧。
一声怪嚎出自孙银凤口中,她的大号行者棍已被削脱半尺,头顶的稀疏毛发
也有一绺蓬飞而起,吓得这位「赛二娘」一头窜跃五步,险些撞到门上。
赵六的短家伙够不上位置,强烈的剑芒甫现,他人已旋走四避,任凭歪着个
脖子,行动却非常快速俐落,端的是不可貌相。
身形前挺,庄翼剑若流虹,十九剑分射向十九个不同的方位,镝锋破空,锐
啸如泣,就好像十九枘利刃整出并展,气势慑人!
牛高马大的孙银凤只见东蹦西跳,被撞得似个烙铁上的大母熊,赵六虽然身
手不凡,却亦难攫正锋,尽是躲闪腾挪,堪堪剩下招架之力。
挥舞着少掉一截的行者棍,孙银凤贴墙打转,惊怒交加的大叫:
「姓庄的,你多使一分力,就早一刻挺 ,难不成你是活腻味了?」
剑刃泛着莹莹的青碧寒光,一洒而至,同时挟着庄翼平淡的声音:
「叁柱香内,与汝皆亡!」
孙银凤长棍翻飞,竭力自保,边气吁吁的叱吼:
「这个猴崽子疯了……」
赵六几次扑近,都在眨眼间又被逼出,他焦急之下,拉开嗓门吆喝:
「老太婆,你且退下,容我夹同他周旋!」
扬棍暴退,孙银凤庞大的身躯冲向厨房的方位,还不忘叮嘱着老伴:
「只要拖住姓庄的就行,犯不上和他硬拼,不用多久,姓钱的自己就躺下啦
……」
她待敲退堂鼓,庄翼却早有打算,如何能轻易放得?孙银凤口吐最後一个字
的尾音韵尚未及收歇,冷电猝眩,一剑长掠如划过穹苍的流星焰彩,孙银凤倏觉
脚踝发凉,左腿一软,人巳陪跪下去。
赵六狂吼着奋身前跃,打算抢先一步护住老妻,但距离和速度上却都差了半
截,等他赶到近前,庄翼的森森剑锋业已架在孙银凤的後颈上。
一腿跪地的孙银凤,左脚踝处鲜血涌现,敢情是挑断了脚筋,这个时候,她
才感觉到疼痛,痛得她横肉累累的面孔不停抽搐,鼻孔也大大的嗡张开来。
庄翼连正眼也不看那冲到面前的赵六,他仅只专心一意的握紧剑柄,力道恰
好的搁在孙银凤的脖颈上,姿态摆置得颇有叁分刽子手的意味。
此刻的赵六,不由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再也没有方才那等笃定与从容的架
势了,他红起两只风火眼,直着舌头吼叫…
「你,你敢动我老婆一根汗毛,我就叫你死无葬生之地……」
庄翼气定神闲的道:
「横竖不足半柱香光景,我人就待躺下了,死後有没有地方埋身并不重要,
更要的是死得顺不顺畅,譬如说,能捞个垫背的,也就堪可瞑目啦。」
赵六蹂着脚吆喝:
「姓庄的,你休要起这样狠毒的念头,有种冲着我赵某人来,折腾一个老婆
子,可算不得英雄好汉!」
庄翼微笑道:
「老婆子可不是普通的老婆子,她还赛过开黑店的孙二娘哩,而事到如今,
我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闯荡这多年江湖,一条命岂能白搭?」
赵六忽然像 了气的猪泡胆一样,整个人都萎顿下来,他垂落执刀的右手,
哭丧着一张面孔道:
「庄翼,注意你手上的家伙,千万造次不得,我们有事好商量,彼此全是出
来混世面的,犯不着各走极端,把结局弄得不可收拾……」
庄翼「哦」了一声,道:
「你真有商量的意思麽,赵六?」
拼命点头,赵六急道:
「皇天在上,我说的句句实话 姓庄的,你小心你那把剑啊!」
庄翼道:
「不用怕,我自有分寸;好吧,你倒是说说看,我们之间,该怎麽个『商量
』法?」
了口口水,赵六呐呐的道:
「能不能,呃,你先放人?」
庄翼笑了:
「如果我能先放人,就不必裹胁她了,我的企图你一定很明白,嗯?」
心里在连声咒骂,赵六表面上却一派诚惶诚恐的模样:
「只要你不伤我浑家,什麽条件都可以谈,庄翼,我和你无怨无仇,并不想
坑你害你,为的不过是捞票赎金好混生活,你务必要体谅我的无奈……」
口
庄翼道:
「很好,我体谅你的无奈,你却也要同情我如今的处境,我的性命在你手上
,你老伴的性命却在我手上,首先,咱们就一命换一命吧!」
赵六一时没听清楚,不禁骇然:
「且慢,什麽一命换一命?你你你,你待怎麽个换法?」
庄翼道:
「你不必紧张,自然不会是我与你婆娘同归於尽,我的意思,是你给我解
,之後,我放你老婆走人。」
赵六歪斜着的脑袋直点:
「行、行,咱们就这麽一言为定,要解 容易,我这就给你,不过,你可也
得说话算数,不作兴过河拆桥啊!」
庄翼正色道:
「只要你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不使诈,不弄假,我庄某绝对遵守信诺。」
赵六忙道:
「这个你放心,我赵六岂是此等言行不一的小人?」
剑刃按在孙银凤的後颈上,庄翼左手伸比去:
「拿解 给我,再拖下去,彼此都不用麻烦了。」
赵六从怀中掏出一只葫芦形的小小白瓷瓶来,他旋开瓶塞,小心翼翼的倾倒
出叁颗雪白的 丸在手心,又十分慎重的递给庄翼:
「现在服下,盏茶功夫便可见效,保证 到毒解,还你一个活蹦乱跳。」
庄翼左手摊着这叁颗白色 丸,平平静静的道:
「赵六,我把话先说到前头,如果你在其中搞鬼,不论有任何反应.相信我
在着道之前都会有馀暇杀掉你老婆,你知道,那只要一眨眼的时间就够了。」
赵六额头冒汗,急切的道:
「唉、唉,你是六扇门耽久了,对什麽事都起疑心,也不想想我婆娘的性命
还攒在你手里,我敢拿她的命来开玩笑?你尽管宽念服 ,决错不了……」
一仰头,叁颗 丸已进入庄翼嘴里,他合着唾液吞下,面不改色的道:
「 味清涩苦凉,似乎不是膺品。」
赵六叹了口气:
「横财发不成,却不能再丢了老婆的命,这本帐,我可算得清楚。」
半跪在地下的孙银凤,被剑刃压着只有垂颈低头,憋了这一阵,她再也忍不
住叫嚷起来:
「老头子,解 给他了,可以叫姓庄的把这寒森森的玩意拿开了吧?我老婆
子面前又没摆祖宗牌位,这样跪着算是怎麽回事?」
不待赵六说话,庄翼已代为回答:
「你好歹委屈些时,孙银凤,但要 性行开,证明解毒有效,我马上就会放
人,反过来说,你就陪我一同上路应卯吧。」
孙银凤咬牙切齿的道:
「人跪在这里,脚後跟还在流血,那种抽心的痛就更甭提了,姓庄的,折腾
人不是这麽个折腾法,你、你尚要我等多久?」
庄翼笑笑,道:
「你老公不是说过了麽?盏茶功夫便见端倪,如今已过多半时了,而我悬着
一条命都不急,你又有什麽好急的?」
赵六搓着双手,喃喃的道:
「快了,快了,就快了……」
突然,庄翼感到胸口涌起一阵巨大的窒闷压力,这压力之大,使他全身痉
挛,四肢收缩,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双目突瞪,拚命张口呼吸,内腑又蓦地往上
翻腾,一口黑紫污血,已怒矢的从他嘴里喷出!
污血喷出的一刹,剑底下的孙银凤猛然扑地前窜,庄翼其实已握剑不稳,手
指僵硬,但觉迸气激荡於胸腹之间,五脏如焚,混身毛孔箕张,汗浆并出,整个
人刹时像被撕裂一样,天晕地暗,化为一缕缕、一块块的沉入那无底的黑暗幽邃
……
屋内,除了几个酣睡者粗重的鼾声之外,是一片冷寂,孙银凤坐在地下,馀
悸犹存的用手摸着後颈窝,那里,巳浅浅的划开一条血痕。
赵六怔呵呵的站在原处,怔呵呵的看着业已晕迷过去的庄翼,不由背脊泛寒
,冷汗涔涔 他当然知道解 行开後的反应,也明白 性的强烈必然会有令人
暂时晕迷的过程,使他提心吊胆的是,他生恐 效奏功的那一刹.对方仍有挥剑
的须臾空间,而仅要剑刃一动,他老婆就玩完啦。
情况发生的始末只是瞬息,事实证明,赵六的运气不错.他老婆的运气更不
错,但在结果揭晓之前,那种惶惧与焦虑的等待,却不是容易消受的。
步履蹒跚的行向他的浑家,赵六眼角渗出黏液,脸颊位肉不受控制的连连抖
动,这短短的片刻前後,他似乎已背负老妻在鬼门关的边缘上打了几转,好累。
--
爱你够不够多,对你够不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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