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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cm (西门吹雪),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起解山庄(1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6月08日12:19:41 星期四), 站内信件


第十五章
  翠红轩里,丝竹管弦之声轻雅幽扬,一间净室内,摆一桌盛筵,主客是庄翼
、钱锐,陪客为「靖名府」府尹李品端、六班总捕头姚贵才,另加一个刑案师爷
文兆,执壶的有四个打扮得绮罗珠玉、花红柳绿的年轻粉头,酒酣耳熟,莺声燕
语之馀,李府尹双手举起雕镂精细的银质酒盅,敬向庄翼:
  「来来来,总提调,一路辛苦,兄弟敬你一杯。」
  庄翼爽快的一仰脖子乾了,李品端又跟着敬过钱锐,在这种场合,虽是私下
应酢宴聚,不必过於讲究品秩级职,却也不能大而化之,钱锐不敢逾越,连忙站
起受了这位官序仅次於知府的李府尹一杯。
  让菜之後,李品端轻摸着自己唇上的八字胡,笑呵呵的道:
  「总提调,今晚上是酒粗菜陋,过於简慢,好在二位还有几天逗留,正可再
做盘桓,本来呢,知府袁大人要亲自招呼,不巧刘御史也在今天刚到,那边不能
不去应付应付,才特别交待兄弟做陪,聊算接风……」
  庄翼笑着抬抬身子:
  「不敢当,府尹太客气了。」
  李品端又关切的道:
  「这一路来,听说很不平静?那几个杀胚,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吧?」
  庄翼道:
  「还好,府尹知道,但凡起解重犯,沿途就很少不生枝节的。」
  须眉皆白,肥头大耳的「靖名府」六班总捕头姚贵才声音洪亮的插口道:
  「总提调,说老实话,前几天袁大人还私下告诉我,怕你这趟差到不了地头
,袁大人早看过那四员送犯的录表,在接到『移赎』之後,免不了忧心忡忡,直
挂虑路上出纰漏,还是你行,终究把人押到啦!」
  庄翼摇头叹气:
  「实在惭愧,四员人犯只解到两员,老大哥这麽夸奖,我可越发无地自容了
!」
  姚贵才忙道:
  「什麽话,活口能带到两个,已是天大的不易,这四名死囚,个个犯案累累
,心狠手辣,有如凶神恶煞,别说一次解上四员,就算对付一个,也足伤透脑筋
,总提调,还是你有本事,有能耐,换成是我,只怕早就砸锅喽!」
  连连摆手,庄翼苦笑道:
  「这是老大哥给我脸上贴金……」
  李品端搭  道:
  「不过我的看法也和姚头儿一样,无论死活,总提请总算完满交差,本来嘛
,一旦遇上难以预知的异变,解差就有权宜处置的规定,那四名死囚,横竖迟早
一个死字,早死晚死全一个样,倒是总提调代为行刑,我们府里的刽子手可要少
收几两补贴银子了!」
  坐间起一阵哄笑,刑案师爷文兆道:
  「活有活口,死有证物,总提调可谓功德圆满,大人的意思,另有犒赏,到
时候说不得我们尚要叨扰总提调一杯哩……」
  庄翼拱手道:
  「犒赏如何且不去说,改一日总要回请各位,一则略伸对各位维护成全的谢
忱,二则也好多聚一时,我这里就先口头邀约了。」
  於是,主客之间,又开始杯觥交错,热闹起来,四个大姑娘,也就粉蝶穿花
般更显得服侍殷勤了。
      *          *          *
  本来,「靖名府」替庄翼安排的留宿处是隔着知府衙门只有一街之距的「行
差馆」,但庄翼嫌那地方太嘈杂,且熟人又多,日常见面光是招呼就打不完,如
再加上临时增添的应酬,留在「靖名府」的这几天,就甭想办完公事了,因而他
托姚贵才给他订下一家清静客栈的後院雅房,两暗一明成套叁间,全包下了。
  回到客栈,自有专门侍候的伙计前来招呼,砌上新茶,打好洗脸水,切实巴
结一番、始小心退下,等庄翼净过脸手,坐下喝第一口茶的辰光,业已时起二更

  两间寝居,他与钱锐各占一间,钱锐许是累过了头,亦了无睡意,进房去躺
了一会又蹩出来,虽不停打着哈欠,精神倒还不差。
  庄翼望了钱锐一眼,笑笑道:
  「睡不着?」
  顺手拖一把椅子坐下来,钱锐边搓揉着面颊:
  「约模是酒性作怪,原是喝够量容易困觉,今晚上喝得不上不下,反倒精神
来了。」
  庄翼放回茶杯,道:
  「我知道你这顿饭吃得不舒坦,酒也未能开怀,这种场合,难免拘谨。」
  钱锐摇头道:
  「娘的,满座都是我的上官,老总你无所谓,那叁个面前可疏失不得,万一
叫人家指说老总纵容部属,欠教规矩,岂非也坏了老总英名?一朝心里顾忌,吃
喝起来连酒带菜便走味了!」
  庄翼道:
  「官场的一套,不应付也不行,却亦不是毫无好处,今天办交待,顺顺当当
,一点麻烦都没有,这就是有人维护的效验,你晓得,我们这趟差,并非十全十
美,要挑毛病,瑕疵仍在,如果有人存心找碴,虽没什麽大不了,罗嗦起来一样
讨厌,是以平日里人情来往,可不能过於轻忽……」
  钱锐听到什麽似的吃吃笑了起来:
  「老总,还记得今天一大早见到应尔清应老刀子的老景不?他一看到是你,
那张皱皮老脸上立即堆满谄笑,原先踏出房门时所表现的不耐与踞傲化得可真快
,一壁紧走,一壁系襟扣,後来那一揖,哈哈,快沾地啦……」
  庄翼道:
  「也难怪他一肚皮不高兴,大清早嘛,还不到当班的时候,我们就把人家从
热被窝里拖了起来,叫他怎麽会愉快?不过,应老刀子再怎麽刁钻跋扈,对我还
挺个面子,能凑合就凑合了。」
  钱锐问道:
  「老总,应尔清对你如此恭谨驯服,一定有原因在,可否说来听听?」
  取过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庄翼好整以暇的道:
  「其实也没有什麽,只不过在大前年吧,老应出了一次纰漏    和一个布贩
子的老婆通奸,夜里吃本夫回家撞见,人家可不管你姓应的干什麽典史不典史,
纠集了邻舍几个粗壮汉子,便把老应困将起来,先拖到黑巷子一顿好揍,跟着就
要送官究办;那晚上也叫巧,我刚参加一处酬酢回来,路经巷口,听到里面杀猪
般嗥号,又有吼骂叱喝声不断,一时好奇闯了进去,这才搞明白是怎麽一码事…
…」
  钱锐笑道:
  「那时之前,老总已经认识应尔清啦?」
  点点头,庄翼道:
  「我们早就见过,且已打了几次交道,只因这老小子刮皮孤寒,又尖刻难缠
,所以公事之外极少往还;那晚上他的情形可真够狼狈,鼻青脸肿另加五花大绑
,不但衣衫破损,脚上鞋子亦掉了一只,当时他一望到是我,那神情,嗯,就和
看见亲人到场似的,说多兴奋就有多兴奋!」
  钱锐趣味盎然,急道:
  「老总必然替他解了围?」
  庄翼道:
  「这还用说?我先表明身份,把人松绑,然後问明原委,就事论断,很快便
  平过节,双方一拍两散……」
  钱锐道:
  「这麽俐落?」
  庄翼笑了:
  「类似风化之事,最有效的莫过银子,我替老应垫付二百两纹银,里外便通
通摆平,之後他要还我也被我婉拒了,就此应老刀子就对我另眼看待,也算交了
个朋友。」
  钱锐手抚胸口,笑得呛咳连连:
  「难怪老总提到这老家伙时是一付成竹在胸,把握十足的模样,应老刀子欠
着你这大的一个情,怎能不对老总刻意巴结,曲尽奉承?」
   庄翼道:
  「这档子事,对外不必提,免得传出去不好听,尤其此中涉人隐私,更属忌
讳,连佟仁和窦黄陂他们,我都从未说过……」
  钱锐忙道:
  「老总宽念,我自知轻重。」
  伸了个懒腰,庄翼道:
  「该睡了,你还不困麽?」
  钱锐摇头道:
  「老总累了请先去安置,我这会还挺精神,想再坐一歇再睡。」
  庄翼刚从椅上起身,脚步尚未曾移动,房门已轻轻传来几声啄剥声    有人
在敲门,非常温文有礼的在敲门。
  房中的两个人都不免有些愕然,叁更半夜了,是谁会在这个时候上门?而且
,事先没有听到丁点脚步声响,来得未免有点古怪。
  钱铳看了看庄翼,庄翼微微点头,於是,钱锐大步走到门边,启闩之前,出
声朝外询问:
  「是那一位?」
  须臾的沉寂之後,门外响起一个稳定又清晰的声音:
  「在下皇甫秀彦,求见庄总提调。」
  猛然间心口像被捣了一拳,钱锐形色大变,几乎手足失措的回头急以眼色求
告於庄翼    他万万没有料到,「一真门」那边这麽快就有了反应!
  庄翼的表情亦透着叁分怔忡,但很快就恢复平常,他面对房门,从容的道:
  「有请皇甫兄。」
  於是,钱锐拔闩开门,当门而立的,果然正是皇甫秀彦,这位「一真门」大
门主座前的得力人物,依旧丰神俊朗,面带笑容,就好像是寅夜前来拜会老友一
样。
  相形之下,钱锐的表情就不免尴尬了,他呵呵腰,往门边一让:
  「皇甫老兄,请进。」
  皇甫秀彦颔首致意,潇潇洒洒的进入门来,冲着庄翼拱手笑道:
  「深夜造访,时地两不宜,无奈上命在身,难以推辞,失礼之处,还望总提
调曲谅。」
  庄翼抱拳道:
  「皇甫兄客气了,来,随便坐。」
  坐定之後,皇甫秀彦信目打量着室内陈设,闲闲的道:
  「这套雅房相当不错,清静整洁,自成一格,小客栈有如此环境,倒不多见
。」
  庄翼亲自端上茶来,笑应道:
  「是『靖名府』总梳头姚贵才姚大哥替我找的,他地面熟,知道那里有好住
处,本来安排在『行差馆』留宿,被我推了,那边实在太嘈杂……」
  皇甫秀彦接过茶,道谢一声,先撮唇吹开浮在杯面上的叶根,才轻啜一口,
好整以暇的道:
  「总提调,公事交待过了?」
  庄翼不由脸孔微热,有些不自在的道:
  「初步交接算是办妥了,这两天还有几桩例行手续待理,譬如说领回文、填
例报、清结差费等等,都是些琐事……」
  点点头,皇甫秀彦道:
  「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吧?」
  庄翼谨慎的道:
  「某方面说,是如此。」
  皇甫秀彦笑道:
  「莫非尚不尽然?」
  庄翼道:
  「皇甫兄该明白我所指为何。」
  稍微沉默之後,皇甫秀彦缓缓的道:
  「今日一早一晚,接踵来谒总提调,但心情却是两般,头一遭,急切盼望,
此一遭,  惶无奈;整天来回叁百里奔波,苦的不是这付皮囊,是那人天交战的
矛盾!」
  庄翼没有回答,只望着桌上的烛光发怔。
  皇甫秀彦又喝了一口茶,音调低沉:
  「总提调,你把严良处决了?」
  吸一口气,庄翼坦承不讳:
  「是的。」
  顿了顿,他反问道:
  「你怎麽知道?」
  皇甫秀彦道:
  「我们在那片破庙後头挖出他的  体,另方面,我们也自『靖名府』的内线
处得悉严良并未解到,总提调,不管你如何处理这件事,至少你还算帮了一点忙
。」
  庄翼讪讪的道:
  「此话怎说?」
  皇甫秀彦道:
  「严良是一剑毙命,你没有使他受太大的痛苦,那一剑直穿心脏,很准,严
良的遗容十分安详,不曾有挣扎的迹象!」
  庄翼不知说什麽好,仅剩苦笑的份,钱锐站在门边,一会搔头搓手,一会龀
牙裂嘴,这一刻,他不禁庆幸,亏得干总提调的不是他。
  皇甫秀彦又轻声道:
  「我们已将严良的  体运送回去,对他的大师伯,好歹有个最低限度的交待
。」
  庄翼苦笑道:
  「皇甫兄,你我见面之後,可是一路皆有贵方人马暗地跟踪追蹑?」
  皇甫秀彦道:
  「不错,我们的人缀在远处,原是打算接应严良出困的    假如你肯放他的
话。」
  庄翼不答,皇甫秀彦续道:
  「结果,我们却替他收了  ,这样也好,总算多少尽了点心力。」
  桌上的烛火突然跳了跳,并起一朵花蕊。
  乾咳一声,庄翼道:
  「这件事,皇甫兄,并非我有意违抗鸥老的嘱托,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严良
双手血腥,背负多条性命,是个十恶不赦的凶煞,无论天理国法人情,皆不可赎
,如若私纵於他,我个人的职守问题不足为论,但对道德良知却不能交待,皇甫
兄,那些千古冤魂,又有谁去悲悯怜惜?」
  皇甫秀彦叹息着道:
  「所以,大掌门也左右为难。」
  庄翼忙问:
  「鸥老现在的情绪如何?是不是很恼我?」
  皇甫秀彦神色凝重:
  「老实说,总提调,麻烦不是出在大掌门,而是出在他兄弟    也就是严良
的师伯身上,他不肯罢休,大掌门一则碍於亲情,再则尊严受损,加上本门上下
一部份所属群情愤激,咸认你不够道义,存心给『一真门』难堪,因此,大掌门
的压力就很重了……」
  庄翼无可奈何的道:
  「鸥老的处境我能够想像,他老人家可已决定如何反应?」
  凝视着庄翼,皇甫秀彦恳切的道:
  「总提调,虽然我们之间才见过两面,但我个人对你的骨格与担当却十分钦
佩,你的确是条汉子,以我自己来说,实不愿做出任何与你为敌的事,但门派的
决定,却非我的力量能以左右……」
  庄翼冷静的道:
  「我明白。」
  皇甫秀彦目光转向微微摇曳的烛火,语带艰涩:
  「今晚上连夜赶来,便是向总提调转达本门的回应    大掌门不再过问此事
,但为安抚他兄弟的怨意及平息若干所属的愤怒,大掌门同意派遣本门五名人手
随同他兄弟施展报复,而无论有任何结果,这桩公案即行终止。」
  庄翼仔细问道:
  「皇甫兄,可否请你进一步说明,所谓『无论任何结果』,是指什麽意思?

  皇甫秀彦道:
  「就是说,他们在报复行动中,不管是知难而退,锻羽而归,或是被斩尽杀
绝,进退图转之间,完全由仳们决定,雷他们认为够了,事情便告结束,这其中
,本门不再做任何支缓,当然,亦不限制他们的报复手段。」
  舔舔嘴唇,庄翼道:
  「如果要了我的命,他们大概就不会再追究了。」
  皇甫秀彦严肃的道:
  「反过来说,总提调,如果你要了他们的命,也就追究不下去了。」
  庄翼沉思半晌,问道:
  「鸥老确实是这麽裁定的?我是说,他老人家不会怨我采取反制行动吧?」
  皇甫秀彦断然道:
  「绝对不会,大掌门说过,人人都有自保的权利,而且这一组人派出之後,
成败与否,皆为定论,『一真门』必将比桩恩怨,一笔勾消!」
  庄翼放低了声音:
  「皇甫兄,这五个人里,可曾包括有你?」
  皇甫秀彦笑得十分无奈:
  「有我。」
  庄翼遗憾的道:
  「该不会是你自动请缨吧?」
  皇甫秀彦摇头:
  「不是,大掌门那位兄弟执意要我参加,大掌门拗不过只好允了,但其他四
位,却乃主动参与,我很抱歉,不能告诉你那四个人是谁。」
  庄翼道:
  「没关系,等见过面就知道了;皇甫兄,鸥老那位同母异父的兄弟,也就是
严良的大师伯,能不能见告他的尊名大姓?我也好心里有底。」
  皇甫秀彦道:
  「他姓古,叫古瑞奇,有个称号『大棍王』,据我所知,他在那根栗木棍上
的造诣相当不凡,严良浑名『独一棍』,就是受了他这位大师伯不少夹磨。」
  拱拱手,庄翼道:
  「多承指点,皇甫兄,对了。」
  放回茶杯,皇甫秀彦离坐而起,微笑道:
  「就此告辞,总提调,请多保重。」
  庄翼有着难以言重的苦楚,只有再度拱手,算是领情。
  待皇甫秀彦离去後,钱锐先把门关好,人靠在门上,忧心忡忡的道:
  「老总,我看事情麻烦了……」
  庄翼沉重的点头:
  「是有点麻烦,比我想像中的情况要糟。」
  钱锐又恨声道:
  「不是我对叶老爷子不敬,这麽大一把年纪了,武林中犹且声名赫赫,不可
一世,没想到度量却这麽浅,一点容人的胸襟都没有,老总在他面前,算是晚辈
,晚辈犯了错,他做前辈的多少该宽谅点,何况老总还不是犯错,他强人所难先
就不对,自己不加反省,却硬要以势压力,这叫什麽大老作风?」
  庄翼道:
  「鸥老也有他的难言之隐,不这麽表示一下,不足以服众……」
  哼了一声,钱锐道:
  「打开始他就不该揽下这桩事,是他欠考虑,不曾把前因後果想仔细,如今
目地未达,反倒把过错扣到老总头上,认定老总不给面子,有辱他的尊严,居然
要对老总大张挞阀起来,娘的,拳头大就能代表真理?简直欺人太甚!」
  庄翼坐回椅上,双手支颐:
  「其实,鸥老已算格外留情了,他『一真门』旗下兵多将广,好手如云,莫
说派五个人来对付我,便五十名亦易加反掌,而且他还表示过,此五人派出之後
,不论後果如何,全案即告终止,钱锐,鸥老为一门之主,有些时候,做法必须
旰衡大局,不能单顾某一方面,他的苦衷,我们也应谅解……」
  钱锐不服的道:
  「老总的想法我很清楚,还顾着和叶老爷子旧有的情份,又总觉得这档子事
对他多少有点愧疚,不过任何    都有个是非之分,叶老爷子如此施为,那里尚
有什麽是非观念?又怎生令人心服?」
  庄翼道:
  「看开点就好,这个人间世上,没有多少讲道理的事。」
  钱锐忽问:
  「老总,不知你有没有发觉,此中蕴藏的危机?」
  庄翼啜一口冷茶,道:
  「我早感觉到了,鸥老派出来的五个人,其他四个是什等角色虽不知晓,但
只看皇甫秀彦身为堂中之一,便可料到那四个亦非省油之灯,必属『一真门』的
佼佼者无疑,此外,鸥老已明许他便可以不择手段来报复,又未限定他们在『一
真门』外另邀帮手,这里面弹性就大了,他们的弹性一大,我们的危机则相对增
加,往後的日子,够险恶的!」
  钱锐悻悻道:
  「要是在日後的争斗里,咱们赔上性命,叶老爷子也不过就是装模作样,表
示哀悼一番,再说些不负责任的空话而已,真正的内情,引发流血的始由,他必
然概加抹煞,一定不提,老总,叶老爷子表面慈悲,骨子里等於拿我们的生死当
他权术下的牺牲!」
  庄翼颔首认同:
  「一点不错,所以我方才已经说过,这个人间世上,没有多少讲道理的事!

  钱锐着急的道:
  「我们该怎赔办?老总,叶老爷子也讲明了,人人都有自保的权利,依你看
,我们该如何因应反制?」
  庄翼冷静的道: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斩尽杀绝,永除後患!」
  用力拍手,钱锐道:
  「说得好,老总,我完全好同!」
  脸色微显苍白,庄翼又道:
  「待将那五人全数窄杀之後,再看鸥老要如何断处。」
  钱锐补充道:
  「不止五个,老总,加上那古瑞奇,共是六员才对!」
  庄翼笑笑:
  「连皇甫秀彦也要一起除掉?」
  钱锐慢吞吞的道:
  「这要看他是否对我们同样抱有慈悲胸怀而定,老总,皇甫秀彦表面上温文
和气,态度友好,真要等到列阵为敌,血刃相向的那一刻,他是个什麽姿态,可
就难说了!」
  庄翼道:
  「皇甫秀彦这个人,倒不似个翻脸无情的角色,不过,我们怎麽对他,端看
他要怎麽对我们了。」
  双臂环胸,钱锐意气昂扬的道:
  「老总,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带进入情况啦,该怎麽防、怎麽守,你要先有
个定规,该调人马调人马,该布眼线布眼线,娘的,天下之大,不只他『一真门
』唯我独尊!」
  庄翼神色深沉的道:
  「我不等他们来,钱锐,我会先下手。」
  钱锐兴奋的大笑:
  「好家伙,巨灵公子不愧是巨灵公子,老总,就凭这等气势,我就不信他『
一真门』能吃得定!」
  庄翼叹了口气:
  「不要全往好处想,钱锐,对方若没有几分把握,也不敢放出风声,明目张
胆的叫阵,尤其『一真门』的传统自来行事谨慎,策划周密,一向谋定而动,且
他们人面广、关系参,某些地方,比我们要占便宜……」
  钱锐恶狠狠的道:
  「管他娘,老总,我们豁上了!」
  庄翼眼底已透出倦意,语声低哑:
  「这两天赶紧办完公事,我们就立即回转『老龙口』,别在这里搞得风风雨
雨,招人物议,那怕半路上见真章,亦强似在此地打滥仗!」
  钱锐默然无语,庄翼推椅而起,打了个哈欠,说一声「睡吧」,迳自进入内
室,门外,留下漫漫的冷寂,钱锐突兀没来由的起两次寒噤,投眼窗格,才发觉
曙光已现,天,就快亮了。

--

   爱你够不够多,对你够不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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