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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cm (西门吹雪),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起解山庄(1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6月08日12:20:09 星期四), 站内信件
第十六章 风波
回到「老龙口」,沿途上竟然奇迹似的风不吹、草不动,一路平安,不但钱
锐大感意外,连久经阵仗的庄翼都觉得纳罕不已。
先在衙门里把公事交待清楚,庄翼又领着钱锐匆匆赶到佟仁和,窦黄陂两个
人家中探慰,这两位仁兄敢情已自行归队,伤势也大 痊愈,看光景,再养息个
把半个月,就能如常当差了。
殉职的苟寿祥是单身,没有家累,虽省去庄翼的一趟悼唁之苦,但却益增内
心的愀然,他已暗暗算计过,要如何迎回苟寿祥的遗骇,并且替这个忠心耿耿的
老下属风风光光办一场後事。
庄翼的家居,座落在「老龙口」最繁华的中心地段,可是闹中取静,深处於
一条横巷的巷底,不是什麽巨宅大院,仅乃红门砖墙,叁楹瓦屋而已,平时他极
少在家,大多独住在「总提调司」後面为他专设的一幢小巧精舍里,此地住的是
他老爹庄元,另一个老 兼厨子,一个女 负责洗衣并打杂而已。
由钱锐叫开门,前来应门的正是老人家潘升,一见是庄翼回来,不由眉开眼
笑,一边执着少主人的手膀子不停端详,边捞捞叨叨的诉起苦来:
「唉呀呀,少爷你总算是回来了,你不在家的这段日子,老爷毛病又犯啦,
前几天,把『香绮楼』的小全子带回家,整日价人前进出,又是亲人又是抱,打
情骂俏也不知避讳,小全子那骚娘们还真当她是家主婆了呢,连我和魏嫂都指使
起来,少爷,你看看这像话不像话?」
庄翼站住脚步,悄声问:
「那女人走了麽?」
潘升气咻咻的道:
「昨晚上才走,还是司里来了人,说『靖名府』那边有驿差快报,少爷只这
一两天便可到家,老爷一听少爷要回来,就赶紧打发那婆娘走了……」
庄翼笑了笑,道:
「你小声点,别嚷嚷,老爷这个嗜好,你也看过多少年了,人嘛,不管老小
,总有点偏爱,只要不离谱,就好歹顺着他老人家吧。」
花白的眉毛鼾动,潘升咕哝着道:
「都是少爷把老爷惯坏了,打夫人过身不到叁年,老爷就开始在外头拈花惹
草,唱起风流戏来,找的都是些不叁不四、妖里妖气的半老婆娘,好几次还争风
吃醋,和人家差点大打出手,少爷你总回护着他,冲着外人陪笑陪礼,以你的身
份,不叫不值麽?」
一傍的钱锐早就见怪不怪,笑吃吃的插嘴道:
「老潘,你好生侍候着老爷子就打了,不关你的事少管,何苦自个去寻烦恼
?」
说着,叁个人已来到小厅门前,门开处,头发乌亮、满面红光,身着锦袍缎
鞋的庄元正负手而立,那气派,果然不愧是官家老太爷的架势。
抢上一步,庄翼单膝点地,轻轻的道:
「爹,儿子来跟你老人家请安来了。」
洪声一笑,容貌轮廓颇与乃子有似的庄元虚虚伸手:
「起来吧,我的儿。」
钱锐是同样动作,必恭必敬的道:
「钱锐向老爷子叩头!」
庄元虚挨一把,笑道:
「免了免了,告诉你们多少次,我老头子最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一来一往
有多费事?好了,进屋里坐,潘升,去给少爷和钱捕头倒茶!」
别看潘升在背地後罗罗嗦嗦,真当着庄元的面,却中规中矩,半点不敢逾越
,听得吩咐,他急急应喏一声,赶紧张罗茶水去了。
进入厅门,待坐定之後,脸上油净水滑的庄元摸着下巴,斜乜庄翼:
「儿子,潘升那老狗头,又在你面前说我的闲言闲语了吧?」
庄翼陪笑道:
「也没有说什麽,只是向孩儿叙述一下这些日来,爹的生活起居情形……」
鼻孔里哼了哼,庄元道:
「下人管主子的事,天下可有这个道理?都是你宠着他,时时不忘他是我家
几十年来的老人,总惦记他大半辈子的辛劳,如今可好,给他叁分颜色,这老狗
头居然要开染坊了,连我朋友来家坐坐,他也竟敢拿脸子,你说,我气是不气?
」
庄翼忙道:
「爹请息怒,孩儿回头再斥责他,爹身子要紧,何必与下人一般见识?」
手抚胸口,庄元又转向钱锐,冀图引起共鸣:
「钱捕头,你倒是说句公道话,我老头子有埋还是无理?」
有理无理皆属有理,钱锐岂敢造次?
他忍住笑,目光下垂:
「老爷子还错得了?有理,当然有理……」
满意的沉咳一声,庄元这才问道:
「『靖名府』的差事,都办妥了?」
庄翼道:
「妥了,爹。」
庄元点点头:
「还顺当麽?」
庄翼搓着手:
「尚好。」
这时,潘升端上茶来,又悄然退下,望着潘升的背影,庄元得意的一笑,意
思很明显 你这个老狗头,竟敢和我作对?也不想想,胳膊拗得过大腿麽?
庄翼看在眼里,只当不见,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闲闲的道:
「这阵子,爹手头还宽吧?」
庄元像抓住了话柄,立即借题发挥:
「宽?宽什麽?上次你给了我四百两银子,早用完了,要不是有人适时又送
来千把银子,我这些天来还得打饥荒哩!」
怔了怔,庄翼道:
「爹,所谓上次,不过是我去『靖名府』之前,合共没有多少天,你老人家
就把四百两银子全花 了?」
庄元幸幸的道:
「四百两银子,你当是座金山?莫非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不过推了一
把庄,就已输得半文不剩,又跟场子里借了五百两,不到一个时辰亦耗光了,人
家好心好意,还要再借,是我怕牵累了你,不肯借了,这年头,钱不顶钱使啊!
」
庄翼没有吭声,默默低头喝茶。
钱锐忍不住道:
「老爷子是去那家赌场赌的?」
庄元脱口道:
「就是刀疤老辛那一家嘛!」
钱锐紧接着问:
「刀疤老辛?辛同春?」
又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庄元有几分不好意思的道:
「不错……」
庄翼慢吞吞的开口道:
「爹,是谁又给你老人家送来了千把银子?」
略一支唔,庄元始含混的道:
「呃,一个姓黄的……」
庄翼并不放松的道:
「那个姓黄的?」
庄元窒噎片刻,颇见吃力的道:
「叫黄什麽来着?哦,对了,黄明,是叫黄明……」
庄翼道:
「黄明?『大安县』班房干『叁都头』的那个黄明?」
庄元乾笑道:
「这个人挺能干,对你老爹我也十分的巴结,你不在家的辰光,人家可是走
动得勤快,虽说不算晨昏定省,那份心却有了,嘘寒问暖的,又送这送那,比起
亲儿子,亦不遑多让哩……」
庄翼直截了当的道:
「爹,黄明一个小小的『大安县』副捕头,一个月才多少晌钱?他为什麽凭
白无故的给爹送银子?最近他县里捕头开了缺,他想谋这个差事,是吧?」
笑是仍在笑,不过却笑得相当尴尬,庄元讪讪的道:
「人往高处爬,水向低处流,黄明有意更上层楼,想谋个好前程,还也没什
麽不对,他托了好些路子,才和爹见上面,若求多帮他这个忙,呃,我看他人还
不错,口头上就先允了!」
一股气自胸膈间升了上来,庄翼又硬生生压制下去 听他老爹的说法,活
脱干总提调的人就是他老太爷自已一样,「口头上就先允了」,这岂非关起门来
起道号、坐在家里封官箴麽?却将法制、传规置於何地?
钱锐一看妙头不对.赶忙开口道:
「老总,这件事可以再商议,黄明的记录没什麽大毛病,似可考虑,况且老
爷子亦是一番成人之美的好意,等於提掖後进嘛,自然乐观其成……」
庄元也知道儿子不高兴了,跟着解释:
「我的儿,黄明是你的下属,做上官的,理当替下属争前程,谋福利,这样
子才能受到部众爱戴,进而政通人和,一帆风顺,爹也是在为你建立关系,拉拢
人心,自己有班底,总比外头弄一个来好做事……」
庄翼面无表情的道:
「话是不错,爹,却不该用这等方式,爹收了黄明的银子,等於替孩儿受贿
,黄明行贿以谋职,心术先就不正,如何能够让他『更上层楼』?以孩儿看,他
这『二都头』是否保得住,那大有问题!」
庄元楞了好一会,猛的一拍桌子,气急败坏的吼喝起来:
「反了反了,简直反了,儿子居然胆敢顶撞老子,和老子唱反调,这还了得
?庄翼,你是翅膀长硬啦?官当大啦?就忘记你小的时候,我是怎生含辛菇苦养
活这个家,老牛拖车一样拉拔你长大?送你上学,送你习艺,眼看着将一个人事
不懂的小仔娃调教成今天十州八府的总提调,儿子做了总提调,老子就不值钱了
,老子不过一介草民,不过一个柴扉寒士,何堪敬重?人心险啊,世情薄,连自
己亲生的骨肉都如此不知顺从,人活着还有什意意思?!」
庄翼站起身来,垂着双手聆教 这些「教诲」,尽管已听过无数次,每逢
此等节骨眼上,仍得照听不误,否则,下面尚有更热闹的场面出现。
当然,钱锐也坐不住了,跟着起立,一边还要劝解庄老太爷:
「老爷子且请息怒,我们老总决不敢对老爷子稍存不敬之心,只是朝廷有法
统,官家有制度,晋级升等,得照规矩来,老总是怕老爷子不明此中原委,贸然
做了承诺,倒令他为难,老爷子面上亦欠光彩……」
重重一哼,庄元喝了口茶顺气,然後才馀怒未息的道:
「那,我既已允了黄明,如今却怎生是好?」
偷觑了庄翼一眼,钱锐未便答覆,只有含混的道:
「这还得再研议,老爷子,事情也不急在眼前,『大安县』的补缺公文尚未
呈到司里呢。」
用手指点着庄翼,庄元大声道:
「你给我切实合计合计,爹的一张老脸要还不要,端看你这孝顺儿子了!」
庄翼欠身道:
「孩儿自当斟酌。」
钱锐机灵的接道:
「老总,衙门里还有公事要办,我们该向老爷子详安了。」
不待庄翼有所表示,坐在太师椅上的庄元已气呼呼的摆了摆手:
「去吧去吧,别叫我这糟老头子耽误了你们的要公!」
於是,庄翼与钱锐行礼退下,出得门来,两个人全不由自主的长吁一声,又
相视苦笑不已。
* * *
小小的一 酒肆,五张白木桌子擦洗得乾乾净 ,墙壁粉白,青砖地面一尘
不染,长条孰食柜就摆在厨房前头,一方肉案置於柜傍,随时可以依照客人指定
的孰食切割,小馆子,气氛宁静怡人。
庄翼和钱锐分踞一桌两端,桌上是两锡壶白乾,叁碟卤味,外带一小盘盐水
煮花生,他们都是这家「小洞天」的常客,都偏好这里的一份清爽。
天刚入黑,店里只他们一桌客人,一抑脖子乾尽小盅里的酒,钱锐抹了抹嘴
角:
「乖乖,老爷子的脾气可真大,说冒火就冒火,老总在外头八面威风,一回
家对着老爷子就没辙了,老父大如天,真叫一点不假!」
庄翼摇摇头,挟一块卤牛肉进口:
「我爹……唉,也不知给我惹了多少麻烦,出过多少纰漏,只要一不顺他的
意,就是你今天看到的场面出现,再要往下说,就更不好听了;他不想想我的难
处,天下事,那能如此大包大揽?」
钱锐道:
「黄明托老爷子谋的那个差,老总是个什麽打算?」
庄翼喝了口酒,皱着眉道:
「首先,那一千两银子你明天在我户头里提了去还他,占缺的事,并非我说
了就算,他县里要报上来,还得知府大人点头,到我这里才能画准,前两关缺一
不可,你见到黄明的时候,无妨向他说清楚。」
钱锐笑道:
「这像伙想谋优差,过程同关节上不会不明白,该办什麽手续,必然心里有
数,在我看,县里他一定打点好了,府里说不准也早已疏通过,唯一没有把握的
就只老总这边,所以才千方百计搬出老爷子来撑腰,他绝对知道,府县的关卡固
然要紧,最後老总不批可,前面的心血也是白搭!」
庄翼又想起一件事,冷着声道:
「辛同春的生意越做越杂了,居然连我老爹也拖进他场子去搅合,谁晓得这
里面有没有施展手脚?这件事你明天一并去处理一下。」
点点头,钱锐道:
「老爷子输的钱,讨回来吧?」
庄翼道:
「这倒不用了,只叫他别再让我爹下场去赌就行,这玩意是无底洞,凭我们
的一点身家,怎麽抗得住?」
钱锐正要说话,厨下老板娘已转了出来,白白胖胖的一个中年妇道,圆脸素
眉,蓝布衣裙浆冼得挺洁爽落,就和她的这 小店一样 实乾净。
老板娘可不是空手出来,她端着一碗热汤,笑容可掬的摆上桌面:
「老总,钱捕头,这是我刚熬起来的酸辣汤,又稠又浓,二位 ,也趁便
解酒,要添什麽招呼一声,我人就在後头……」
钱锐嘿嘿笑道:
「孟家嫂子,你真个越来越能干了,本来还雇了个小後生帮忙打杂,如今全
里外一肩挑啦,也不怕累着?」
老板娘摊摊手道:
「生意淡,多一个人多份开销,我自己能张罗下来也就凑合了;钱捕头,这
阵子没见老总和你赏光,许是又出远差去了?」
庄翼接口道:
「不错,跑了一趟『靖名府』,今天大早才赶回来,刚交待过公事,就马上
来捧你的场喽!」
老板娘迭声道谢,寒暄几句之後又下厨去了,钱锐让过庄翼,自己掏一匙热
汤撮唇细饮,「啧」「啧」有声:
「味道真好,老总,你 ,香辣兼俱,烫得过瘾,孟家嫂子的酸辣汤,堪
称一绝。」
庄翼也掏了一匙入口,汤汁含在嘴里尚未及吞下,店门「砰」的一声已被推
开,两名身着公服,帽插孔雀翎的差人气急败坏的奔将进来,店小客稀,当然一
打眼就看到了庄翼和钱锐。
两名差人快步走近,齐齐单膝点地行礼,其中那个精瘦汉子边喘边道:
「禀总提调,出命案了,半个时辰之前,长顺大街『满丰楼』有两桌客人打
了起来,双方都动了家伙,当场便闹了个一死一伤,我们的人据报赶往,尚遭到
拒捕,混战之下,好歹抓住两员,逃掉一个,我们田头儿着令赶紧有请总提调前
往发落!」
庄翼放下筷子,不慌不忙的道:
「你们班房的人可有折损?」
精瘦汉子抹着汗道:
「伤了五个,好在不算严重,都是皮肉之创……」
庄翼道:
「人犯押在那里?」
那差人忙道:
「全带回县衙牢房了。」
庄翼望着钱锐,道:
「算帐吧,馀头多给。」
叹口气站了起来,钱锐摇头道:
「屁股还没坐热,那些天杀的又在胡闹了,唉,真是劳碌命啊……」
庄翼没有作声,这种情形,他遇多了,干上这一行,便殊少自己的时间,由
不得随心所欲,谁说不是劳碌命呢?
* * *
县衙的监牢设在地下,类似暗窖,沿着十几级石阶下来,先是一间刑房,推
开与刑房相隔的那扇铁门,有条仅有两尺宽窄的甬道,甬道两侧,便是一格一格
狭隘的牢室,牢室之外, 竖着儿臂粗的铁栅,一门一道大锁,关防甚严。
透着潮气的石壁上,铁护兜里插有几只油脂火把,青红色的火苗子哔哔叭叭
的燃烧着,时吐黑烟,味道呛鼻难闻,加上牢里那股湿腐阴晦的气息,一般人还
真待不下去呢。
庄翼可是这里的熟客,每月怕不来上个十趟八趟?「老龙口」及县冶属地,
亦为府衙所在,两边各有一座监牢,另外「总提调司」还凑上一脚,叁 牢房,
他闭着眼都能摸到。
田头儿田达是「老龙口」的捕快头子,自然也是庄翼的直辖下属,这当口,
他陪着庄翼来到牢房,他的八名手下早已分两列排开,侍候着了。
刑房的四壁上挂满各式刑具,映着青虚虚、赤毒毒的火把光芒,影像幻动,
气氛越见阴森可怖,当中一张陈旧却结实的八仙桌,桌面摆一只蜡烛,一叠文卷
,只等着庄翼朝上座了。
田达的个头矮胖,脑袋秃亮妻无毛,小鼻子小眼睛,除了目光锐利之外,倒
看不出是个六扇门中的角色;此际,他欠欠上身,裂嘴笑道:
「老总,你先请坐。」
庄翼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翻动着桌上文卷,沉声问道:
「被杀的那个,你说是南门口开教场的胡冲、混号『金钱豹』的胡冲?」
田达笑嘻嘻的道:
「就是那 ,他除了开教场,另还设了两家私窑子,一 当 ,平日里横行
霸道,鱼肉乡里,仗着一干徒众作威作福,举凡放印子钱,逼良为娼,贱买高卖
的勾当干得不少,我抓过他好几次,最後都不了了之……」
庄翼道:
「怎麽说?」
田达放低了声音:
「他拜了个好老头子,『筏帮』的洪叁爷,每到节骨眼上,洪叁爷就来了片
子求请,不放一马怎麽成?好在不是什麽大事,只有睁只眼、闭只眼睛,如今倒
好,有人连我的麻烦也解决啦,姓胡的要是不死,迟早会梳出大纰漏!」
庄翼看了日达一眼,道:
「这些事你以前怎麽没跟我提过?洪叁爷我熟,可以同他打商量,地方上如
果闹得太不成话,责任是要你担当的,卖面子该有个限度,离谱就不行了!」
田达有些惶恐的道:
「是,总提调,我只是不敢拿这些小事来烦你,平日你已经够忙的……」
伸直腰 ,庄翼道:
「凶手是什麽人?」
田达忙道:
「目前只知道姓仇,叫仇什麽,是何出身来历尚不知道,因为姓仇的受了伤
,出事前又喝了酒,到现在还迷迷糊糊的未会清醒,喷过几次水,人却仍然晕沉
……」
庄翼道:
「姓仇的多大年纪?」
达遗道:
「看上去约模叁十出头的样子,他受伤後混身血污,又呕吐得一塌糊涂,形
态相当狼狈,不过,大致的年龄总错不了。」
庄翼指指里面:
「逮着这两个,是那一边的人?」
田达道:
「都是胡冲的手下,听说在他教场里当教头,娘的,两个家伙全生得腰粗膀
阔,牛高马大,要好几个弟兄才服侍得住他们一个,费了不少劲!」
庄翼又问:
「现场逃掉一个,是什麽身份?」
田达道:
「逃掉那个,和凶手是一路的,据报身手相当了得,在我们人马赶到的辰光
,他一个人独斗姓胡的手下两名教颈,竟是半步不让,我们要抓人,他还意图回
头救援凶手突围,幸亏我们派去的伙计不少,才堪去堵住了他,却没法子把他拦
下来……」
略一沉吟,庄翼道:
「这显然又是江湖中人,田达,我们弟兄伤了五员,都是那一方面拒捕?」
田达苦笑道:
「两边都有动手,谁也不肯甘於受缚。」
庄翼道:
「查出来他们冲突的原因了麽?」
点点头,田达道:
「全是喝酒惹的祸,双方上『满丰楼』的时候,都已带着酒意,大概不是喝
头一巡了,胡冲他们嗓门大,在酒楼又吵又闹,後来有个堂客经过,姓胡的仗着
几分醉意,趁机会毛手毛脚,大吃豆腐,那堂客哭叫起来,姓仇的这边看不惯,
上前干涉,没几句话便大打出手,双方混战成一团,眨眨眼,就他娘出人命啦!
」
当时概略的情形加何,庄翼已大部了然於心,他想了想,道:
「姓胡的这边,原先与姓仇的一方是否相识?」
田达道:
「双方都不认得,要是认得,就打不起来了。」
庄翼「嗯」了一声,边翻开桌上文卷:
「胡冲的这两个手下,一个叫徐宽、一个叫郑念龙?」
田达道:
「是这两个姓名,我们派人查过,身份不假。」
庄翼问道:
「那姓仇的,也关在里头?」
田达解释着道:
「杀人重犯,不管有理无理,照律要先押起来,姓仇的虽然有伤在身,亦不
能开例,万一吃他逃脱,这个责任可担待不起!」
庄翼笑笑,道:
「那麽,人是在比地喽?」
田达道:
「姓仇的是『单囚』。」
合上文卷,庄翼道:
「事情已经很明显,案子虽大,内容却十分简单,只等问过姓仇的口供,叫
他画押,然後呈请过堂定罪就成,我看,那徐宽和郑念龙两个也不必再问了,决
斗殴伤人,凶顽拒捕的名目办人即可,你还有什麽意见麽?」
搔搔光秃的脑袋,田达道:
「全遵总提调的吩咐,只有一桩,要是『筏帮』的洪叁爷又来片子替胡冲的
两名手下说情,总提调可得替我挡一挡!」
庄翼一笑而起:
「你尽管朝我身上推便是。」
他脚步才跨,又若有所思的问:
「对了,姓仇的受了伤,可曾延医诊治?」
田达乾笑道:
「这等罪犯,不给他一顿鞭子已算客气了,那还有资格看郎中?」
庄翼不以为然的道:
「罪犯也是人,何况官司尚未定谳?要是罪不致死,却被我们折腾死了,於
心何安?田达,马上给姓仇的找郎中来看,不得廷误!」
田达忙道:
「是,送过总提调,我即刻就办!」
庄翼摆摆手,道:
「不用送了,你先『撒班」吧,寒天冻夜,别叫大伙都耗着,我到班房找钱
锐,他代我去那边探视五个受伤的伙计,时间上也差不多了。」
田达笑道:
「又照老例,每人叁两银子?」
踏上石阶,庄翼边走边道:
「叁两银子不少了,都不是什麽大伤,每个人买上几斤五花肉,两只老母鸡
补一补,包管活蹦乱跳,犹胜昔往!」
推开厚重的铁门,他来到牢房的院落里,迎面一阵冷风,吹得他不由打了个
寒噤,不知什麽时候,夜空又云霾低迷,更在滚滚涌动,天色一片晕黑晦沉,看
光景,只怕又要下雪了。
庄翼的眼皮子有点滞涩,哈欠不停,现在,他最期盼的莫过於 头睡一大觉
。
--
爱你够不够多,对你够不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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