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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cm (西门吹雪), 信区: Emprise
标  题: 鹰扬天下(5)---柳残阳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6月05日16:47:49 星期一), 站内信件

鹰扬天下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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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山红叶,像熊熊的烈火在燃烧着。
    这种景色在伤心渡看来,那就使人的感受不同。绝不会兴起“停车坐爱枫林晚,霜

叶红于二月花”的诗情画意。
    它给人的感受是肃煞、苍凉和一些使人难以忘怀的不幸。这儿曾是大内高手追缉要

犯的厮杀之地。
    此渡也曾是东厂拦截忠贞不屈之士的屠场。
    渡头荒凉,一衣带水,雨泛之季,河水宽不过一百五七十丈,旱季时三五十丈宽,

只要撑上几篙子就到了对岸。
    河的两岸杂生着虬杉和枝干曲突的枣林,另外就是一大片的荆棘了。像这样一个野

渡,一天当中不过五七个过河的人,那家茅草搭建的小店却仍然存在。
    秋的傍晚,日头还在枣林梢上留连不去,在这茅屋后崎岖不平的山径上却传来了单

调的铃声。
    不一会,自松林中转出了两匹毛驴。前面驴上是一个瘦弱的老头,约在七十以上,

后面驴上是个一身着土布衣衫的大姑娘。不入时的衣衫掩不住她的婀娜身段,粉脂不施

反而更显得她的娇靥不是伪装出来的。
    老的背了个包袱,少女驴背上放了个简单的行李捆。
    一老一少在茅店门前下了驴背,这小店由叔侄两人经营,年轻人叫孙愣子.十六七

岁的人哩。鼻管中还有两通清涕伸缩不已。他接过缰绳拴了牲口,嚷嚷着道:“老大爷

和这位大妹子是打尖还是住店?”老头向内瞄了一眼,道:“随便弄点吃的,马上过河
。”
这茅店外观不怎么样,里面还相当宽敞,有七八张没探漆过的八仙桌子,擦洗得挺干净

地,予人好感!孙掌柜的五十左右,扁扁的脸,世故地瞄了这一老一少一眼,他算是眼

皮子极杂的人,这些年来由比经过的三教九流,啥人没有,只要瞄上一眼就能猜个八九

不离十。只是这─对老少他还真估不透,老人也不土,还有一份悠闲之气,而姑娘虽是

布衣布裙,却也不显得伦浴。
    老少入内坐在靠近后窗处,这儿可以看到通往伤心渡的唯一山径。窗上挂了一大串

红辣椒、大蒜,还有些干菜或腊鸭什么的。
    孙楞子道:“老大爷,吃点什么呀?”老人道:“随便来两个什么面吧!有大卤面

吧?”孙愣子道:“有有,不来两个火烧吗?本店的钢炉头可是很出名呀!到了小店不

尝尝我们的钢炉头,可真是乡熊咧!”老人道:“就来两个钢炉头吧:”孙愣子扯着嗓

门吆呼道:“钢炉头两个,大卤面两碗那就在这时,又鱼贯走进三个人,老人似乎对那

姑娘低声说了两句话。这三人之中,一个徐娘最抢眼。紫红披风,鲜红紧身衣,把胸臀

清晰凸浮地勾勒出来。
    她擦了不少的粉,在干燥的秋风中,脂粉最易剥落。如果早嫁,可能已有资格作奶

奶了,却穿了一双酱紫绣花鞋,鞋面上绣的是鸳鸯戏水。
    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很少不认识这娘们的。她从不讳言,一生中不惯独眠;她就是

常干吃嫩草倒采花的女飞贼阴丽桃。
    紧跟在她后面的汉子,三旬上下,红红的脸,却穿了一身绿袍,活像绿叶衬配中的

一颗熟透的大草莓。
    当然,也像一只红头苍蝇。
    在黑道武林中,此人颇有名气,谁不知道“大罗手”毛华廷?他以前不穿绿袍,据

说是为了阴丽桃,因为毛华廷是她的第一面首。自他发现她又和第二个第三个男人有一

腿时,一怒下改穿绿袍哩。
    最后面一个,也是四十左右,络腮胡子像龙须菜似的,只露出了眉眼口鼻,身上有

阵阵恶臭。他就是凶名远播的“猎头人魔”曾不凡。
    孙愣子额着屁股上前招呼,抹着桌子道:“大婶,三位是打尖还是……”“啪”地

一个大耳光,把孙愣子打出三步以外,原地转了一匝差点栽倒。
    口角淌着血渍,左颊火红一片,孙愣子有点晕头转向吆呼着,道:“他奶奶的!你

怎么打人咧?”曾不凡冷冷地道:“妈的!你也半大不小哩!又整天接待客人,就连这

点风水也看不出来?叫一声‘姑娘’不就啥事也没有了?”倒抽一口冷气,孙愣子讷讷

道:“姑……姑娘?”心中暗骂:他奶奶个熊I俺孙惯子难道没见过姑娘?他妈的!姑娘

的奶奶还差不多。她是姑娘,那边和老头子坐在一起的姑娘算什么?孙掌柜的在大灶上

向孙愣子使了个眼色。孙愣子只好将就着。只不过,他怎么端量,这个骚娘们不是个半

掩门,也必是个卖火坑的货色。他搔着头皮,道:“姑……姑娘……来点什么?”阴丽

桃道:“捡最可口的往上端,捡姑娘最爱听的出口,那就没有错。儿子,姑娘第一个开

怀的男人,比你还小一两岁哩!”孙愣子心中直嘀咕:你他奶奶的脸皮之厚,做鞋底可

以穿上五年。像你这种臭鱼烂虾,到徐州骡马市去零卖,恐怕也只有把头、长工和骡夫

之类货色会照顾你哩……
    孙愣子退下,一边的毛华廷低声道:“你就不能少说几句?今天是什么日子?”鼻

孔一掀,一脸不屑之色,阴丽桃冷峻地道:“伯什么?姑娘我就是这种德性,用不着装

模作样地装节烈女,至于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家心照不宣,谁能活着离开伤心渡,谁

就能继续糟蹋粮食。”曾不凡道:“姑娘这话挺顺耳的,今天这日子一定很热闹,看!

不是又有人来了?”这工夫门外又有两人走进来,都是三十郎当岁,一身乡熊打扮,只

不过提着沉重的包袱,身份已十分明显,招风耳是他们的注册商标,看来必是一个“模

子”出来的。两人打量了一下,捡个前后可以兼顾的座位坐下来,阴丽桃洒然道:“望

乡台上又要添新鬼了。”毛华廷道:“看样子不像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曾不凡道

“那还用说,咱们出场,龙套自然要亮相随行罗:”孙愣子又上去张罗,道:“两位大

叔,小店没有什么好吃的,只有家常面点、锅饼火烧、花生、卤肉什么的,贵客多包涵

那!”身材较高的道:“伙计,有可口的尽管往上端,银子有多少在这儿花多少,离了

这个村,不知还有没有这店。至于说话嘛,老弟,只要是实话,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不要尽捡好听的说。”孙惯子一点也不愣,立刻向阴丽桃那边望去。
    阴丽桃霍然站起,但被曾不凡扯下入座,曾不凡道:
    “阴大妹子,老实说,奈何桥上有他们不多,没他们不少,就凭‘怒山双笔’那两

套,在今天这场面上,跑龙套还差了点……”“怒山双笔”相视大笑,似也没有把阴丽

桃等人放在心上。俗语说:孩子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也可以说:文章是自己

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其实又何尝不可以说武功是自己的好呢?人类有掩饰自己的缺

点,夸大自己的优点的通病,如果说是由于对自己太了解,对别人不了解所致,那也许

是正好相反,了解自己往往比了解别人更难。掩耳盗铃,往往使自己的视觉不清,而造

成对自己观察的错觉。
    对于这种旁若无人的大笑,阴丽桃又忍不住要动手,这次毛华廷扯了她一下,道:

“丽桃,到了时候。他想笑也笑不出来了!何必呢?”孙愣子来到大灶边,孙掌柜的道

“份子,今天晚上恐怕有戏看哩!”孙愣子模摸火烫的左颊,道:“王八旦打杂种,打

死一个少一个!”孙掌柜晒然一笑,道:“别说傻话哩2这些人没有一个好惹的,一旦干

上了,咱们能置身事外吗?看吧:这是一大出戏,还有些角色没到哩!”吸入两通清涕

孙愣子道:“掌柜的,他们到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干啥呀?”孙掌柜在大灶上掀着菜勺

溜三鲜在勺中翻起升空,然后落入勺中,发出“哗哗”之声,看来不愧为名掌勺的,手

脚伶俐熟捻,挺带架地,低声道:“等着瞧吧:总不是到这儿来凉快的吧?”把溜三鲜

刮入盘内,孙掌柜的勺子在锅边上有板有眼地,先疾后徐地敲了七八下,孙愣子端到阴

丽桃等人的桌上。
    夕阳最后的一抹残红也消失了,河的对岸一片苍溟,秋风在枣树上吹着尖利的口哨

伤心渡的风貌,随着夜的来临,已逐渐展露出来了。
    这时候,静静地,不慌不忙地进一个二十来岁,三十不到,打扮扑素,神色安祥,

看来像个绸缎庄站柜台的年轻人。
    孙愣子哈着腰走上来,年轻人道:“一壶酒,切一盘卤菜就成了。”目光流盼,打

量着店内所有的人。当他的目光扫到老人身边的姑娘身上时,突然一亮,就像灯蕊突然

捻长了些似的,几乎想举手订招呼。
    他毕竞没有打招呼,因为这位姑娘看了他一眼,那完全是陌生人的眼神,所以他收

回了欲招呼的手。但他不能不在内心嘶呼着:这不就是她吗?她为什么故作不认识我?

她来干什么?毛华廷低声道:“曾兄,这个小子见过吗?”曾不凡微微地摇头,道:
“毛兄,看他的包袱,必也是武林中人。不过我只要瞄他─眼。妈的:八成是无名小卒

    稀松……”阴丽桃皱皱眉头没有出声。
    他不会同意曾不凡的看法,伤心渡这不祥之地,常人不是有千万火急的事,绝不冒

险抄这小路,而这年轻人虽然打扮朴素,英华内蕴,就凭这份消闲悠静之气,常人就作

不到。
    只不过要阴丽桃视他为今夜的大戏中的主角之一,却又不大甘心。这就是人类的劣

根性。
    店内暗下来,孙愣子点了两盏孔明灯,挂在梁上垂下的挂钩上。灯光幽暗,映在不

同的面孔上,像一些牛鬼蛇神都显了原形似的。
    此刻,黑黝黝的门外又晃进一人,五旬以内,光长骨头不长肉,瘦得像只风鸡,一

件洗浆得泛白的蓝布长衫,有如隔夜馊了的稀饭;留着稀疏的山羊胡子。肩上有个钱褡

子,钱格子后面袋中露出了半截生锈的三尖两刃刀。
    一双黄澄澄的眼珠子四下扫瞄了一阵,“砰”地一声把钱褡子丢在桌上。孙楞子已

上来打招呼道:“大叔,您老是打尖还是住店?”老头挥挥手道:“慢着……”又压低

声音道:“小子,能不有给我找个卖的?赶了几天的路,火气很大,老夫知道,摆火的

最好办法是找个卖的折腾一番……”孙愣子茫然摊着手道:“大叔,您要卖什么?”小

老头颤动着双手、似想找个适当而又能使孙愣子懂的词句说出来,一时却又想不出来。

他讷讷地道:“就是……
    就是卖‘荷包’的……”孙愣子可没听说过这些双关的下流话,只是荷包他见过,

端午节时小孩子身上会戴上几个,内有香包。他苦笑道:“大叔,这儿只卖家常便饭…

再就是摆渡,可不卖荷包……大叔……你到底要吃什么?”小老头猴眼疾翻,连连拾着

下颚,指向阴丽桃那边,道:
    “就是那玩艺儿……”可惜孙愣子会错了意,拍拍前额道:“大叔,您要溜三鲜、

咕老肉,还有红烧樟脯是不是,这好办,小店还能凑出这几道菜来……”小老头道:
“你这小子是不是装了一脑子浆糊?有十六七了吧?老夫在你这年纪,早就到勾栏院去

关门拉铺咧这工夫孙掌柜见愣子和客人缠夹不清,大声道:“愣子,客人叫什么菜你自

管呛呼出来,咱们有的当然供应,没有的也请贵客多包涵,山村野店,不敢准备太多的

材料孙愣子讷讷道:“掌柜的,这位大叔要的我听不大懂,先是说要卖的,又说要‘荷

包’,最后又指指阴姑娘那边,说是就是那玩艺儿……”孙掌柜的是过来人,立刻会意

道:“贵客,四十里外的刘家集上有,您过了河,急赶一点,大约三更稍过,可以到达

刘家集……”小老头道:“掌柜的,贵不贵?”孙掌柜的道:“刘家集不是个什么大地

方、凡是住户较多的地方,都有干这个的,只不过没有什么养眼的货色。乡熊粉头嘛,

也贵不起来,听说‘随便’三钱银子,‘关门’五钱,‘过夜’八钱到一两……”小老

头道:“掌柜的,远水救不了近火,有现成的,你能不能给张罗张罗?虽然老了点,没

有鱼嘛,虾也凑合哩孙掌柜的讷讷道:“这……这……你老多包涵……”阴丽桃再也忍

不住了,忿然离座,指着老头道:“老杂碎,你看上了老娘是不是。来,我管你个够。

小老头装着没听见,却对孙愣子道:“小子,你们都有什么吃的呀?”孙愣子道:“包

子、饺子、面条子、疙瘩汤、火烧子。
    要啥有啥,活人脑子现炸!”小老头道:“小子,就来个酥炸活人脑子吧!”搔搔

头皮,孙愣子道:“大叔,您别开胃哩!”小老头道:“不是要啥有啥,活人脑子现炸

吗?”孙愣子“呼噜”一声,吸着清涕道:“大叔,这不过一时贫嘴,哪有炸活人脑子

的?”龇牙一笑,小老头道:“别的时候当然不成,今天晚上要吃活人脑子可就不缺货

啦:小子,这几天大鱼大肉吃腻了,就来点清淡的吧:─碗加料阳春面。”孙愣子道:

“加料阳春面……”小老头杨声道:“加料阳春面都不懂吗?真是他妈寿头寿脑地,一

窍不通。加料阳春面就是两个阳春面合二为一。”这工夫阳丽桃忿然坐下.狠声道:
“先别咋唬,你那颗‘鸟头’先在你肩上借寄─会。”孙份子对孙掌柜的道:“我虽不

知道他们是干啥的,却知道他们一个也不想过河。掌柜的,依你看,这些人都是干什么

的?”孙掌柜的道:“这些人都是摆设.主角就是讨债和还债的。在这场面上越是咋咋

唬唬的人越没有什么,闷声不响的,反倒要特别注意了……”孙愣子本能地向一老一少

及那年轻人望去,而那年轻人正在边吃边望着那个动人的姑娘。一壶酒干了,又要了─

壶。
    “怒山双笔”林氏兄弟也在边吃边低声交换意见,他们二人的注意力,显然全投注

在阴丽桃等三人身上,对那老人、少女以及那个年轻人,似乎不太在意。
    最早到达,声言吃点东西就要过河的人,也没有意思急欲过河哩:这工夫孙惯子为

小老头端上一大碗双料阳春面,小老头还要了胡椒、醋及酱油等,花钱不多谱儿可不小

    就在这时,门外马嘶声甚为喧器,孙愣子出去照料马匹又拥进十二个汉子,个个人

高马大,虎背熊腰。
    “怒山双笔”林老二道:“老大,是‘十二生肖’到了林老大瞄了一眼道:“人多

未必有用,实力却没有曾不凡等人深厚。”“十二行肖”是十二兄弟,老大邹忠叫了现

成的包子馒头,切了─大盘卤肉和一大盆的酸辣汤。这一桌对吃比较马虎,个个蓝布包

头,一副化外之民的样子。
    只是他们包袱中的兵刃十分沉重。
    这工夫那个消闲安详的年轻人已吃完,负手走过那一老一少的桌边,向少女点点头

道:“梅心,久违了……”他的声音很低,别人都未注意,因为近二十匹牲口在外面嘶

叫,声浪极大。可是这位女郎只看了他一眼而未作声。
    年轻人也未在意,一直踱到大灶附近。中间隔了一道齐腰的栏柜,至于住宿之处在

后院中,用毛竹搭了些棚子,约能容纳十来个人。
    掌柜的切好了一盘拼盘,交孙愣子端去,道:“这位老弟还要点什么?”年轻人道

“不要了,掌柜的,把灶封了吧:”孙掌柜的道:“老弟是说……”年轻人道:“这么

晚了,也不会有客人来哩!每天晚上不都要封灶吗?”这种大灶都燃煤球,把炉口用泥

巴封上,只留一个小孔,可保炉火不灭,明天姚开不必再生火省了麻烦。
    孙掌柜的道:“老弟,在平常.这辰光往往还有人过河打尖。反正到这儿来的必有

紧三火四的急事,没有急事的也不会来。”这工夫阴丽桃忽然插上嘴,道:“掌柜的,

人已经够了!
    为你为大家着想,太热闹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要来的已经来了,不来的就是用八拾

轿子去接也不会来。把灶挑了吧!”孙掌柜的道:“挑……挑灶?我说这位姑……娘,

小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腊月三十日祭天地以后才挑灶,因为过年没人过河咧i其余

的日子封灶而不挑灶呀!”阴丽桃道:“掌柜的,如果还有明天,你就是重生炉火也累

不着你呀!你说对不对?”孙掌柜的道:“是……姑……姑娘说的也是……”好象这
“姑娘”二字说出来十分绕口吃力似的。掌柜的很听话,把灶挑了。
    年轻人正要走开,掌柜的道:“老弟。贵姓大名……”年轻人道:“敝姓叶……”

孙掌柜的觉得这年轻人说话平平淡淡,不文不火,却往往有无尚的威仪,使人不忍也不

敢违抗,听阴丽桃的话,不过是不愿招惹而已。
    姓叶的回座时,在那娇娆的少女桌边站了一下,低声道:“两次援手之情,在下实

在不便或忘,不过姑娘说过,下次不论在何处遇上,你如果不理我。我都不要惊奇或忿

怒。老实说,我不会忿怒,但永远不忘那山谷中的一日之聚……”姑娘冷冷地瞪了他一

眼,似乎根本不承认有那回事似的。叶姓年轻人回座,那老人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姓

叶的微微皱眉,不免犯疑,这姑娘应该是铁悔心,虽然上次分手时她曾交待过,难道就

如此绝情吗?或者,她故作不识有她不得已之苦衷?这工夫除了阴丽桃那─桌,由于叫

的菜多,还要细嚼慢咽,其余的也都风卷残云似的吃完了。这是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

正如阴丽桃所说的“如果还有明天,再生炉火也累不着”,这不是暗示今夜来此的人没

有几人有把握离开这伤心渡吗?小老头的双料阳春面早吃完了,摸摸肚皮道:“掌柜的

有磨刀石没有?”他这么嚷嚷着,已自钱褡子中抽出了生锈的三尖两刃刀,真是人的名

树的影儿,在场诸人都知道了此人的身份,大多微微色变。阴丽桃却道:“我道是谁,

原来是‘磨刀叟’那个老不死的……”孙份子道:“大叔,你要磨刀石是不是?当然有

要大的还是小的?看你的锈刀,八成是要用最大的磨刀石罗?”“磨刀叟”道:“对对

越大越好,顺便用碗盛些清水来。”“磨刀叟”把巨大的磨石放在长凳上,撩上水,就

“霍霍霍霍”地磨了起来,一边磨还一边哼着风流小调。这声音使在座大多数人心头上

酥酥痒痒地。
    武林中人只要听说过“磨刀叟”之名,必然也听说过此人一旦公开磨刀,必有一场

腥风血雨近在眼前了。现在,大家都吃饱了,要作的事也不能永远再瞒下去。
    曾不凡回头看了那老头和女郎─眼。由于他这一打量,“怒山双笔”也开始注意了

    接着,“十二生肖”也像是竖起了翎毛的公鸡。那‘老一少还是老样子,好象这些

人和他们无关,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来此和他们绝对是有密切关连的。
    掌柜的和孙愣子交换了一个眼色,要到后院去。毛华廷冷峻地道:“掌柜的,戏就

要开锣哩:怎么,不看戏要溜啊!”孙掌柜的道:“贵……贵客……小可什么都不怕…

就是怕刀光剑影和血腥气味,贵客你就高抬贵手,让我们到外面去,要是贵客有什么需

要,吆呼一声就成了。”毛华廷木然地挥挥手,道:“给我坐在大灶旁边,看不看是你

们自己的事,谁也没有勉强你们看,只是今夜在此的人,谁也不能离开。”说着,向曾

不凡一眨眼,二人像饭后散步似的向老少二人那边踱去。
    “怒山双笔”正要行动。“十二生肖”三个人抢了先,立刻迎了上去。他们以四维

八德为名,这三人是邹义、邹和及邹平。他们全用双斧。只是斧的斤两按各人的臂力大

小不同而已。还在斧背后上铸上了他们的生肖如子鼠、丑牛等等。
    毛、曾二人自然没有把这两人放在心上。交换了个轻蔑的目光,毛华廷负手道:
“曾兄,是你偏劳还是由我亲自动手?”曾不凡吐了口唾沫,淡然道:“毛兄,你看着

办,年头不好,别让他们糟蹋粮食。”二人一问一答,极尽轻视之能事,“十二生肖”

虽来自边睡,却也不是文盲,不由暴怒。三人吼叫着扑上。
    三柄黑白两色的板斧,就像三张黑脸上怒龇着白牙一样,择人而噬。在幽暗的灯光

下,银蛇腾飞,金风盈耳,绞划出千万道银线向毛、曾二人缠绕。
    今夜来此的人大多都是来自卫的。但在另一角度上看来,他们大多都是来送死的。

也许有人以为,他们不来不是可逃此劫吗?当然不。并非迷信,只要是榜上有名的人,

在劫难逃。
    毛华廷号称“大罗手”,他不用兵刃,曾不凡虽用兵刃,可能是因为吹了半天牛,

以二对三也不好意思亮出来。
    两人的身子如萧瑟的秋风中的两片败叶,有时冉升,有时迂回转折,在漫天鱼鳞似

的晶芒中脱出斧阵之外。阴丽桃吸了一口酒道:“干得好!”三人六柄板斧呼啸着再次

罩下,“嗡嗡”声显示着使斧者的臂力和速度,叠叠斧浪迭番推压,两片人影在光焰隙

缝中飞泻,偶尔会发出吼啸。
    其实这是毛、曾二人的连络暗语,他们要同时下煞手,果然,三声惨嗥中,六柄扳

斧向不同方向飞射,三个身子摔出,被“十二生肖”其余诸人接住。
    被毛华廷击毙的两个,不见外伤,仅口鼻中微见血丝,心脉已断,被曾不凡砸死的

人,头颅扁而碎裂。
    店内出奇地静,只有河水在夜风中呜咽。
    另外就是“霍霍霍霍”的磨刀声了。似乎“磨刀叟”除了磨他的锈刀之外,其余的

事都可不闻不问了。
    在此时同,嘶吼声中,“十二生肖”另外五个又扑了上去。其中四人人到斧到,另

一个凌空腾起,两柄斧之一的斧柄是活的,带有钢链。“瞅瞅”声中交织着阴寒的光网

    五人十柄斧,分不出经纬线。只交织成银灿灿的巨茧,网住了毛、曾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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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你够不够多,对你够不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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