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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eedspeed (天外飞仙), 信区: Emprise
标  题: 二、霜月断魂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Oct  4 18:08:52 2000), 转信

发信人: foxmanghost (老不死狐狸), 信区: Emprise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Wed Oct  4 12:26:53 2000)


柳残阳:《霜月刀》 
二、霜月断魂 
 


  金少强微扬着那张脸,大刺刺的道:
  “你含糊了么?畏惧了么?后悔了么?任凭你是三头六臂,谅你也开罪不起‘
金家楼’的人,今天你晕头晕脑的楞充好汉,我便叫你收不了场!”
  那人涩涩的一笑,道:
  “不错,‘金家楼’是江湖上若干深具势力的家族组合之一,是黑道里甚负威
望及受人敬畏的巨孽巨柱之属,尤其在这辽北一带,更是遮顶的一块天;金少强,
我只是一个天涯浪迹的过客,当然不足以与金家的庞大实力相抗衡,但是,我抗不
得抗得过是一回事,敢不敢抗又是一回事,你抬出你的来历身份恫吓我,恐怕生不
了什么效果!”
  金少强冷锐的道:
  “我犯不着恫吓你:我会叫你知道你是死在谁的手里,叫你明白你这闲来管得
宽的蠢虫又如何的可笑可悲!”
  那人淡漠的道:
  “求个只是无愧于心罢了,金少强,在我伸手拦事之前,我唯一的问题是该不
该管,至于对象是哪一种人物,或是具有何等样出身,却不是我所顾虑的了…
  …”
  金少强大声叱喝:
  “你是个疯子与白痴混合成的怪物,在这个地域里,你胆敢侵犯我行事的权力
,就是自寻绝路,任凭你怎么自我标榜与吹嘘,你都注定一个‘死’字当头!
  ”
  那人叹息着道:
  “金少强,你真是被你家大人宠坏了,宠坏到不可救药了!”
  金少强暴烈的道:
  “而你,免不了尝试一下我这,‘不可救药’的手段!”
  一侧,那朱三黑子吼着道:
  “少爷,不用和他多缠,下手除掉才是正经,也不睁开那双狗眼看看清楚,找
碴居然找到‘金家楼’的公子爷头上来,这不是他自己寻死是什么?”
  韩大头又随着帮腔:
  “零碎片了这狗娘养的,也好叫他知道招惹‘金家楼’的后果如何一虎嘴皮上
拔须不是?就看他受不受得了咱这头虎的播弄吧!”
  深陷的双眸里漾闪着幽寂落寞的神韵,那等萧索与厌倦,那人低哑的道:
  “不要迷失于显赫或荣耀的家世中,有时候,在某些环境里,祖上的荫庇未见
得能起什么作用--金少强,我再问你一次,你务必要杀害这三个奄奄一息的可怜
人,务必不肯容我而去?”
  金少强俊美的面孔上是一片狰狞又蛮横的凶暴之气,原本应该多么生动悦目的
脸庞,这时竟呈现着那样可憎的杀机,他咬着牙道:
  “我要什么,便一定要得到什么,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昏庸与嚣张到什么程
度,你竟敢破坏我的事,我就没有其他任何的考虑--这三个人,以及你,都必死
已决!”
  那人无声的形成几个字音的嘴型,仿佛对某个虚无冥渺的对象解释什么,然后
,他平静的道:
  “那么,我就不耽搁时间了,地下的三个人,还极待施救。”
  金少强狂笑道:
  “你就打算怎么先救你自己吧,大言不惭的鼠辈!”
  一名金家手下悄悄掩进,猛的挥斧斩那陌生人的后脑,力劲势急,这一家伙恨
不得把对方的脑壳也劈碎!
  那人只是漫不经心的半转过身子--非常安闲自然的半转过身子,一点也不急
,一点也不慌,更不似在运用什么武功,他只是半转过身子。
  斧刃随便“呼”的一声,稍差一分的贴着那人背后劈空,但见斧刃击起黄沙如
烟,执斧者的身形却于力道惯性的作用向前倾俯,并且,由此一直倾俯下去,再也
爬不起来了。
  这名金家手下就趴倒不动,他侧搁着面孔在沙地上,双目圆睁,嘴已歪扯,舌
头因为过度的痛苦刺激而半伸在唇外--这不像是一个活人的模样。
  没有人看清这位朋友是怎么死的,他甚至连一声代表死亡的呼叫声也不曾发出

  于是,其他几位人高马大的汉子俱不禁骇然失色,顿时像石塑木雕般僵立着不
会动了。
  金少强注视着死者身体俯压下的左胸部位,开始缓缓浸散出的一滩血迹,新鲜
的,猩赤的一滩血迹。
  这位“金玉公子”的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起来。
  那人,仍旧半转着身子,背对死者,他两手空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金少强眼皮子突跳一跳,声音愤怒:
  “朱三黑子……”
  抖了抖,朱三黑子的嗓眼里宛若掖进了一把沙:
  “在……小的在……”
  金少强冷酷的道:
  “你们还在看什么戏?并肩子上!”
  咽了口唾液,朱三黑子的黑脸上是一层绿:
  “是,并肩子上……”
  答应着,他掂了掂早已握在手上的“双刃斧”,深深吸了口气,朝左右的伙伴
们像哭丧似的咧咧嘴,色厉内荏的大吼:

  “兄弟们,一齐朝上扑,好歹把这杂种搁下再说!”
  似是替自己壮胆,其他几位仁兄应声喝叫,五个人分从五个不同的角度疯牛一
般冲向他们的目标。
  斧刃在灰苍的虚空里闪动着寒光,带着破空的锐劲,又狠又快的劈落,那人摹
地左臂吞吐,宛如他的出手早就在事前经过精心的丈量与演练一样,那么准确的捉
住了最炔的劈来的两柄斧杆,几乎在他抢着斧杆的同时,这两柄“双刃斧”已经改
变了方向,它们闪电般反抡出去,深深的切进了执斧的两个同伴胸腔内!
  热血滴洒,狂嚎中手执斧柄而膛目结舌的那韩大头与赵大有弄不明白这是怎么
回事,他们已觉得左胸部倏然沁入一股冰凉,一股尖锐,太痛苦,他们想到全身的
热能与活气,便在这般冰凉沁体的一刹被冷却了,黑暗来得多快,那永恒的黑暗…
…四个人全在尚未倒地之前,即已变成了四具尸体,他们侧跌的姿势怪异而可笑,
但仅存的朱三黑子却不觉得可笑,他只是甫始挥斧劈去,而斧刃尚在半途,他的四
周伙计都已横着瘫倒,强烈的恐惧袭击着他,朱三黑子不由自主的惊嚎着抽斧奔退
。于是,他身体骤而侵入的那股冰寒是来自右臂,冰寒还挟着撞碰的力量,朱三黑
子凄厉的狂曝着,连连打旋往外转,每一翻转,都洒起一蓬蓬的鲜血!
  这些个“金家楼”的人们,在突然问交锋,瞬息里灭绝,然则,从开始到结束
这微不足道的须臾的空隙中,都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是如何送命,被什么东西所杀

  金少强也不知道杀死他六名手下的武器是什么,他仅比那些死了的人稍稍多看
到一点……他曾看见有抹青森森的光芒掣映而已。
  心腔子在收缩,沿着背脊往上升的是透自锥骨的寒气;金少强已经在惶惊不安
了,他觉得喉咙里又苦又干,不知怎的,连一双手都沁出了粘粘的冷汗。
  真正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人家在功力上的显示,竟然已达到不须
显示便可制敌的境界,这种深厚精湛的造诣,绝对不是金少强自己可以比拟的,而
论到杀人的技巧与手法,那人动作间的干净利落,更是点痕无着,炉火纯青,金少
强和那人的招数一称量,就益发差得不能并提了。
  这是他自己要求的一场赌斗,一场以生命为注的赌斗,眼下虽尚未到揭底见分
晓的辰光,但金少强业已明白他自己距离大远,怕是凶多吉少。
  忽然间,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他的家庭,他的亲人,他的以前种种值得追怀
的某些往事,于是,他的表情在此时此刻竟然有些恍惚与迷离了,泛着悠悠的怔忡
,微微的僵窒,仿佛他已不自觉随这件事情的开始,使其身份变成壁上观了,似乎
他已和目前定铸的形势脱离了干系……
  那人并没有乘胜逼战,他只是默默的站着不动,然而,他的神色坚定又萧索,
他站着不动;并无分毫就此罢手的意思。
  猛的摇摇头,金少强像是从一个飘渺又幽远的梦幻中觉醒--不论那个梦幻中
的内情是苦是甜,是悲是喜,至少他知道,他必须面对现实,不能永远幻隔于过去
,那些情景串连成的只是持续的空间,而他早已越过了那段空间延伸至此,这里,
才是决定他是否有幸享受未来时光的地方!
  舐舐干燥的嘴唇,他紧紧捏着双拳道:
  “来吧,像你刚才所说的,不要耽搁辰光了。”
  那人注视着他,目光平淡而生涩:
  “你愿意收回你的话么?”
  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金少强倏然抖索;自尊的反应宛如一把火烧在他的胸隔
,他激动的叫道:
  “你算什么东西?你又把我金少强看成什么样的窝囊废?这六个小角色的死亡
你以为就能吓住我?论到杀人夺命的实绩,你金家公子断不会落在后头!”
  那人无动于衷的道:
  “那好,可以开始了。”
  金少强挽起衣袖,展露出紧扎的银色护腕来,他将长袍下摆掖上腰问,然后,
伸手入襟,“挣”声轻响,一把镶珠嵌玉的华丽短剑已在他手中吞吐着莹莹寒光!

  那人双臂整齐的下坠,安详自若的道:
  “兵刃的珍贵处在于使用它的人懂得如何来用,并不在于兵刃本身的价值与装
饰上,金少强,你好自为之吧!”
  俊俏的面孔,微微扭曲,金少强怨毒的道:
  “我已受够你了……”
  那人气定如山,古并不波:
  “生死一搏之际,最戒嗔急,金少强。”
  缓缓的,金少强开始游走,绕着那人游走,最初只是慢慢的错步,逐渐越来越
快,越走越急,衣袖兜风,影像幻成了模糊的一团,似是一个飞速旋回的银球!
  那人双目平视,两手下垂,恍同不闻不见,任由金少强在身边旋走奔转,他却
连面颊上一块肌肉的扯动都没有!
  金少强在这样耗力的游走回旋,并不是故意弄什么玄虚,耍什么花巧,这其实
是一种极为诡异狠辣的身法--“大环扣命术”,“金家楼”独擅的特殊技术之一
。这“大环扣命术”的精要处在于利用迅速的奔旋动作炫惑敌人使其无所适从,然
后在围绕奔转中猝然袭击,由于自身的移动便于选择目标的下手位置,自然,如果
敌人也跟着团团打转,在目眩神迷中,久经磨练的旋走者搏杀起来就越发方便了…

  可是,金少强却逐渐心惊胆颤起来,他的奋力的施为下,却察觉到对方的反应
竟是“大环扣命术”最忌讳的一种静袭,一种既不迷乱,更不惶惑的静袭,仿若一
座山般的深沉稳定!
  咬牙横心,金少强决计拼为搏战--风声呼呼,人影旋飞里,一道冷电暴刺自
侧,寒芒闪掣倏然又敛,站在中间的那人连眼皮都没撩一下,右腕微带,“涮”声
破空,青森森的红光隐现、金少强的刺戮已被撞回,甚至他奔旋中的身形也大大摇
晃了几次!
  眉于凝结,那人沉沉的道:
  “金少强,说到你金家的‘大环扣命术’,你真该惭愧,居然连你娘的十分之
一神髓都没有得到!”
  金少强焦雷般叱喝着,旋飞中,剑芒连连穿射,势疾劲强,打眼一看,像是一
圈带着芒刺的光环朝内明灭不定的快速流泻着冷焰,虚实至换,轮番闪掣,隐隐然
竟有些风啸涛乱之声!
  而那人只是右手随身做着小幅度的移动--细细的动作,已似涵括了天地,他
微圈的举手垂腕,青光便暴现暴缩,每在那一点青芒的隐现里,金少强贯以全力的
刺戮就都被破解无余。
  人家犹是半步未曾挪过!
  骤然愤怒的狂吼,金少强冲天腾起,却在身形掠空的同时又倒射而回,身体急
速滚动,挟着纵横四溢的剑光刃芒,兜头罩向敌人。
  那人就在金少强扑落的同时暴起九尺--快的令人们的视线不及追摄,好像他
本来便在腾起九尺的那个空间,也就是金少强的顶上。
  目标突然失去踪影,金少强在惊恐之下努力扭身拧腰,反手二十六剑有如一面
扇,往后反卷,那抹青莹莹的光晕便在这时炫目夺神的流转穿刺,金铁交集声宛如
密集的花炮,扇弧形的剑幕立时波散破灭,金少强沉闷的噎窒一声、跄踉落地,他
抢出几步,又摇摇摆摆的坐倒。
  那人站在六尺之外,毫无表情的看着金少强,神色仍是那么落寞、萧索、带着
一点厌倦……
  噎呕了几声,金少强随即呛咳起来,他的胸膛上是一片刺目的猩红--血是滚
热的、浓稠的,每在他呛咳之际,便一阵一阵往外冒涌。
  银袍很快就被血染透,顺着他的袍角往下滴,他坐着的地面四周,也就渐渐形
成了一圈漉漉的湿痕,紫褐透赤的湿痕。
  极力提住气,金少强的脸色透着蜡似的干黄--仿佛他原来的神采与容光全在
这一刹里被抽尽吸跑了--他翁张着嘴唇,凸瞪着两只枯涩呆木的眼球:
  “看……看……你……你让我……看看……”
  那人走近了些,低沉的道:
  “你是说,你要看那件取你性命的东西?”
  微微颔首,金少强的面部肌肉在往上抽紧:
  “正……是……我……要看……看……”
  那人伸出右手,陈;日阔大的袍袖轻轻一拂,就像魔法似的,他的手上已握着
一柄刀,那是一柄长度只有一尺半的刀,宽度约是一掌,刀锋呈现极其均匀优美的
弧线,而刃质的本身更是完善的无懈可击。它泛闪着那种单纯得毫无杂色的莹澈青
光,光的来源是刀刃的表与里,看上去,似是半透明的一泓秋水,又似霜凝寒聚的
月弧,不用探展,刀身的光波便已时时流动闪烁,看上去,这刀像是活的。
  握着纯钢上反缠以褐色牛皮韧条的刀柄,那人柔和的道:
  “看见了?”
  金少强的眉心紧结,似在苦苦思索一个问题,一个他面曾记忆,此刻却有些恍
惚迷乱的问题:
  “这……刀……我……好像有些……熟稔……我……我以前……没见过……
  但……我……我必曾听人……提起……”
  “那人叹了口气,道:
  “‘霜月刀’,金少强。”
  整个身体猛然痉孪,金少强的双眼凝定了一点--那陌生人的脸上--他剧烈
的呛咳着,五官扯动:
  “是……是……‘霜月刀’……你……你……是‘屠手’……展若尘?”
  唇角浮起一抹悲苦的笑,那人--“屠手”展若尘沙哑的道:
  “不错。”
  金少强忽然噎着声笑了,他尽量想笑得响亮些,但他却办不到,发出的笑声窒
闷幽凄得宛若在哭:
  “好……好……展……若……尘……我……我……我看你以后……怎生……
  来对抗……金家楼……全力报复吧……”
  展若尘悒郁的道:
  “我已经说过,能不能是一回事,敢不敢又是一回事,金少强,你不要认为我
会向‘金家楼’的势力屈服,就如同你也不曾向我屈服一样!”
  脸孔又在一阵扭曲,金少强的两眼瞳孔开始扩散,逐渐变得空茫而呆滞了,他
抽搐着,抖索着,逼下喉间呼噜呼咯的发响,挣扎道:
  “展……若……尘……我……有……一句话……要……要告……诉……你…
  …”
  又凑近些,展着尘轻轻的道:
  “你说吧,我在听。”
  挺着上半身,昂起头,金少强的声音都已低得到了几乎是耳语:
  “我……要……说……的……是……你……你果然……是个……真正……的行
家……杀人……的……行家……”
  不待展若尘再讲什么,金少强已叹息似的吐了口气,歪着身子往一边侧倒,他
的两眼,仍是睁着不闭的!
  伸手抚合了金少强不瞑的双目,展若尘有些怔忡的呆立了一会,直到那边一声
呻吟,才突然的惊醒了他。
  于是,他赶忙上前探视翁申义夫妇及那孩子,又迅速掏出身上随带的金创药,
先为这饱经折磨的一家老小敷抹包扎了,这才一个一个抱他们上了篷车。
  孩子的伤虽说只是去了一只连着大片颊肉的耳朵,要不了命,但创痕尤深的却
是孩子心灵上的,孩子在车上沉沉的晕迷着,好可怜。
  翁申义好歹挨的是阵毒打,不轻,身架骨却完整无缺,他那老伴可不比他这么
幸运,翁李氏的一只右手,齐腕切断,只剩下一丝筋肉还吊连着,人早晕了过去。

  展若尘暂且为她止血上药,连着断手一同包扎起来,他明知翁李氏的这只手废
了,却也想找个好郎中碰碰运气看。
  把散弃四处的杂物收拾好堆上了车,展若尘赶着马儿上道。
  篷车在路上不稳的颠簸着,车轮转动,“呼隆”震响,他才行出去没多远,隔
着前座的窗帘布已被一只人手颤巍巍拉开,透出的是翁申义那嘶哑屠弱,却显得十
分激动的声音:
  “恩公……恩公……你叫我们全家老小……如何来报答你所赐的恩德!”
  没有回头,展若尘淡淡的道:
  “你躺着吧,我赶车到前面‘骆家口’,找个郎中替你们仔细疗治伤处,别的
事你就不用再记挂了……”
  攀紧了篷柱,翁申义喘着气道:
  “恩公……你是我们翁家再生的父母……重造的爹娘……恩公,往后的这半辈
子……全是恩公的赐予……尤其令我夫妇感激涕零的是……你更成全了我们翁家的
这条根……子秀这孩子……乃是我们唯一传继香烟的骨肉……”
  眼睛望着路,展若尘道:
  “我并没有多做什么,只是在尽一个人的本份而已,你不要说的这么严重,除
了我,别人遇上了也会像我这样,此事过后,你忘了吧……”
  青紫浮肿的面孔上是一片虔诚的,发自肺腑的感激与崇敬,翁申义沙哑的道:

  “恩公……我们要用这一生,要翁家子子孙孙每一代延续的长子来供奉你的长
生牌位……来报答你的恩德……恩公……请你多少接受我们一点心意……”
  展若尘低吁了一声,道:

  “你别折磨我了,人与人之间原该有点同情心,这点同情心的,值不得如此小
题大做……”
  翁申义恳求着道:
  “不要推拒我们于千里之外……恩公……你就让我们稍稍心安一点吧……你不
能再对我们施以如此浩荡的恩惠之后拂袖而去啊……那会使我们终生愧疚的…
  …”
  轻挽着缰绳,展若尘微皱着眉头道:
  “再说吧……”
  透了口气,翁申义仍在支吾:
  “恩公,大德如天……好歹,也让我们侍奉你这一世
  展若尘苦笑了:
  “我还没有老掉牙无以维生的时候,你别看我这副模样潦倒寒伦,这只是我不
善穿着打扮,其实,我还不算太穷,至少混生活尚不成问题!”
  翁申义赶忙解释:
  “不……不……是恩公,你千万别误会……我……我是……除此之外,不知尚
有什么更适当的表达谢忱的方法……”
  展若尘道:
  “有,不再提起,你就算报答我了。”
  翁申义惶惑的急叫:
  “恩公!”
  摆摆手,展若尘道:
  “路烂,车子颠的很,你身上不便,能不能先躺下?这些闲事以后再说,我又
没有跑,你急什么呢?”
  唯唯诺诺,翁申义只好放下窗帘布缩了回去,展若尘摇摇头,自己朝自己发出
一声无奈的感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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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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